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月光从林中叶间的缝隙透下来,现在的时辰应是亥时。
山林之中本该是万籁俱静,但是谁曾想几个黑影在林间穿梭惊起了阵阵本已歇息了的飞鸟。
“可恶,还是这般阴魂不散!”
陆君皓不曾想对方的轻功并不是很差,现在就算是用尽全力也只是能甩开那些人不远,被追杀的他必须想出个法子摆脱掉那几个阴魂不散的追兵,否则一旦被追上一条命就得交代在这里。
今晚十五,月亮格外的圆格外的亮,夜晚的林间愣是被月光照得亮亮的。
陆君皓现在是对着月光又爱又恨。
爱它因为它能照亮逃生的路线,恨它因为它也让自己的行踪暴露无遗。
不能再这么逃命了,这样逃下去是没有结果的,但是一想到要面对武功只比他差了那么几分的三个人,陆君皓还是不得不忍住自己想搏命的想法。
正这么想着,陆君皓的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是一片林中的湖水。
湖水在月光中是那样的透亮,像饰物店铺里卖的西域的琉璃镜子一般。
但现在不是欣赏景色的时候,再过片刻自己可能就要丧命于此了。
躲到水下么?不成,这个仇家派来的人据说追踪术了得,躲进水中肯定是不顶用的。
等等!水面上怎么会有一个人!
陆君皓以为自己疲于奔命出现了幻觉,赶紧揉了揉眼睛。
没错的,不是幻觉,水面之上确实有一个人!
能就这样立于水面之上的,看来此人的内功和轻功都相当了得,仇家是绝对请不到这样的高人的!
也就是,有救了!
陆君皓觉得自己可以在这个人的身上赌一把命,如果他是仇家请来的人,自己肯定难逃一死。
如果不是,就欠他一个人情一条命,日后找机会把这个恩报了,所谓的江湖本就是你来我往的,说不准一个绝世高手会遭谁的毒手呢……
“小侠陆君皓,现遇性命之危,在此请高人相助!小侠定会阁下的报答救命之恩!”
二话不说,陆君皓直接向水面上的人行礼请求他能帮助自己。
但是,湖面上的人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任何出手的动作。
“小侠陆君皓,现遇性命之危,还请高人……”
陆君皓赶紧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自己的说的话,但是话说到一半就被一个清冷的声线打断了。
“他们是寻不到这里的。”
什么时候?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陆君皓瞬间觉得自己的头皮开始发麻,这个人果然是一个高手,他出手的时候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刚才要是这个人对他下了杀手,现在陆君皓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已经丧命了吧……
现在一回想,陆君皓觉得自己是极幸运的,还好这个人并不是什么仇家。
听声音陆君皓可以分辨出这是名男子,但是这声音清清冷冷的,就像月光一般让人感觉微微发凉。
现在没有追兵威胁暂时是安全的,陆君皓对着刚才救了他的人偷瞄了一眼。
这个人的侧颜还是好看的很,那眉目就像精雕细琢过一般,看起来和自己的年纪相仿,也就二十一二左右。
他没有扎起头发,一头瀑布一般的发丝就这样垂过腰间,那月光一般的肤色,在月光更显得剔透。
他的身上是一袭银白色的袍子,不知道是什么料子但是看着就像漂在水上的月光一般。
这样的一个人,陆君皓一时间只能想到一尘不染这个词语来形容了。
他的手里好像还牵着一股赤红的细绳子,看来是真的内力深厚了。
陆君皓完全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刚才自己根本没感受到这个人出手,虽说现在自己的功力不敢称是数一数二但也是上乘,这样的绝世高人果真是摘叶飞花皆可伤人。
仅仅就用这样的红线绳就能把那几个追兵给解决掉,此等功力,就算是江湖上自称第一的人也做不到。
“小侠……”
“陆君皓,名字说一遍我便记得住的。”
清冷的声音传来,直接打断了陆君皓本来准备好用来介绍自己的话。
“请问恩公尊姓大名,小侠不才,愿当牛做马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
“牧月。”
完全没有多余废话的性格还真是和这个人的声音一样,都是清清冷冷的。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若是能再温柔一点儿,那肯定是走在街上都会引人流连的。
这样的相貌说真的,二十多年来,陆君皓见识过的男男女女还没有一个人比得上的。
尤其是在这月光之下,牧月又正好站在水面的月光倒影之中,那看起来就像一位从天上飘落凡尘的仙人。
牧月对于对方现在这般盯着自己看到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确实不是凡间之人,他是从天上来到这凡间接受磨炼的仙人。
刚才他只是通过名为镜花水月的仙法来到了这个有月亮倒影的凡间。
但是,遇到的这个人却有些奇怪。
按理说犯人应该是看不到神仙的——至少神仙没有刻意要把自己的身姿暴露在凡人眼前的时候是看不见的。
这个人不但是看得见他,还闯入了自己设下的进制。
牧月是月老殿新上任的月老,负责帮助月老和红娘掌管人间姻缘之事。
像他这样的仙人其实有不少,毕竟人间很大,就算是神仙只是一个人来处理所有的事务也会倍感压力。
所以月老本尊专门收了一批弟子,协助自己掌管姻缘,牧月便是其中一个。
在师傅那里掌握了月老职务的具体事宜和各类仙法后,牧月便被月老派到了凡间。
谁知,这刚来到凡间,就遇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牧月再次确认了,眼前这个叫陆君皓的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凡人。
牧月知道自己的仙法还不强,但是凡人能在自己解除仙法禁制之前能自己闯入还能看得到自己的,也只有两种可能了。
一是这个人极具慧根,在未来可以走上得道飞升路子。
这第二条便是这个人在姻缘上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能看到身为月老的自己。
极具慧根的人在人间确实是太少了,这个人再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得道飞升的料子。
那么,这个人肯定是在姻缘上出了什么问题。
牧月不曾想,这才刚下凡间就遇到了第一个需要解决姻缘问题的对象。
牧月闭上眼睛默念起灵视的咒语,再睁开眼时本来琥珀色的眸子便像染上了星光一般。
月老的灵视之法可以看到对方身上系着的红线,被红线系上的双方便是有缘之人,帮助有缘人走到一起也算是月老的工作之一。
至于红线的系法,其实并不是凡间流传的那样系在脚上,只是月老本尊的个人喜好,实际上系在哪里都是可以的。
牧月看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子。
这个人的红线是断的!
那一根断掉的红线还是就这样系在这个人的手腕上,余下的漫无目的的飘着。
这样的场景在作为月老的牧月眼中看着实属悲凉,这红线不可能是房间刀刃所断,被牵线的有缘人也根本无力挣脱。
月老的情丝红线是天地之宝,天地之间只要是有感情的存在,都逃不开一个情字。
月老的红线更不可能是什么凡人就能够弄断的。
但是这个人的红线确确实实是断了的。
“名字。”
牧月觉得多想无益,还是先查一查姻缘簿,看看这个人的红线本是和谁绑在一起的。
“小侠陆君皓。”
听到牧月开口问自己的名字,陆君皓赶紧重复了一遍。
“怎么写。”
刚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了,现在查阅姻缘簿肯定要把名字中的每个字都对得上号才能查的准。
“光怪陆离的陆,君子的君,皓月的皓。”
陆君皓刚说完就看见牧月凭空的编出了一本厚簿子和一支毛笔。
那本厚簿子就在牧月的身前飘着还发着淡淡的荧光,那支毛笔被牧月握在手中。
陆君皓就见牧月对着簿子隔空写下了他的名字,然后厚簿子就哗啦啦的自己翻动了起来。
到这个时候,陆君皓才结结实实的意识到,这个叫牧月的根本不是凡人!
一支毛笔,一本簿子,这不就是老人讲的故事里的地府判官么!
勾魂夺命笔再加上阴阳生死簿,这个人就是判官!
难道说,现在自己不是被救下来了,其实是在这之前已经丢了性命,现在判官是来带走自己的……
现在翻阅生死簿就是在查阅此生的功过,到时候下了地府就要直接跟十殿阎罗汇报。
但是,一想到自己只活了二十多个年头就这么年纪轻轻的没掉了,陆君皓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一想到自己自幼孤苦伶仃被师傅收养七岁开始跟师傅习武,十七岁便独自一人在江湖上游历一直以来做的都是正派之事,可不曾想天意难违,就这样早早地尽了阳寿。
“判官大人,小人还想在凡间多留几日,还望判官大人成全!”
哪怕在多留几日也好,再看看这个这个自己记忆不多的凡间,兴许再度投胎转世看到的分镜就不一样了……
“你在说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判官。”
听到陆君皓突然说出口的稀奇古怪的要求,牧月也不知道陆君皓为什么把自己当做判官了。
但是这姻缘簿死活都搜索不出来陆君皓的名字。
明明陆君皓身上牵着红线,但是这姻缘簿之中却并有相应的记载——这个人好生奇怪。
“您手中的不是夺命笔和生死簿么,小人不敢冒犯判官大人!”
“我是月老,这是姻缘簿,刚才我只是在给你测看姻缘。”
“姻缘,您真的是月老?”
听到牧月说自己是月老,陆君皓说真的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坊间传闻中的月老都是一个老者的形象,在这月下执杖,杖上悬着姻缘簿,另一手持布包包内是红线绳儿。
月老把红线人的两端分别系在两个人的足上,便是结了缘了。
但是眼前的这个看起来跟自己年纪相仿的人说自己是月老,陆君皓还是不太相信的。
说实在的,是不太敢信,但是又不得不信。
红线绳儿和姻缘簿都在牧月的身上出现了,陆君皓又不得不信。
“没错,我是月老,可还有什么疑问?”
牧月合上了姻缘簿,这个在印不上没有记载的人怎么会系着红线,这件事情牧月不得不在意,就算是红线断掉了的,那姻缘簿中也应该会有记载的,可是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难道说,这是哪个糊涂的月老没给这个人系上另外一个人,还是说系上以后忘记做了记录?
这样的失误属实是不应该,但是陆君皓现在的姻缘问题还是的解决掉,要不然这个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真爱之人。
这就是月老职务出现失误的严重后果,牧月提醒自己切不可像前人一样马虎,耽误了人家的良辰佳缘。
“没疑问没疑问,只是觉得您和传说中的不太匹配……”
牧月的形象跟传说中的月老差的太多了,陆君皓觉得这样一个年纪相仿的清冷人,再怎么看都不像那个传说中的老者。
“凡间传说中的是师尊,我只是师尊座下的弟子,负责协助师尊掌管凡间的姻缘。”
牧月这清清冷冷的声音听着也不像要帮人结缘的样子,这一点也和传说中的慈眉善目大相径庭。
但是,这清清冷冷的声线在牧月的身上,陆君皓反而觉得听起来十分的舒服。
刚才听牧月说在给自己测算姻缘,陆君皓又二十多年来确实是一个知心中意的人都没遇到过。
跟其他人相比,陆君皓觉得自己所说没有什么大财,但是如果有个伴儿自己一身武艺在镖局里谋个差事当个镖师还是能满足家里的温饱问题的。
只可惜,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过。
也不是没有像说书先生讲的那般救过哪家的公子小姐,但是那些人也是只出了些钱财聊表谢意,至于以身相许陆君皓是根本没有听说过。
如今正好撞到了真的神仙还是个月老,问一问自己的姻缘总是不过分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小月老肯不肯把测算的结果说出来。
“天机不可泄露,你的有缘人总会和你相见的。”
看着这个叫陆君皓的凡人这样热烈的眼神,牧月也清楚这个人对一段美好佳缘的期望。
但是,当下的情况是这个人根本没有出现在姻缘簿里。
虽说尽职尽责是他应该做的,但是直接就这样跟这个人说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缘分,未免还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牧月还是选择了用“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来把这件事情搪塞过去,并在心中记上了一笔——要给陆君皓找一个合适的好人家。
牧月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还是多看了几眼陆君皓的。
这个人眉宇间一股英气,看着就让人感觉很舒服,之前听他自称“小侠”想必平时也是个行侠仗义之人。
应该是一个好人,那就应该给他一个好的姻缘,毕竟好人终需好人配,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一向是月老这个职务的行事准则。
“还劳烦您告知一二。”
“不可,妄探天机已是罪过,你等凡人可吃不起天谴。”
一听到牧月说到天谴,陆君皓还是乖乖的把自己的好奇心给压了回去。
之前坊间传说的天谴可是要被五雷轰顶的,说是最后人都变成焦炭末子了。
更严重的还是听算命的先生讲的,说是天谴还会让人魂飞魄散从此在这个世间消失,更不要说什么来生转世了。
陆君皓一盘算,自己现在才二十刚出头,因为这一个问题就给魂飞魄散了也属实不值得。
既然神仙说不让问那就不问了,反正姻缘这种事情,时机到了也总会到的。
“那就按您的意思,我不问便是了。”
听到陆君皓说不问自己的姻缘之事,牧月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是得把这个人的姻缘给续上。
这断了的红线可是怎么着都找不到命定之人的,但是这个人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人,招各级文跟他询问清楚然后再寻一寻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良人,再用红线把他们撮合在一起,这就是他作为月老的本职工作了。
“嗯。”
“那,去哪里可以找到您呢?”
“城东的月老庙,去那边便可寻到我。那群人已经离开了森林,你无需再担心性命的问题。”
牧月说完一转身便从陆君皓的眼前消失了。
牧月的离开甚至连一点涟漪都没带起来——湖面还是十分的平静,水中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仿佛牧月从不曾在水面上出现一般。
“这神仙,还真是来去匆匆啊。”
现在既然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了,那就可以安心的回城里了。
陆君皓估算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子时了,之前住的旅店咱试试回不去了,先找一家旅店歇歇脚,明早再回去收拾。
回到城里,陆君皓找了家旅店付了钱先住上一晚。
把随身的佩剑放到枕边,陆君皓脱了鞋直接就躺到了床上。
毕竟有仇家,再怎么着都是不安全的,现在也只能在旅店里和衣而卧。
这浪迹江湖的总是会在行侠仗义的时候不小心得罪那么几个人,只是这次一次雇了三个杀手,要不是正好撞上了一个神仙今天肯定就丢了性命。
陆君皓想起了牧月的身影,真不愧是神仙,好看的根本不像人家才会有的。
这几年在江湖上的游历,他也见过形形色色的各种人,男的女的,老的幼的,美的丑的也算是小有见识。
只是牧月跟这些人真的是完全不一样,虽然说话冷冷清清的,但是听起来却很舒服,不像有的人整日故作高冷,说出口的话刻薄得让人心寒。
那模样也是好得很,这些年来自称貌比潘安的男子和赛过西施的女子他也是见识过不少的,只不过今天只是见过了牧月几眼而已,那些个人都被完完全全的比下去了。
这天上来的神仙跟这地上的凡人确实是没有办法比拟的,牧月的脸上没有胭脂水粉的装饰,却也是好看的让人看过一眼就忘不掉。
牧月的左边的腰间挂着一个白色的布袋子,想必是仙人用仙法制成的存放自己的物品的袋子,这个东西陆君皓小时候游艇师傅讲故事的时候提起过,那个那种叫乾坤袋,虽然表面上看去只是个巴掌大小的布袋子,但是这是用神仙的仙法制成的,里面可以放下各类的东西放再多都不觉得沉。
牧月身上为数不多除了白色以外的颜色,是他左边腰间那一串用红绳儿串起来的铃铛。
还有一个镂空了的金色的圆球香囊是挂在右边的,里面不知放的是什么香料,那时候他明明是在湖边的,却还能嗅到淡淡的冷香。
这些物件儿在牧月查姻缘簿的时候都会发着淡淡的荧光,果然是仙家的物什,看着就是不一样。
“城东的的月老庙么?”
一想起牧月临别前说的地方,陆君皓对着自己喃喃了一句。
改天有时间就去那里找牧月吧,牧月既然是月老,那么月老在月老庙里也是正常。
只是看着牧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陆君皓便觉得这个人跟这个红尘世间还有这月老的职务不是很匹配。
谁也想不到这样清清冷冷的一个男子竟让说自己是为有缘人牵红线得月老,不过这姻缘之事还是马虎不得的。跟牧月走的近一点,说不准哪天这个神仙就先把咱自己的姻缘大事给解决了。
现在想想还真是期待那位跟咱有缘的人的模样呢。
看咱的相貌那也是仪表堂堂,那有缘人肯定也会是个顶漂亮的人。
陆君皓这样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一早起来,简单的在路边的铺子里吃了碗馄饨面,陆君皓便马不停蹄的毁到了自己原本住的旅店之中。
“客官您昨夜不在,本来您吩咐烧的洗澡水我们最后只能饶给别家了。”
店里的跑堂一见到陆君皓回来,赶紧把昨晚的情况跟陆君皓说了一遍。
“无妨,那昨夜可曾有人来找过我?”
“没有,昨夜不曾有人来过。”
“有劳了。”
那些追杀的人没来旅店,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陆君皓从怀里摸出了几枚铜钱给了跑堂,跑堂接了连声道谢。
“谢谢客官,谢谢客官!”
陆君皓摆摆手转身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