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丁昭租的房子是那种收房中介,资金链一断,二房东是做不下去了,房东隔天一早就来收房,直接将丁昭扫地出门,一晚都不给通融。
还没等做好心理准备,他已成为沪上的一名流浪人士。程诺文放的半天假全部用来打包行李,丁昭翻遍联络人,才找到一个老同学愿意借他家里沙发应付两周。
老同学家住浦东外环,到恒光用时堪比去一趟苏州,上下班通勤合计超过4小时,几乎磨掉丁昭半条小命。
仅有两个星期过渡,他要找不到地方,恐将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丁昭为此烦心不已,上班有空就刷手机,租房小组、微博超话与微信群轮流看,只想赶快找个月租2k,离淮海路公交一小时内的单人间。
赖茜和大头看出他心不在焉,询问原因,丁昭不想用私事烦他们,说没大碍,失眠罢了。
上海租房市场向来僧多粥少,又恰巧遇上求职季,丁昭预算低,能选房源有限,好几次前脚约好下班看房,没两小时中介就说租掉了,又得从头来过。
这件事悬而未决,直接影响他的工作状态,连着几天低级错误不断。程诺文对丁昭的不耐烦指数回升至6.0,叫他进小会议室说你魂飞哪里去了,交上来的东西做得一塌糊涂。
丁昭立正罚站,心里想,刚才中介发的那套隔断间好像还行。
发什么梦呢。程诺文哐哐敲桌子,丁昭才回过神,一时间也不知道程诺文训到哪里,瞪大眼睛望向他。
“一个timeline打回去重做几次,你自己数给我听。”
丁昭掰手指:“三次。”
没想到他还真数,程诺文一簇火窜上来,花大力气灭掉,看一遍丁昭:“你是不是几天没回过家了?”
“你怎么知道?”丁昭猛抬头。
“同一件衬衫你穿了三天,换外套也没用。”
“我正在找新的住处,”丁昭拢起外套衣领,“这两天暂时住在朋友家……”
好了,程诺文说我不想听你犯错的借口,面色却稍微好转,他叮嘱,阿康需要抖擞外表,不用穿得花枝招展,但需整洁干净,你穿三天的衣服至少熨一熨,别皱成梅干菜一样穿来上班。
都快没地方落脚,哪有心情熨衣服。丁昭飘回座位,中介发来消息,抱歉哈,刚发你的这个已经有人签了。
老同学早上有些为难地告诉自己,丁昭,我女朋友今天过来,你能不能找别人先对付一晚?
两眼一黑,没了,来上海两年,他只和同事相熟,真的没什么可以帮忙的朋友。不得已,从头再翻一遍联络列表,丁昭强忍尴尬,再询问几个。
信息发出去半小时,无人给他回复。
实在不行,去开个快捷酒店的房间。可一调出账户余额,丁昭头比大头还大。他平时有存款习惯,到了整数就会打给他妈,现在手头的钱不吃不喝,也只够在酒店住四五天。
真大头椅子滑过来:“午休到!今天吃啥呀?”
“扔骰子好了,”赖茜建议,“一三五东北菜,二四六小笼包。”
丁昭病恹恹与他们挥手:“我不吃了。”
“江西炒粉?”赖茜迁就他。
“没胃口,你们去吧。”
一听丁昭不来,大头偷偷对他比大拇指,甚是感激。
老同学家的沙发伸不直腿,整晚睡不安稳,丁昭趁着人少,借了赖茜的抱枕去休息区补觉。睡足一小时,醒来雪上加霜,浑身骨头疼。
眯眼看手机,破天荒有人回应,联系他的是丁昭同系学弟,叫吴孜林。
两人是在大学社团的活动上认识,来往不多。吴孜林是LGBT群体,活零活现,在学校行为奔放,非常打眼。毕业之后做了美妆网红,常在朋友圈发一些醉生梦死的照片。
丁昭与他完全不熟,也有点忌惮对方性格,但情势所迫,露天公园和吴孜林之间,当然还是后者靠谱。
与对方寒暄几句,丁昭婉转简述现在的处境。吴孜林倒也没问其他,只说:发两张照片看下~
丁昭纳闷,不过他当吴孜林是救命稻草,没多想,咔咔拍了两张自拍发过去。
稻草意料之外的大方,收到照片后回复,我家有个空房间,不如来我这里住两天吧。
世上还是好人多!丁昭感恩之余连声道谢,感叹号都多加几个。
很快吴孜林发来地址,约丁昭八点见面。心头大事落地,丁昭下午一改颓势,手速飞快,赶在七点把要交的东西全部邮件发完。临走前,他特意去找程诺文,但上司似乎接到什么通知,一直待在老总办公室,无法得见天颜。
跑了跑了,七点五十,丁昭踩共享单车奔至目的地。吴孜林给的地址是黄浦某高档酒店式公寓,门禁严格,看得出他的网红生意做得不错。
丁昭扛着背包坐电梯,偷偷查吴孜林小区的租金,结果是自己工资几倍不止。想到两人年纪相差不多,生活水平却天差地别,同辈压力不免飞速上涨。
到达楼层,摁响门铃前,丁昭心跳忽然快得反常,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疑神疑鬼,他拍拍脸,将其归咎于电梯升速太快,手指按上门铃,叮咚一声。
“来啦,这么准时呀。”
与大学时比,吴孜林的外表更张扬,染了亮紫色头发,穿一套紧身上衣和紧身短裤。开门看到丁昭,他的两只眼睛集中向下,盯着丁昭裤裆位置巡逻。巡完了,嘴角含笑,一手叉腰,一手扶门,把身体凹成曲线。
那股不寻常的预感加重,丁昭艰难咽口水,神经高度紧张。
“快进来啊。”吴孜林朝丁昭勾勾手指,身段妖娆地让出进门的位置。
丁昭进门像进盘丝洞,刚试探往前踏一步,鼻间窜出一股浓烈香味,呛得他连连咳嗽。
“你家很,很香啊……”
吴孜林笑着说:“香薰蜡烛,特地你来才点的,好闻吗?”
还行还行。丁昭不自觉将背包移到胸前,移开视线不去看吴孜林。对方的上衣裤子都短得惊人,一抬手一动腿就会露出大面积肌肤。
暗示太明显,丁昭脑中警铃大作,呜噫呜噫响。进门后,吴孜林给他指房间,丁昭严肃表示自己只留一晚,等明天朋友家空出位就回去,绝不多待。
“这么客气干嘛啦?”吴孜林拍他手臂,往下滑到手肘,轻轻捏了捏,“我这个房间一直空着的,你想住几天都没关系。”
丁昭抽出手,笑容尴尬,“就一晚,真的,”他举手发誓,“我明早就走!”
吴孜林被丁昭的傻样逗乐,意味深长说:“没关系,今晚长得很。”
他问丁昭吃没吃饭。丁昭哪敢说没有,急忙讲吃过了吃过了,您别操心。
“那正好和我叙叙旧呀,好几年没见,怪想你的。”
吴孜林一把拖住想躲回房间的丁昭,将他拉到客厅沙发边上,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红酒和成双成对的酒杯,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
场景如此暧昧,丁昭恨不得自打嘴巴,只想穿越成按门铃前的自己。第六感本想救他一命,他倒好,上赶着把自己打包送进狼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丁昭挨着沙发边坐,双手抱胸,做出以防死守的姿态。
红酒一开,吴孜林直接将丁昭面前的酒杯倒满:“这支酒超级贵,我从不给外人喝,今天看是你才破例开的。”
“别别别,”丁昭恨不得对着瓶口倒回去,“我喝不来酒,给我浪费了。”
吴孜林嘻嘻笑两声,凑近对上丁昭:“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比大学时候高了点?”
“没有二次发育!”丁昭往后仰,冷不防被吴孜林抱住胳膊,连带顺着肩膀来回摸了几下。
“就是有点瘦,”吴孜林评价,“不过也够了。”
丁昭竭尽所能,不去想对方口中的够不够到底指哪方面。他在沙发上度秒如年,吴孜林劝酒就拨浪鼓摇头,说喝不了,到后面直接找借口,说早上感冒吃了头孢,喝一口该进ICU了。
见他油盐不进,吴孜林多劝无趣,独自干了大半瓶,喝得醉醺醺,软成一团瘫在沙发上。
他眼神迷离,衣衫半解,伸手招呼丁昭:“学长,我喝多了。”
“您休息!不打扰您!”
丁昭抓住机会,足不点地,逃难一样跑回房间,上完锁才感到一丝安全。
刚才被吴孜林摸过的地方哪哪都痒,丁昭抓紧衣领,决定调个明早六点的闹钟,赶在对方没醒前尽快跑路。为了方便,衬衫裤子也没敢换,直接合衣躺到床上。
起先他还竖着耳朵探听外面动静,听着听着困了,眼一闭与周公问好。半夜睡得迷迷糊糊,老做梦,梦到有谁压在身上,令他呼吸困难。
丁昭勉强睁开眼,看清来人,登时吓得睡意全无:吴孜林不晓得什么时候开了锁,还偷摸进被窝,两只手正准备突破他的底裤。
要了老命了!丁昭大喝一声你干什么,奋力挣扎,瞬间将小胳膊小腿的吴孜林掀翻在到地。
“你他妈神经病啊!”被踢下床的吴孜林爬起来,抬脚就踹丁昭,“来都来了,在我面前装个屁的贞洁烈男!”
“我不是!”丁昭明白吴孜林收留他的目的,把被子当遮羞布牢牢围到身上,“我直的!”
吴孜林发出冷笑:“我知道,你要不是直男,我都懒得让你进门。”
他边说,边试着再次爬床,同时放柔语气:“你这种闷骚的我见多了,一开始是会有点排斥,真干了,只会叫舒服。只要你肯,我家随便你住,你不也在市中心上班?这里地段多好,没个把万的可租不起,我平时忙,一周最多搞个一两次,你陪着就行,不亏。”
我操……不操!丁昭头皮发麻:“我不干这种事,你别过来!”
软硬兼施,吴孜林也不再装,叉腰指着他鼻子骂:“丁昭,你发照片的时候骚得要死,现在来和我扮矜持?不就是没钱想嫖个地方住?假什么清高,婊子立牌坊都要给你腾位置。”
吴孜林讲话下三路,急得丁昭脸都白了:“照片是你让我发的,我根本没那个意思!我只想借住一个晚上!”
“可拉倒吧,别说你不知道来我这里借住意味什么。再说我又不是要搞你,是让你搞我,你他妈倒好,喊得比动物园猩猩还响,老娘再给你一次机会,一周最低一次,干不干?”
这话像用两把大锤轮流招呼丁昭脑门。自己真没意识到吗?第六感来过,他当假的,归根究底是心存侥幸,以为人性本善。吴孜林无一可靠,抛出橄榄枝那刻,丁昭理应认清,他就是一件被看中的货架商品,剥光包装任君品尝。
怎么就落到如此境地,大半夜被袭击,还要在床上和几乎陌生的基佬分辨谁上谁下。丁昭气到头晕,很想打吴孜林一顿,又恨自己不争气,居然把日子过得这么糟糕。
枕头下有东西嗡嗡震动,手机来电,丁昭如临大赦,赶紧接起,想知道是谁在半夜打来这通救命电话。
“喂,喂?”
“是我,你睡了吗?”
在这种情况下听见程诺文的声音实在荒诞,丁昭支支吾吾:“啊,呃,那个……”
“我问你睡了吗?”
“没,没睡!不睡!”丁昭大声回答,以正其志,“有什么事吗?”
程诺文冷静说明:“佲仕出了点情况,现在有没有空来公司?能来直接打车,之后报销,再加一天调休。”
来,来!丁昭想都不想,立马答应。哪怕要倒贴钱,能摆脱眼下的处境他也愿意,即刻一跃而下,拎包直冲出房门,完全不顾吴孜林跟在后边,一路追他到电梯用不文明语言问候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