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上官冷忆下楼后,冷若凝努力回想,仍记不清昨夜之事,心道既不是大事,索性随梦而逝。
桌上的空酒瓶,让他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重生后噩梦难安,昨夜竟睡得香甜,果然这沐花镇的“百花醉”很特别,得寻个时机,再多买几瓶。
他正欲换掉酒香残存的衣衫,突然感到丹田酸痛,莫不是旧疾加重?
他赶紧盘腿调息,让灵力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发现灵力似雨后的新芽,生机勃勃,丹田灵气充沛,干涸已久的魂力有了轻微的波动,似有重新聚集的迹象,他惊喜万分。
冷若凝连忙起身走动几步,丹田不适消失,灵力舒畅无比。他百思不解,上一世因旧疾发作,灵力日渐流失;重生后,不到半年,事情发展却有所不同。但转念一想,总归利大于弊,何况其他事态,还在自己掌控之中。
冷若凝一番权衡,决心改变计划,除了督促忆儿和雪儿修炼,自己也要抓紧时间,冲破壁障,重回魂力境界。
思及修炼之事,冷若凝又想到了上官冷忆,虽从小寄养在灵霄宗,但也是在上官世家呵护下长大,过得安逸逍遥,昨晚他彻夜照顾自己,该是很辛苦;大清早的,又被自己棒打鸳鸯……
思及小师弟的好处,他心中怒火全消,当即决定,只要他潜心修炼,不负宗门和家族期望,便不再干涉他的情感之事。
理清了思绪,冷若凝顿感轻松,赶紧束好发,换好衣袍,掖好领口盖住红斑,往楼下走去。
……
楼下大堂,宾客高坐,店伙计在各桌穿梭忙碌。
花哲三人在靠窗一桌,此处虽背对楼梯,但能眺望沉香河的美景,河水清明,岸边杨柳依依,枝头鸟儿嬉戏。
桌上几个竹屉空空如也,上官冷忆正欲夹最后一个包子,被沙岭雪抢先一步。
他恬着笑脸:“师姐,你还和‘小师弟’抢包子呀?你怎就不懂照顾一下幼小呢?”
沙岭雪夹着包子,笑的得意:“你想吃吗?这屉可是花师兄给我要的呢?你都多大了?还幼小,也只有你好意思这么说自己。”
上官冷忆竖起两根手指,直戳痛处,笑道:“我才十八呢。就算再过一百年,也只是比你大两岁而已!要不是比你后入师门,我也不会屈龄降辈叫你‘师姐’了。”
沙岭雪果然气急,把包子放到碗里,涨红了脸:“谁让你不晚几年出身,活该!比我大怎么了?还不是要叫我‘师姐’。”
“要不你还是当我‘师妹’吧?”上官冷忆趁她生气,一展长臂,想从她碗里抢包子,沙岭雪眼疾手快,挽手挡了回去。
这两人饭桌上的抢食,花哲早就习以为常,便只在旁边笑,一边嚼着有名的小吃“百花芽菜”。那是采集了上百种植物的新芽,用密汁腌制而成,清香甘甜,脆爽不腻,用来佐粥恰到好处。
沙岭雪夹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口,望着上官冷忆笑道:“叫你‘师兄’也行。你现在就去给我端一屉百花包,我就叫你一声‘师兄’。”
“不去。”上官冷忆朝她翻了个白眼,嘲笑道:“你手脚健全,头脑灵活,干嘛非得等着别人饲养?小心以后没人敢娶你。”
沙岭雪剜了他一眼,羞得涨红了脸,气道:“师姐的幸福,不劳小师弟挂心。再说,什么叫‘饲养’?就你这副德行,贪吃贪睡,简直就是灵智未开的小兽,真不知大师兄受了你多少累。”
“有你这么当师姐的吗?你……”上官冷忆被她如此讥讽,气得站了起来。顿时,引来周围异样的目光。
花哲连忙将他拉回座位,笑道:“为了个包子,你俩还真动气?”
上官冷忆憋着闷气,不再言语。
沙岭雪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扫过大堂的楼梯,盯着上官冷忆质问道:“昨夜你不是和大师兄睡的吗?怎么还不见他下来?”
“咳咳咳!!!”上官冷忆想到昨夜之事,心虚得紧,呛了口粥。
“慢点,喝点茶水缓缓。”花哲赶紧倒了茶递过去。
他接过杯子就是一大口,还未及吞,身后传来冷若凝的声音:“你们快些吃,辰时三刻就出发。”
“咳咳咳!!!”他始料未及,心中一惊,又呛了茶水,脸咳得通红。
冷若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从他身后绕过,坐到桌前,眉头轻皱。
“活该!说你是小兽,还不认。吃个早饭呛粥又呛水的,我看啊,你连小兽都不如。哈哈哈……”沙岭雪可算是逮住机会报了仇,也不顾及旁人,笑得很开心。
“你才……”上官冷忆正欲怼她,余光瞥见冷若凝脸带怒色,眉头越皱越紧,便改口道:“师姐说得对,我就是小兽,还是那极蠢的兽。”说完,他埋下头大口地喝起粥来。
“咦,臭冷忆,你今天是突然转性了么?”沙岭雪继续逗他。
上官冷忆没再出声,故意把声音弄得呼噜呼噜,以此表达心中的不快。
……
修道之人耳力极佳,且冷若凝听觉天赋异禀,虽跌落境界但影响不大。他之前在房间调息时,谨慎起见,早已放出神识,将整个大堂摸查了一遍,更是将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冷若凝装着没听见,慢悠悠地喝着百花茶。
花哲道:“我给师兄叫‘百花包’吧,这可是沐花镇有名的早点。”
冷若凝醉酒本没胃口,想说算了,却被沙岭雪抢道:“臭冷忆,你又有口福了,小心别又被包子噎着。”
冷若凝看了眼上官冷忆,冲花哲点了点头:“有劳师弟。”
不一会儿,店伙计端上了几屉,热腾腾的‘百花包’很是诱人,可冷如凝没有动筷的意思。
花哲猜想他在担忧历炼之事,便对其余二人道:“你俩呀,为了个包子一直闹腾,赶紧好好吃饭。”为了不耽误出发的时辰,他先去结账了。
冷若凝端起碗准备盛粥,上官冷忆见了,急忙拿了勺子帮他盛,两人手碰到了一起。肌肤相接,触感炙热,冷若凝突感体内灵力涌动,莫名心慌,赶紧将手缩了回去,又觉得此举有些尴尬,便顺手端起了茶杯。
上官冷忆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盛好粥,夹起包子,往他碗里放,结果又被沙岭雪抢了先。上官冷忆生气地朝她翻白眼,张大嘴,将包子一口塞进嘴里,鼓着腮帮一阵乱嚼。
沙岭雪被他的吃相逗得乐起来,打趣道:“你还吃,小心别撑破肚子。”
上官冷忆没接话,只把包子嚼得更卖力,低着头用余光偷瞟冷若凝。
冷若凝不紧不慢地喝粥,没打算吃包子,沙岭雪见状,劝道:“大师兄快尝尝这百花包,含着花蜜,可香甜呢。据说很久以前,每逢盈丰节,镇上的人会做了这百花包,端去河边祭拜,鱼儿争相抢夺,还成群地跃出水面,以此致谢呢。”
冷若凝听着奇闻,开始小口嚼包子。
花哲结完帐,回来恰好听见奇谈,惊奇道:“哦?还有这个说法?我以前几次路过沐花镇,也吃过这百花包,却不得知还有这些奇闻。”
“二师兄每次外出,都为宗门要事,来去匆匆,自是没有闲暇听这些奇闻趣事。”沙岭雪这会儿倒是善解人意。
随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百花包。
上官冷忆见冷若凝总不理自己,却津津有味地听奇闻,有些赌气,故意怼道:“包子就是包子,至于传得那么神乎吗?”
沙岭雪抢白道:“我曾听爹爹说起,当年先祖路过沐花镇,夸这百花包特别,还曾谈过这奇闻。你要不信,回去后我们一起找他问问去?”
一听此话,冷若凝神色暗淡,花哲默不着声,上官冷忆埋头小声地喝粥,只剩沙岭雪不明所以的愣在那里。
冷若凝看着上官冷忆,声色俱厉:“你吃饱了吗?赶紧出发!”
冷若凝不等三人反应,说完拂袖离去。
花哲和沙岭雪赶紧跟了上去。
上官冷忆展臂一挥,将剩下的包子收入纳镯,赶紧追出门外。他的纳镯和冷若凝的纳戒材质相同,是他九岁时,冷若凝送的生辰礼。
那纳镯不仅空间大,且功能特别,不仅能存放物品,还能保持原样。别说是包子,就是刚炖好的汤放进去,不管多久取出,那温度和味道,都和放进去时一般无二。
四人出了客栈,沙岭雪紧跟在冷若凝身旁,这是她第一次外出历炼,激动又期待,缠着冷若凝问个不停。
上官冷忆掉在最后,他反复思索:“昨夜若凝待我可是情真意切,可今早却拒人千里。他是真记不得,还是刻意掩饰?难道他……只是将昨晚当成了……意外?”
他望着前面三人的身影,暗自神伤,又见沙岭雪是笑意如春。他莫名失落,心口像被‘小铃铛’狠狠地挠了道口子,虽不要命,但隐隐作痛。
四人修为上乘,脚步轻快。一刻不到,就出了沐花镇。花哲祭出无心剑,四人御剑而去。
为了减少灵力消耗,花哲只将剑身稍作扩大,恰够四人站立。
沙岭雪站在中间,侧身道:“大师兄,我们是去除魔吗?”
“不是除魔,是取东西。”冷若凝应道。
“哦,取东西啊,那挺容易啊。爹爹还叮嘱我要跟紧你们,还让你看好我,他还真是越老越唠叨。”
花哲听她突然提起师尊,晃了一下神,无心剑感应到主人的异样,也陡然震动了一下。
“啊!”沙岭雪身子摇晃,就要摔下剑,冷若凝赶紧扶住她的肩。
花哲吓得手心冒汗,忙凝神御剑,不敢分心。
冷若凝担心沙岭雪再滑到,不仅会受伤,更会影响任务的完成,便没敢松手。沙岭雪见他如此关心自己,便顺势歪头,把脸贴在他手臂上,笑得灿烂。
上官冷忆顿时心里不是滋味,像是被‘小铃铛’狠狠咬了一口,疼痛难受但又无法还击。
……
灵剑疾风,穿过云层,划过清晨紫红的天边。偶有灵鸟飞过,叫声清脆悠扬,为这高耸的云端平添无限的生气。
辰时刚过,三人就到了沉香河与轩宇河交汇处。
河口两岸斑驳的岩石高而宽,峭峰披绿,有的如刀剑倒插,有的如指尖拈花,似在眺望尘世,又似在仰头凝望苍天。
花哲将剑停在河岸,飞剑入鞘:“师兄,我们到了。”
冷若凝上辈子跟沙海生游历时,曾来过这里,只是那时自己只当传说听了去。多年后,历经周折,才得知宗门圣器的秘密,却走漏风声,终究未能取回。
重生后,冷若凝精心谋划,掐准时机,寻回圣器,势在必得。
他放出神识,将方圆几里仔细搜索一番,目标锁定在断尘岩。
他忽地拔地,一跃三丈,踏枝粼空,祭出临风,剑插岩峭。巍峨的山峰顿时裂开,一个六角莲座破山而出。
他转身收势,对上官冷忆大喊:“忆儿,快取灯座。”
上官冷忆闻言跃起,足下生风,身如疾箭,收入莲座。他侧身回转,空中连踏几个虚步,稳稳落地。
“大师兄,这是什么?”沙岭雪十分好奇。
“这是宗门圣器吧!”花哲推测道。
冷若凝道:“这是宗门圣器之一‘贞元灯座’,也是入河的法器。”
“大师兄,我们还要下河吗?”沙岭雪望着前面宽阔的河面,河水奔腾,漩涡暗藏,心里直打鼓。
冷若凝知她不懂水性,安慰道:“雪儿别怕,师尊早已将入洞之法告知于我,我自有应对之策。”
上官冷忆听说要下河底,想起冷若凝以前提及的故事,顿时兴趣盎然:“大师兄,我们是要去‘成相洞’吗?”
冷若凝看着他,叮嘱道:“是的,下河后,你要小心行事,不得任性贪玩,一切听我安排。”
上官冷忆见他关心自己,心中愁云散尽,霎时晴空万里。他深情地望着冷若凝,认真地重复了早上的话:“大师兄,我什么都听你的。”
冷若凝未作多想,满意地点点头,从纳戒里取出三个玉坠,分给三人:“这是师尊给你们的,玉里储着他的魂力,前路如遇险境,可护性命无忧,一旦启用时效极短,但足以逃生,所以不要轻易使用。”
沙岭雪接过玉坠,系在腰间:“爹爹考虑得还挺周到。”
花哲捧着玉坠,想着这是师尊留的念想,仔细地将玉坠收入暗袋。
上官冷忆见只剩一块,心道若凝境界跌落,前路凶险未料,若有危险,有玉尚可保命,便道:“大师兄,我虽剑法不及你,但自保绰绰有余,这块还是你留着吧。”
冷若凝看了他一眼,神情淡然:“我也有,这块是你的。”
“那我的也给你,你知道的,我向来丢三落四。”
冷若凝境界跌落,除了已仙去的师尊,上官冷忆是唯一知晓的人。此时,冷若凝知他心思,但当着其余二人,不便点破,便将玉坠塞到他手里:“忆儿,这次不一样,这玉坠还是你自己收着。”
上官冷忆见他一再坚持,不再推让,将玉坠收入了纳镯里。
花哲看着湍流不息的河水,有些焦虑:“师兄,我们该如何进河?”
冷若凝对上官冷忆道:“忆儿,滴血祭灯座。”
上官冷忆用灵力在手掌轻轻一划,将血滴入了灯座。
贞元灯座飞入空中,花瓣开始脱落,待最后一片落下,又重新拼成了一个翠绿圆盘,圆盘逐渐扩大,到一丈见方。之后,慢慢地落于河面,随着河水起伏,远望宛如续缘池里的一片莲叶。
冷若凝率三人跃上圆盘,灯座边缘突然燃烧,窜起青色的火焰。沙岭雪吓得抓着冷若凝手臂。
四人被火焰包裹,河里的情况不得一见,连流水的声响也不得闻,只嗅到阵阵莲花清香。
花哲警惕异常:“师兄,我们在下沉。”
“嗯。师尊说过大约要一炷香的时间,才灯能沉到河底。我们还是先坐下,这样能更稳些。”
四人走到灯座中央,盘腿围坐。
上官冷忆将灯座扫视一周,宽敞又密闭,就像一间怪异的密室,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沙岭雪心中紧张,心神不稳,便拉着冷若凝说话:“大师兄,这贞元灯座好生神奇,既可飞行,又能下水,你可知它的来历?”
“关于来历,师尊并未提及,我只知‘成相洞’的来历。”
沙岭雪羡慕道:“爹爹待大师兄真好。他总是忙着除魔,要不是因为每月十五,他要回来禁地巡查,估计一年我只在盈丰节才能见他一回。”
冷若凝沉思,师尊何尝不想多些闲暇,尽享天伦,可他的苦衷无人相诉。所以自己竭尽所能帮师尊处理宗门事务,教导忆儿和雪儿的修炼。
他爱怜地看着沙岭雪,眼中尽是关怀之意:“这也是我小时贪玩,缠着师尊讲故事,为了打发我才讲的。那时,我只当这是师尊编的奇闻趣事,从未放在心上。”
“大师兄,赶紧讲讲吧,我也想听听爹爹讲的故事。”沙岭雪迫不及待。
冷若凝回忆道:“据师尊所说,这‘成相洞’是上古时期战神所留。相传,当时有魔在此出现,这魔头能力超凡,十分狡诈,是一位仙君心魔所化,趁仙君渡劫,他偷溜到了人间。
心魔在世间流窜,靠吸取人的愿望来提升魔力。被摄愿之人,会噩梦缠身,不出十天便死去。
一次偶然,心魔发现沐花镇的人敬仰天神,善良虔诚,河灯里的愿望能大大提升魔力。于是,他躲在河底,在盈丰节当晚,大摄灵愿,害死了很多人。沐花镇的人苦不堪言,但却不明缘因,便向天神祈祷,于是战神奉命入世降魔,净化亡魂。
一场恶战之后,战神降服心魔,净化了被侵蚀的亡魂。但他神力消耗太多,便在轩宇湖边的一座山峰上,破石成洞,调息片刻。战神修炼之处,必会遗留神迹。于是,离开之前他挥剑削山,将半座山峰沉入了沉香河,那个战神修炼的洞便是‘成相洞’。”
三人,听得入神,沙岭雪疑惑不解:“哦,沉香河,原来是沉了一座山峰啊!那何不叫沉山河?”
“我小时也问过师尊,但师尊也无从得知,只猜测这‘香’原本指味道,应是暗指人们心中的美好愿望。”
“那洞为何取名‘成相洞’呢?”花哲追问。
“在故事里,这个洞本是没有名字的,师尊让我取名。当时我才几岁,天真地认为既是天神修炼之地,那便是随心念所化,即使足不出户,也能包罗世间万相,所以就取名‘成相洞’了。”
说到这里,冷若凝仿佛重见当时情景,师尊听了‘成相’二字,甚是满意,时至今日,想起也是心生欢愉。
“大师兄,那被战神削掉的山峰,是迎丰台吗?”上官冷忆问道。
冷若凝不想他能猜出,几分赞许:“忆儿说得不错,就是迎丰台。”
提及迎丰台,冷若凝想起了唤钟仪式结束时,那道隐落东边的红光。他忆起师尊的安排,为何两世都不提及圣器的秘密?师尊究竟是担心宗门因此招祸,还是坚信没了圣器,灵宵依然能傲立轩宇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