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大叔,隔壁摊的婶子才卖六毛钱一斤呢,要不是她今天没来我也不能来你这买,你看七毛钱一斤成不成?”
“七毛钱一斤我还赚不赚钱了?最多给你九毛。”
“八毛!”
“九毛!”
摊主大叔满头热汗,感觉棋逢对手。单看长相,面前的年轻人似乎与菜市场格格不入,但是偏偏穿着裤衩拖鞋站在这里和他砍价,又显出几分诡异的和谐来。
砍价进入白热化阶段,这个时候,年轻人裤兜里的手机却十分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引得他十分不悦地皱了皱眉。
砍价中止,符子缙十分不耐地掏出了手机,心里已经嘀咕起来。但是当他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时,却又立刻毫不含糊地接了起来。
再开口时,他已经跟变了个人似的,声音软得像一撮泡沫,哪还有半分刚才嚷嚷着砍价的样子。
“喂,成枫,有什么事吗……”
符子缙夹着嗓子,手在手机侧面无意识地摩挲着。老实说,他倒真有那么点紧张,毕竟平常这个点儿,日理万机的霍成枫可没空给他打电话。
事有反常必近妖。
符子缙在脑子里来回过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心想自己应该没什么惹到这个神经病的地方吧。
他又想着,霍成枫要是现在说要回家的话,他八成来不及赶回去做饭,那个不讲理的玩意儿不定又要怎么为难他。
乱七八糟想了这么多,耳朵边上最后传出来的却不是霍成枫的声音。
“符子缙?霍成枫喝醉了,你快过来接一下。”对面麻利地报出一个酒吧的地址,然后不容符子缙反驳地挂上了电话,临了似乎还偷笑了一声。
符子缙站在原地,愣愣地消化着电话里传达的信息。
砍价终止,符子缙只好以九毛钱一斤的价格带走了四根茄子,顺带缠着大叔搭上了一棵香菜。他提着塑料袋,趿拉个拖鞋,风风火火往菜市场出口走。
有人忽然叫住他,“嘿,死鬼,这么急干嘛去。”
说话的是袁思淼,符子缙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朋友。刚好大学生放暑假,他最近来帮爸妈看摊,出现得格外频繁。
符子缙依旧行色匆匆,一边从摊子旁边走过一边说:“我不跟你扯了,真的有急事,先走了哈。”
“又是你那个什么霍先生?”
符子缙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沉默半晌,缓缓地点头应了个嗯。
袁思淼一听就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是劝你跟他断了吗?你怎么还没抽身?你个死心眼玩意,我都不知道骂你什么好!”
“他整天那么作践你,高兴了在床上玩一顿,不高兴了立马一脚踹开,根本就没拿你当个人看。你倒好,人家一叫你,你就屁颠屁颠贴上去了!”
符子缙低着头不说话,嘴巴一瘪眼圈儿就红了。他知道,袁思淼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句句都是大实话。
“那我能怎么办嘛,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放不下嘛……”
袁思淼最受不了他这幅样子,死压着火气,语气缓和了些许。但看着符子缙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火气还是蹭蹭往上涨。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赶紧跟他断干净!别做什么包养变真爱的千秋大梦了,能坐到霍成枫这个位置的,都不是什么善茬,你别到时候怎么让他玩死的都不知道!”
符子缙接过袁思淼气头上给他飞扔过来的一把小葱,顺手塞进塑料袋里,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恳求:“我,我就试这一次……最后一次啦,万一霍成枫能喜欢上我呢。”
“滚滚滚,赶紧滚蛋,别在我跟前气我。”
符子缙知道他这是松口了,上一秒还哭丧着脸,下一秒就欢天喜地露出一个笑来,“我就知道你最懂我了!我走了,拜拜!”
我懂个屁!
袁思淼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哭笑不得。
他一直想不明白,那个叫霍成枫的人到底给符子缙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整天这么五迷三道的。
要说符子缙图他钱权,可是一个让自己的小情儿沦落到天天在菜市场砍价的人,又能大方到哪去呢?
要说符子缙图他才貌,可一个坐在执行总裁位置上的人,再年轻有为,也得是个奔着五十去的老男人吧?
袁思淼痛心疾首,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不争气。
同时在心里给霍成枫默默下了个定义:抠门的奔五老男人。
那厢符子缙出了菜市场,不紧不慢地打了个车,先回了一趟霍成枫郊区的那套别墅。
他心里给自己开脱:不是他故意磨蹭,实在是条件有限,他必须得先回来换身衣服。总不能穿着裤衩拖鞋去接霍成枫吧?
被那龟毛男人看见了,他就彻底完了。
这样想着,他开锁进门,把手里的菜分门别类收拾好、放进冰箱的保险收纳盒。
看着自己的战果,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一点都看不出是菜市场九毛钱一斤的菜呢。
转身走过餐桌旁的时候,符子缙看着桌上罩着的饭菜,稍微愣了一下:咦,他记错了?今天是有阿姨来做饭的吗?那他岂不是白买了。
他遗憾地砸了咂嘴,回楼上换衣服去了。
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其实符子缙心里还是不紧不慢的。
他不介意让霍成枫再多等一会。
这人要真急着回来的话,能接的人也不止他符子缙一个。要是不想回来,能去的地方也海了去了。
挑挑拣拣,符子缙估摸着,换上了一身大概会符合霍成枫眼光的衣服。
等他打车赶到电话里那人所说的酒吧时,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了。
……
“唉,你们说,那个符子缙怎么还不来啊,不该是一听到霍成枫的消息就屁颠屁颠往这赶吗?”
“别急别急,一会肯定有好戏看。”
“说不定他是一听到霍成枫的消息,激动得两眼放光,这会在家纠结万分精挑细选穿什么衣服来接人呢哈哈哈哈。”
吧台旁边坐着一群圈子里的二代,一边喝酒一边说笑着。他们有些是霍成枫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有些和他不甚相熟。
但无论与霍成枫的关系如何,今天在这里的人,都知道霍成枫包的那个叫符子缙的小明星——
对霍成枫一见倾心、再见倾情,更是不惜用上一些下作手段爬上霍成枫的床,最终成功达成了一段不怎么亲密的皮肉关系。
一群人谈论着,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看身后卡座里已经醉到有些迷糊的霍成枫。
其实霍成枫喝醉了要人来接这事儿,半真半假。霍成枫真想要人接送,到哪不是前呼后拥的,哪轮得到符子缙来。
他们之所以打电话给符子缙,不过是起了几分作弄人的心思,想看看符子缙一脸激动地跑过来接人,结果却被霍成枫的态度泼个透心凉的情景。
多有趣,多新鲜呐。
照理说,以霍成枫这样的身份地位,便是惹恼了他身边的小情儿,也不是好玩的。
但偏偏这群人就敢拿符子缙开涮。
个中缘由,自然是因为霍成枫对符子缙冷淡至极的态度。在这群人眼里,就代表着默许了他们对符子缙的捉弄。
“哎哟,你说那个小明星,何苦呢?就非得吊死在霍成枫这一棵树上。”
“怎么?你同情他了?他上赶着犯贱,也不能怪我们捉弄他。”
“你们说,我们这么玩,不会真把他惹恼了吧?”
“害,怕什么。你是没见过那小明星一见老霍就走不动道的样儿?只要有霍成枫在场,你怎么弄他都不会恼的。”
吧台里面,那个一直安安静静擦着杯子没怎么说话的人突然开口了。“你们这群混球,别玩得太过分。”
说话的人叫魏和光,是霍成枫关系最近的一个发小,也是这家lounge背后的老板。今天这群朋友来玩,难得亲自过来一趟。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今天霍成枫心情不好,来这里就是来买醉的。
至于买醉的原因,大抵是因为齐家的二公子马上就要订婚了。而霍成枫对齐家二公子暗恋多年的事情,在圈子里并不是秘密。
这个节骨眼上把符子缙喊过来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很难说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
吧台旁边坐着的一群人不甚在意地打了个哈哈,“害,魏和光你这人也忒扫兴。”
魏和光摇摇头,“反正你们别在我的酒吧里面闹起来就行。”
“不会的不会的,多大点事啊。”一群人连连保证。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闲扯,一直等到有些不耐烦、怀疑符子缙出了什么事故不会来了,酒吧门口才闪进一道颀长的身影。
纵然已经见过符子缙许多次,但当他们看到符子缙那张脸的时候,还是在心里齐齐惊叹了一声。若是非要找一句话来形容,只能说:不似在人间。
有人痴愣地想:霍成枫有这样一个对他痴心一片的尤物,干嘛还要死抓着齐二公子不放呢?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便被他狠狠压下去。想什么呢,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怎么能跟齐二公子比。
符子缙顶着众人朝他齐齐投射过来的目光,十分局促地往里面走。
只有魏和光遥遥指了指霍成枫的位置,跟他说:“人在那儿呢。”
符子缙点了点头,很小声地道了谢。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霍成枫所在的卡座上,蹲下身来,与垂着头的霍成枫平行。
霍成枫倚靠在卡座里,发丝低低地遮下来,露出一张刀削斧凿般的侧脸。
台上的乐队正奏着一首低缓的爵士乐,符子缙和缓的声音像是融入了曲子似的,柔柔对霍成枫道:“成,成枫……”
霍成枫猛不丁地抬头与符子缙对视,声音里是醉酒后的含糊。
或许是酒精使他的大脑变得迟缓,他可能认了好一会儿,才把面前的人认出来。于是他立马皱起了脸,“你怎么在这?谁让你来的?”
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符子缙整个人瑟缩了一下,这个动作在周围的二代向他投来看戏的目光之后,变得更为剧烈。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老霍,你就别寻思齐二那事儿了,现成的美人在眼前呢,得珍稀啊。”
还不等符子缙反应过来那人话里的意思,霍成枫刻薄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他算什么东西,一个玩意儿罢了。”
符子缙的眼睛猛地睁大,像是被狠狠掴了一掌似的。动作间,似乎已经有泪水蓄在了他眼眶里,要落不落的,在酒吧暖黄的灯光下反着细碎的光。
他不知所措地蹲在那里,显得狼狈又可怜。但是他只是默默承受着,从来不说一句反驳的话。
打理得当的刘海随着主人低头的动作也耷拉下来,遮盖了符子缙脸上大部分的情绪。
符子缙心里烦透了。
看着周围那些愚蠢的凡人向他投来的各色目光,他在心里狠狠翻了几个白眼——真想一只手捏死一个。
他又把眼睛转向霍成枫,心里的白眼翻得更加剧烈。
拉拉个驴脸,给谁看呢。
嘻嘻,不能骂他,好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