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昭元三十二年。
京城外面依旧一片繁荣,最让人注意的就是景王府今夜的大婚。
听说景王与那尚书千金早就情投意合,私定终身,虽未成婚,在百姓的口中已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沈时钰还是与平常无二,脸上挂着笑容,一双桃花眼仿佛看谁都很深情,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红色的婚服更加衬得皮肤白皙。
白芯芯,尚书府的嫡出小姐,相貌,才华,都可算是京城第一才女。
而沈时钰,与其他几位皇子都不同,一心只想摆烂,当个闲散王爷,当真算的上是样样精通,唯独从不碰朝堂之事。
景王府一派祥和。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外面的小厮急忙冲进来,还没跑近,一把剑直中要害。
还不等宾客反应,整个景王府已经被禁卫军围了起来。
“皇上口谕,景王沈时钰意图谋反,给我拿下!反抗者,诛!”
沈时钰皱着眉头看着传口谕的人,他认识,沈时恒的亲信。
景王府一瞬间到处都是哭喊声,厮杀声。
沈时钰清楚的知道,今夜景王府是逃不掉了。
“住手!”
“王爷有话还是和陛下去说吧!”为首的禁卫军冷哼一声:“来人,把景王府所有人打进地牢。”
沈时钰看着景王府,火海,哭喊声,厮杀声混在了一起,什么也听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让他相信了沈时恒,相信帝王家有兄弟情。
一夜之间,景王府落败,一夜被屠满府,景王下狱。
“啧啧啧,没想到那么好的景王也会谋反。”
“谁说不是呢,可惜那白小姐了,王妃当了半天这不,一夜啥都没了。”
“诶,你们不知道吧,我有个在皇宫带刀侍卫的表哥说,听说那白家小姐把景王谋反的证据拿出来,听说陛下还准备收入后宫呢!”
“真的假的?”
沈时钰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墙,白芯芯,大概也是沈时恒的人吧。
真是好手段,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外面的人跪了一地。
“咔嚓”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看来还是才下朝,后面还跟着白芯芯,脸色苍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朕亲爱的好弟弟,不认识朕了。”沈时恒笑着问,手还时不时把玩着手里的东西,沈时恒一直是这样,永远不知道面具下藏了什么样的毒蛇。
“沈时恒,这么想杀我,白芯芯在我身边三年,你可还真是处心积虑啊。”沈时钰站起来看着他,身上虽狼狈,依旧不愿意折那一身傲骨。
“怎么不想,历代都是传位给嫡长子,而你,不就是么,还是一个废物的嫡长子,至于老二,不过也是废物。”沈时恒盯着沈时钰,那眼神就好像在看自己的猎物,手勾着沈时钰的下巴,迫使着抬起头:“亲爱的弟弟,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长得很好看,是个美人。”
沈时钰愣愣的瞪大眼睛,他哪里不明白他说的话,看不懂他眼里藏不住意思。
沈时恒虽然表面功夫做的好,一个谦谦有礼的皇子,谁不知道他男女通吃。
“滚。”
“你要不跪下来求朕,朕就放过你怎么样?”
“滚,拿开你的脏手。”
沈时恒挥了挥,“你们都退下。”哪怕白芯芯想留下来,都被沈时恒眼神瞪了回去。
这一次,沈时恒一只手直接捏上了他的下巴:“我告诉你,我最恨你这副嘴脸,高高在上的感觉,父皇也宠爱你,你什么都有,可是那有怎么样,这天下也是朕的了,而你,不过是朕的阶下囚而已。”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母族因为你受牵连,已经满门抄斩了。只是可怜九妹了,也有十七了吧。”
沈时钰听着这话,天就像塌了一样,顾不上沈时恒刚才对他说的话。
“沈时恒,你敢动言璃试试。”
“为什么不敢,还可真是好笑,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朕?来人,给朕好好伺候他,不要死了就行。”
沈时钰无神的坐在地上,说的没错,自己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天牢里面折磨的是让人想象不到的,鞭子狠狠的打在沈时钰身上,一条条血痕看着惊心动魄,沈时钰也紧紧咬着牙不出一声。
不敢睡,想死也是一种奢求。
沈时钰狼狈的躺在地上,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清楚原本颜色了,被血染红了,衣服已经粘在了伤口上。
已经记不得这是在这里的第几天了,每天的折磨让沈时钰求死不能。
雨淋在身上是刺痛的,再痛也比不过心里面的痛。沈时钰有些迷茫的睁开看着,下雨了……
“暗九,怎么是你?”沈时钰有气无力的靠在暗九怀里,感受这仅剩的温暖:“何必来救我。”
后面传来厮杀声,追上来了,沈时钰不甘心的看着仅剩的暗卫为了救他,死的凄惨。
“放我下来,你离开吧,带着我走不掉的。”沈时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开始反抗他,挣扎的想要下来。
“殿下受苦了。”暗九只是紧紧的抱着他,不在言语。
身后是追兵,前面是悬崖峭壁。
暗九脸上的表情这才有了变化,小心翼翼的把沈时钰放了下来:“疼吗?殿下,”
“让朕好好看看朕的阶下囚,怎么?还想跑吗?那即使这样,那便都杀了吧!一个活口都不留。”骑在马上的沈时恒居高临下的下着命令。
后面的禁卫军冲了上去,都想拿头等功。暗九提着旁边的剑再一次杀了上去。
就算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依旧没让他们靠近沈时钰半步。
沈时钰看着面前的暗卫身上越来越多的伤,还是依旧挡在前面。
为什么?明明都那样对你,那样讨厌你!冷眼相看,从来不给好眼色。
沈时钰想不明白。
沈时恒坐在马上好笑得看着这一幕:“哦,亲爱的弟弟,你没发现你这小暗卫有点不一样吗?还真是一条护主的狗啊,不过朕就喜欢这样的。要不你去杀了他,你就跟着我了。怎么样?”
“休想!”
“那就都去死吧!”
每一剑刺在身上,都是刺骨的痛,暗九依旧把沈时钰紧紧护在身下。
“暗九,你……”沈时钰看着满身血的暗九,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为什么?”
“殿下,是属下没护住你,疼吗?”暗九小心翼翼的把手抬起来,又顾忌了起来,手还是没放在沈时钰头上。
沈时钰是怕疼的,但现在更痛的是心里的痛,被自己最亲近的哥哥杀害,被所谓的王妃出卖,而面前的人让他更加无措。
沈时钰死了,死的很惨,死在了他的新婚之夜。
一阵刺痛传来,榻上的人才悠悠醒来,有些吃痛的摇了摇头,随即入眼得就是眼熟不能再眼熟的寝殿。
还没等沈时钰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就大叫起来,“殿下,殿下,你可吓死我了。”
沈时钰头痛的厉害,这么一吵就更烦了,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了面前人头上。
“吵死了,小声点!”
沈时钰这一巴掌直接把孟玄打懵了,旁边的人瞬间消停了下来,而地上跪着的人始终头也未曾抬过。
沈时钰看着眼前的人,还有跪在地上一身黑衣的暗九。
头痛也比不上眼前的吃惊。
“孟玄?”
“殿下,你可吓死我了,你说要是你真出事了怎么办,这次要不是暗九随时跟在身边,后果那都不敢想了。”孟玄就开始喋喋不休的说着。
孟玄与其他人不一样,是从小和他一同长大的,大概府里也只有他才会如此说话了。
沈时钰呆呆的听着,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
痛,不是做梦。
那经历的一切是梦吗?明明那么的真实?明明万箭穿心是痛的。
已经身死的人生龙活虎出现在面前,就简直像做梦一样。
难道是老天可怜他这一生吗?
什么也没有得到,让他重活一次吗?
沈时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接受了已经重来一次这么荒谬的说话,其实他更愿意相信以前那不过就是一场梦。
“行了,孟玄,你先出去。”沈时钰挥了挥手。
“对了,殿下,今天可是多亏了暗九。”孟玄小心翼翼的说着,担忧的看了看暗九。
沈时钰讨厌暗九是整个府都知道的事。
看着地上跪着的暗九,上一世的记忆涌入脑海。
到底是怎么对待暗九的,是明明知道他有伤,却依旧派他出去。
是因为白芯芯的一句话,把一身傲骨的他踩在脚下,还是就算任务完成的很好,依旧会罚他么……
太多了,都不记得了……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最后为他拼了个死无全尸。
沈时钰整个人有些抖颤:“暗九,抬起头,把面具取下来,看着我。”
暗九虽有迟疑,但还是把脸上的黑色面具取了下来。
自从把他从围猎救下来后,这是沈时钰第一次认真看他。
暗九长得很普通,甚至能说得上是丑,五官只能算得上普通,左脸上还有一道疤痕,看起来有些吓人。
可是他的眼睛,那双眸子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
“殿下,是属下失职。”暗九有些沙哑声音传来,依旧把面具给戴上了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
沈时钰不免有些手足无措。
七殿下温尔文雅,彬彬有礼,大概都是谣言。
这一次是怎么罚他的,好像是让他跪在瓦片上一天一夜吧。
“起来吧,找孟玄拿一些伤药,就先养着吧。”沈时钰自知不能一下消除暗九对他的印象。
但不想讨厌他了,该被讨厌应该是他才对。
暗九有些错愕,难得意外的抬头看了一眼:“殿下。”
“晏温,下去吧。”
这一声晏温,更是愣在了原地,晏温,也是第一次相见他叫的名字。
晏温小心翼翼的退下了,虽有些不解对他态度的改变,但还是像以前一样小心。
刚一出去,躲在暗处的其他暗卫忍不住出来。
“没事吧,暗九,殿下这次……”暗一担忧的看着他。
他不理解,每一次晏温总是最卖命的,哪怕有错没错都会被罚。
“殿下没为难你吧。”孟玄也围了上来。
晏温摇了摇头,忍痛扶了扶胸口:“殿下要我找你要些药。”
孟玄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殿下待每个人都温尔儒雅,除了暗九。
“那就好,那就好!”
沈时钰看了看被包扎好的伤口,他是怕疼的怕苦的,哪怕药都是用的最好的,吃药都会吃上一口蜜饯。
躺在塌上,看着活着的人,眼前的一切,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好在是真的重来一次。
沈时钰的伤口恢复的很快,而二皇子沈时尘那里就不好了。
皇宫里,沈时尘有些愤愤不平:“母妃,你说父皇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个没有亲封的皇子就可以离宫开府了?”
坐在他面前的女人,并不像他一样急躁,只见她凤眼含春,长眉入鬓,嘴角含笑,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尘儿,何必急呢,沈时钰空有嫡皇子的身份,不过也是一个废物罢了,你可是皇上继位来第一位皇子,你的对手从来只有沈时恒。”
“可是,母妃……”
“好了,尘儿,不必想那么多。”
沈时尘点点头应下,倒是心情平复了不少。
沈时钰从那次被刺杀后,都呆在了府里面,来探望的人倒也多,不过都被回拒了。
不过这次倒也是好手段,就在京城刺杀,胆大妄为,就是皇上下令严查,也只能查到是楼兰的逃犯所为罢了。
“孟玄,暗九他们住在何处?”沈时钰盯着手里的书发呆,什么也看不进去。
“那个殿下……”
“怎么?那带我去看看吧。”沈时钰皱了皱眉头,住那里?大概自己也从来没有关注过。
孟玄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磨了半天,才带着沈时钰往后院走去。
越往越里面走,沈时钰的眉头紧锁,破旧,在他看来,根本就不能住人。
“殿下,就是这里了,这是你以前吩咐的。”孟玄低头小声回答。
沈时钰推门的手顿住了,我吗?是我说吗?
推开门,一大股的血腥味混着腐朽味扑鼻而来。
“谁!”晏温反应极快拿起剑。
晏温坐在塌上,胸口入目是惊心动魄的伤口,还混有一些旧伤,因为没处理好,伤口依旧没有结痂,似乎有些发炎。
晏温看着沈时钰一身白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第一反应他不该站在这里。
急忙的去摸旁边的面具,手忙脚乱把衣服穿好:“殿下,属下……”
沈时钰看着晏温身上的伤更加内疚,暗骂自己不是人。
急忙走上前去,按住他的手,轻声道,“无碍,就如此,别把伤口在弄疼了。”
沈时钰的手按上去,晏温的手就像触电一样,直接就缩了回来。
沈时钰看着晏温的动作,依旧低着头,手也缩在背后。
无奈抿了抿嘴:“孟玄,去请个大夫,好好处理一下,对了,这里便不要住人了。”
晏温愣愣的看着沈时钰,他看不懂这个人,也看不透。
“是殿下!”孟玄心思很简单,殿下对晏温改观了,仅此而己。
到底都是为殿下做事的人,自然希望都可以好好的。
晏温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任由大夫为他处理伤口,身体紧绷,却一声不吭。
沈时钰并没有离去,就站在一边看着,眉头紧皱。
大病初愈,沈时钰的脸并不红润,脸色还有些苍白,在外加素爱穿白衣,看起来尤为瘦弱。
“如何。”
“回殿下的话,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有些发炎,不过用药很及时,只需要注意休息。”大夫的话戛然而止。
暗卫,是最见不得光的,活在黑暗中。好好休息?大抵是做梦吧。
沈时钰点点头,示意孟玄带着大夫退下。
破旧的小屋只有二人相望,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晏温依旧低头,一句话不说,倒是沈时钰忍不住这样的气氛,往前走了几步。
叹了口气,“晏温,我想放你离开,以后,你便不必为我卖命了,以后,你就是自由之身,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娶妻生子吧,离开这里。”
晏温手捏了捏衣角,猛得抬起头来。
本来以为是对自己改观了,原来都是一厢情愿,原来不过就是为了赶他走的一个理由。
晏温看着沈时钰,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对谁都好,可是唯独除了我。
二人对视片刻,谁也没有打破片刻的安静。
“晏温。”
晏温直直跪下,丝毫不顾及才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头狠狠的磕了下去:“晏温知错!求殿下责罚属下!别不要属下。”
一人跪着,一人站着。
沈时钰看着听着,心猛的揪心的疼,他自觉得没有多好,并不值得如此对待。
沈时钰沉默片刻,伸手去扶他,“晏温,我只有想你不必过的如此。罢了,我并没有不要你。”
晏温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沙哑的回答着,“谢殿下不赶之恩。”
罢了,就如此吧。
现在只想对他好点,再好一点,弥补之前所做过的一切。
“若是这样,你以后就住到离我近些。”
“是。”
沈时钰看着晏温,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殿下殿下,容王爷来了。”孟玄急忙前来通告。
都知道七殿下与那五殿下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关系却一点也不含糊。
这才让孟玄如此着急过来。
而此时的沈时钰双手紧紧握住,微微颤抖着。
沈时钰从来没有那么一次讨厌过一个人,恨过一个人。
觉得他恶心,心狠手辣,还不知道有多少因他而死。
而如今,还得继续维持着,当真是好皇兄啊。
沈时钰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化,整个脸上呈现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渐渐的,切好似都平静了下来。
“好我知道。”
晏温看着沈时钰的背影,总觉得殿下哪里仿佛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
正厅里,沈时恒身着墨青色衣,腰束玉带,身姿挺拔,身边竟都是一整箱的东西。
“七弟,我听下人们说你在忙?怎么都不多休息休息。”沈时恒眼光温和,就像真的只是慰问一下自己弟弟的情况。
啧,真假!
沈时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恨意,又微微一笑,“多谢皇兄还过来看我。”
“哎,时钰说的是那里的话,我是你皇兄。”沈时恒一边招呼望尘把箱子里的东西打开,“一些太医院的灵丹妙药,对了还有人参。对了,我还给你带了宫里面的梨花酥。”
沈时钰看着一地的东西,心里冷笑,还真是下功夫,一点都不含糊。
不过,梨花酥……好像还挺香。
沈时钰对梨花酥有一种莫名的执着,他只记得他的母后也喜欢吃。
“多谢皇兄。”沈时钰一边吃的梨花酥一边回答。
一时半会与他撕不破脸皮,何必和吃的过不去呢。
沈时钰知道现在的他对沈时恒没有丝毫的威胁,只能是他手里面的棋子。
自以为是布着天下局的人,从来都不会觉得棋子还有妄想当下棋的人。
“七弟啊,当初在京城刺杀的几个人已经被锦衣卫抓获,还是没有伤到那里,父皇听了,很是生气,那几个人都处了绞刑,”沈时恒把玩着手里面的茶杯,观察着沈时钰的一举一动。
沈时钰头也不抬,“天下脚下就这么放肆,父皇查出来是谁了么?”
“几人楼兰的逃犯,这次刺杀,一来想报复父皇,二来也是制造混乱。”
差点就信了,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即使如此,楼兰竟这么嚣张?”沈时钰停了继续吃梨花酥的动作,太甜了。“皇兄最近定是辛苦了吧。”
二个人八百个心眼,如此和谐的一幕,在孟玄看来总是觉得怪怪的,殿下还是以前的殿下,怎么头一回觉得殿下这么会阴阳人呢。
明明脸上笑容没减,让人又不得不相信他只是单纯的担心。
沈时恒眼眸微咪,意味深长的回答,“都是臣子,为父皇分忧是我们这些臣子的分内之事。”
沈时钰勾唇轻轻一笑,“皇兄教训的是,时钰明白了。”
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就是想一同合作罢了,没有什么新鲜的。
“七弟,我还有一些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啊。”沈时恒放下手里面的茶杯,点到为止,从来都是这样,若是在呆下去,就不是如今了。
沈时恒来得快也去得快,虽为排行第五,却是第一个有封号的皇子,自是与其他有所不一样的。
沈时钰看着满箱子的东西,思索片刻,大手一挥,“孟玄,这些灵丹妙药分一些给暗卫,其他的都扔进库房里。”
“是殿下。”孟玄轻声应下。
以往殿下可是从来不会收这些东西,也不知今日这次是为何。
沈时钰摆摆手,就不在理会这些破事,直接去了书房,也不知道自己上一世是眼睛瞎了还是怎么的,居然还相信了沈时恒这个小人。
沈时钰就算在书房,也没有闲着,如今没有记错的话,大抵过几日沈时尘就应被赐婚了。
沈时尘,父皇继位的第一位皇子,也有不少人看好他。
收敛心神,那滴墨滴在纸上,他笑笑,顺着墨迹把纸上人名圈住,户部尚书。
当真打的好算盘,如今这算盘怕都要算空了。
门口传来轻微响动,“殿下,暗一抓到一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院子里,地上那人狼狈的跪在地上,因为痛脸都皱在一起,暗一站在那人后面,手里的剑还在滴答滴答的滴血。
“殿下,就是此人,为了方便殿下审问,属下就把他手筋脚筋都挑断了。”暗一恭敬回答,脸上丝毫没有点变化,面不改色的把手里的剑收了回去。
“嗯,不错。”沈时钰下巴一抬,示意暗一,“把他头抬起来。”
暗一直接捏住那人下巴,男人呸了一声,“你不敢对我怎么样!我可是……”
“大胆!”
沈时钰眯着眼睛轻声道,“我看到过你,沈时恒身边的吧?杀了喂狗吧。”
暗一震惊的抬起头来,什么?我听到了啥?殿下说了啥!
院子里面的几人都愣在了原地,半天也没有动作,这像他们殿下说出来的话么?
“不明白我说的话吗?暗一?”
暗一猛的点头,“是殿下!”
几个有眼力见迅速的把人给拖了下去,其他暗卫顺手把他下巴捏脱臼,这下连话都直接说不了。
不过是个小插曲,沈时钰也不太在意,伸了伸懒腰,看向孟玄,“我有些饿了。把方才的梨花酥拿来吧,还有一些吃食,顺便把晏温也叫过来。”
孟玄猛的回神,点头应下,“是殿下”犹豫了一会,又继续,“不过殿下糕点还是少吃,小心夜里牙有疼了。”
孟玄自小跟着他,很是了解。沈时钰格外喜欢糕点,若甚是,便就把糕点当膳食,即使半夜牙疼对糕点的喜欢依旧不减半分。
沈时钰眉毛一挑,“怎么,敢打趣我了?”
“怎么敢,殿下。”
不一会,吃食就与暗九一同出现在沈时钰面前。
“殿下。”晏温更加看不明白,刚才还赶他走,如今这是哪一出。
“晏温,起来吧,坐下。”沈时钰认真的看着晏温。
“殿下这不符合规矩。”小心的站了起来,晏温有些迟疑看着。
“没什么符合不符合规矩,我就是规矩,坐下。”
犹豫了片刻,晏温一小步一小步往前移,磨了半天,到底还是坐下了。
看他如此,沈时钰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勾笑,怎么反差这么大。
“晏温,帮我布菜吧。”
晏温一愣,但听话的拿起筷子,才发现,天天都是打打杀杀,布菜的什么的真不会,筷子停在半空,也不知道是下还是不下为好。
眼神求助的看着孟玄,孟玄撇过头来,盯着地上。
不对劲!太不对劲!
这个时候去插手一会喂狗的就是我了!
沈时钰唇边涌起笑意,“你随意就好,我不挑食。”
孟玄在一边忍不住的偷笑,殿下真是张口就来,不挑食?
孟玄看着眼前的气氛,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外面,这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还不如出去找暗一。
“殿下,我出去看看狗吃饱没,啊不是……属下告退了。”孟玄瞬间闭嘴,在说些什么啊!
还不等沈时钰说话,孟玄一溜烟就跑了。
晏温硬着头皮往碗里面夹菜,沈时钰就在一旁吃着糕点,有种莫名的和谐。
孟玄一出来就看见呆在树上的三个人小声嘀咕着。
“你们干什么呢?”
“哎呀,是孟玄啊,快过来,与我们说说,殿下在干嘛呢,我们实在是好奇的很。”暗一跳下来,自然的搂上孟玄的肩膀。
“白羽!别给我动手动脚的,想我告诉你,那你求我呗,我考虑一下。”孟玄拍掉他的手,手臂叉在胸前,下巴微扬。
“那我求求你。”
“求我也没有,不告诉你。”
树上的另外二个见怪不怪,反正一脸严肃的大哥只属于他们,这种情况,正常正常。
“老二,你怎么看?”
“我坐在树上看。”
屋内,沈时钰愣愣的看着晏温的杰作,说不挑食,还真的是每一个都夹过。
甚至还整整齐齐的堆着,也不知道冒这么高出来,居然还不倒。
“殿下?”
沈时钰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糕点以及这……肉眼可见的吃不下。
沈时钰看着脸上的面具,实在是碍眼。直接上手去拿,还不等沈时钰的手碰到,晏温猛的后退,“殿下,属下……”
“算了,面具取下来,把这些都吃了。”沈时钰有些遗憾的把手拿下来。
“殿下,这……是。”晏温乖乖的拿下来面具,却一直低着头。
沈时钰看着晏温如此,心里更加不好受。
就连最后一次救他,晏温都是一直带着面具的。
因为脸上的疤痕,从来不曾把面具取下,一个自始自终都活在面具之下。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围猎时,沈时钰向来是对这些不感兴趣,但那一次却去了。
才知道,围猎不仅围的兽,还有人!
第一次见到他,晏温在奋力撕杀,满身的鲜血,却用行动在告诉身边所有的人,我想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那是沈时钰第一次动容,第一次去求父皇将他赦免。
哪怕脸上的疤痕也阻挡不了他那双眼神里想要活下去的决心。
“你叫什么?”
“晏温。”
“好,那今日起你便跟着我吧。”沈时钰始终忘不了晏温当时的眼神。
沈时钰叹了叹气,眉头紧锁,“晏温,以后在我面前不必戴着面具,不必次次下跪,我与你,不过只有救命之恩,你早就还清了。”
沈时钰说的坦然,眼里皆是真诚。
“是,殿下。”晏温愣了半响,从未想到会如此,殿下这几日对他的变化,晏温看得明白,但依旧不相信是真的。
梦亦真亦假。
当年,沈时钰就如同太阳一样照亮他。
沈时钰眉头挑了挑,“记得把自己夹的吃完,千万别剩。”
晏温低头看了看依旧没有变化的碗,自己挖坑自己跳。早知道就不堆这么扎实了。
沈时钰好笑的看着埋头吃饭的晏温,也知道自己堆得多啊。
而外面的白羽一直跟在孟玄后面转,树上的二人也没闲着。
“你说暗九和殿下在里面干什么。”
白然一巴掌秦安拍在头上,“少管闲事,一会大哥削你。”
“哎呀,老二,这么死板干么,你不好奇吗?殿下以前怎么会这样,好想到屋顶上去偷听,你说,我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被暗九暗杀了。”
一说到暗九,秦安忍不住的往里面缩了缩,虽然在他四人之中,他年龄最小,不过也是最心狠手辣,武功最好。
太可怕了!
沈时钰这几日过的好生悠闲,借着养病的由头,在府里面那是一个自在,不过今日府里迎来一位意外客人。
沈时钰一身白衣,修长的身躯倚靠在椅背上,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画面格外的美好。
美好只是片刻的,“砰”墙头传来声响,沈时钰有些意外看了一眼,这是有人翻墙了?
捣鼓了一会,墙角那人狼狈的走了出来,一身红衣,衣服红的耀眼,整个人充满了虚荣和浮华,即便头上还有着树叶,这并不妨碍他那股子的风流气,那人一身狼狈,看向靠在椅子上的沈时钰。
“喂,我说七殿下,就不能招呼人来扶一扶我吗?就这么对本公子啊?”
暗二低头小声回答,“殿下,属下看是萧公子翻墙,不敢阻拦,所以……”
“无碍。”
话音刚落,萧今言毫无形象的坐下,拿着桌子上的茶猛得喝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
“干吗?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不是听说你前几天被刺杀了,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过来,你居然……哎,果真是无情的七殿下啊。”萧今言一边哭诉,还有些装模作样的挤二滴眼泪出来,场面一度失控。
沈时钰喝着手里面的茶,有些好笑摇了摇头。
还真是老样子。
萧今言,一个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父亲战功累累,还是家里面唯一的一个儿子,武不得文不得,整日只知道调戏美人,喝酒,百花楼就是他常去的地方。
他父亲还不知道因为这个被气昏多少回。
但不管怎么打骂,就是怎么不开窍,整日还是无所事事。
即使如此,最后萧家也不过落了一个流放的结局。
不过上一世与萧今言的关系并不好,以往萧今言次次来叫他,都被泼了冷水,久而久之,二人便不欢而散。
上一世沈时钰,只与自己那能文能武的五哥交好,对于这些纨绔子弟,向来是从来不给好脸色看。
沈时钰又抿了口茶,平复一下了自己复杂的心情。
每次一想,都想把以前自己给打醒。
“那你为什么还翻墙,怎么?萧大公子还不敢走大门吗?”
一说到这个,萧今言的嘴巴就像开了机关一样,停都停不住。
“我跟你说,我命苦的嘞,我就想去百花楼喝个小酒,结果被我爹抓住了,被打了好一顿,还被关了半个月。”
一说到这个,萧今言激动的站起来,双手抓着沈时钰的手,眼睛眨了眨,“七殿下,你看我,我从萧府跑出来就为了来看你一眼!要是被抓住了,那我可就没命了。”
沈时钰嫌弃的缩回了手,“别这样,到时候萧将军莫不是会把我府邸都拆了吧。”
话音一落,萧今言瞳孔放大,奇怪的盯着,脸凑得很近,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诶,你今天不对劲啊,七殿下,以前你可就直接叫他们给我丢出去了啊!”
沈时钰放下茶杯,眉头一挑,“那好啊,暗二,把他给我……”
萧今言连忙打断说话,一脸笑容继续说道,“哎呀,七殿下何必这样呢,是不是?我们这关系……”
沈时钰正准备说些什么,被后面进来的孟玄打断了。
“殿下,宫里面来人了。”
二人面面相觑,一听这话萧今言秒变哭脸相,可怜巴巴的看着沈时钰,“哎呀,七殿下,我不想回去了,我就想待在这里,要是回去了,我会被我爹打死的!”
沈时钰双手一摊,有些无奈,“那我可没有办法,那你在这里吧,我先去看看。”
外面的来的是许公公,皇帝身前的红人,总管太监。
“咱家见过七殿下,陛下知道七殿下遇刺,甚是担心,这不一听七殿下有所好转,就派咱家来了。”许公公一番话说得是一点毛病也没有,不卑不亢。
沈时钰轻轻咳了二声,点了点头应下,“多谢许公公,既是进宫见父皇,那便走吧,莫要父皇等急了。”
“是,殿下。”
……
沈时钰看着眼前辉煌的皇宫,这还是重生后第一次进宫,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言璃。
“殿下,陛下在御书房呢,成王也在里面。”许公公低头小声说着。
“多谢公公了。”
沈时钰看着紧闭的御书房,时不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交谈声,沈时钰轻轻推门而入。
“儿臣见过父皇,二皇兄。”沈时钰一身白衣规规矩矩的行礼。
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皇帝懒散的靠在龙椅上,偶尔与一边的成王交谈几句。
“时钰来了,不必多礼,身子骨还没好全。多休息才是。”皇帝摆了摆手,笑得和蔼可亲。
“谢父皇,时钰已经大好,多谢父皇担心。”
“哎呀,七弟啊,父皇刚才还提起你来着呢,看你身子骨太病弱了些,若是宫外的膳食不好?”语言尽是关心之语,内心却不知道想的什么。
明里暗里不就是是想沈时钰回宫,历代只有受封的皇子才可出宫开府,而沈时钰便成了这一例外,就连他,也是有了功才被受封。
“时钰外面可还习惯?”
沈时钰微微点头,嘴角微不足道的勾了勾,“父皇,二皇兄多虑了,时钰一切都好。”
“那便好,朕便放心了。”皇帝点了点头,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这个儿子。
沈时尘只得看着沈时钰,在父皇眼皮底下,只得就此做罢,听父皇这话,父皇就是打算对沈时钰破了这个例了。
皇帝后面大多都是问着沈时钰的生活起居,沈时尘看着眼前一幕,刺眼,好一个父慈子孝的画面,恨得牙痒痒,也插不上话。
“听皇妹说,近日言璃想你的紧,今日你便去看看她吧。”皇帝疲惫的揉了揉眉头。
“多谢父皇。”沈时钰勾了勾唇,眉眼多了几分柔软。
“你也退下吧。”
“是,父皇。”
沈时钰满脸欢喜,沈言璃是她的亲生妹妹,嫡出公主。
不过也是一个小可怜,那年,言璃出生便没了母后,后来被音澜长主抱养。
按一般来说,公主只会由后宫妃嫔养大,到了她这里,就成了例外,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说服父皇的。
……
小女孩一身桃粉色,更加衬的小女孩皮肤白脂,双手撑着下巴,“皇姑姑,你说,七哥哥怎么还不来看我啊!”
女子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言璃乖啊!你的七哥哥肯定会来的。”
“长主长主,七殿下来了。”
女子看着小女孩,“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不就来了。”
小女孩瞬间就高兴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我去找哥哥去喽!”
“公主,你慢些点,老奴带你过去吧。”
“就让他们兄妹自己说说话吧。”
沈时钰远远得就看见一个粉色的团子向他跑来
“七哥哥你来啦!”
沈时钰摸了摸言璃的头,眼角微微弯成月牙,“璃儿有听姑姑的话吗?”
“有的!璃儿可听话了,就是想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