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守宫砂贰
锣鼓喧天,昏礼当日,沈淮浦头戴冠玉,绯红刻丝云纹对襟,整个人如同从枫叶中浸染出来的。目中凝着深情,嘴角勾上一抹轻笑。翻身上马,腰板挺正坐在高头大马上,轻呵出,“驾——”
马蹄声一响,灯笼一晃,花轿迎亲时不能空,出发前,点燃一捆干草,轿子绕一圈,名,“燎轿。”,唢呐鸣响,花轿被好几个彪形大汉抬着,摇摇晃晃地前往易府。张灯结彩,沈淮浦于赤血红鬃马上,夹紧马腹,巡街娶新妇。
三书六礼均已备好,双方已正式定过亲,缔造采吉,礼书与迎亲早已送入府中,敲敲打打,一路上红灯高照,喜气洋洋,好不热闹。车马停在易府面前,沈淮浦先行拜过岳父岳母,礼仪到位,面上浮现淡淡笑意。可这笑容又是不那么真切。
看着让人胆战心惊,不是好相处的
易老爷这辈子安安分分,为朝廷奔波卖命,恪守本职,谁料想,嘉亲王倒是惦记上他家壹儿的主意。咬断牙关,也只得装出个和睦融融的模样,临走前叮嘱几声,“望老爷善待壹儿,要是瞧不惯了,大可以送回来就是。”
沈淮浦点头示意,十多箱奇珍异宝,西湖珍珠,龙井点茶,规整地放置在易府中央,命人打开,豆大一颗珍珠,玛瑙珊瑚应有尽有,派管家清点完后。沈淮浦深邃眼瞳中藏着不可捉摸的情绪,缓缓开口,“我必善待我家新妇,断然不会使他遭受半分委屈的。”
说罢,迎娶上轿,易壹由两个梳着双螺髻的丫鬟扶上轿子,虽是少儿郎出嫁,还是学着盖上精致红盖头,浑身装饰全是照学豆蔻少女出嫁样式。易壹走路喘两口气都费劲,从不知道出嫁也会这般累人。
发丝簪上玉簪,小巧迈着脚步,抬腿上了花轿。还是第一次坐花轿。沈淮浦拜别后,一脚踩着马鞍,拉着缰绳,转过身去。人抬的花轿走路都略带摇晃,易壹身子歪了,一头磕上花轿的顶头,痛得他叫出声来,灯笼直晃,眼神透过朦胧的红罩头直溜溜对上顽劣好奇的眉眼。
不是嘉亲王,而是身旁和他走得近的一个风流王爷,沈冽迟吹了一声口哨,马匹撞着新郎,语气带着调笑,颇有些放肆,“嫂嫂着实好看,我都看呆了呢。”
沈淮浦轻扫了他一眼,告诫不要轻举妄动,语气有些维护,“再看你嫂嫂一眼,眼珠子都给你挖下来。”
“瞧瞧,嫂嫂还没进门,你就开始维护上了。”,沈冽迟冲着左右婢女诉苦。
易壹小心翼翼地掀开红盖头,再撩起车帘一角,轿子轻移,簇拥着人群掂着脚尖,都想看清嘉亲王娶的是何等美人,十里红妆相迎,市集全挂满红灯笼,易壹被很多人吓了一大跳,瞪圆一双猫眼,又撂了下去。
轿子终于抬到门前,正妻当从正门相迎。沈淮浦遵守礼仪,先翻身下马,撩起轿门,伸出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就要接着下轿,落轿。易壹看着红盖头下方伸出手,识趣地将手放上去。
沈淮浦挽着他下轿,葱一般白嫩的小手被紧紧握在手心,滑嫩得很,沈淮浦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大拇指摩挲两下。倒是从小娇养的,手都比其他公子哥白嫩许多,也细滑得令人放不开手。
还有一个小风俗,下轿时新娘必须掉一掉眼泪,才能重新进入夫家,沈淮浦怕易壹掉不出眼泪来,下花轿的时候。特别往手腕上拧上一下,易壹不知怎么回事,疼得他直吸气。
“吧嗒”一下,泪水洇在朱红色的凤凰嫁衣上,易壹不明所以,心里暗暗复述,嘉亲王是堂堂正正的君子。
再复述一遍,嘉亲王是堂堂正正的君子,这定不是他故意而为之。
侍卫给沈淮浦奉上一只箭来,指腹挽着,轻而易举射上了花轿,寓意着驱逐一路上的霉运。
沈淮浦扶着易壹左脚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慢吞吞走过红毡,跨过驱邪多福的火盆。终于行在严亲前,隔远就瞧着妾室咬着帕子不甘心又恶狠狠地望着这边。
这会儿又开始酸弄起来,“也不是说易家门风清朗,家教得当,如今见着当家母亲,也不知道行礼。”
沈淮浦和她对望上,根本不把她当回事。易壹听话地行了两个冠礼,妾室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沈淮浦唬下来,“莫要为难我家夫人。”
管家在跟前喊礼:升,拜!升拜!升,拜!整个过程是“三跪,九叩首,六升拜。”,繁缛拜堂仪式过后,再由两个小婢女捧着龙凤花烛导行,将易壹扶在木雕婚床上。
嘉亲王大婚,有得忙了,沈淮浦还来不及照看易壹,就被拉着出去喝酒。易壹直接一把将红盖头拿下,扭动一下已经僵硬的脖颈,叹出一口气来,“真累啊。”
再挽起嫁衣来细细查看,红了一片,是刚才沈淮浦给他掐的,没想到嘉亲王心肠如此狠毒,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易壹捧着吹了两口气,“掐红了都。”
两个脸颊圆润的婢女偷偷看他,请安道,“公子好,她叫红花,我叫绿柳。都是府里面特意安排来伺候夫人的。”
红花绿柳,易壹不经感叹真是个轻俗易懂好名字。
红花往床上撒着花生桂圆,寓意“早生贵子”,绿柳也撒了一把花生,“圆圆满满”。
忙活了一天,易壹也有点饿了,问了一下,“可以吃嘛?”
两个婢女显然没料到有这样问的人,红花看着绿柳,绿柳摇头晃脑,笑出两个小酒窝,“公子要想吃也行。”
易壹见他这样回答,抓了一把桂圆,剥开一颗准备往嘴里放。
那个婢女冷不登的接了一句话,“据说好像吃多少生多少,早生贵子的好习俗。”
又乖巧一笑,易壹差点噎出来,不敢吃了。
风流王爷送了一堆礼,管家在外面报——影青蕉叶纹饰大瓶,玉浮雕荷花鱼玉佩,三足狮钮缠枝花卉銮金铜胎掐丝珐琅熏炉等,报了一长串。
沈淮浦在外面被人一口一个恭喜,沈冽迟好不容易等到他大婚,这不得坑他一笔?于是搂着一个丫鬟,硬生生地灌他的酒。
一会儿说,“能娶到这样貌美的嫂嫂,真是好福气,这不得喝?”
一会儿又说,“嫂嫂同你,必是天作之合,敬沈兄。”
一杯又一杯的下肚,就算是从小在酒桌里泡大的,也经不住这样的灌,不一会儿就双眼发昏,唇色绛红。
沈冽迟恶劣地眯着双眼,叫你维护,现在醉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拍了拍手叫两个人架着送入婚房。
易壹耳朵竖着,听着有人来便立马把红盖头盖上,乖乖巧巧的坐在金雕木刻罗幔遮掩的床上。
一动不动,屁股上面硌着颗桂圆,叫他坐烂了。
两个婢女很快接着,红花挤了挤眼,绿柳很快就懂他的意思,拿了一柄秤杆过来,按夫左妻右坐床沿,称“坐床”,沈淮浦虚着一双凤眼,多情地瞧动易壹。
易壹手指扣着衣带,不知所措,脸上浮上臊意,这辈子还没这样被男人看过呢。
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沈淮浦用秤杆微扣一下易壹头部,而后挑去盖头,表示称心如意,两位丫鬟识趣的将帕子铺开摊在床沿,初夜要见红的。
而后退下。
易壹身形清瘦,唇珠饱满红润,抹了胭脂,眼尾浮出绯色。皎如玉树,身上散发阵阵兰草香,鸦似漆黑两排睫毛垂着,合卺酒一喝下。
沈淮浦眼神更加涣散,倒是不至于弄不清眼前,好歹知道接下来该行洞房之责。婚姻之事少有能自己做主的,沈淮浦也不期盼能娶一个心生欢喜的,只要顺自己心意老实巴交就行。
易壹看起来就很老实。
“洞房吧,新妇。”,酒味送在白玉豆腐般脖颈上,弄上红润痕迹,沈淮浦褪下外衣,手指拂在唇畔,蹭得一块胭脂。
点弄在新妇额间,菩萨显灵。
守宫砂叁
风烛点燃,噼里啪啦燃烧成一个红点,吧嗒滑入铜盘中,易壹呆愣在原地,任由沈淮浦随便把他怎么,听话得紧。脖颈上挨着一个薄唇,火烧火燎,整个脖颈都红成一片。
炭火中烧灼一般,易壹眼神四处躲避,撞上眉眼的那一刻,丹唇外朗,眉如墨画。挟长的丹凤眼盯着鼻尖,转而向上,落在清眸中间,连目光都被烫着,慌忙移开视线。
耳根出一片红泽,好似红玛瑙串在上方。
沈淮浦板着他的半张脸,逼迫眼神对视上,“怎么,害臊?不敢看我。”
易壹整个人蜷成一团,偏要藏起来,嘴硬般说道,“没有。”
“那你不敢看我?”
易壹装作没听到,没有回答这句话,降红色凤凰暗纹长袍,如同水中脱尘出世的美人,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服饰叩紧腰腹,脱下来格外繁琐。沈淮浦见他没说话,自顾自地脱下他的外裳。
盯着缠在腰腹的带子,扯了半天,还是那副样子,反而越来越乱。沈淮浦眼中含不下任何,朦胧中只瞧见他家新妇的面庞,浮现羞赧的神色。情窦初开的模样。
一时情难自禁,扒下一头衣襟,漏出半个香肩来,比玉器还莹润。上好的光泽,在烛光下,慢染上浅薄绯色,云雾中浸染一般。沈淮浦晕乎乎中,一张口便咬了上去。
比豆腐还滑嫩的肌肤,入口即化的触感,沈淮浦啃了一个牙印,没想到男人这般凶猛,一上来就抱着又啃又亲。易壹没遭受过这些,自然有些羞涩,眉目轻颤。
喊了声,“嘶,好痛。”
沈淮浦埋在香肩,看见上面像小孩不懂事胡闹咬出的牙印,凤目微扬,凑上去,临着痕迹舔了一圈。小狗舔舐伤口一般,试图安慰治愈这层皮肤上面的痛楚。
痒的感受重新出现在皮肤上,易壹也喝了合卺酒,少有喝酒的他,也有些晕乎乎的感受,只得将头扭在一旁。沈淮浦嗅得见衣裳夹层熏香的味道,淡淡兰草味徐徐熏开。
“莫不是之前就抹过胭脂,好香。”
沈淮浦在脖颈细细的嗅,唇尖描绘脖颈的温度,烫得舌头发颤,吸溜像毒蛇一般舔了一下,易壹簌簌颤抖。沈淮浦屋里熏着令人情动的合欢香。
香气四处飘散,沈淮浦起身,往某处暗格里面一按,里面吧嗒一声,漏出一格来,从里面拿出一个玉瓶裹着的小玩意,通体雪白。拧开就是雪膏光泽,寻常人家用来开拓后面的。
沈淮浦两指扣了一点,在指尖抹开,褪下布裤,忽然像起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搂着人坐在身上。
微眯着眼,慢慢撩起衣袖查看,本来只用一眼,便可以开始接下来的云雨缠绵,春宵一度。
沈淮浦看着,手腕上白皙一片,根本没有那一点,守宫砂哪去了,手臂细得掌心能圈住,沈淮浦拉起手腕一寸寸查看,惊得酒醒了一半。
眼神中淬上寒意,眉头紧蹙,哪里还是之前那副动情的神色,一下子从中脱离,厉色道,“你的守宫砂哪里去了。”
易壹果真是听话,半阖着眼,听从他的动作,一下子问得呆住,半响说不出话来。
沈淮浦怒气上头,指着鼻尖,“你知道何人才没有守宫砂吗,出去和别人偷情,背叛夫君的人才没有。”
“我没有。”,易壹恪守本分,下意识反驳。
“那你的守宫砂呢?”,沈淮浦怒极问道。
本来以为娶了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他也索求不多,只要人听话懂事,清清楚楚,即使是被迫绑在一起,也可以简简单单的度过余生,结果这个人,还没进门就出去偷欢。
真是可恶,嘉亲王感觉自己一张脸都叫他给丢干净了。
易壹脸色涨红,一半是酒色浸染,一半是不知如何为自己辩白,他只得直白的表示,“我没有。”
沈淮浦才不会听他这些,太阳穴一阵胀痛,公然指责道,“你说你没有,果真没有嘛,你觉得这种粗劣的把戏本王会信。”
“你果然心思不纯。”
易壹被怼得哑口无言,没遭受过重话的他,瞪圆的猫眼直直勾着嘉亲王的视线,小脸上不可置信。咬碎了牙关,都说,“我没有,我从出生就没有这些的。”
嘉亲王冷眼斜视,忽然瞧着香肩上面还存着咬下来的牙印,一时感到,真是讽刺。
大力的扯着衣服给人盖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酒彻彻底底醒了,脸色很不对劲,甩袖愤愤离去。
“以后离本王远点。”
可不得了,两个丫鬟双双对视,本来在门外候着,想着春宵一度,王爷和王妃两个人情投意合,卿卿我我,浓情似蜜,谁料洞房还没结束,王爷就先甩袖离开了。
红花率先跑进去,看着易壹傻楞呆坐在原地,头上簪子歪了一半,散发香味的炉子还在送出徐徐香味,悠扬四溢。这不是做到一半了吗,衣襟散乱,面露桃红。
显然王爷已经上了的啊,怎会这样。
绿柳赶忙上前搀扶住易壹,给人擦了擦汗,犹豫半晌,又害怕苛责,磕磕绊绊地问出缘由,“夫人,王爷是有什么不爽吗,怎得走了。”
红花接了一盆水进来,打湿拧干,“可是自古以来都没有洞房花烛夜当晚,夫婿就走了的。”
易壹靠在床沿上,青幔遮掩容颜,醉了酒的神色清醒了一点,掩着身上的衣襟,想不明白,嘉亲王刚开始还好好的,抱着他又亲又咬。后来就像突然发了疯似的。
突然回想起拜堂成亲时,他对自己催眠时说过的一句,嘉亲王好歹是个君子,如此想来,君子才怪。嘉亲王怕不是脑袋出现些问题了吧,怕不是,人有问题。
易壹掩着面,眼眸垂落,嫁也嫁了个有问题的。
红花和绿柳两个丫鬟看他实在难过的样子,过去把熏香熄灭,周遭突然冷却,床榻上也少了个人。红花摘下发冠上面的饰物,青丝三千,缓缓撒落至肩,唇仿佛点染朱红。
看得出易壹有些伤心的模样,两人一嘴一言安慰起来。
“也不是说自古没有这个规定,就是说,这是第一次,夫人也不要太过伤心,指不定是有些误会,只要将误会解开了啥都好说。”
绿柳点点头,附和几句,“确实是这样,也就,夫人后面在府里不受人待见,而已。”
易壹缓缓开口,是清脆的玉石敲击的声音,少年郎独特的嗓音,“我没事,就是有些难为情。”
但他青春年少且貌美无双,躺在床上闭紧双眼,“就是觉得嘉亲王可能脑子不太好。”
两个丫鬟连忙阻止,“夫人,小心隔墙有耳,可不能这样说啊。”
事情还没到白昼,就已经传到妾室的耳朵里面去。涂着寇红的手指拨弄一盘葡萄,剥了一颗,流着汁水,送入 口中,“他真洞房当晚,气急败坏出了洞房?”
语气有些得意洋洋,“还以为寻着什么稀罕物,结果到头来也就这样。”
顿时觉着有趣起来,又剥了一颗,这时滚落在地面上,“很少看着嘉亲王吃瘪的样子,真好笑。”
流萤的丫鬟在一旁附和,“夫人说的极是,当晚王爷直接回了自己屋子,少有看到如此生气的模样呢,那王妃可真有本事。”
“这戏可有得看啦。”
易壹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衣服已换成寻常所穿的,又赤着脚,沾墨用狼毫笔写三个大字“沈淮浦”
再在旁边圈了起来。
天色刚刚亮堂,红花捧着一面菱闻青铜镜,过去将易壹叫醒。青丝散落,绿柳拿着玉牙梳,慢慢理顺。红花将青幔挂起来,冲着易壹一笑,“夫人好,要尽早起来,一会儿还要请安。”
易壹任由两个婢女给他穿戴好雪青缂丝白芍绸缎,月色下浇灌出的绝色美人。淡然的神情,颔首表示感谢,赤金云牙盆里洗净双手。询问道,“是给昨天那个人请安?”
绿柳点点头,凑近了说,“她可不好对付,夫人可要小心一点,她老是想给王爷招个妾室进来。”
由人带领过去,流萤趾高气昂。一路上没给易壹一个正眼色看,走着走着,就老是有人偷摸注视这边。
极其隐蔽的眼神,凑在一块议论纷纷。
“王爷昨晚当真没有在夫人房中歇息,我有个当差的姐姐告诉我,王爷像是生了很大一股气。”
干活的丫鬟看到易壹走过,还特地压低声音,“嘉亲王几乎没发过怎么大的脾气,该不会是不喜欢夫人吧。”
侍卫在旁边搭了一句话,“也的确是,王爷俊美无双,理应适合更好的,这德不配位。再者说,讲究门当户对,小门小户哪里配得上嘉亲王的身份。”
“夫人就胜在一个俊俏,可是天下俊俏人儿多着呢,嘉亲王什么都看过,我看就是不喜。”
翠儿话语里面带着半分讥笑,“该不会是夫人不懂怎么伺候,才会惹得王爷不喜。”
一时间流言四起,传入妾室的耳里,藏不住的嘲讽笑意,易壹进门的时候,她才仔细瞧过。昨儿红盖头遮住相貌,没看到到底是什么个绝美模样。今天才正儿八经瞧上一回。
确实生得美,嘴巴鼻子都美,易壹给她行了个礼。
妾室姓徐,单名一个微兰,看起来娇娇弱弱,倚在太妃椅上,开口便是针对,“如今这个时辰才来,易家怎么教你的,连规矩都不明白。”
易壹模样很是委屈,显是没参与过后宅争斗,“可是这是正常时辰。”
徐微兰才不愿意听这些,说话都带着一股傲气,天生就瞧不上人,说话虽然娇弱,一点儿都不好惹,摆着当家母亲的范,“既然能说会道,给我抬杯茶来。”
茶水灌在茶杯里面,逐渐浸出雾气。易壹抬在指尖,透过茶杯的壁面,茶水的热气熏在指尖,烫得他眼尾染出殷红。一声不吭地扛下来,徐微兰静静地看着他的笑话。
当啷一声,茶杯倒在地上,浸湿氍毹,双手疼到发红,指尖的位置刻上一轮痕迹,压出来的茶杯轮痕。徐微兰责怪般地说道,“规矩果然是不懂,你这样还怎么伺候好嘉亲王。”
易壹扬起一双圆润眉眼,眸子波光艳溢,少年郎的神态,“规矩我不懂,我会好好伺候嘉亲王的。”
“不劳烦您亲自教导。”
说完行礼便出去,徒留徐微兰在后面谩骂,红花立刻围上来,看到发红颤抖的指尖,立马心疼的神情溢出来,“早知道夫人会遭到针对,我就该跟进去的。”
易壹摇摇头,“没关系。”
又想起那句,我会伺候好嘉亲王的,真是头疼啊。
小厮跑过来,请易壹前往清闰堂,下面是一众管家协领各种丫鬟站在那里,管事将府宅管理全权交与易壹。是一个小册子,上面写了丫鬟几人,侍卫几个,外管制的农田铺子。
管事开口便道,“老奴是这府宅里面的管事,接下来任何事宜,都会全权交与夫人。”
易壹学的是四书五艺,从未接触过这些,颇为抱歉的说道,“管事,我不会这个。”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会慢慢教你的。”,管家细心讲解。
易壹没学过珠算,,管事充满沟壑的一双手往上一拨。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二上二,二下五去伞,二去八进一。三上三,三下五去二,三去七进一,竹算盘拨得划拉作响。
易壹撑着脸,指尖还在作疼,绿柳看出点异样,凑过去跟红花耳语。红花知道她的意思,请来府中大夫,仔细一瞧,稍微有些烫着,只要用药膏多抹几日就行。
珠算实在无趣,易壹刚满十六的年纪,沉不下心来学这些,指尖拨弄一下算盘,吃痛的收回来,佯装无奈伸出手指,红痕还压在上面,“管事,过几日再学吧,手疼。”
管事只好让他过几日再来学,这几日先学着管事,已然到了午晌,少年郎总是挨不住饿,管家叫人上来布菜。
一盘炙鸡,一碟拌生菜,一碟莼菜笋,木樨汤,砌香果子。易壹舔着唇,盯着桌上这些美食,原先在家都是没见过的,果然这嘉亲王府气势不凡。
易壹一口菜一口汤,连干了两碗米饭,撑的直打嗝。沈淮浦处理完公务看到的就是他,抚摸圆润肚子的这一面。
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易壹懂规矩,像这种大户人家一般都是要亲自伺候吃食的,易壹起身行礼,“妾身,额…”
“奴……”,这称呼说不出口。
为了规矩,易壹笑意盈盈,落在沈淮浦眼里就稍微有些不怀好意。
“妾身伺候王爷用膳吧。”
沈淮浦眸光一沉,吃食已经用到一半,剩下的已经算上残羹冷炙,不宜在给王爷食用。
管事叫撤菜,并且新上几碟菜,大鱼大肉,沈淮浦皱着眉头,易壹已经用过一道了,自然在旁边伺候他。
但是自古没有逾越王爷,先行用膳的规矩,易壹也没想到,昨晚他甩袖就走,今天还一同来用膳。
嘉亲王真是一个十分奇怪的人。
略带有歉意的语气开口,“妾身不懂规矩,下次一定等王爷先到才再用膳。”
“嗯。”
这一番话进退有度,易壹眨了眨眼,总算是糊弄过去。又忙着给沈淮浦布菜。
易壹也不知道嘉亲王喜好什么,只好每一样菜都捻一筷子,放入玉碗中。
沈淮浦吃了两口便停下,瞧惯了别人奉承人的姿态,与这般并无一二。昨晚便已告知过他,非但没有惭愧难当,无地自容之意。
反倒是,更加想攀上他。
沈淮浦揣着一门心思告诫,“不必这样。”
“你只做好你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千万不要做,懂了吗?”
这一番话绕来绕去,易壹真不懂他什么意思,只好茫然点头,假装听懂。
指尖压着筷子又有点生疼,取菜的时候不小心抖了一下,一块肉顺势落在桌上,易壹蹙眉叹息。
红花适时开口,“夫人既然手受伤了,这种布菜的活还是让奴婢来做吧。”
沈淮浦才注意到手确实有些发颤,权当他装惨卖乖,咽下一口菜,口气强硬,“这种方法对我没用。”
“别做无用功。”
易壹眼神忽闪,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义,嘉亲王对他存有很大的误会,他不知如何化解。
正好易母派了一个跟着母亲多年的嬷嬷,等易壹走后,沈淮浦才开口问影雾,“今日府中发生何事?手又是怎么受伤的?”
影雾一一汇报,“徐妾室针对夫人,特地叫他抬很烫的杯子,这才导致手指受伤。”
“倒是给他一个很大的机会,心思不纯,到我这里装可怜。”,沈淮浦冷哼。
易壹同嬷嬷说了今天的情况,语气有些不解,“嬷嬷,王爷太过善变,他昨晚和今天简直判若两人,一直在讲什么守宫砂。”
“这物是存于女子手臂上的,以验坚贞,这我知道。”
“可他老是变过去变过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嬷嬷经历了半生,自然懂一些道理,看透了鸳鸯戏水,只是回答,“解铃还需系铃人,不如去典籍里查阅一番,王爷书房就在那边!”
王爷也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