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天未亮，练刃便起了床，沉睡的路宁溪迷糊间听到他在组装枪械，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里暗藏杀机，不知这死神今天要去什么地方，又有什么人会死在他手里。路宁溪口齿不清地呢喃了一声“练先生”，换来练刃在他额头上的一个吻。
去学校前，西楼主管递给了路宁溪一只黑色手机，是时下的最新款，路宁溪在广告里见过。
“第一个号码是练先生的，第二个号码是我的，您若有事，随时打我电话。”莫主管微笑交待，又在路宁溪出门前叮嘱，“您最好不要随意添加他人的电话号码，这不是练先生要求的，只是我个人的好意提醒。”
路宁溪心里明白，他点头道谢，随后握着他的新手机坐上接送他的座驾。
路宁溪脑子聪明，很快就掌握了手机的基本操作，许多多羡慕地看着他的最新款，说现在一般人社交都用威叉——简称VX，于是他又申请了一个VX账号，用练刃的号码尝试搜索了一下，还真的搜到了一个社交帐号，漆黑的头像，昵称是刃，没有签名。
路宁溪申请了好友，等了一会，没有反应。他给自己换了一个卡通人物的头像，随后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刀鞘。
真是贴切又狗腿。路宁溪想。
“哟！土豪呐！”金煌突然在路宁溪身后大声道，“让我数数你的身体卖了多少钱。”金煌夸张地在他身体各种比划着，手里叽里咕噜说着不明不白的数字。
学生们的都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边，有看热闹的，有无所谓的，有幸灾惹祸的，有轻蔑的。就是没有愿意上来帮路宁溪解围的。
只有前桌的许多多站起来，叫金煌走开。
金煌根本不理会许多多这个二愣子，他继续阴阳怪气，意有所指：“我家也很有钱，你跟我走吧，叫我爸爸，我包养你。”
许多多“唰”地站了起来，推了一下金煌：“他招你惹你了？花你钱了？你他妈有病？”
金煌怒了，反推了回去，许多多吃不住人高马大的金煌这一下，手肘部的肌腱磕到桌上，一阵阵发麻。旁人看这动手了都，终于过来劝架。
路宁溪赶紧起身询问，许多多摆摆手，示意没事。
路宁溪回头，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机被握在金煌手中，心下一沉。
“还我。”路宁溪冷冷道。
金煌偏不，他像玩自己的手机一样随意翻阅起来，“天呐，天呐，我没看错？你主人叫刀，你就叫刀鞘？”
“傻逼，刃都能看成刀。”路宁溪一脸恶心。
有同学噗嗤笑了，金煌面子上过不去，恶狠狠地开始戳手机屏幕：“你金主给你发消息啦，我看看，说的啥。”
路宁溪心里一慌，拼劲全力扑向金煌，想抢回手机。金煌没想到路宁溪会突然动手，被扑了一个踉跄，反手狠狠给人推开，路宁溪被推倒在地，金煌也没抓稳，眼睁睁看着手机滑落，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屏幕上出现一条显而易见的裂痕。
这下金煌傻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后排有个女生说：“这怪不了金煌啊，路宁溪自己撞他的。”
金煌心虚道：“对、对啊，大不了我赔你一个。”其实他是真怕的，倒不是说怕路宁溪，他怕的是送这手机给路宁溪的那个人。
路宁溪没听进他们在说什么，他捡起手机，发现屏幕漆黑一片，怎么按都亮不起来。黑色的屏幕中只能看到他自己支离破碎的脸。
路宁溪拉了拉许多多，手足无措道：“怎么办……它不亮了。”
许多多接过去看了看，气呼呼道：“内屏碎了，去4S店修吧。”
路宁溪对这个没概念，茫然道：“修要多少钱？”
许多多摇摇头：“不知道，这手机很贵的，修肯定也不便宜。金煌必须赔你一个！”
金煌不屑：“赔就赔，一个破手机……”
路宁溪转过身，冷冷道：“不要你赔，你赔不起。”
金煌本来都回自己座位上了，听到这话，又凶狠无比站起身，“我怎么赔不起？就你那戚家的狗买得起？怎么？你当着狗的狗你还当出威风了？”
“金煌！”班主任在门口一声怒喝，“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金煌见到班主任来了，踹了一下桌子，闭嘴了。
班主任来了，教室里便安静了些，路宁溪抿着唇，小心翼翼将手机装进书包里，他动了动唇，像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金煌算是个富家子弟，这间普通私立高中有他们家入股，虽然不多，好歹算是股东之一。班主任知道他在欺负路宁溪，但也不敢过分干涉。事情告一段落，那天剩余的时间里没再起什么风浪，那群人也没再找路宁溪麻烦。
当天放学，是莫主管亲自来接的路宁溪，她像个妈妈一样牵着刚脱离拐杖的路宁溪走下楼，金煌看见她消失在楼梯拐角之前，回头深深望了一眼自己，他没来由的有些心悸。
路上，路宁溪请求莫主管帮他修手机，主管问怎么坏的，他支支吾吾说是自己摔的。莫主管没再多问，表示待会会拿一只新的来。
路宁溪赶紧摇头：“不要新的，这只就好，我只想要这只。”
莫主管看着他，微笑着应了。
手机次日早上便修好，由主管交到路宁溪手中。路宁溪连声说了好几次谢谢。
重新开机后，路宁溪看到了练刃昨日发来的消息：“名字自己想的？”
路宁溪其实还惊讶练刃居然会玩VX这事，他不太熟悉地打着字：“是啊。还行吧？”
练刃没有再回复，路宁溪也不在意，他把手机藏在书包深处，怕再次被金煌那群人夺去，手表也小心翼翼脱了下来放进盒子里保存好。之后，路宁溪的vx也只再加了许多多一人。
也许是摔了路宁溪手机让金煌有点心神不宁，接下来几天不管秦俊杰怎么挑拨，他都不敢动路宁溪了。路宁溪巴不得他们把自己当空气，无视是最好的。
偶尔他会碰到简妮，小姑娘总是一脸期待地看他，但路宁溪只能点个头然后快速走开，假装没看到简妮怅然若失的表情。他路宁溪已经没有未来，至少和简妮不可能有。
就这样相安无事到了高考报名那天，路宁溪的腿是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是有点不灵活，但独自走路没什么问题。
照像那天，路宁溪排队拍好照片，工作人员把报名表打印给他，随口说了句：“真人比照片好看点。”
在不远处排队的金煌听到这话又忍不住嘴脸了：“不好看怎么爬别人的床？”
工作人员瞟了那个人高马大的学生一眼，低声嘀咕：“学生怎么讲这种话。”
路宁溪等许多多拍完，两人一起去食堂。许多多是个充满正义感的二愣子，但金煌不会光明正大怼他，许多多从不怕事，又是班级的吉祥物，人缘好，别班的朋友也很多。金煌就是每个班都会有的那么一个大块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喜欢找一些被孤立人士的麻烦。路宁溪以前人缘其实也算好，哪怕是现在，欺负他的人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但其他同学也不会为了他去招惹那几个刺头，大部分时候他们都选择了旁观。
慢慢习惯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后，路宁溪现在已经不太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他的确确的利用了身体去讨好练刃。练刃给的优渥的物质生活享受到了，他无微不至的关心也享受到了，这些东西本不属于他，所以他也必须要用代价来换，闲言碎语就是其中之一，他也觉得他自己活该。
路宁溪边吃饭，边拿着手机看单词，许多多伸手给他按了锁屏，不爽道：“这么卷，你想消化不良吗？”
路宁溪又解了锁，笑道：“就剩几个了，我背背完。”
许多多再给他按灭：“不准，还有你不会的单词？”
路宁溪不嫌麻烦继续解锁，“有啊怎么没有，马上了马上了。”
“我看看你啥不会……考研英语？什么鬼啊？”许多多都震惊了。
“喂！你嘴里的饭粒掉我手机上面了！算了不看了。”路宁溪皱眉，仔细擦干净屏幕，把手机小心翼翼放回口袋。
许多多看他一副宝贝得不行的样子，建议他去买个手机壳，好看还起了保护的作用。
路宁溪摇摇头：“算了，没有经济自由。”
许多多好奇了：“他不给你钱吗？”
路宁溪笑了一下：“他什么都给，就是不给自由，哪方面的自由都不行。”
二愣子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情太深奥了，自己好像理解不了，只能道：“有钱人怪癖多。”
路宁溪乐了，点头说确实。
于是第二天许多多就神神秘秘放了一个东西在路宁溪桌上，路宁溪拿起一看，是个柠檬黄的手机壳，上面画着一只当下很流行的宝可梦。
“他会没收吗？”许多多担心道。
路宁溪把手机壳装上，然后贴在自己胸口，笑着说：“放心，我会保住它的。”
距离高考最后剩下半个月，练刃一直没有回来。路宁溪忙于复习，没什么时间概念，等回过神，才想起已经两周没见到他的练先生了，vx最后一次发消息也是十天前，练刃没有回复。路宁溪并不知道练刃此时在哪，又在做着什么事，但凭他的猜想也知道，总归不会是什么太善良的业务，毕竟连床底下那把叫PSG-1的狙击枪都带走了。
关于练刃喜欢的那些枪械，路宁溪也曾尝试着去了解，但他对这方面没有什么天赋，到现在也分不清步枪和冲锋枪的区别。他和练刃生活的世界差距过大，想要勉强融入，还真得下不少功夫。
温书假前的最后两天，班主任交待了一些考试时的注意事项，放学前的最后两节课便让学生们自习。
路宁溪在错题本上圈圈点点着，突然感觉有人在耳边阴嗖嗖地说：“你那金主这么久没来，这是抛弃你了？”
路宁溪捂着耳朵躲开，回头看到了秦俊杰的脸。他顿时头都大了，这群人如果能把这种孜孜不倦给他添堵的精神放在学习上，现在都可以去研究院当院士了。
“几天没来接你了？”秦俊杰居高临下看着路宁溪。
路宁溪叹了口气，继续埋头研究错题本。
那烦人的声音孜孜不倦地追着他：“所以你选择了卖身求荣，最后还被人扔了？”
路宁溪停下笔，终于认真回头看秦俊杰：“我没有选择。”
“你选择了吗？”秦俊杰嘲笑。
“选择了，在死和活之间，我选择了活。”路宁溪直视秦俊杰。
秦俊杰一脸厌恶：“我最讨厌你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上赶着巴巴地凑上去，搞的好像别人逼你一样。贪图富贵怎么在你嘴里就显得这么不凡？”
“我没有贪图富贵。”路宁溪平静道，“在我这里质问对你的成绩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如果你羡慕我考的好，那你应该去多做几份练习。”
有人发出笑声，秦俊杰涨红了脸。
作为“盟友”，大块头金煌觉得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他凶神恶煞地警告路宁溪注意口气，并上前狠狠拉了一下路宁溪的领子，只听“嘶拉”一声，路宁溪薄薄的纯棉短袖经不起金煌的力道，一下从肩膀裂到后腰处裂，他肩胛骨的轮廓，细嫩的腰肢，白皙的皮肤，背后的伤痕，还有一些快要消失的情欲的痕迹，全部暴露在空气中，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拔掉翅膀、伤痕累累的蝴蝶。
片刻的寂静后，有人轻声说了句：“金丝雀。”
这句话打开了路宁溪的羞耻之闸，他终于还是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