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洄城。
林石集团的董事长,林茂璋,在亲自将自己的儿子,林恙,从警察局接出来之后,便冷着一张脸,吩咐司机直接去火车站。
林恙挂他爹身上,哭的要晕死过去似得,一直说着他自己从小就死了亲妈之类的可怜话,求着他爹放过他的这第一万零一次。
林茂璋一个在公司管着上万人,平时一副领导气质加持,任谁见了他,怕是都觉得拘谨的大老板,如今搂着自己已经二十二岁儿子,那叫一个无奈。
不是他舍得将宝贝儿子送到乡下去,而是照他这儿子的混劲儿,他怕哪一天,他这儿子能先他一步,见他那死了的老婆去。
“唉,”林茂璋到底是狠了狠心,道,“等你到了,你哥,也就是爸之前跟你提过的,爸当兵那会儿一个战友的儿子,会在那儿接你,到了那里听话一点儿……我可告诉你,你哥当兵那会儿狠着呢,他要是把你打死了,可别怪你爸我给人家签谅解书!”
林恙“哇——”的一声,又开始哭他妈,让他妈晚上去找他爸。
司机大叔朝着后头看了一眼,都跟着有些心疼。
硬是将宝贝儿子塞到火车上,林茂璋跟着火车走了两步,双眼酸涩。
林恙都被塞进火车了,隔着窗户还哭着对着他亲爹开骂。
“老林!你大爷的!咒你再生儿子没屁眼儿!”
林茂璋嘴角抽搐。
想当年,他也是被老爷子送去当兵几年,才改掉一身的臭毛病,如今轮到他教育自己的儿子了,却怎么都不舍得。
也是想了又想,他才决定将他送到乡下去,让他的一个因伤退伍的战友的儿子帮他一把。
此时,一个小县城火车站的出站口处,但凡有人经过这里,都要朝着一个男人侧目一眼。
男人一米八九的身高,二十七八的年纪,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儿,下身穿着一件黑色运动长裤,剃着寸头,冷硬的嘴里叼着一根烟,魁梧地靠在一根路灯柱子上,整个人看起来懒散而又阳刚。
他叫佘赞劲,他来接人,接一个城里富人家里的小少爷。
穿着一身运动装的林恙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都还在锲而不舍地给他爸打着电话,一边打,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自打林恙出来,佘赞劲就眯着眼看着他。
拿着一个行李箱,全身裹着运动套装,身材匀称,在直落落的日头下,一张好看的脸干净到让人看不到毛孔。
这还是佘赞劲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样漂亮的男生。
林恙留意到有人看自己,抬眼过去,直接就跟佘赞劲对上眼了。
佘赞劲双手揣兜,大大方方地接住了他的目光。
林恙心想,呦呵。
许是同性相斥,林恙面对这么一个雄性特征爆棚的男人,而且自己处于一种被压迫的状态,对他实在是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林恙一边走,一边看着他,明明就是一个阳光漂亮的少年,却拽的跟二五八万似得,“看屁啊你!”
就在林恙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却直接用一只粗糙干燥而有力的手,攥住了他的后脖子。
林恙就跟被抓住了颈子的猫儿似得,刚要炸,男人却咬着烟,阳刚地笑了起来,问:“小恙?”
“啊!”林恙一下就愣住了,一时之间都忘了挣扎,“你谁啊?”
佘赞劲明明就是硬朗少言的长相,但对他说每一个字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你哥。”
他哥?他……
林恙有点儿反应过来了。
这就是他爸说的那个,那个他要是不听话,狠起来能把他给打死的那个男的?
看这大哥对着他笑的,可真是够灿烂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恙抓着脑袋,说“哦,就是你啊。”
“对,”佘赞劲上手替他提了行李,说,“咱走吧。”
林小少爷脑子迷迷瞪瞪的,跟着人走。
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佘赞劲将林恙的行李箱放到一辆电动车的前头,林恙见了,一脸的嫌弃,甚至有些失控,“你就开这破车来接我啊!”
就算不是汽车,那也得是一辆摩托车吧!
他林恙这辈子,还没坐过电动车!还是两轮的!
“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佘赞劲带着一点儿军痞气,瞅着林恙,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你这还挑啊?”
林恙噎了一下,情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跨上电动车的后座,林恙坐不习惯,烦躁劲儿又上来。
但坐都已经坐上来了,只能就这么着了。
佘赞劲骑着电动车,带着林恙出了县城,沿途就是一望无际的麦田。
林恙本来还挺烦躁的,觉得乡下穷,自己肯定没好日子过,可一看到跟城里不一样的东西,吹着翻滚过麦浪的风,一整个就兴奋了起来。
“我艹——”林恙搂着佘赞劲的腰,左看又看,上看下看,“你们这儿的绿化真牛逼!”
佘赞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这是庄稼,是小麦……林恙!坐好,别乱动!”
林恙一整个躁动了起来,脱了自己的外套,不怕死地从电动车的后座上站了起来,拿着外套展臂挥舞着,恨不得上蹿下跳。
“哇吼——”
佘赞劲努力控制着平衡,谁知道,林恙一边挥舞,居然还一手摁到了他的头上。
佘赞劲一下没控制住,就这样带着林恙,连车带人全摔了。
林恙倒在地上,疼的嗷嗷叫,大喊着让佘劲赞赶紧给他叫救护车。
一胳膊血的佘赞劲爬了起来,脸已经有些黑了。
他抓着林恙,给他稍微检查了一下,见他只是腿上擦伤了一块儿,破皮而已,血都没流,又看了一眼摔的不成样子的电动车,就直接将疼的嗷嗷叫的林恙扛了起来,朝着远处能看到轮廓的村子过去。
这一天,林恙在佘赞劲的肩膀上嚎的,让全村都知道了,佘赞劲今儿个带回村一个娇气的富家小少爷。
“谁啊这是,哭恁厉害。”
“佘家那个小子带回来的,哎呦,一个男娃,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佘家小子上哪儿抢的媳妇儿呢!”
佘赞劲也没将林恙扛回家,而是扛到了村里的一个小诊所那里。
诊所外头,一帮光着膀子的男人正在聊天儿,见佘家小子扛着一个嗷嗷叫的小子过来,全都看了过去。
佘赞劲黑着一张脸,跟人打招呼,“叔。”
“哎呦,咋了这是!”诊所的医生,关涛,连忙迎了上来,看着佘劲赞流血的胳膊,吓得不轻。
佘赞劲觉得林恙丢人,扛着他,率先一步就进了诊所,关涛连忙跟上。
一大帮男人也跟上去看热闹,全都挤进了这个小诊所, 一人一句地问。
“这是谁啊?”
“咋了这是?”
“哎呦,咋流这么多血!”
“……”
佘赞劲将简直要哭晕过去的林恙放到椅子上,搂着他,当着村里人的面儿,将他的哭的实在是狼狈的脸摁到了自己的怀里,“……叔,你先给他看看吧。”
“行!”关涛拿着药跟棉签过来,“哎呦,伤哪儿了这?”
佘赞劲扯了一下他的裤腿儿。
关涛拿着药,眯着眼凑上去:“……”
一个个地伸着脑袋的村里人:“……”
关涛都忍不住笑了,一大把年纪,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哎呦,哈哈哈哈……”
村里人也跟着笑。
别说是个男的了,就算是姑娘,他们也没见过这么娇气的。
佘赞劲也笑,搂着林恙问他:“丢人不你?”
林恙疼的嘴唇哆嗦,泪腺体质又让他根本就控制不住眼泪,骂人都喘不上气儿来,“呜呜呜呜啊啊啊我艹……我艹你!”
佘赞劲在他骂出来之前,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对着关涛说:“叔,你别笑了,赶紧给他上点儿药。”
“哎呦,老关,可快点儿吧,”一个村里人打趣道,“可别给这娃娃疼坏了!”
林恙泪眼汪汪的,想骂死这人。
但佘赞劲捂着他的嘴,他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阿劲啊,这谁啊这?”又一个叔辈的人问。
佘赞劲:“我爸一朋友的小孩儿,城里来的。”
又一个婶子说:“城里人就是娇气!”
上了药,佘赞劲也没管自己的胳膊,搂着林恙就走了。
走到一个沿坑的院子,佘赞劲才停了下来,因为没有锁门,他用脚一踹,就把门给推开了。
林恙一边骂,一边挣扎着要下来。
佘赞劲也由着他,将他放了下来。
林恙呸呸几口,眼泪都还没擦干净,就气冲冲地拿出手机,要给他爸打电话,让他爸接他回去。
“小恙,你到了啊?”林茂璋问。
“赶紧接我回去!”林恙蹭着鼻子,吼着说。
佘赞劲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打电话。
林茂璋提高了声音:“阿劲?”
佘赞劲听了,上去直接拿走了林恙手里的手机。
林恙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正要伸手去抢,却被佘赞劲一个搂住,捞到怀里摁着,“林叔。”
“阿劲,好好管教管教他!他要是不听话你就打,打死都没事儿!”林茂璋说。
佘赞劲听了这话,却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低头看着怀里的林恙,也没有说什么。
林恙听了这话,对着他爸就开骂。
“林茂璋你个老不死的!你是我亲爹吗你!”
“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半夜去找你!”
“我……”
佘赞劲捂住林恙的嘴。
“唔,唔唔唔!!!”林恙瞪着一双眼,看着佘赞劲。
佘赞劲深邃的眸子里带着笑,“知道了,林叔。”
那边叹了一口气,交代了一句,让他把林恙的手机给收了,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佘赞劲也松开了林恙的嘴,然后就这样压眸看着他。
林恙还真有些害怕了,问他:“你,你该不会真想打我吧!”
佘赞劲将眉毛一挑,问他:“你在家的时候,有人打你。”
“啊?”林恙怎么都没有想到,佘赞劲会这么问。
他灵活的小脑袋瓜子一转,立马做出一副受尽了欺负的可怜状,可怜巴巴地说:“有,怎么会没有呢。”
佘赞劲听了这话,脸色稍微严肃了起来:“谁打你了?”
“……就,我爸啊,”林恙直接信口胡诌,努力给自己树立一个受尽虐待的可怜形象,“我爸他老打我,这次不过是因为我犯了一点点的小错误,就把我丢到这里来了。”
佘赞劲有些怀疑,毕竟在他儿时的记忆里,林恙是林茂璋和亡妻留下的唯一的孩子。
而林茂璋在他妻子生前,二人感情甚笃,把林恙更是当做命根子。
林恙见他不信,泪汪汪着一双眼,又开始胡诌说:“我爸想给我娶后妈,想给我生个弟弟,我不同意,他就想把我给扔的远远的……”
佘赞劲多少觉得他有一些可怜,信了他,又一把将他给搂到了怀里。
林恙没想到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上了当,还愣了一下。
“腿还疼不疼?”佘赞劲问他。
林恙:“啊?不,不疼了。”
佘赞劲给他擦了一下眼泪,低头看着他说:“我不会打你。”
林恙看着他,觉得他这话分外的可信。
只要不挨打,他还怕什么?
“饿了吧?”佘赞劲问。
林恙:“还,还行。”
“你爸让我好好教育你一年,”佘赞劲跟他说,“一年后,他就让你回去。”
林恙:“哦……”
佘赞劲又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两把,说:“你到屋里待着去吧,我去给你做饭。”
林恙晕晕乎乎地就到屋里待着去了,一进屋,就开始乱晃悠。
地上只铺着砖头,砖头上覆盖着一层扎实的,厚厚的土;屋顶是三角梁,高高的,上头全都是蜘蛛网。
林恙光是看着,就觉得膈应的慌。
这地方,能住人吗!
佘赞劲下了两碗面,又打了三个鸡蛋,端进了屋子。
此时的林恙正翻腾着他爸给他收拾的行李箱,发现里头除了几身衣裳,就没有什么的时候,他一整个人都不好了。
开玩笑吧,真这样的话,他怕是连今晚都过不去!
“过来吃饭!”佘赞劲将面放到桌子上,叫他。
林恙气的猛踹了两下箱子。
“怎么了?”佘赞劲将两碗面放到桌子上,双手揣兜,目光带着有点儿顿感的冷硬地看着他。
他明明没有说什么,连声音都是低沉平稳的,但就是让人觉得像是在叱责。
见林恙气哼哼地不出声,佘赞劲走了过去,垂着眼皮子,朝着他的脚下看了一眼。
里面就只有几件衣裳,就没有旁的了。
佘赞劲看向林恙。
当着佘赞劲的面儿,林恙又朝着箱子踢了一脚,“我的洗发水沐浴露面霜!一样都没有!艹!”
佘赞劲还以为是什么事儿,他又挑了一下眉,看向箱子,说:“好像还不止。”
“?”林恙皱着眉头,看向他。
佘赞劲调侃说:“你爸忘了让人给你塞内裤了。”
林恙:“……”
“用我的,”佘赞劲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也是想不通,哪值得这个小少爷发这么大的脾气,双手揣着兜说,“赶紧去吃饭吧。”
林恙暂时压住了自己的脾气,又朝着箱子踹了一脚,也不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衣裳,直接就朝着饭桌过去。
桌子上是两碗清汤面,真就是清汤,就是上头窝着鸡蛋。
林恙觉得没胃口,不想吃。
佘赞劲已经走过来坐下了。
林恙看着他魁梧的一个大男人,坐在那里,显得手里的筷子细,碗也小的模样,问他:“这是你做的?”
佘赞劲一副他这不是废话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看这家里还有谁?”
林恙光是看着,就吃不下去,说了一句“你自己吃吧”,就又拿着手机去了外头。
佘赞劲也不管他,三两下将面给吃了,连林恙的那一碗都吃了个干净。
他看到林恙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小板凳上,掀着裤腿儿看着自己的“伤”,碰一下就呲牙咧嘴的。
也不知道这小子刚才踹箱子的狠劲儿是哪来的。
林恙跟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挨个打了过去,可谁知道,那帮人不是不接他的电话,就是说什么他爸已经打过招呼了,不敢借钱给他。
佘赞劲也不管他,自己躺床上去睡。
林恙在骂完人之后,终于放弃了,打算暂时在这里迁就一晚上。
他一回屋,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空碗,然后又进了佘赞劲睡觉的屋子,见他已经躺在床上,一副要睡的架势了,直接就皱了一下眉头。
这人睡觉前都不洗澡的吗?
“喂!”林恙叫他。
“嗯?”佘赞劲忙了一天,又得去接这个小祖宗,早就困了,这会儿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怎么了?”
“浴室在哪儿?”林恙问,“我要洗澡!”
佘赞劲这才睁开眼,枕着手臂看着他,“太阳能没晒上水,没热水,今天别洗了。”
“什么?!!!”一听不能洗澡,林恙受不了了。
佘赞劲给他挪了位置,“上来睡觉。”
“我要洗澡!”林恙十分不讲理地说。
佘赞劲也不跟他争,随便他,说:“你要是受得了凉水的话,那你就去吧。”
林恙是不可能不洗澡的。
虽然现在已经入春了,但春寒还是挺严重的,更何况是在晚上。
但林恙固执劲儿上来,非要去,问了佘赞劲浴室的位置后,扭头就走
“等一下。”佘赞劲叫住了他。
林恙没好气地回头:“干嘛!”
佘赞劲撑起上身,打开床头的抽屉,给他拿了一个手电筒出来,递给了他。
林恙看着手电筒,问他:“什么意思?”
“浴室的灯坏了。”佘赞劲朝着他抬了一下手,催促他赶紧拿着,他要睡觉了。
怕黑的林恙看着这个手电筒:“……”
见他不拿,佘赞劲眯眼看他,笑问:“怎么,怕黑啊?怕黑就直接睡觉,我明天就把灯泡给装上。”
“谁!谁怕了!”林恙一把夺过手电筒,随手抓起行李箱里的一件衣裳,扭头就朝着外头走。
佘赞劲重新枕着手臂躺了回去,一时间,睡意全无。
所谓的“浴室”,不过院子角落的一个独立的小砖房,外头连泥都没有刷,也就里头贴了廉价的瓷片。
地上都是脏泥,一看就是从来都没有拖过。
林恙用手电筒照着,浑身都觉得不自在的厉害,连洗澡的心情都没有了。
但一想到水是自来水,应该是干净的,再说就迁就一晚,明天就想办法离开,到底是认了。
林恙看了一下太阳能的显示屏,发现显示屏居然是暗的,那也就是说,太阳能根本就没有开。
没有热水器也就算了,连太阳能都不开,这个人,平时都是不洗澡的吗!
林恙越想越是嫌弃,嫌弃到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哪知道,佘赞劲平时洗凉水澡洗习惯了,想洗澡的时候,几乎一年四季都是拿着水管子,在院子里往身上冲的。
草草地冲了一下澡,林恙冻的浑身哆嗦的不行,抓起一件上衣套在身上,穿完他才想起来,自己没内裤穿。
他“艹”了一声,拿起手机想打给佘赞劲,让他赶紧去找一个商场给自己买内裤去,却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不得已,林恙只得光着两条腿出去。
好在上衣够长,才不至于让他有完全暴露得羞耻感。
林恙进了房间,直接就跟佘赞劲对上眼了。
佘赞劲的目光,就这样从他的脸上,向下挪,一直挪到他的那双修长匀称的双腿上。
这小子,居然不穿裤子。
“喂!”林恙没好气地说,“你赶紧去商场给我买一条内裤去!”
佘赞劲枕着手臂,重新将目光挪到他的脸上,“村里哪来的商场。”
“什,什么?!!!”林恙震惊的不行。
佘赞劲困得不行了,给他挪了一个位置,打着哈欠道:“赶紧上来睡觉!”
林恙看着这个睡前连澡都不洗,连睡衣都不换的男人,满脸的嫌弃,“你让我跟你睡一张床上?”
佘赞劲挑眉,“那你要睡地上?”
“不是!”林恙被气笑了,“你可别告诉我,这里没有我住的房间。”
佘赞劲枕着自己的手臂,曲着一条有力的长腿看着他,“你要是想自己住的话,隔壁倒是有一个杂物间,明天你可以自己收拾。”
“什么?杂物间?”林恙一脸的不可思议,然后光着一双腿,扭头就去了隔壁。
佘赞劲看着他的腿,揉了一下眉心。
这大晚上的,他光着一双腿晃悠,不冷吗?
在看到那个放着犁,化肥,尿素袋子,浇水的带子,水泵之类的一些“奇奇怪怪”得东西的杂物间的时候,林恙的胸口都要闷岔气儿了。
这地方,再收拾,也不是人能住的!
难道他要安排自己住在这种地方吗?!!!
等林恙气呼呼地回去的时候,佘赞劲已经睡着了。
“喂!”林恙过去推他。
刚睡着就被吵醒的佘赞劲烦躁的厉害,一睁眼看到林恙,意识都还有一些不清醒,就觉得这男生长得可真好看。
他这才想起来,这是今天自己接回来的小少爷。
佘赞劲一句话都懒得多说,一把搂着林恙,就将他带到了床上,顺手就把床头的灯给关了。
“啪嗒——”一声,整个屋子都黑了下去。
“你,你要干什么!”林恙受到惊吓倒是小事儿,就是觉得挨着这么一个脏兮兮的男人,浑身觉得膈应的慌,一被佘赞劲搂在怀里,就像一只炸了的猫似得。
佘赞劲脸被他抓了,鼻孔都被戳了,差点就没能搂住他,他也是恼了,直接阴狠狠地说:“你再给我动一个试试!”
野兽一样粗重的气息袭来,林恙吓得一哆嗦,倒是平静了下来。
佘赞劲的身上,是淡淡的汗腥味儿,不至于难闻,就是侵略感十足。
他的大手,一半隔着他的上衣,一半紧贴着他都皮肤,抓着他的屁股箍着他,粗糙而又干燥温暖。
林恙浑身都绷紧了。
他安静下来,佘赞劲才总算是叹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抓的地方不对劲儿,手就顺着滑了一下。
随即,大手直接一顿。
佘赞劲想扯一下被子,给他盖住大腿,林恙却猛的一窜,可惜没有窜动。
佘赞劲自己身上光着,把他给裹住,搂着,困顿地像一只要入睡的猛兽,“别折腾了,赶紧睡觉!”
说罢,佘赞劲几息的功夫,就已经睡着了。
林恙第一次跟除了他爸以外的男人睡,还是这么大的年纪的,即便是没有闻到他想象中的恶臭味道,但一个陌生男人这样具有侵略性的气息,也足够让他难受的要命了。
一晚上,林恙都没能睡着,到了后半夜,饿的他难受,就更睡不着了。
他就这样被在咒骂中被困意拉扯了一夜,早上迷迷瞪瞪的,有些不清醒的时候,箍着他的有力手臂这才动了一下。
佘赞劲发觉自己搂着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一下就把胳膊松开了。
林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睛眯着,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佘赞劲起来,扯动被子,看着下头光溜溜的林恙,心想,这小子,睡人家的床上,倒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客气。
佘赞劲拍了拍他的脸,发现他的脸颊烫的厉害,又看着他浑浑噩噩,半睡不醒的样子,直接就用自己的大手覆上他的额头。
发烧了?
“林恙?”佘赞劲拍着他的脸叫他。
林恙难受地哼哼两声。
佘赞劲起来,从那行李箱里找了一个裤子过来,又想了一下,打开柜子,拿了自己的一条洗了干净的内裤,松松垮垮地给他穿上。
然后就立马抱着他,去了村医那里。
村医旁边就是村里的一家卖化肥的,一大早的就摆了两桌,一桌打扑克,一桌打麻将,再加上看热闹的,少说也有三四十号人了。
佘赞劲抱着林恙一过去,村里人见他抱的是那个城里来的小少爷,一个个的都觉得稀罕,几乎全都凑了过来。
就连在那打牌的,也伸着脖子往这边瞅:“咋了这是……九万!”
“放那儿!九万!杠!”又一人看来,问,“呦,这咋还抱着呢。”
佘赞劲跟人闲聊,“昨夜这小子洗了一个冷水澡,发烧了……关涛叔呢,不在家啊?”
“一大早就下地干活去了,回来得有一会儿,”一个婶子说,“哎呦,这就洗了一个凉水澡就成这样了?多大个人了还让人抱着。”
佘赞劲看着怀里的林恙,又摸了一把他的额头,觉得烧的也不算厉害,就这样抱着他,找了一个板凳坐下,看人家打牌去了。
一个叔要回家吃饭,一帮人起哄,让佘赞劲上桌,佘赞劲闲着也没事儿,就坐上桌了。
林恙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佘赞劲看着他,手上摸的牌也不看,直接打了出去,“七饼!醒了?”
才刚把注意力从他身上转到麻将上的众人又开始乐,说:“哎呦,这都烧晕了都。”
佘赞劲看着怀里的林恙乐,手上也不耽误他打牌,“能起来不?咋的,还是让你哥我抱着?”
一听这话,众人都开始哈哈大笑。
几个玩闹的小孩子也开始起哄,说:“羞羞!不害臊!”
林恙烧的身上没一点儿劲儿,难受的要命,就这还要被人笑,憋屈的眼睛都红了。
可明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却还知道瞪着佘赞劲。
佘赞劲又摸了一把他的额头,被他别着脸要躲开。
“佘哥,该你了!”一人喊。
佘赞劲也不再管怀里的林恙了,随手摸了一张牌,打了。
林恙开始在他的怀里咳嗽,咳的浑身一颤一颤的,跟小猫似得。
佘赞劲用空着的一条手臂将他在怀里颠了一下,将他搂的更紧了一些,“吃!白板!”
林恙的咳嗽控制不住,细手无力地抓着他的衣裳,整张脸闷在他的小腹上咳嗽着,看起来难受的不行。
佘赞劲皱眉看着他,刚摸了一张牌,就手一松,看着怀里的林恙。
“打牌啊!”一人催促。
佘赞劲抱着林恙站了起来,说:“不玩儿了。”
“啊?”看打牌的人愣住了。
这牌这么好,就等着他自摸一盘儿大的呢,怎么就不来了。
佘赞劲抱着林恙,往人少的地方去。
“我来!我来!”一人顶替佘赞劲,将佘赞劲刚才摸过的牌打开,一看,居然直接糊了。
一上来就赢了小百,顶干大半天的活了,把那人激动的不行。
其他人都朝着佘赞劲看过去,心想,佘哥可真是大气!
佘赞劲拿出手机,也是犹豫了一下。
毕竟是不想耽误人家干农活,可如今林恙难受成这样,他也是没办法。
打完电话,佘赞劲看着怀里的林恙,说他:“你可真是麻烦!”
林恙被烧的晕晕乎乎的,觉得自己要死了,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叫!叫救护车!”
“啊?”佘赞劲愣了一下,笑了,“你这小子倒是挺惜命的。”
关涛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扛着锄头,着急忙慌地就回来了,回来后连忙打开家门,给林恙看了看。
发烧到三十八度四,倒也不严重。
可这小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关涛问佘赞劲:“给他吃药还是打针啊?”
佘赞劲看着林恙,都替他难受,“给他打一个屁股针吧。”
一听要打屁股针,昏昏沉沉的林恙猛的一激灵,瞪大了眼看着佘赞劲。
关涛配好了药,拿着针管过来,佘赞劲也将他的裤子往下扒了一点儿。
而此时,佘赞劲跟林恙正大眼儿对小眼儿。
林恙:“你,你干嘛!”
佘赞劲顿了一下,然后直接用大手往他的眼睛上一捂,将他整个摁在了怀里,又给关叔一个眼神。
针扎进去,推入,拔出。
林恙:……欸?
一声哭嚎,吓得摸牌的人手一抖,牌都直接掉了。
突然之间,那嚎叫声又戛然而止。
佘赞劲捂着林恙的嘴,头疼的厉害。
外头几个疯跑的小孩儿嘻嘻哈哈笑着,学着林恙的吼叫,跟着喊:“哎呀——盖亚——”
“咋了这是?”又有人朝着诊所过来,探着头往里看。
见林恙被自己捂着,哭的喘不上气儿来,佘赞劲怕憋着他,就将他松开了。
这一松开,林恙就嚎的他耳膜疼。
门口一大帮人,都带着戏谑的笑。
“打屁股针了这是?”
“哪有那么大人了,还要人抱,这打个针,还哭成这样的,这个城里人,别是个傻子吧?”
这人刚说完,就被人扯了一下。
佘赞劲脸色沉了下去,朝着那人投过去一眼,看得那人讪讪然的,不敢吭声了。
林恙哭的撕心裂肺的,仿佛要疼晕过去似得。
佘赞劲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这会儿早笑不出来了,也不捂他的嘴,临走的时候跟关涛要了一颗打针后哄孩子的糖,便抱着他往外头走。
见佘赞劲的脸色不好,也没人敢调侃什么了,纷纷给他让道。
在佘赞劲走远后,才有人小心地问:“这被送来的城里小少爷啊,我看真是一个傻子!”
“别瞎说!”一个婶子连忙扒了他一下。
“咋就瞎说了!”那人觉得自己说的句句在理,“谁那么大了,还要被人抱着,不就发个烧,打个针,就能哭成这样啊!”
“这……这城里人娇气……”
“我看那也不至于娇气成这样!”
“……”
佘赞劲也是没有想到,打个针而已,怎么就能让他哭成这样。
但看着林恙疼的嘴唇抖的不成样子,脸色惨白的模样,到底是有些担心。
林恙一边哭,一边喊着要杀了他报仇,佘赞劲这才笑了出来,觉得比起这个小少爷,自己这不经他同意就给他打了屁股针,也不算太坏了。
抱着嚎的跟小猪仔似得林恙回到了家里,佘赞劲随便挡了他几下毫无章法的“报复”,就把他放到了床上。
林恙撅着屁股趴着,撑着床板的胳膊肘发着抖,整个人咬着牙,一副隐忍而随时要爆发的样子。
佘赞劲用牙撕开一颗糖,糖豆掉在手里,他上去,直接就把那颗糖塞到了林恙的嘴里。
林恙警惕地就要吐出来,一下吐到佘赞劲的手里,又被佘赞劲的手一捂,到了嘴里。
佘赞劲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那张很有味道的脸笑着,哄他似得,说:“甜的。”
林恙泪眼汪汪地瞪着他,但因为感受到了嘴里的甜味儿,连带着眼神都有一些软乎了。
“饿了吧?”佘赞劲松开他的嘴的时候,顺便给他擦了一下嘴角,将他那带着糖水的口水擦了个干净,“想吃什么。”
林恙不舍得吐糖,用舌头将糖给压着,要啐他口水。
可他一噘嘴,佘赞劲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一下子就给他捂了回去,让林恙被糖水呛的弓着腰,直咳嗽。
佘赞劲一手捂着他的嘴,又用极其有力的手臂掬着他的腰,笑的浑身的肌肉都抖动了起来。
林恙嫌他手脏,扒着他的手,不让他捂。
佘赞劲也不强迫了,摁着他的身子,让他躺在床上。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一个老奶奶的声音。
“赞劲!”
佘赞劲回来的时候,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手里还端着一碗饺子。
林恙感觉自己烧的浑身冒烟儿,躺在床上,张着嘴唇,一口一口地喘着气儿。
老人见了林恙,心疼地用那枯老的手摸在他的额头上,问:“咋烧成这样了。”
林恙有些不适地扭了一下脑袋,觉得烦,但他一双漂亮的眼睛还含着泪渍,怎么都不讨人厌。
“你也真是的!”佘赞劲的奶奶忍不住说他,“怎么照顾人家的,人家才来第一天,就烧成这样了,瞧这孩子可怜的……”
一条田园犬哈着舌头,绕着佘赞劲转悠着,上窜下挑。
佘赞劲揉着狗头,也是为了安慰奶奶,笑着说:“发烧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奶奶又叹了一口气,慈祥而轻柔地看着林恙,枯瘦带斑的手摸着林恙的额头上,看着床上的林恙,说:“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
额头被人捂着,林恙不舒服地皱了一下眉头,但他对一个老人发不出火来,就像是一只怕生的野猫,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不让她碰。
奶奶没太看出来,佘赞劲却看出来了,将碗放下后,就作势要给林恙掖一下被子,奶奶的手就这样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