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许知奚是被电醒的。
一阵细密的疼痛顺着锁骨窜到头顶,电流在脑海里噼里啪啦炸出几串烟花。
他猛地睁开眼睛。
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几下,眩晕感让人作呕。
四面是密不透风的纯白色牢笼,他的双手正被铁铐牢牢锁住。
许知奚浑身上下都隐隐钝痛,他坐起身,脚下的地面忽地颠簸起来。
看来这并不是某个房间,而是个车载箱。
——噢哟想起来了,被绑架了,乙醚抹布麻袋一条龙,眼睛一闭一睁,连根绑匪的头发都没看清。
“砰!”
车载箱猛地向右倾斜旋转,他双手被缚来不及反应,被惯性甩得拍在墙面上。
许知奚听到车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没待他爬起来,又是一声巨响炸开在耳边,车载箱剧烈颤动起来。
他被撞得头晕眼花,纯白的六面墙让人辨不清天地,他感觉自己像腾云驾雾的神仙喝醉了酒。
衬衫领口的领带夹仍在规律地放电中,刺激得人额角直跳。
这个领带夹里藏着一枚追踪器,操作终端在楚彻的手中,相距五米内能放射电流。
楚彻通过这种方式简单粗暴地通知他,他就在他身边的五米范围里。
许知奚咬着后槽牙,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他的记忆很混乱,昏迷后遗症让他暂时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绑架的。
混乱的撞击声、子弹射入钢壳声,像蒙着一层水雾般遥远,运载着车载箱的货车似乎陷入了一场混乱而激烈的追逐战。
嘈杂骤然拉近,有人进入了车厢内。
许知奚侧身贴墙而立,左侧墙壁传来细微的电子激活声,下一秒墙面轰然翻转打开。
在沉重的闷响里,许知奚无比清晰地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泛着银光的枪先一步进入他的视野,他一脚踢向那人的手腕,枪口一歪,子弹“砰”地射在雪白的墙壁上。
许知奚被枪响震得耳膜发疼,硝烟味弥漫在鼻尖,他看清了这人身穿黑马甲,挂着一脸络腮胡,脸上血迹斑斑,血块掺在胡子里结成一团。
哪来的猛男没见过啊?
黑马甲动作却没停,立刻抬起枪口,许知奚反扭住他的手,狠狠磕向门框。
枪走火,强大的后坐力震得他虎口撕裂般疼痛,许知奚丝毫没犹豫,向前一扑,肩膀发力下顶,将全身重量向下压去。
枪是0A战术枪,这玩意儿黑市里淘不来,此人来路难测,恐怕是某些大老板的雇佣兵。他打不过这些亡命徒,只能使些流氓手段了。
黑马甲似乎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此时略有力不从心。
车载箱的门槛高出货箱几厘米,黑马甲被他压得向后撤半步,一脚踩空,两人裹在一起直直栽倒下去。
有黑马甲垫着,许知奚没摔疼自己,一个闪身从黑马甲身上翻下来,耳边刮过一阵劲风,粗重的钢棒从脸侧挥过。
许知奚就地一滚。
“咣!”
钢棒砸在他方才的位置上,在货舱车厢内砸出一个凹陷。
许知奚趔趄着起身,向着车厢门的方向跑去,无奈他被锁着双手,平衡能力差得像学龄前儿童,重心一歪险些摔倒。
黑马甲在他背后举起了枪。
下一秒,车外“嗙”一声金属板断裂的重响,车头被撞得向左侧歪去,货箱被带着一个摆尾,将两个人同时晃倒在地,黑马甲没能开枪。
许知奚在摇晃里顾不上回头,向前冲去,用尽全力冲撞上车厢门。
这门刚才被黑马甲破开了锁,一撞就开——他猝不及防地跌落下去。
雨声倏然放大百倍,磅礴的大雨一瞬浇湿了他,他被甩下车,带飞了两三米远,结结实实滚在路面上。
这货车居然根本没有停下,一直处于行驶状态!
许知奚左半个身子都摔得生疼,手腕也被铁铐磨破,他强忍着痛感立刻向旁侧滚去,立时几声枪响,方才落地之处溅起沙石,刻下道黑色的火药痕。
子弹倏地从地面上反弹起,擦过他的腰际。
许知奚被大雨浇得视线模糊,他抹一把脸,看清了倒霉的货车在经历些什么。
货车车头被一辆挂着警署标识的越速车蹭出了火花,货厢外壁深深凹陷,驾驶座的侧玻璃碎得干净。
这段路狭窄闭塞,两侧是高不见天的混凝土楼,连漆都没刷,暴雨冲刷下更显凋敝破败,外墙挂着走势曲折的水管道,从高远的顶层蜿蜒而入地面之下。
见他从车上滚落下来,警车里的人再次狠撞向货车驾驶座,朝里开了一枪,这一次打的是操作台。
火星迸出,货车失控地提速冲向墙壁。
黑马甲从后方货箱里爬出来,单手悬挂在外壁上,正要瞄准许知奚,却被人先一步一枪打碎了头。
血花四溅,但枪声未止,第二颗子弹钉入黑马甲的左臂,惯性带着他飞了出去,沉重地砸在地上。
飞扬的血水溅过来,许知奚小心地往旁边躲了躲。
黑马甲的左臂被贯穿个血洞,看着就觉得疼——他刚跳车时被粗粝路面磨破大片的也是左臂,敢情这一枪是在替他报复。
楚彻,小心眼。
许知奚又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有两辆报废的面包车撞在一起,车头毁得七零八落,黑烟已经被雨水扑灭。
地上躺着五六具同样穿着黑马甲的尸体,血水在雨里蜿蜒漫开。
雨珠冰冷,许知奚拾起这群人飞落在一旁的枪,松开枪栓,看到里面还有三发子弹。
他又走近些,鞋尖顶着尸体的肩胛骨翻了个身,雨水浇湿的单衣粘在尸体背上,隐约透出的皮肤上没有任何标记纹身,后腰上的生命检测仪显示确认全部死亡。
撞得稀碎的面包车敞着后备箱,里面有一个坏掉的信号屏蔽器。
看样子是楚彻在解决这群人的时候顺便破坏了屏蔽器,难怪放电信号在刚刚才得以传来。
许知奚撇撇嘴,想不出自己哪来的仇家要灭他口。
货车在一阵令人心惊的混乱闷响里撞毁,轰天裂地里亮起两声尖锐鸣笛音,那辆散着血腥味的警车有条不紊地倒退着,慢慢停在了他身边。
驾驶座的男人眉眼锋利,头发抓起向后梳去,几缕碎发垂在额前。他穿着一件厚长风衣,风衣里是警署的工作衬衫,脚底的长靴压在越速刹车的踏板上,正垂眼挑着扎进黑皮手套里的碎玻璃。
许知奚看他一眼,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歪着脑袋对他笑:“晚上好哦。”
“现在是凌晨。”楚彻把厚风衣脱下来,顺手丢给他。
许知奚接住衣服,满足地埋头闻了闻,水珠打湿衣面染出一片水渍,他被熟悉的气味包裹其中。
楚彻在中控屏内打开导航,挡风玻璃上浮现出一个灰白色的箭头,自动驾驶系统驭使车子向弯弯绕绕的巷子外去。
楚彻将挑干净玻璃碴的手套扯下来,拿出应急药箱,侧过头看许知奚:“哪里伤了?”
“没怎么伤。”许知奚低头看向腰际。
落地时子弹从他腰间擦过,黑色衬衫被撕开一条长疤,露出裹在劲瘦腰身上的几层白纱。
白蕾纱束腰是楚彻在家里给他缠上的,子弹将束腰划得皮开肉绽,雨水把浅浅几点血迹洇成骇人的一大片。
他撕开白纱,擦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有一道边缘粗糙的细长伤口,这道伤正巧停在一只黑色蝴蝶的触角上。
黑笔画在皮肤上的蝴蝶,笔锋凌厉,漂亮的翅膀从胯骨蔓延到胸侧,鲜红的血落在蝶翅上,平添几分妖冶怪诞。
许知奚用白纱擦了擦血渍,不以为意地给楚彻展示:“看,更好看了。”
楚彻目光落在蝶翅的那片红,瞧了一会儿又向下滑去,停在许知奚的小臂上,那里有大片触目惊心的擦伤。
他从警车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环状物,上面烙印着警署的星形标志,瞧起来像个起瓶器,他动作娴熟地在银铐上一撬,手铐应声而落。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许知奚把胳膊伸过去,让楚彻捧着擦酒精,“货车上的人要杀我?”
楚彻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说来话长,先带你回寄生市。”
回?
许知奚这才转头看向前方。
车子驶出小巷,巷口外接一条宽阔的街,两侧直耸云霄的高楼至此各自铺展开,眼前的公路在尽头分岔两路,一路直入地下,一路斜飞上天,多层立交长桥横架半空,车水马龙撵着雨水与灰尘从头顶呼啸而过,遥远处立着数不清的塔吊和起重机。
雨雾里只有交通信号灯亮着蒙蒙的光,在这片灰暗的世界里有些刺眼,高楼内的窗口大部分是灰暗的,仿佛整个天地都被笼上一层厚重的土灰,手指一抹能堆出一个土堆。
许知奚知道这是哪里。
这地方是源谷——距离那个光怪陆离的寄生市有一整个白天的货车车程。
眼前光线蓦地暗下来,阴影笼在头顶,是楚彻俯身环抱住了他。
那股带着潮湿冷气的木质香扑在许知奚面前,眼前是系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带,这个姿势之下,楚彻能把他整个人都锁在座椅之中。
许知奚眼底一冷,向后躲了躲。
楚彻一只手却牢牢扣在他腰间,一把将他带回怀里,将他藏在身后的枪拿了出来。
“0A战术枪。”楚彻仍没有放开他,只是微偏着头,单手查看了弹匣,“还是个改造半成品。”
楚彻指尖勾着枪转了几圈,低头亲亲他的耳朵:“上缴了。”
被上缴了私藏货的许知奚窝在副驾上,抱着团成一团的大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他的手臂上缠着几圈纱布,涂着修补药膏。纱布是楚彻亲手缠上的,他对于做这种事总是有一种独特的执着。
主控台的机械女声重复着“已超速”,念了整整五分钟。
越速车飙到速度的极限域,破开雨幕,在立交长道上冲刺向前,飞溅起的水花从道路边缘落下,与雨珠一起扑簌簌地坠向大地。
机械女声被另一道沉稳的拟人声音代替:“前方一公里,长道关隘。请注意,您即将离开源谷辖区,未检测到寄生市警署授权,警用功能即将关闭。”
许知奚微微侧目,盯着楚彻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拇指与食指的夹缝衔接处覆着一层薄薄的茧,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有新鲜的细小伤痕,横亘在手背突起的青蓝色血管线条上。
楚彻一言不发,微皱着眉,不愉快的心情被窗外瓢泼大雨烘托更甚,发泄在越飙越快的车速上。
许知奚对降至冰点的氛围视若无睹,自顾自打破沉默:“哥,你又生气啦?”
楚彻抬眸扫他一眼:“没生气。”
“你就是生气了。”许知奚向前探身,认真地盯着他。
“没生你的气。”楚彻懒懒地解释了一句,又补充道,“不要命的东西还在跟着我们。”
“嗯?”许知奚一扬眉,正要说话,越速车却倏地向左一歪,他猝然撞到车身上。
紧接着,右侧后视镜被人“啪”地一枪打碎,玻璃屑飞入雨中。
楚彻将方向盘左打满,在前轮几乎擦到长道外边缘线时才偏回正。
“给警车授权。”楚彻皱着眉,语速飞快。
根本不用他说,许知奚早已经点开界面,将手掌贴在了操作屏上。
又是两声闷响,子弹射到裹在车身上的强化合金上,深深嵌入其中。
“寄生市授权开启,授权编码57521,检索中……”
“到底谁想杀我,我与人为善常行善事,哪来的仇家?”许知奚压低身子,扭身从缝隙里看向身后。
茫茫雨雾里,不远处紧跟着两辆银色的重型改装货卡!
楚彻把方向盘打得飞快,躲开连续不断直奔车胎而来的射击:“不知道,许鹰鸣死了,盯着你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啊!我爸死啦?”许知奚呼吸一滞,抬高音量,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楚彻推动前警灯拉杆,眼前立时爆开一团刺眼的白光。
车灯将道路照得亮如白昼,细密的雨丝下,前方便是长道关隘。
前面就是寄生市的地盘,不过后面那几辆车的吨位看起来能把关隘撞飞。
“授权已解锁,获取警署特别通行资格。您好,许医生。”
随着机械声的落下,车内主控台缓缓亮起,四面传来机关启动的细微摩擦声。
“砰!”驾驶座的玻璃被人射中,立刻裂满了蛛网。
楚彻冷眼看着后视镜,吐出几个字:“打他们。”
身后一辆改装重型摩托横空出世,加速冲来,为那两辆重卡打头阵。
“哦——什么时候死的?”许知奚一面说着一面掀开车门内侧的暗格,从里面拎出一把步枪,额角直冒冷汗,“怎么死的?谁干的?”
他絮絮叨叨说着话也不影响动作,反手用枪口顶住天窗,用力撞开,冷风立时卷着雨水扑入车内。
许知奚单膝跪在座椅上,探出脑袋来,快速瞄准跟在后方的摩托,连开三枪,打爆了它的油缸。
耳边狂风吹走了爆胎声,许知奚猛地俯身钻回车里,下一秒车顶砰砰两声响。
“抓好。”
楚彻忽一下把车晃到左侧躲闪,许知奚没跪稳,差点栽倒在楚彻怀里。
他单手撑在楚彻的肩膀上,看向前方,关隘上空悬浮着大大的红色感叹号投影,几个工作人员听见了枪响,正站在通道两侧准备进行拦截,警告高声鸣响。
“请停车接受检查!警告!”
漂浮的感叹号看着心惊,地面上的水洼倒映着红光,将整段闸口都映得血红一片。
楚彻对此视若无睹,神情冷厉,踩足了油门。
“——关隘通行中,授权成功。”
楚彻合上天窗,挑起警车照明灯的拉杆,明亮的路霎时陷入黑暗,适应了亮光的双瞳一缩,短暂地失去了视力。
警车权限高于关隘口,障碍物已经被自动撤销,楚彻的面前是一片畅通无阻的通路。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越速车疾驰而过,穿着荧光警服的工作人员只在车窗外出现了半秒,他们已然冲进了一条更宽阔的大道。
身后的摩托失去了平衡,狠狠撞在障碍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与此同时,冰冷的机械女声重新上线,回荡于车内:“寄生市关隘欢迎您。”
“不欢迎。”许知奚嘟囔一声,缩回座位里,往楚彻给他的那件风衣里面钻,“我好冷。”
楚彻终于把车速略略降下来。
长道直通寄生市核心区,道路两侧出现了些在源谷里看不到的绿植。
“马上就到。”楚彻说着,把车开向支路。
许知奚还没能消化许鹰鸣被杀这件事,恍恍惚惚:“我们去哪里?”
“去我家。”楚彻言简意赅。
许知奚闻言撇他一眼,视线下移,落在楚彻的警服上。
勒在衬衫上的皮带从肩章处延展而下,与腰带交叉接扣,勾出一个宽阔结实的肩,若隐若现的小臂线条从挽在臂弯的袖口延伸到手背,斑斑血渍从领带一路溅到小腹。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楚彻没有穿着工作装睡觉的习惯,看来他在过来之前还在出警。
“来之前,你在办许鹰鸣的案子?”
楚彻略一颔首,语焉不详:“差不多。”
许知奚啧啧两声:“亲属的案子,你不用回避?”
“不算亲属。”
“后爸也是爸。”许知奚言简意赅。
车内沉默了几秒,楚彻却平静地点点头:“好吧,我是许鹰鸣枪击案的嫌疑人。”
他话音落下,车内重回寂静无声,许知奚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楚彻见他如此震惊,便又开了金口,简单解释道:“本来不是,但我没做笔录就跑了,所以现在是。”
许知奚仍然没反应过来,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缠了几圈:“你跑什么?”
“你定位消失了。”话及此处,楚彻淡然的语气里带上几分意味不明的阴森冷意。
他不痛快得太明显,让许知奚不由得噤声。
许知奚知道这群人算是在楚彻的霉头上跳踢踏舞,楚彻刚才没撵着他们的尸体过去就算是极力克制了。
楚彻闭了闭眼睛,复又是冷静淡漠的语气:“回去跟梁三烨解释几句,他觉得我要拿你当人质,打了一晚上电话。”
口袋里的通讯器应景地再次响起来,楚彻充耳不闻。
今晚的寄生市乱作一团,警力四散,被或有意或无意地各自牵绊住手脚,许知奚失踪的消息压根没传进警署里,更别提派队追踪搜查。
梁三烨算是许知奚在警署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几年前一场外勤里认识的,当时他一脑袋磕在水泥地上把两只眼给磕瞎了,没等医院的人到,许知奚穿着警署心理科的白大褂,蹲在地上就给他那血刺呼啦的脑袋插脑机接口,用简陋的仪器把脑内那块还没成形的血肿给梳开了。
许知奚没怎么干过临床的活,但放眼整个寄生市也没几个人比他会用这套仪器。
梁三烨复明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漂亮的医生,浅褐色的头发、浅褐色的瞳孔,眉眼弯弯地对他笑,眼里那层令人亲近的笑意底下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观察。
他头一天来局里报道就出了外勤,没见过许知奚,不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市长儿子,只以为是市医院的人,转日在局里碰了面才知道是同事。
梁三烨以前在源谷分局干,抓了个跨区贩卖电子病毒的,狙掉了给电子贩打掩护的顶头上司,这才升任市警署。
被他拉下马的那位顶头上司是背后利益集团推出来挡枪的牺牲品,这案子查到这里草草结案,同事不敢继续查,市里也直接给了他调任通知,言下之意很明显:差不多得了,现在这世道谁还没赚过点脏钱,查到那几位大人物头上有你好死。
梁三烨性子直,在这个被铜臭味浸淫、每人精神状态都在时刻发赛博疯的寄生市里,找出个乐意跟他当朋友的,除了许知奚估计也只有他自己养的电子狗了。
眼下他在百忙里听说许知奚被绑架,立刻就要开车去追,又闻那位素来不正眼看人的楚探长已经先他一步去了,两眼一黑,阴魂不散地给楚彻的通讯器来电。
许知奚知道这两尊大佛一向关系不怎么样,慢悠悠地笑起来,说了些好听话给楚彻听:“好吧,跟他说我自愿被嫌疑人挟持。”
车子已到市区边缘,有目不暇接的光牌出现在道路两侧。
前方浮现出巨大的投影路牌,标识着“小心脚下”。
与此同时,机械女声提醒道:“请注意,前方进入警署警戒区域。”
许知奚落下半扇车窗,潮湿的冷风狂啸而入,楚彻再次提速,越速车“嗡”地冲过路牌。
——标识牌后,地面尽于此处,只有脚下这一条长道延伸向前,横架于半空之上,长道下是万丈深渊,森林般密集的高楼自深渊拔地而起。
他们顺着长道深入这片钢铁森林内,蜿蜒盘旋,与数条高架交汇再分岔,纵横于眼花缭乱的硕大彩色光屏之中。处理暴动后的巡察悬浮车从头顶游过,红蓝警灯与变化不断的广告牌交相辉映,凌晨的城市依旧五光十色、热闹非凡。
“您已进入警戒区域。”
“欢迎来到寄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