精彩段落
苏承与陆敬寻相识那会儿,爹爹已是仅先帝之下位高权重的丞相。
可尽管如此,他痴傻呆笨,没少挨国子监里的同窗欺负。欺他之人多是些皇子国戚,兄长虽心疼他却也敢怒不敢言。
直到小燕王——陆敬寻的出现。
这人将被推翻倒地的苏承牵起,小小年纪却已有王爷威风凛凛之相。
他开口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许轻易落泪!挨打了就打回去!”
于是乎接连几次帮了苏承,之后才结识了苏承的兄长苏解。
在苏承心中,陆敬寻就是那话本中惩恶扬善的大英雄,会护着他,牵起他的手。
可如今,他话一出得到的只是众人的哄笑。
“傻子啊傻子!蠢极了!”
苏承涨红了脸,大喊道:“我!我不是傻子!”
不知这时,何人高声一句:王爷驾到!
下人们皆慌忙俯身行礼,四周静下了,这场面看着,倒像是痴儿苏承一人在这胡闹撒泼打滚。
“苏承!你当自己还是个丞相公子吗?闹什么!”陆敬寻刚从宫中回来,带着些淡淡酒气,神色疲惫,易怒又暴躁。
这话听着熟悉,那管家也骂过他。
一院子的狼藉确是苏承闹的,抱着水桶跌倒几次,可他又被泼了水,扔石子。
“不,不是我……”苏承抱着怀里的木桶愣了愣,见着陆敬寻更是委屈。
他想伸手指着旁边欺负他的下人,不料撤了劲那木桶重重落地,就好像他在闹脾气似的。
陆敬寻脸色更暗了,咬牙切齿道:“苏承!你敢与本王耍性子!”
他朝苏承走去,这痴儿似是被他盛怒的模样吓着了,连连后退,转身想跑。
不料,脚底一踩圆滑的石子,整个人往井里栽去。
“阿,阿寻!”他惊叫,脱口而出陆敬寻的名。
四下所有人乱成一片,管家直冒冷汗慌慌张张跑出去寻人帮忙。
庆幸不过一刻钟,苏承就被人从井里捞出。他呛了几口井水,凉得瑟瑟发抖。
一双澄澈的眼睛挂满泪水,惊吓过后久久不能平静,他拽住陆敬寻的衣袖,抽噎道:“阿寻,我不闹,我听话的……”
听话的……阿寻,莫凶我。
陆敬寻眸子一暗,将这浑身湿漉发尖滴水的人儿打横抱起,径直走向房中,将人往榻上一扔。
“听话?你若是听话又怎会贪玩坠湖!”陆敬寻沉声低吼,手上动作粗暴,身下人的衣袍被刺啦撕破。
他血气攻心,怒道:“你若是听话……苏解又怎会死!”
苏承不明白他这是要作甚么,茫然又懵懂的望着他,小心翼翼低声唤他名:“阿寻?”
仰着的一张脸同苏解那般清秀俊逸,泛着水光,诱人却不自知。
直到被陆敬寻不知轻重的贯穿,苏承才终于高声痛呼。
“阿寻!不要,不要……我疼……”
男人对此充耳不闻,毫不怜惜。
满床被褥的水,分不出是苏承疼哭的泪水,或是汗水,或是井水。
他被冲撞得气息散乱,嘴里不停地告饶。
忽而被陆敬寻俯身吻住,柔软冰凉,他愣怔片刻,只觉得胸口起伏不定,好似燃了一簇火,愈烧愈旺。
阿寻……阿寻……他心里不断喊着。
身上狠劲讨伐的陆敬寻满眼情欲,忽然抬手遮住了苏承的右眼,宽大的手掌几乎遮住他半边脸。
而后便听到陆敬寻沉声低语:“苏解……”
苏承一怔,听清了这情迷旖旎中陆敬寻的喃喃,唤的是兄长。
可,阿寻,我是承儿啊……不知何时,苏承慢慢没了声,不再动弹。
那晶莹透明水痕逐渐变成殷红血水,晕了棉白被褥一大片。
苏承肩背的伤本就还未养好,一道道狰狞鞭痕像丑陋的毒虫在他白皙光洁的肩背攀爬,可怖骇人。
此番卧病在床,陆敬寻倒是来的频繁。
“脱了。”他言简意赅的命令。
苏承了然,心窝怕得发颤却依言乖巧的褪去亵裤,平躺在床,别开右脸。
“你倒是越来越熟稔了。”陆敬寻嘲讽着欺身压下,掐着苏承的小脸让他面向自己,动作并不温柔。
苏承虽傻且懵懂,却也知疼,他悄悄抓住陆敬寻的衣袖,轻声道:“阿寻今日能不能,轻一些?”
当然,陆敬寻可不会应他。
两人渐入情欲,陆敬寻近来也喜捉弄他,衔着他粉嫩温热的耳垂问:“如何?舒服么?”
苏承一晃一晃的,隐去眼角泪说道:“嗯,嗯……舒服的。”
疼依旧是疼的,不过这样说阿寻才能不再对他恶言相向。
苏承轻呼一口气,天真欢喜着心想他与阿寻两人此番赤诚相待,似乎能越来越像从前那般好,或许更甚。
可他却不知,陆敬寻透过他,看着的究竟是何人。
痴儿终究是痴儿。
那天书房中下人们进进出出,收拾着陈旧物品,苏承被叫去擦拭柜架。
半人高的梨木柜门雕花精细,苏承打开看了看,却发现里面几乎空空,仅放着一个修长的黑漆盒子。
他打开来,惊喜的发现那是一支玉笛,笛身纤细修长,玉质上乘,色泽润白。
苏承别的什么都不懂,却是自幼通晓音律,最擅长便是长笛。
如今这玉质笛子就在眼前,他心痒得很,忍不住摸了又摸,终是下定心思拿起来试一试。
他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正想左右看看管家是否不在,谁知忽然被人从身后一记竹板打在肩头。
心一惊,玉笛落地,一断两半。
“你你你!你竟然弄坏了王爷的宝物!”管家一看坏事了,立刻倒打一耙。
苏承不想做错了事,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还敢狡辩!王……王爷!”管家往门外望去。
陆敬寻正巧经过,皱着眉往里走来,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破损的玉笛。
“不,不是的!”苏承紧张得直摆手,“不是我,不是我……”可他不知如何说明,而这玉笛确也是在他手里碎的。
眼见着陆敬寻脸色愈发阴沉,倏然猛劲将身侧的书架一脚踹翻,怒呵道:“滚!通通滚出去!”
一众下人缩成了鹌鹑,管家灰溜溜地逃了。
苏承自知做错了事,垂着头往外走。
不料才走出两步,却被陆敬寻一把拽住了衣领。
“你好大的胆子。”他这话咬字极重,此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对不起……我,阿寻我并非是故意的,竹板吓着我了。”苏承觉得错确实在他,又道:“我,知错了……”
陆敬寻听他讲得断断续续便心烦,怒意更盛:“知错又能如何?!笛子会复原吗!苏解会活过来吗!”
苏承哑言,只是呆呆看着他。
为何阿寻又提及了兄长?这笛子与兄长……
这支玉笛陆敬寻本就在年初春准备妥当,是将要送予苏解的生辰礼。
他初次登门丞相府是由漠北归来时的十二岁,远远看见苏解不拘礼节地赤脚坐在后院水塘边,把玩着竹笛,那悠扬悦耳的笛声便早早在他心里漾出了一片涟漪……
“下人做错了事就该罚,苏承!你有胆子就一直这么下去!”
苏承被他狠劲一把摁趴在梨木书案前,顿时哭出声。
“阿寻,不要……弄坏笛子是我不对,你不要这样……”他挣扎着无意扫落书案上的书简狼毫,杂乱声更是惹怒了陆敬寻。
力道愈来愈重,哭声越来越高。
书房门未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远去。
下人们心知肚明却不敢胡言,原来这王爷身边藏了一男宠。
还是个痴儿傻子。
自打那天以后,苏承两日都不曾见到陆敬寻。
这痴儿夜不能寐,坐靠床头想了许久——阿寻心悦兄长,我心悦阿寻么?
心悦,喜欢,这还是他从那次梦中听到陆敬寻口中说出,自己后来慢慢悟的。
第三日一早,王爷府忽然阵阵忙碌起来。
苏承独自住在偏院,不明事因,心想着怕不是陆敬寻回来了,便想悄悄去看上一眼。
谁知刚到陆敬寻院外便瞧见两三个大夫匆匆忙忙往屋里赶,不一会儿侍女们端着热水布巾进去,出来时满盆血水。
苏承吓了一跳,不由得忧心,左思右想难得聪明一回,学着人端着热水往屋里走。
一进门便看见陆敬寻坐在床上,未着上衣露出满背血淋淋。
“阿寻!”苏承惊呼一声,险些洒了盆中的热水。
陆敬寻闻声侧首望了他一眼,脸色苍白,额角冒汗,看得苏承不由得想起了那时他亦是这么皮开肉绽,这么疼,这伤至今还未痊愈,他顿时心疼起来。
苏承放下水盆走上前,眼底泛起雾气:“疼不疼?不怕不怕,我给阿寻呼呼……”
“滚出去。”
“……”苏承怔住。
以往阿寻胜战凯旋,身上落了伤,苏承都要替他心疼一番,上药时凑上前给他呼气,他也不曾拒绝过的。
陆敬寻别过脸,抬手一挥:“来人,给他赶出去。”
管家应下,唤来两侍卫把苏承扔回了他自己的院里。
陆敬寻听着那痴儿挣扎吵闹的声音远去,垂着头回忆起这几日发生的事。
他们乐朔国一向重视鬼神,而由皇帝钦定设立的观星署,国师大人更是位高权重。
就在两日前,国师夜观天象,直言:“我乐朔今年怕是不甚太平,而这祸端源头便是临近乐朔西北的安庆小国。”
几日前斩杀的苏氏贼人通的敌就是这安庆。
忽而话锋一转,国师望向陆敬寻:“不知王爷可曾听过,借阳寿换命格,福祸互换之事?那苏贼长子苏解,当真死了吗?”
言罢,皇帝思忖片刻,嘴角勾起:“既然想不出,那便掘坟看看吧。”
因此陆敬寻当即与皇帝争吵起来,加之未曾上报包庇罪人苏承——赐鞭责五十。
入夜,陆敬寻浅浅小憩片刻,心中烦乱而醒,出门走着走着,就到了那痴儿的偏院。
推门而入,苏承平躺在床睡得香甜。
“福祸互换?”陆敬寻喃喃低语。
苏解难道还在世上?而这痴儿同他借了寿?
苏承不知何时醒来,只觉得梦中喘不上气。
“阿,阿寻……”他说不清话,因为陆敬寻正死死掐着他的颈脖。
这是做什么?!阿寻要杀了我?!
陆敬寻漠然看着他惊恐万分的眼睛,冷冷开口道:“你若真是胆大妄为借去了苏解的寿,我定会让你这辈子福散命尽!”
“……”
苏承攀扶着陆敬寻臂弯的手缓缓松开,泪珠顺着眼尾滑落鬓角。
他问:“阿寻,要杀了我吗?”
陆敬寻放开手,面色愈发阴沉:“用这种阴邪巫术伤了苏解,我杀了你又何妨?”
这话好似一束利箭穿心而过,痛从胸口传来,这痴儿忽而在这一刻,明白了许多。
何谓喜欢,何谓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