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紧赶慢赶，四天之后，他们到了朱州。
朱州的州官接待了他们。
州官最近也是焦头烂额，见到帝君亲自派来的道士，他十分的热情，甚至在当天招待宴上就迫不及待给顾俊述说恶鬼之事。
“恶鬼猖獗啊，一开始只是在边关战场一带作恶，现在却往其他地方蔓延，周边好几个村镇遭了殃，百姓都没人敢住在家里，全跑了，我派过去调查的人手，死了八九个，连尸体都找不到。”
听事态描述，挺严重的。
周越之想起顾俊说过的怪物群体作案，有些担心，但又想到顾俊对食尸怪的猜测，又怀疑这其中的真假。
两人找到逃难出来的百姓了解情况，但这些百姓的描述都十分模糊。
“一团很高大的黑影，什么都看不见，但我亲眼看见恶鬼杀了两个人。”
“好几个恶鬼，它们都是战场死的人，跑回来索命，一定是别国战死的将士，幸好我聪明说我不是龙元的人。”
“恶鬼就是回来杀人的，它亲口说的，说要杀掉龙元帝君。”
……
东一句西一句，说的各有千秋，但信息里透出来的最大的信息就是，这些恶鬼回来复仇，要杀暴君龙元皇帝。
周越之和顾俊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心中所想。
这特么敢情就是个阴谋，他们是来抓怪物的，不是来跟人搞权谋的。
此时，小太监过来了，虽然前两天对他们脸色不好，但今天倒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真仙可要准备开始抓鬼了？”
周越之在心里翻个白眼，直接了当说道:“恐怕抓不了，毕竟这听起来不像有恶鬼。”
小太监收敛些笑:“怎么可能不是恶鬼，听听这些百姓说的，明明就有恶鬼，奴才刚刚收到王公公传信，他老人家让奴才告诉真仙，这恶鬼，真仙能抓就抓，不能抓，也能慢慢抓。”
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分明就是那个宦官不安好心。
周越之看着小太监走了，从鼻腔里冷哼一声，问顾俊:“那个老阉人找过你一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顾俊点头:“我知道他有阴谋，但是那个小兵描述的怪物，有点像真的。”
“呵，结果，全是假的吧。”周越之低声骂道，“敢私下谣传杀皇帝，真是阉人想当道。”
“现在我们俩也算被他拉进势力范围了。”顾俊提醒道。
周越之明白了，王阉人借恶鬼造谣，但需要道士捧场，刚好顾俊的真仙名头很好用。
这么看来，那位刘老将军，真是慧眼如炬，应该早就看出王宦官的居心叵测了。
他们确定这件事是假后，便打算离开，就在二人转身要走的时候，躲难的百姓里，忽然有个老妇人叫住了两人。
老妇人佝偻身子，走近仔细辨别顾俊的道士衣服，才问:“你们真的是抓鬼的道士？真的会法术吗？”
法术倒是不会。
周越之善意得点头称是:“老奶奶，你一定是被恶鬼吓着了，既然到了安全地方就放心住下吧，这里不会有恶鬼的。”
“不是恶鬼。”
老妇人忽然打断他的话。
两人同时愣住。
皱纹满面的老妇人，浑浊的眼中流露出恐惧之意:“它很可怕，但是我确定，它不是恶鬼，鬼是人变的，它不是。”
周越之听了，立马严肃起来，本没在意的顾俊，也正视住老妇人。
“你看见的东西，是什么样的？”顾俊问。
老妇人忽地瞪大双眼，声音颤抖，皱起的眉头和眼窝，使她布满皱纹的脸像树皮一样粗糙:“那个东西，非常高大，像夜一样漆黑，没有眼睛，没有脸，它的两只手，像被削尖的石头，可以把人劈成两半。”
“太可怕了，它杀了我家郎君，拖走了他的尸体……”
如此详细的描述，和顾俊口中所说的食尸怪八九不离十，只是这食尸怪确实变异了，它在屠杀活人。
老妇人突然一把拽住顾俊的衣袖，眼里满含期望:“道人，神仙，你一定要杀了它，一定要杀了它！拜托，帮我家郎君报仇。”
周越之赶紧安抚老妇人，再三做出保证，并将她扶到一旁歇息。
返回来后，周越之咬牙切齿道:“这么说来，确实有怪物，但是王太监却还以此做文章，找人假冒恶鬼杀人！”
顾俊的眼眸划过一丝凌厉:“没错，可真会火上浇油。”
周越之浓眉一蹙，看向顾俊:“我不喜欢这个太监，或许我们除了收拾怪物外，还能收拾一下某些活人？”
“我同意，但是现在还是要先解决食尸怪。”顾俊道，“那玩意儿不太好找，喜欢躲躲藏藏，而且身手敏捷。”
周越之思索片刻:“我们可以去战场看看，那儿掩埋的尸体最多。”
两人打定主意后，立马赶赴边关。
由于路途有些距离，而且地势不适合马车，两人只能骑马去。
结果这变成了周越之的难题。
周青年牵着缰绳，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健壮马匹，一时间无从下手。
他看向旁边的男人，却见人高马大的顾俊，一脚踩上马镫，唰一下翻上了高大的马背，动作很快，姿势很帅。
顾俊的技能，点得挺足。
他想。
周越之学着顾俊的样子，结果翻了几次也没成功，马儿因他蹬脚的姿势，移了好几个趔趄。
马背像天堑，实在难以逾越。
试过最后一次后，周越之发现良久都没听见顾俊的声音，他转头一看，果然这男人在后边看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虽然顾俊长得很英俊帅气，但是周越之觉得这个笑容很欠扁。
结果顾俊还当面评价他:“你看起来……像一个爬草垛的孩子。”
周越之脸色一黑。
顾俊翻身下马:“是谁前几天还说自己应该骑马的？”
男人走近，拍了拍周越之的马儿，教导他:“踩马镫。”
周越之犹豫一秒，踩了上去。
“往上蹬，这条腿抬起来。”男人音色低沉稳重，不似平时的玩笑音线，听起来更像个真正的老师。
周越之往上一翻，没成功，又挂在半路了，就在他以为再次失败时，腰上忽然来了股推力，一把将他推上了马背。
原来是顾俊看他不上不下，干脆帮了一把。
“你还需要多练练。”
顾俊坐回自己的马背，顺手把周越之的缰绳给牵了过去:“为了防止你掉下去摔成残废，这次还是跟着我吧。”
边境的战场，四处狼藉，破损的长枪盾牌，丢弃的残缺盔甲，随处可见，但更多的是将士的尸首。
班师回朝的军队本来应该将死尸掩埋或焚烧，然而因为发生那件恶鬼之事，造成一千多将士无故死亡，无法查清真相的他们，只能匆匆离开。
周越之站在山坡上，远远看去，太阳光线照射的黄土上，横七竖八的遗留尸体，已开始发臭腐烂，食腐的苍蝇和蝴蝶成群结队，三者配在一起，场面看起来透着诡异的美丽。
他拿布塞了鼻孔，才敢进入尸体群里。
反观顾俊竟然只是微微捂着鼻子，面色不改，神情专注，观察起死尸来，像吃饭一样寻常。
周越之怀疑是自己反应过度，他拔了一只鼻孔的布，鼻翼一缩，刚轻轻呼吸一下，顿时一股恶臭袭来，险些当场呕吐。
顾俊察觉他的动作，飘过来一个眼神:“相信我，如果你要走上这条路，你会看见比这更恶心的东西。”
想起那天在湖里斩杀的怪物，周越之有理由相信男人的话。
他们在战场发现了挖坑焚烧的痕迹，但坑堆里的尸体并没有烧尽，许多一半腐烂一半焦黑。
还有些明显是熄火后才丢进去的尸体。
这些应该是那群无故死亡的士兵。
两人合力从坑里扒拉上来一具完整的尸身。
顾俊仔细检查它，发现尸体被不明物体洞穿胸膛，而且是瞬发之间，速度快，力道惊人。
活人用利器扎人，想要一瞬间造成碗口一般大的致命伤，根本不可能做到。
更何况，这伤口看起来并非利器所为。
“这，这就是你说的食尸怪干的？”
周越之几乎不敢直视那道红白黑色彩混杂的巨大伤口，心中隐隐害怕，甚至有点不期望跟那怪物碰面。
顾俊站起身，用块破布擦了擦手，揣测道:“食尸怪这次杀活人，可能是因为正好碰见他们在处理尸体，它们就想狗一样，几年不见肉骨头，好不容易有大餐，却被人端走，就会护食。”
周越之有些不明白:“那这里这么多大餐，它为什么还要去朱州杀活人？”
“或许是因为，这次偶然的屠杀，让它发现了活人和腐尸之间的关系。”顾俊冷静道，“这些没脑子的家伙，眼里只有食物，现在突然灵光一闪，不会就此打住的。”
食物当然是越多越好。
“那我们现在……”周越之略有迟疑，他盯着男人，等待对方的计划。
“我不知道它们的数量。”顾俊说到这里，眉峰间竟有些愁意，“如果数量少，我一个人可以对付它们，如果太多……”
他的目光看向周越之:“那我就需要帮手。”
一听顾俊可能要帮手，周越之肃然凝神，整个人警觉，好像下一秒就要开始实施计划。
“我们最近几晚都要辛苦一些。”顾俊说出了他的临时计划。
为了确定食尸怪的数量，他们需要深夜探索战场。
尸体堆积在此处，那些怪物一定会进食，它们只会选择深夜前来，两人不确定时间，所以最近几晚都要来回奔波。
本来他们只需要待在此处，等上几晚调查清楚便可，但由于被小太监和护卫监视，为避免怀疑，而导致造成其他不必要的伤亡，他们只能选择第二方案。
至于今晚……
周越之抬头看向天边，此刻是下午时分，距离天黑，不到四个小时。
他们将尸体丢回原地，钻进旁边的树林里。
顾俊从储物袋里掏了把枪出来，交给周越之。
周某人看见枪支，一愣，前几天找男人要都不给，这下怎么就爽快的拿出来了？
“凡事总要想到最坏的结果，这枪你收几天，如果出现我到不了场的情况，你就开枪。”顾俊说道。
周越之欣喜道:“开枪能打死怪物吗？”
“不能。”顾俊一脸正色说，“但是能临时阻碍食尸怪，以及，开枪提醒我，你遇到了麻烦。”
行吧。
周越之正要接枪，男人突然又避开，像是想起什么:“你应该不会使用它。”
说着，他啪嗒一下按下枪支的保险，抬手对准旁边的树干，食指微动。
“喀嚓”一声。
是空枪，没有子弹。
确保周越之知道如何使用方法后，他才装上子弹，交出了手枪。
很快，夜幕降临，天色昏暗。
两个藏身在林间的灌木中，四只眼都盯向战场。
今晚没有月光，荒郊野岭一片黝黑，只能模糊得看见连绵的树影。
刚刚天将黑时，顾俊在尸坑里放了把小火，现在火势逐渐变大，橘白色的火光照射范围有限，但在黑夜里提供了帮助。
唰唰。
就在火势进一步蔓延，出现滚滚浓烟的时候，周越之听见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像疾风冲刷过树叶，带起一阵哗啦啦乱响。
正在他疑惑的下一秒，视野中突然捕捉到一道高大的黑影。
宽阔无遮挡的尸体群上空，忽然闪现出一道诡异的影子，眨眼之间，那黑影便到了起火的尸坑前。
周越之惊奇得睁大双眼，那几百米的距离，食尸怪竟行动如残影，瞬间抵达，可见其速度之快。
食尸怪像嗅见危险的狗，停驻在尸坑前，焦黑躯体上的那颗脑袋，没有眼睛，但却好像在观望火苗。
只听又一阵唰唰音。
第二个食尸怪出现了。
这个食尸怪没有理会火势，它躬起身子，四肢诡异得着地，放缓速度，不断在旁边尸堆里寻找着什么。
很快，它在无数较为新鲜的尸体里，找到了中意的食物。
由于它远离火光，背对光照，周越之只看见它提起腐烂的尸体，一整个往脑袋部位塞，身躯一动一动的，像是在咀嚼。
很快，几分钟后，十几块血红色的人骨被它丢弃在地，而其他部位连同白骨都被它硬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周越之死死盯着这一系列动作，想起白天看见的腐尸……
他又想吐了。
吃饱的食尸怪凑近另一个同类，借着火光，周越之见到它焦黑的躯体上还沾连着污血腐肉。
随后，两个怪物竟然同时低下身，开始用尖利的爪子刨土。
它们刨土的速度也很快，大块大块的黄土泥巴被甩向半空，落进了燃烧的尸坑里。
周越之看明白了，它们想灭火，虽然不知道更聪明的办法，但食尸怪这样的举动，完全不像是没有一丁点智商的怪物。
他瞄向趴在身旁的顾俊，发现后者也在紧盯两只怪物的举动，虽然没有明显的惊讶，但在微暗的氛围中，从他映出火光的瞳孔里，周越之还是发现了微妙的情绪。
他微微移动身子，凑过去在男人耳边低声交谈:“你说它们是脑袋灵光一闪，我看怎么像是触发了个小爆炸。”
“嘘。”
顾俊微微侧开耳，不着痕迹的躲开周越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