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是隐吗?
上官望舒想着。
只见那红袍男子带着尖锐指甲的手掌向上官望舒的跟前一捉,那握手的形状像是在空中捉着什么般,苍白的手背青筋泛现。
上官望舒软跪在地上不停咳嗽,就像那一晚被隐掐住喉咙一样,咳得眼角泛泪。
他艰难地抬眼看着那苍白的手,不知为何像是隐约看见那手中捉着一团黑雾。只见那血红色的双目看着那团黑雾,蒙着脸的黑布下发出了沙哑的声音道:“你为何要杀他。”
那语气透着寒,透着冷,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人气。这像陈述的问句,让那团黑雾像是颤抖着,一丝模糊的声音从那黑雾中发出来传到了上官望舒的耳边:“鬼族何以在此?”
上官望舒闻言,以喉咙发着声音道:“这是,什么?”
红袍男子的红瞳没有从那团黑雾中离开过,淡淡道:“魂,这是你们人界的叫法。”
上官望舒只注意到他口中所说的“你们人界”,滚动着喉咙,看着那血红的双目道:“你是,隐?”
红袍男子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上官望舒此番才看清隐的面容,那仅露的红瞳还是像三年前那般耀眼。他的一头银发随风飘动,顶上透着叶子洒下的阳光仿佛照耀他的每一根银发,闪着银光,让人移不开眼。
上官望舒看见那两名护卫不知何时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心中一惊,又把目光落在隐的红瞳之上,像是询问着他的护卫是否由他所杀。
隐带着沙哑的声音轻声道:“昏过去而已,我不能让人知晓我在此处。”
上官望舒暗地松了一口气,像是稍稍放下心来,却忽然惊觉地发现,隐的红袍之上,竟遍布血污。他颤声问:“你,受伤了?”
隐把掐着黑雾的手收紧,冷冷道:“鬼族要冲破结界至此,你是觉得像呼吸一样容易?”
上官望舒默声不语,他想他是问了多余的问题,若是容易的事,那结界便如同无物。可隐即使如此,他还是到人界来,目的何在?
是为了救自己吗?因为血契。
他脑中忽然回响着方才几乎失去意识前发出的那一个字的声音,惊愕地看着那双红瞳道:“是应了我的呼唤?”
隐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的呼吸声传到了上官望舒的耳边,听起来他的气息像是有些凌乱,想必身上的伤实属不轻。隐以一种毫无温度的声音说:“你若是想知道,他是受何人指使,我可替你折磨得他开口说话。”
上官望舒看着那团黑雾道:“为何我方才不能见,此刻能见?”
隐冷冷道:“常人不可见,不可触。我们鬼族与你们人族不同,可见可碰。你们人界,只有两种人有这种能耐,一是踏进过鬼门关的人,另一种是被魂诅咒的人。”
上官望舒显然是没有踏进过鬼门关的人,那答案便呼之欲出,他不知何时被下了诅咒。
那魂被隐掐住虽心里惧怕,却又强装慎定地冷笑道:“我本已身死,你杀不了我。”
隐藏在黑布下的表情不可见,可上官望舒看着他的眉目,却感觉他在黑布之下冷笑着道:“你当我是何人?区区人族身死之人,却妄想猜测鬼族的力量?”
魂冷笑了一声道:“我虽是人族,却知晓鬼族若身处人界,受着结界的影响,力量大减之余,每多待一刻,便会消耗更多。看你一身血衣,怕不是,冲破结界之时,便已受了重伤不成?”
隐冷冷道:“不自量力。”手中的力量一收,那黑雾脖子上便空空如也,他的头颅掉在了地上。
在上官望舒惊讶的目光中,隐把那黑雾的身躯向旁边扔去,脚踩在那头颅上,以没有温度的视线看着脚下的黑雾,又把目光移到上官望舒的脸上道:“你问,与不问。”
上官望舒回过神来,看着隐脚下的黑雾头颅带着怒目,口中发着嗯嗯的声音,竟还没有死去。
不,正确来说,魂本已身死,头颅与身躯分离,看上去,似是不足以把魂从这世抺去。
上官望舒思考了片刻,须臾后道:“想必,也是皇后的手笔。”
“好一个上官望舒!与鬼族勾结不成,还抵毁我母后!”声音从旁而来,上官望舒惊讶地与那缓缓拉近距离的怒目对上,吃声道:“皇兄!”
上官子明踏着枯叶走到了上官望舒的不远处,看了看身旁那红袍鬼族,不自觉又向后退了两步把距离拉开,抽出腰间的配剑指着上官望舒厉声道:“你如何解释此处有鬼族之事!”
“不,皇兄有所误会,隐是来救我的。”
上官子明冷笑道:“呵,连他的名字也知晓了?救你?你若是没有与鬼族勾结,鬼族何来会把你救下?”
他若没有勾结,确实是解释不了隐救下自己的事情,一时之间竟语塞不语。
隐把手递到空中,向着插着箭的那棵树手指一收,那嵌得极深的箭便凭空到了他的手中。上官子明与上官望舒均以吃惊的眼神看着隐,而隐的红瞳却没有任何感情变化,他把箭握在手中道:“这是你的箭。”
上官子明又退后了两步吃声道:“不是!”
隐冷冷道:“箭上有你的气味。”
“皇兄……!”
上官子明的额冒着冷汗,握着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着道:“上官望舒,你污蔑母后使邪术召唤魂不够,还要把我拖下去?”
隐以脚尖踢起原本踩着的头颅提到跟前道:“说,你受控于谁。”
上官子明看不见黑雾,只见隐像是看着自己的手与空气说话,额上的冷汗便更泛得要紧道:“你,你在对谁说话!”
隐淡然地看着上官子明那被吓得铁青的脸道:“与蠢材看不见之物。”
“……”上官望舒不敢作声,像是默默地承认那句“蠢材”般。上官子明虽心中有怒气,却是打从心底对未知的鬼族产生惧怕,竟也一时沉下声来。
魂的脸上浮着痛苦表情道:“我回答与否,都必死无疑,不是吗?”
隐冷冷道:“是,只是你回答与否,决定你是痛苦地魂灭,还是利落地魂灭。”
自他的头颅被隐生生掐断后,他再也不敢说鬼族无法对付自己的话来。他确实是有对付自己的法子,让他就此魂散容易,让他像现在这样承受着这痛感,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深呼了一口气道:“说不了,我有咒缚。”
“呵,想得还挺周详。”血红的双眸发着寒光,他提着魂的手青筋巨现,空气中充满着魂声嘶力揭的惨叫声:“住手!住手!”上官望舒听得心生寒意,不禁对眼前这位救下自己的鬼族产生了强烈的畏惧来,就连看不见魂的上官子明,也感受到了隐手中传来让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气息。
隐的手掌收紧,黑雾就像血浅般散在在空气的周围,映进上官望舒的眼中,就像那些一缕缕的黑气变成了血红,让他不禁软靠在身旁的树上,泛起了冷汗。
虽明知隐此举是为了探出幕后之人,但眼前一个头颅生生被他以一掌之力握散,那巨大的力量让他几乎站不稳脚来。
鬼族与人族的差距实在太大,而且那还是被削去了力量的鬼族,若是结界不存在,鬼族要是有心入侵人界,那人界必定注定覆灭,也不知道如此巨大的力量差距,当年的人族是如何把鬼族驱赶出浮生大陆。
让人压逼的气息散去,上官子明软坐在枯叶泥土之上,愣地向上仰望着那头银发,说不出话来。他此刻后悔方才在远处看见上官望舒时,心里产生的那一股杀意,驱使着他拿起手中的猎弓,向上官望舒发出的那一箭。
明明出发前,他的母后已叮嘱过,不要去接近上官望舒,不要做多余的事,他却被心中的不甘打败,行走于此地。
上官子明心中有数,那看不见的魂许是他的母后所为。若是能以魂杀了上官望舒,那便毫无证据指向任何人下的毒手,到时候只会是邪灵作祟而不了了之的结果。
但有鬼族出现,所有事情都变得不一样。
上官望舒没有死,难保他回去后向上官敏博说方才发生的事情,无论上官敏博相信与否,他都必须想方设法让上官望舒闭嘴。
而让别人闭嘴最保险的方法,便是让他从这世界消失。
上官子明原本畏惧的心被此刻浓厚的杀意覆盖,他收紧了手中的剑,等待着一个时机,一个能把上官望舒一击毙命的时机。
林中再次传来沙沙的声音,上官子明向身后看去,只见一名高大的黑袍男子从暗处走来,停在了他们稍远的地方。那黑袍男子同样看不清面容,只因他的面上戴着一个华丽的白色雕花面具,把他的口鼻以上的面容遮盖。
黑袍映入红瞳之中,声音随着微风飘来道:“上官望舒必须死。”
隐藏在红袍之下的手默默地收紧,他感受到从黑袍人身上发出比普通人族要强许多的气息,甚至与鬼族接近,此番为冲破结界而来身负重伤的自己未必能轻易把他拿下。
上官子明的心里暗喜,他虽不明白现状,却感觉他方才等待的时机像是忽然从天而降。
上官望舒直起了原本靠在树身的身子,目光紧紧地凝视着那雕花面具,不敢喘上一口大气。
红袍与黑袍的对视,让林中的空气冷了几分,像是大家等待着谁先动手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
隐冷冷道:“你要他死,为何还不动手?”
黑袍人顿了须臾,发着轻笑声道:“我杀不了。”
“呵?”隐看着地上的上官子明道:“所以你要让这小子动手?”
黑袍人没有看向上官子明的方向,沉声道:“我要让你亲手把他杀掉。”
“那是不可能的事。”
黑袍人没有走近,站在原处轻叹了一声,像是思考着一些事情,缓缓道:“能,只要使用魂刻。”
隐的红瞳浮起了一丝轻藐,静静地看着那个雕花面具,淡淡道:“那也是不可能之事。”
黑袍人仅露的嘴唇轻抿了一下,微微张了口道:“箫白榆,听令。”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隐的身子颤抖着,双眼发着不可置信的目光道:“你怎会……!”
黑袍人的手指轻握着拳头,轻声道:“箫白榆,现在把上官望舒杀掉。”
“快走!”隐的声音穿破着林子的空气传到上官望舒的耳边,他不明所以,只知道隐的红瞳中散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之色。
黑袍人递手至空中,收紧了手指,那些在上官子明身后的弓箭像听令般全数飞出把他的衣衫钉在了树上,让他动弹不得,黑袍人冷冷道:“不要妄想弃衣而逃,你若是有想逃之意,我便把箭钉在你身上。”
上官望舒的嘴唇颤抖着道:“你是,金属之人?”
黑袍人没有说话,虽然上官望舒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魂的那般杀意,却在他身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
隐抱着头痛苦地倚在树身,狠狠地看着那黑袍人道:“你是何人!”
黑袍人轻叹了一声道:“果然,你的意志比常人要坚定,使了魂刻也能分毫未动。”他轻轻地摸着那戴在脸上的雕花面具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使魂刻控制你。”
黑袍人看着那额上泛着汗,极力与自己的意志挣扎着的隐,嗤的发出了一丝声音道:“箫白榆,去杀上官望舒!”
隐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冷汗顺着他的额发流到了脖子上狠狠道:“不可!”
“箫白榆!”黑袍人以近乎咆哮的声音怒叫着:“你不杀了上官望舒,你便只有死路一条!为何你要执意他的性命!”
隐脸上带着痛苦之色道:“那你为何不自己把他杀死?非要借我之手?你的目的为何?”
“这不干你的事。”
忽然一把冷剑从正面向上官望舒穿插而来,上官望舒还没反应过来,滚烫的鲜血便溅在他的脸上,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血红,微张了口说不出话来。
“白榆!”
黑袍人咆哮地念着名字,却传不进上官望舒的耳朵里,只因眼前的血红,是那一身飘在空中的红袍。
上官子明握剑的手颤抖着,脸上浮着惊恐,冷剑插进了隐的胸口。隐狠狠地把剑拔出后向前横掃,从上官子明的脖子划过,鲜血再次喷射,上官子明便倒在了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上官望舒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颤着嘴唇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上官子明喃喃道:“皇兄……。”
黑袍人的气息又在他的身旁出现,只见黑袍人扶着隐的身体狠声道:“你疯了吗!你知道诛心意味着什么吗!”他又狠狠地看着上官望舒道:“你为何不死!你为何不死!”他拾起了地上的血剑,猛然地向上官望舒刺去,却像有一道看不见的气息把他的剑挡下,让他的剑尖分毫未进。
他把剑狠狠地向外甩去,搂着软靠在自己身上的隐,目光看着倒在地上的上官子明,那仅露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像是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按在隐的胸口,向他输着灵力,修复着他的伤口,咬着牙道:“幸好偏了一点,不完全诛心,还来得及!”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隐回复了气息发出了一丝轻咳,那抿紧嘴唇的黑袍人嘴角缓缓地放了下来。
隐半睁着眼看着那白色面具,轻声道:“你身上的气味,很奇怪……像是……。”
“不要说。”黑袍人从腰间抽出长剑,在手臂上划破了一道血口,递到了隐的唇边道:“喝。”
“……为何?。”
“你的气息渐弱,不喝血,自愈能力便发动不了,先喝上,我带你回鬼界。”
隐没有说话,微张了口,嘴唇附上了那流血之处,吸着从那里流出的鲜血。
上官望舒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不敢再看向倒地的上官子明,悲痛之色浮在脸上。若上官子明方才不是想偷袭自己,他根本不会被隐反杀,此刻他心里的悲痛,也分不出是对上官子明的杀意悲痛,还是上官子明身死而悲痛。
他把目光放在了方才以身挡剑的隐身上,又把目光投向黑袍人身上道:“隐会死吗?”
黑袍人轻呼了一口气道:“不会。”
上官望舒沉默地看着吸着鲜血的隐道:“谢谢你,隐。”
隐离开了那道血口,抺过嘴边的鲜血轻声道:“血契在,我便是身死,也会把你救下,不该谢。”他把手放在胸口道,以一种淡然声音道:“你是何人?”
黑袍人搂着隐的手指收紧,欲把他横抱起来道:“我是何人有那么重要吗?”
隐欲把他推开怒道:“你是何人!”
黑袍人像是失去了耐性般,重重地在隐的颈后敲了一记手刀让他昏了过去倒在他的怀中,他把隐横抱起来,向林中的深处走去。
黑袍人转过头来看着被钉在树上的上官望舒,轻叹了一声道:“我对你是无可耐何了,是不是?”
上官望舒疑惑地看着黑袍人默着声,他并不明白黑袍人为何要杀自己,又为何杀不了自己,却又不像是皇后派来的人,而他好像与隐认识,隐却不知道他是何许人,感觉他的身份,比隐还要神秘。
黑袍人抱着隐,走到林子的深处,却又顿住了步子向身后的上官望舒道:“你,不要再隐藏自己,危机已然逼近,你再不表现出来,只会落得一个更惨的下场。”他又像是轻叹了一口气道:“take care.”
火光在上官望舒的脸上晃动着,云帆微愣地道:“最后一句是什么?什么卡?”
上官望舒苦笑地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大概的音是如此。”
云帆轻捉着脸道:“主子,我与长风伴你身旁多年,从没听说过你提起这些。”
上官望舒收起了笑容,目光落在忘忧手中的黑雾轻声道:“我也不知为何,提起这些事来。”
明明这十六年来,他从没有向外人提起过,偏偏在这火光之下把那些前尘往事一一道说着。
忘忧看着手中想说话但拼命忍着的上官子明道:“后来呢?这家伙怎会緾上了你?”
上官望舒轻轻地眨了眼,脑中继续回想着那天的事情。
护卫醒来后,惊愕地看见被钉在树上的上官望舒与倒卧在血泊之中的上官子明,一边把钉着上官望舒的箭拆下来,一边查看上官子明的情况。手指探过鼻下,却没有传来应有的气息。
护卫那时软跪在地上,颤抖着道:“怎会……。”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林子中便传来了众人的哭声,皇后抱着上官子明的尸体哭得声嘶力竭,昏了过去。上官敏博眼中泛泪,看着呆坐在马车边上的上官望舒脖子的指痕,却没有再多问半句。
马车中双眼无神的上官望舒看着那身沾满了血的衣服,口中不停轻声重复着:“好脏。”回到宫中后,上官望舒踏进院子的一刻,便把衣服一件又一件地脱下,一直脱到浴池边上。仆人们吓得边跟在后面拾着他的血衣,边连忙在光着身子的上官望舒凝视下把浴池的水注满。
他猛然地跳进池中,不停地搓洗着沾在皮肤上的血迹,即使把皮肤已然搓破,仍然在同一个地方搓洗着。一旁侍候的仆人哪有见过他家小主人这般样子,连忙急道:“殿下!殿下!可以了!”
“不够!不够!”上官望舒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双手从水中浮出,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喃喃道:“好脏……脏死了……为何如此脏……。”
好脏,他身上沾上的血迹,除了隐的血,还有上官子明的血,他那位同父异母亲哥哥的血。为何他的哥哥向他动了杀手?他这些年来埋藏着自己还不够吗?一定要把自己抺杀掉吗?人性为何如此肮脏?肮脏得让他此刻感到恶心!
他掩着脸放声痛哭着,哭着这些年来的不甘,哭着兄弟间的情如此不堪。
那无聊的明争暗斗何时才能到尽头?何时才能放过自己?
他很累,累得想放弃一切,就此离开人世。
可他的命,是隐救下的,隐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要如此回报吗?
“隐……。”他带着哭腔唤着那红瞳鬼族的名字,脑中浮现着心脏插着冷剑的画面。
“隐……你现在如何?”黑袍人把你救下了吗?救活了吗?
此刻的深宫,却没有任何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的眼泪再次流下,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那个名字:“箫白榆……箫白榆……。”
那段时间,檀城的皇宫笼罩着一层悲伤的气氛,有人闲言说,上官子明是被上官望舒所杀,亦有人闲言说,上官子明是被邪祟所杀,而传得最广的是,被突然出现的鬼族所杀。而亲身被鬼族击败的那两名护卫,因失职至大皇子身死,也一同被上官敏博处死。
上官望舒自那开始有好几天都足不出户,他躲在房子中,像是躲着皇后一样。可几天过去,皇后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他便深深地思考着,是否应当像黑袍人所说的那样,不再隐藏自己,把自己放开,表现出来,保护自己?
他不知道皇后是以什么法子使唤魂去杀自己,回来后,自己也没有提及过自己可见魂之事,只与上官敏博说,不知为何被一种看不到的东西掐住脖子,路过的上官子明把自己救下,却在他昏过去时被杀。
他的心中在想,此事或许是他与皇后之间共同的秘密,也不宣于口,皇后至此也没有动他分毫,怕许是魂的事已然败露于他,他不但没死,而且他还活得好好的,故不能再进行下一步杀着。
是的,若是他现在身死,那必定是皇后所为,现在必不是最佳对自己动手的时机,即使明知上官子明的死与自己有关也罢。
火堆前的上官望舒轻轻眨了眼,呼了一声长气道:“自那以后,我也不再藏起来,该怎样就怎样,说来倒奇怪,我藏起来时众人皆欺我,我站出来时,众人便惧我,皇后那边也静了下来,算是平安过了十六年。只自皇兄身死之后,皇兄便以魂突然出现,依在我身旁,直到现在。”
忘忧看着上官子明道:“你来说说。”
上官子明看着那双异瞳,原本此刻应破口大骂,却把怒气压了下来,规规矩矩地道:“我醒来时,便在此人……望舒的身旁,也……也试过像那团黑雾般杀他,可却触碰不了,只能夜夜在他的耳边……倾诉。”
说是倾诉,实际是每晚在上官望舒的耳边辱骂着他,让他难以入睡,久而久之,上官望舒倒习惯了他的声音,虽还是睡得不安稳,却也能睡上一两个时辰。如今既然有忘忧能克制上官子明,那便是最好不过。
“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只我既已成了他的护卫,那自然要保他的周全。你若是此刻以后对他做相同的事,我便要你死得难看。”
虽然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让他“死得难看”,但总归有法子的。而且看上去,上官子明十分惧怕着自己,那即使只是站在上官望舒的身旁,这家伙便也会收敛下来。果不其然,上官子明又默下声去,像是没有忘忧的命令便闭口不语般,而且他的手,还被忘忧紧紧地捉着,难保他会对自己干出什么事来。
忘忧看着那烧得旺盛的火炎,脑中回响着在池边那黑袍人与那句相同的话语,那人也是唤作隐,他喃喃道:“那鬼族,叫隐?”
上官望舒轻点了头道:“你以血为食,若是红瞳,我便把你视作鬼族,若你为银发,甚至可能直接觉得,你便是隐。可时间已过去了十六年,你的年纪像是与我相仿,也不可能是隐现在的年岁。但你记不起前尘往事,也倒是神秘,像那黑袍人一样。”
忘忧的视线没有从火光中移开,他像是透过了火炎,看到了那个雕花白色面具的隐,身上发出的气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他原本淡然的脸上不禁轻皱着眉,脑中闪过那句与上官望舒十六年前听到的同样话语,平声道:“take care,是保重之意。”
上官望舒愕然地看着他道:“你为何会知道?”
忘忧轻呼了一口气道:“不知道,反正是知道。
”他的手往腰间摸着,像是原本那里应该有着什么似地,现在却只有方才拾起的枯枝,他微愣地又把手收了回来,心里思量着,虽感觉上官望舒口中的隐,与他脑中的那个隐并非一人,但感觉十六年前的那位黑袍人,便是在他身边出现的隐。
倘若寻得那叫“隐”的黑袍人,许是能在他身上问出一些自己的事情来。既然上官望舒也曾经接触过黑袍人的隐,那便死死地跟在他的身边,说不定也能探知一二。
鬼族的隐,箫白榆欠上官望舒两条性命,十六年前把他救下了一次,那么,在他遇到性命攸关之事时,箫白榆便会再次前来相救,他只要等待那个时机出现便可。
他转过头又暗自轻叹,觉得自己不应该与上官望舒下那个死灵契,若是没有死灵契,那么,他现在只要对上官望舒下杀手,便能把箫白榆引出来。如今却因死灵契在,不能做出一些背叛他的事情来,那他也只好静静地等待,横竖自己什么也记不起来,便先慢慢地看看这世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