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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卒年

何以卒年

    何以卒年

  • 作者:采风等风来分类:现代主角:曾栾 恩荣来源:不可能的世界时间:2023-07-17 16:23
  • 《何以卒年》是一本由作者采风等风来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曾栾恩荣是小说中的主角,何以卒年主要讲述了:恩荣过得的确很苦,他原本只是想要和曾栾在一起,可能是因为对他来说曾栾就是他生活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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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2007年,盛夏。

城北实验高中的开学日。那天,是恩荣第一次见到曾栾的日子。

每年的暑假开学当天,都是城北实验高中一年之中最为热闹的一天。高一新生在父母的陪同下首次踏进人生的新阶段,高二、高三的学生则更多独自前来,带着久别重逢的兴奋与多日未见的同学勾肩搭背。

但恩荣不属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类人,既没有父母相送,也没有朋友相陪。他仿佛一个透明人般,面无表情地在学校门口层层人群中吃力穿梭,只想快些离开这个令他感觉嘈杂又不适的地方。

因为时间尚早,再加上高一新生大多在门口拍照留念,所以校园中的人并不是很多,甚至教学楼前的分班红榜前站的人数都很寥寥。

恩荣从肩膀上摘下自己破旧的、已经洗得有些泛白的帆布书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副薄薄的近视眼镜,戴上后便抬头在红榜前找自己的名字,最终在首行的第三个位置停了下来——恩荣,高一(1)班。

确定好班级后,恩荣把眼镜重新放回书包里就朝教学楼走去,正当他要跨上台阶时,口袋里的手机恰时震动起来,他停在楼梯角掏出了一部功能简单、甚至屏幕还是蓝屏的手机,摁下了接听键。

恩荣脸色微缓,对着电话叫了声“秦妈。”

“恩荣啊,到学校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略显上了年纪,但好在听起来还算康健。

恩荣点点头,对着电话说:“到了。”

秦妈听后稍稍放了心,但还是嘱咐道:“那好,那好,快点去班里吧,不要迟到,要听话哈。”

恩荣听得老人电话里的唠叨连连答应着。

秦妈继续道:“好不容易靠着补助金上了高中,千万要小心,做人做事别犯错,不然老师会不喜欢你的,咱们无权无势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恩荣闭了闭眼睛。

其他恩荣都可以忍受,唯独自轻自贱的语气听起来让他觉得尤为刺耳!

他并未打断秦妈的话,而是沉默着示为抗议。

好在秦妈的话及时止住了,但随后电话里便传来比先前的话更令他难以忍受的内容:“那个庞庆麟,还有没有找过你?……”

“秦妈!”恩荣条件反射地打断电话里的话,双耳泛红,额间浮现出了几条浅浅的青丝。

秦妈立刻觉察到恩荣并不愿提及此事,只好安抚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总之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喜儿今天身体又不舒服了,你从小斌那下班后就早点回来照顾他。”然后又在电话里唠叨了几句,直到有人在旁喊她做工时,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恩荣收起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在一侧楼梯旁站了半分钟后才缓缓挺刚刚一直颓垂的肩膀,敛着眼睛抬脚朝台阶上走去。

五楼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待爬上最后一阶台阶时,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又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此时指针刚刚指向7点。

清晨7点的阳光带着一点点橘色,透着透明的巨大玻璃窗斜射进来,凉意中带着夏天最后的温情,迎接着刚刚步入16岁的高一孩子们。

楼下操场的吵闹声远远传来,空洞得仿佛异世界的声音般,带着点点不真实感,待呼吸平复的差不多后,恩荣才直起腰朝走廊尽头的(1)班走去。

城北实验高中的教学楼刚刚建成不久,相较于临安其他老牌学校的建筑来讲,风格时尚得有些像台湾偶像剧里的校园,颜色也跳出了一般学校习惯采用的蓝、白,转而选择了沉稳的砖红做主色调。

施工前,学校为了让教学楼更明亮,窗户建得比老教学楼的大了不止一圈,另外,教室廊道那侧为了不使学生上课走神,通常来说是不设窗户的,但这里却特意地另留了两个,只用白色窗帘做简单的遮挡。

所以,一般情况下,窗帘拉开的话,站在廊道里就可以通过窗户看到教室,同时又可以透过教室另一侧的窗户看到外面的风景。整体就像是一个透明盒子般,任他再忧郁的人,站在这里心情都会好一半。

心情寥落的恩荣的确被清晨令人舒心的风景治愈了很多,随后便跨进了他未来三年的“根据地”——高一(1)班。

空空的教室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四十多张桌子,南北两侧靠边的两人一桌,中间的五人一排。

恩荣自知自己并不是一个惯会社交的人,且他的生活环境和他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并不允许他在社交方面花费太长时间、精力,以及情感,所以想也没想就在教室右侧第四排捡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因为是第一天开学,还没有发书,早早到了的恩荣只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大约十多分钟后,教室里才陆陆续续进来几位同学。

为了避免与陌生人四目交汇产生尴尬,恩荣戴上耳机默默地将自己隔绝了出来。

音乐声、嬉闹声、桌椅板凳搬动声混杂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开学日让恩荣有些恍惚。

过了几分钟,在音乐切换的间隙,忽得听见有人远远地朝自己的方向喊了声“曾栾”。

恩荣下意识地回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但却在转过头的一刹那瞥见了一个转身而去的背影和一抹未来得及收回的眼神。

他摘下耳机,顺着那人的背影,瞧见教室后方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招手,但他招手的目标明摆着不是自己,而是刚刚那个叫做曾栾的人。

随着“曾栾”在最后一排落座,宣告着高一(1)班的新生们基本到齐了,班主任也随后来到教室。

“曾栾”的出现并未给恩荣带来太大的影响,也只在班主任点完名后彻底忘却。

城北实验中学在教学上与其他中学大同小异,从班级的分班情况即可理解得到这群孩子的中考情况。

(1)班自然是尖子班,除此之外按成绩优劣排序,直到排到成绩最差的(7)班为止。

但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1班也有被硬塞进来的差生、以及通过艺术、体育特长被录进来的特殊学生。7班也会被分几个学习成绩好的,不至于让一群差生堆在一起摆烂三年。

恩荣虽然成绩很好,但他从不鹤立鸡群,就仿佛他明明可以考第一名,但总会在考试的时候故意落后几分,使自己安全地徘徊在十名之内一样。为何这么做?倒真不为其他,只因老院长曾对他说过:凡事不可太出挑,收敛锋芒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虽然恩荣还不太懂“收敛锋芒”纯字面意义之下其他更深奥的道理,但他还是听从了院长的嘱咐,凡事留三分。

可尽管如此,他仍旧被以城北实验全校第三名的成绩录了进来,同时被录取的还有临安另一所在高考录取率上比城北实验还要高一些、交通距离更近些的临安四中。

遗憾的是,四中的助学金名额有限,恩荣因成绩靠后便错过了,所以,一份1500块每学期的助学金便轻易地扭转了恩荣的选择,这也是他出现在城北实验最重要的原因。

教室乱哄哄的,班主任不得不用戒尺敲了敲桌子:“安静安静!”

尺落声落,教室瞬间静下来。

班主任环视四周,对戒尺的效果很是满意,便清了清嗓子开启了他未来三年的第一次“演讲”。

“演讲”大致分为:冗长的自我介绍、严厉的奖惩制度、史无前例的压力施加和慷慨激昂的鼓励四个部分。

在定下了代理班长和纪律委员以及各科课代表的名单后,开学第一场的班会便基本结束了:“今天先到这儿,另外,我看大家都各自找好了座位,老师就先不调整了。明天摸底考试,后天按照考试结果排名优先选择座位。”

班主任话音刚落,随着“摸底考试”通知下达后,台下瞬间爆出一阵唏嘘的哀嚎声。

“吵什么吵?中考到现在快三个月了,自己成绩什么样不得摸排考察一下吗?!再说了,现在还不到你们哭的时候,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老师不会害你们……”

恩荣烦躁地低下头,努力将老师接下来的话屏蔽开来。这种苦口婆心的劝导,不单单是他,可能在座的每一位同学几乎都听过不下百遍。

“王远、杨海洋、恩荣、彭家豪、钱军……”老师拿着点名册,念出了七八个男生的名字,“你们几个男生,和老师下去搬书,其他同学就在教室里待着,不许出去。”

恩荣得了命令后,随手将自己的包塞到桌子抽屉里就随着其他被点到名字的“壮丁”去楼下广场搬书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恩荣等人几乎每个人都爬了5趟才算把所有的书都搬了上来,正当他要回到座位上喝口水时,走近却发现自己早早挑好的靠窗座位,正被人堂而皇之地霸占着,抽屉里的书包早已不翼而飞!

恩荣渐渐站定,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了眼半个小时前刚刚有过点头之交的同桌,但此时同桌脸色难看地低着头不做声,眼神也躲闪着。

恩荣微微点头,明白从同桌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随后便将重点心思放在了鸠占鹊巢的那个“鸠”身上。

“喂!”恩荣呼道。

那“鸠”应了声后,慢悠悠地将视线转过来,表情满是不屑。

尽管只有一眼之见,恩荣也快速地认出了这个“鸠”正是早上自己瞥见的那个背影——曾栾。

曾栾也不多话,伸出右手大拇指朝后方指了指。

恩荣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被人如此光明正大的欺负,他还是想要反抗一下:“这是我的位置。”

曾栾嚣张地说:“以后是我的了。”

“你!……”

恩荣刚要反驳就被后方叫住了。

“那个,同学,你的位置被我栾哥看上了,你以后就跟我同桌吧。”

恩荣看过去,朝他招手的是早上呼唤曾栾的那个黑框眼镜男,另一只手抓着的正是自己那已然退了色的帆布包。

“你好,我叫韩庆宇,那个,你也别怪栾哥,他那人就那样,喜欢什么就直接过去了,也不会说个软话。”眼镜男替曾栾开脱,看样子二人关系不浅。

恩荣不想惹事,更不想在开学第一天就与人发生冲突,进而成为班级里第一个被人谈论的话题中心,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满,暗自下定决心打算通过摸排考试重新夺回自己的位子。

第二天,摸底考试,恩荣破天荒地没有留余地。

他咬着牙做着卷子,心中暗狠狠地下着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拿到窗边位子的所有权!

恩荣不是个冲动的人,可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如此激进地通过一个座位和曾栾扯上关系这件事,是多么的荒唐!

第三天一早班主任公布成绩,恩荣毫无悬念地成为了老师口中第一个念出名字的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也仅仅只是目光匆匆一扫而已,恩荣便丢给了此时正斜倚在楼道窗户边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曾栾一个胜利者的轻蔑眼神。

后者自然看得懂这个眼神代表什么,他握紧拳头,骨节吱呀作响。

韩庆宇也算激灵,拉住曾栾的胳膊打圆场:“栾哥栾哥,算了,后面一两个的座位也能看得到那,不必非得……”

曾栾甩手挣脱韩庆宇的手,气得一言不发。

第一节课下课前,热热闹闹的排位活动正式尘埃落定,成绩垫底的曾栾和韩庆宇二人,因为没得选,最后双双落座于教室的风水宝地——倒数第一排的角落。

班主任对着台下说:“同学们,在下学期开学之前,我们就先按照现在的座位坐,未经允许不可擅自调换!”

“老师,我眼睛近视。”是曾栾。

“老师老师,还有我,我斜视!”是韩庆宇。

二人一唱一和引得教室哄堂大笑。

班主任见状,拿起戒尺道:“安静!近视的配眼镜,斜视的戴矫正!尤其是你曾栾,你这么大的个子,坐前面的话,后面同学岂不是啥都看不见了?!就在后面待着吧。”

“老师,影响我学习。”曾栾似乎在挑衅。

班主任气急了,戒尺指着曾栾大声质问道:“早知如此,考试为什么交白卷?!”

十五六岁年纪的中学男女最是受不得八卦,一听班主任口中曾栾竟然做了如此酷的一件事后,顿时响起一阵阵吸气声,并夹杂着一连串窝草、窝草的赞美纷纷回头望向这个英雄搬的人物。

班主任自知不应该说出曾栾交白卷的问题,担心会影响到正值青春期男孩子的自尊,在他对这个新生的认知里,曾栾交白卷应该只是想要凸显一下个性而已。

“好啦,安静。”班主任清嗓吼道,“下课后去办公室找我。”

随着一阵短促的下课铃响,班主任用戒尺示意了一下坐在最末尾的曾栾跟自己过来后,就离开了教室。

“栾哥……你惨了。”韩庆宇有点担心曾栾被骂。

被着重点名的曾栾倒有些云淡风轻:“没事。”

这边曾栾前脚刚迈出教室,后脚韩庆宇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和曾栾认识?”

“他怎么进的这里?”

“他太酷了,竟然交白卷。”

“他初中在哪所学校?你们是好朋友?”

“……”

今天当班主任突然爆出曾栾的大瓜后,便通通一窝蜂地围在了韩庆宇的身旁,打算通过这个小眼镜把曾栾高中以前的历史全都扒出来才罢休。

被围堵的韩庆宇对同学们的提问充耳不闻,只嘻嘻哈哈地一直打马虎眼,并趁人不备溜之大吉。

恩荣将英语课本从桌面书架上摘出来,打算先预习一下。

“恩荣,英语老师让你过去拿摸底试卷!”门口一个男生对着教室里正埋头看书的英语课代表喊道。

恩荣听到后,简单哦了一声后,放下笔就去了老师办公室。

刚一靠近办公室,班主任的吼叫声就已经传了出来。

“胡闹!说不写就不写?!你当学校是给你过家家的地方?!”班主任的声音。

“……”短暂又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默。

“曾栾,我知道你初中成绩很好,不然你也考不进城北,可你,总不至于因为一句不想写就交白卷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告诉老师,老师和同学们一定帮你。”班主任压着话音,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就是不会!”曾栾淡淡回应,听着很是倔强。

“你不要一遍遍挑战老师的底线!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打听不出来?!”班主任怒吼。

恩荣站在办公室门口顿了顿,思考自己此时进去是否合适。

“没事,过来。”英语老师的座位在班主任的对面,看见门口踟躇着的恩荣,微笑着示意他不要怕。

班主任骂人的思绪在英语老师说话之时断了那么一瞬,在恩荣进来后,立即又无缝续上,继续对曾栾道:“你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自以为做的事情很标新立异,实际上你是在自己害自己!”

恩荣走过去,站在英语老师桌旁,与低头挨骂的曾栾并排站立。

“老师,我想和恩荣换位置。”曾栾终于说出了自他站在办公室起唯一一句正常的话。

班主任听完疑惑地挑起眉毛,不太明白曾栾的意思:“为什么?”

忽然被cue,恩荣也有些意外。

“不为什么,我喜欢那个位子。”曾栾的理由颇为任性。

“早干嘛去了,喜欢你不好好考?!人家都选完了你再来争?!”班主任恨铁不成钢。

曾栾开出条件:“你要是给我换位子,我就好好学。”

班主任几乎要被这个幼稚又固执的孩子给气吐血,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导他:“曾栾,你学习不是给我学的,你要是不交白卷好好考,恩荣不一定能考得过你。”

曾栾不做回应,只一副“你就说换不换吧”的表情。

可恩荣就有些惊讶了,不自觉侧头望了望旁边这个倔强的男生。

新生开学正是树立威信的时候,此刻班主任非常明白一碗水端平的重要性,自然不能答应曾栾朝令夕改的请求,更不能以此伤害班级的另一个尖子生,况且……

“恩荣,你……”班主任看向恩荣,是想告诉他,让他放心,他不会答应曾栾的要求。

可下一秒恩荣便乖巧地开口让步:“张老师,既然曾栾喜欢,那我就让给他好了。”

恩荣露出一抹友善的微笑看向曾栾,向他表示好感。

但曾栾却对这抹友善的笑容充满敌意。

“真的?”班主任有些惊讶,立即朝曾栾说道:“你看看人家恩荣……”

班主任话没说完就被曾栾打断:“老师,我不换了!”然后没再理会任何人,扬长而去。

在管理学生方面一向凶悍的班主任,刚一开学就被曾栾三番五次敲了下堂鼓,脸色登时变得异常难看。

恩荣见机不妙,连忙说道:“那个,老师,没事我先回教室了。”说完抱上卷子就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在教学楼层拐弯连廊尽头,距离教室有段距离。恩荣刚从连廊穿过来,就被人迎面挡住了去路。

他退后一步,微微昂头望着拦路的人——曾栾。

“伪善。”曾栾居高临下地眯着眼睛,简短地为刚刚办公室里的那一曲“孔融让梨”打上结论。

“还不算笨。”恩荣由衷赞扬他。

他猜到曾栾性格倔强,所以必不会接受他的“施舍”,他也明白尽管自己提出让步,班主任为了维护平衡也不一定会答应,退一万步来说,一个位子而已,恩荣并不在意,若他真的为曾栾让了步,就算班主任出于愧疚和感激,自己未来在班里的日子只会好不会坏。所以,恩荣以退为进,果真让对方自己撤了旗。

“恩荣,我们两个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曾栾恶狠狠地说。

曾栾愤怒的样子在恩荣眼中看起来莫名有种奶里奶气的错觉,他丝毫不惧地回问道:“我们有梁子吗?”

曾栾继续为恩荣贴标签:“假仁假义!”

恩荣笑得蛮不在乎,假仁假义也好,真情至性也罢,他从未在意过任何人的任何评价。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曾栾后,沉默着将身后气得发麻的人甩在身后离开了。

自那天以后,恩荣度过了最担忧的前三天,没想到三天来竟然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连学生之间惯用的撕书、粘胶水、捉虫子等幼稚把戏都没有。

曾栾除了每天上课睡觉之外,就是和韩庆宇以及新招的小迷弟之间打打闹闹而已,不再有他。

不过倒有一件令恩荣感到意外的小事。

一次课间,恩荣从楼道打水回来后,一边擦着杯身残留的水渍,一边正要进教室时,抬头就瞥见曾栾那抹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座位旁边,远眺着窗外某个地方。

他的身影站得笔挺,一动不动,肩膀也紧紧地绷着,仿佛窗外不远处有令他无限眷恋的东西似的,直到上课铃响,那个身形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恩荣心想:难道,曾栾三番两次争取这个位子是有什么隐情?

这样平静的日子大约过了七八天,长到几乎令恩荣忘记了他与曾栾结下的“梁子”。

北城实验为了提高学生成绩以及方便管理,所以采取了住宿制,除了像恩荣这类情况极为特殊的部分同学之外,其他必须吃住全在学校,两个星期放1次假,一次放4天。

这天周五,按照北城实验的惯例,正是住校学生放假的日子。每到今天,基本上待上午的课结束后,人就可以离开学校了。

上午虽然课程正常,但也发生了一件在学生群体里的热闹事件。

一大早班会。

班主任整理好纪律后,便公布了一件事:“今天社会爱心人士为咱们高一年级捐赠了一批学习物资,我点到名字的同学,一会儿协助老师去把那些东西整理整理。”

台下男生一听又要做苦力,当下发出一波波抗议。

班主任又敲起了戒尺:“安静,安静!东西是人家免费给你们的,不心存感恩也就算了,去拿个东西怎么还怨东怨西的?!另外,不是只我们班出人,7个班每个班都有份,大家一起去。”

恩荣低下头心想,这次的苦力名单上估计还有自己。

不出所料,恩荣的名字果真出现在了班主任的名单之中,他低下头自嘲道:“看来,1500块钱不能白花。”

“你说什么?”钱军听见恩荣小声嘀咕,但他除了1500块之外啥都没听见。

钱军是恩荣的新同桌,因开学搬书时被一起点为苦力之一,二人便成为了相对较好的朋友。

恩荣摇摇头没解释。

按照老师的嘱咐,物资会在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到达学校,被点了名字的学生需要提前在学校楼前等着。

为了表示郑重与感谢,教务处专门拉来了学校拉拉队与乐仗队共同欢迎那五辆挂着“谨以薄资,慰劳北城——温氏集团”横幅的大卡车。

前几辆最为郑重,拉的物资估计也最为贵重。

待司机将车上的防水布揭开后,恩荣才看清物资箱子上写着XX牌电脑的字样,以及随后几辆卡车依次打开露出的体育器材字样。

校长看着一车车的物资拉进校园广场,仿佛看着成堆成堆的黄金一般笑得合不拢嘴。双手激动地合在胸前,打算迎接这个他自今年首次上任校长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大人物”。

但没想到,代表温氏集团前来的并非温家董事长,而是他的秘书秦朗:“这些东西是温先生亲自为贵校挑选的,本来打算亲自送过来,但临时有事要离开临安一段时间,便嘱咐我过来了,望您不要介意。”

“你知道温氏集团吗?”身旁的钱军八卦地用手肘捅了捅恩荣,口气听起来不像是问句,倒像是要引出恩荣的问句似得。

恩荣也很上道,问道:“哪个温氏集团?”

钱军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就是临安市的大佬啊,最有钱的那个温家。按理说你从小也在临安长大,不可能不知道啊?”

钱军的问句也并非真正想知道恩荣为何不知道温家,他想表达的不过是自己的博闻强识而已,便对着恩荣的耳朵一阵嘀咕:“据说温家的儿子今年也上高一,而且就在咱们学校。不然他温氏集团干嘛一开学就送这么多东西进来啊,有钱烧的?”

恩荣问:“谁?”

钱军遗憾地为自己的八卦空白摇摇头:“这个不知道,”不过下一秒又来了精神:“不过这也不难,咱们年级7个班,总共加起来不到400来人,找个姓温的还不容易?况且这个姓又不是张王李赵那样烂大街。”

恩荣回忆了一下:“咱们班好像没有。”

钱军道:“估计在其他班吧,咱们才刚开学,谁都不认识呢,放心,他家这么有钱,往后想不知道都难。”

钱军还想说些什么,但前方简短的交接仪式已经完成,各班老师已经开始组织学生搬东西了。

重要的电脑产品大多由学校老师和校保安组负责搬运,学生们则全部集中在了后面几辆装运动器材的车前。篮球、足球、羽毛球、乒乓球、跳绳、毽子……等,几乎涵盖了学生日常所用的全部器材。

恩荣与钱军各推了一个装满崭新篮球的手推车,往体育馆储藏室走。

钱军还沉浸在温氏集团的八卦里:“温家可是咱们临安的大财阀啊,你知道财阀的意思吗?那可不是单纯的暴发户,而是在这里可以只手遮天的那种有钱!”

恩荣笑道:“再有钱,和咱们也没有半分关系。”

“怎么没关系?!只要找到那个温家的小少爷,和他打好关系,未来三年咱们在学校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钱军很是憧憬他口中的温家少爷。

恩荣调侃他:“你是来学习的还是来抱大腿的?”

钱军倒无所谓,嘿嘿笑着:“学习和抱大腿不冲突,你不知道,我是体育特长进来的,要不是靠着我这双电动小马达一样的腿,我才考不进这儿呢。更别提还能跟你这样的学神做朋友。”说完最后一句,钱军甩开小推车,在恩荣身上蹭了蹭。

恩荣嫌恶地躲开,半开玩笑地说:“走开,我的腿可不粗。”

“据说温家少爷是个纨绔子弟,不知道脾气怎样呢。”

“你都说他是个纨绔了。”

“那也不一定,据说……”

“你哪儿这么多「据说」。”恩荣听得耳朵实在发烫。

钱军略有骄傲:“实不相瞒,我妈就在温氏集团工作,财务,她平常除了算账就是打听这些豪门恩怨,我这都是从她那听来的。”

恩荣心中瞬间了然,钱军这张碎嘴多半随了他妈妈,但恩荣对钱军口中的这个温家少爷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没头没尾的八卦:“厉害厉害。快走吧,老师在后面催了。”

上午放学铃响前10分钟,学生中的苦力大部队基本上就已经把资助物资搬好了,二人打打闹闹,干活儿也不算无聊。

回到教室后,钱军拍着身上的泥土随口问道:“你一会儿是自己回家,还是爸妈来接?”

一个同学之间在正常不过的话题,让恩荣一时语塞。与钱军初初认识,他还没有想好是否要对他撒谎,还是找个理由随便搪塞过去,便反问道:“你呢?”

钱军回道:“我家离这不远,等会儿自己回去。一起走?”

恩荣笑着摇摇头。

钱军恍然大悟:“哦,对了,我忘了你是走读生,怪不得你对放假这么淡定。”

恩荣笑笑没搭腔,算是默认了钱军的结论。

今天是这群高一孩子住校以来第一次放假,放学铃甫响,教室里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响彻屋顶的欢呼,杂七杂八的桌椅板凳声混杂着同学之间约定去哪儿玩、哪儿约会的声。

也仅仅只是三五分钟的样子,这个刚刚还沸反盈天如同集市一般的地方一下子变成了一片冰窟,正反两极的反差使得恩荣有片刻的恍惚,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般。

他抬着目光,茫然地看着黑板上老师写下的放假时间,思索着这4天半该如何度过。

喜儿身体好些了吗?

秦妈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鹏哥的生意忙吗?来不来得及等他回去看过喜儿之后再去?

下个星期的生活费……

思绪凌乱,有些费神。

“傻了?”

冷不丁的一个声音,仿佛盛夏夜晚中的一阵惊雷,从恩荣的身后响起,出现得那么出其不意,像幽灵般冷森森的。

出神中的恩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丝毫防备,声音乍起的下一秒便被吓得一阵痉挛,手中的钢笔也应声而落。

他脸色灰白,如同寒冬腊月的窗户纸,转身只见始作俑者曾栾正安然泰若地坐在教室后方,双手抱胸,无不自在地看着恩荣出丑。

“你是鬼吗?!”恩荣抗议道。

曾栾冷笑一声:“心中有鬼才怕鬼。”

恩荣也不甘示弱:“本身是鬼才做鬼。”

曾栾单手托下巴认真的问:“你指我是鬼?”

该死!恩荣暗骂自己此刻竟然觉得曾栾眼神很清澈!

为了不被发现内心的慌乱,恩荣试图用收拾书包来转移注意力。

“你要走?”曾栾问。

恩荣将书包拉链拉上:“我们似乎还没熟到互相问候的地步吧?”

曾栾有些无趣:“你这个人实在……”

恩荣停下手里的动作,等着曾栾的下文。

“……令人讨厌。”

手中的拉链头被恩荣紧紧握在手里,下一秒竟然在撕扯中卡住了,他用力扯了好几下,但这个该死的书包拉链像是真的要罢工了似的,动也不动。

曾栾再次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侮辱的味道:“要不,买个新的?毕竟都这么旧了。”

恩荣站起身,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生气了?别介啊,我就是开个玩笑。”

拉链坏了,无法再背,恩荣只好将它拎在手里:“我还没无聊到和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路过楼梯口时,因为太过于专注步伐的速度,竟然差点撞到人。恩荣抬头一看,认出了来人正是今天代表温氏集团送物资的秘书。

他怎么会来教学楼?应该是来找老师的吧。

恩荣自问自答地快速为这个人的出现找了一个答案,想着道个歉就走的,没想到那人却开了口:“同学请问,高一(1)班怎么走?”

恩荣讶异片刻,用手指了指楼道:“从这里过去,走到头就是了。”

那人礼貌道过谢。

“可是,老师都已经走了。”恩荣好心提醒他。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找你们老师。”说完便离开了。

恩荣望着那人的背影,心下狐疑,不找老师,难道是找学生?

「据说温家的儿子今年也上高一,而且就在咱们学校。不然他温氏集团干嘛一开学就送这么多东西进来啊,有钱烧的?」

钱军的话适时飘进脑海,难道曾栾就是温家……

“怎么可能。”恩荣否认道。

一个姓温,一个姓曾,怎么可能是一家人。再说了,钱军口中的温家少爷可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那个曾栾虽然看着有点混账,但怎么看都和电视剧中那种穿金戴银、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不太像。

给了自己这么多理由,恩荣总算止住了自己想要走过去听墙根的欲望,收拾好思绪便出了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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