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褚凌寒高高地浮在云上,看着那个独眼师弟被人用石头追打,周遭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似乎完全忽视了这不过是个孩子。一块块石头砸在岁寒的身上、头上,砸得他头破血流,捂着脑袋仓惶逃窜。
可周围人怎会放过他,追着堵着他的路狠狠咒骂,见他似乎没有还手之力,便逐渐大胆起来,上手推搡着,用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妖怪!妖怪!”
“作恶多端的妖怪!”
“我家婆子在山上看见的就是它!”
岁寒已是满头满脸的鲜血,看起来越发狰狞,蜷缩成一团的样子与村民口中相传的妖怪也越发相似。
他们大声咒骂,将村中某人上山砍柴摔死,或有幼童在山里走失的事通通算在他头上,仿佛每人都曾亲眼所见。
岁寒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地缩在地上,因剧痛和伤心而低声呜咽着,眼泪在鲜血中冲刷出一道道白色痕迹。
他自然不懂世道的险恶,哪怕幼年时曾受过许多委屈,甚至差点被杀,在谢拂雪的教导中也会慢慢变得天真、善良,以为世上有他的容身之所。
可是褚凌寒知道,谢拂雪所说的句句都是谎言。那人在高位坐得久了,人人奉承他,才让他以为天下十人九善。
其实人心之恶,根本难以想象。
……
幽兰秘境乃是许多宗门历练弟子的绝好去处,秘境中有些小精怪,还埋藏着许多中低阶秘宝。
在褚凌寒与季清辉出发前,谢拂雪给了他们一张秘境地图,然而进入秘境后,两人没几日就迷了路。
“恐怕是秘境中地形有所改变,才与师父给的地图对应不上。”
褚凌寒在篝火边细细查看一番后将地图收起来,他倒不担心回不去,只是若在秘境中一无所获,恐怕会给师父丢脸。
“放心吧,我几年前也曾来过这里,最多半个月我们就能走到头了。”季清辉比他年长,平日里虽跟他打个没完,关键时刻却十分可靠。
当然,他也不忘膈应褚凌寒两句:“身为守一仙尊的弟子,可别是怕了。”
“自然不怕。”褚凌寒又问:“我早就想问,你为何如此仰慕师父?师父一年到头都很少在宗内授课,其他弟子都不如你这般喜爱他。”
“你在同我炫耀?”季清辉脸上闪过恼怒,“守一仙尊乃是仙盟盟主,几次率仙盟打退魔族,才使天下不被魔族血染,其威名世人皆知,我难道不能仰慕他?你能拜入他门下,皆因他心地善良,可怜你孤儿罢了。”
他此话有理,褚凌寒便点点头,末了又问:“内门弟子十有八九为世家子,你也是长老内门弟子,为何没听你说过家中的事?普通人家是如何生活的?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父母当真如话本中那般爱子如命吗?”
季清辉望着劈啪作响的火堆,沉默许久道:“确如话本所写,父母为护子周全,可以身饲狼,但我已没有父母了。”
“你……”
“我季家世代为朝廷屠魔司,最后却遭魔族屠戮满门,父母以命护我,若不是仙尊及时赶到,我便也被魔族吸髓敲骨,化为一具骷髅了。”
褚凌寒这才明白,谢拂雪于他有救命之恩,魔族对他而言有血海深仇。
褚凌寒靠在树边,袖袍下的手捂住了胸口,那处是师父为他封印的魔珠。
正此时,突然一声尖叫响彻云霄,惊起林中的飞鸟。
“啊——!”
两人对视一眼,褚凌寒迅速踩熄了火堆,而后一同向着尖叫的方向掠去。
在不远处,一个火堆旁有三个年轻的仙门弟子靠在一起,三人腰间都绑有绿色绶带,其中小师妹看起来不过十六,胳膊上染了血迹,刚才便是她在尖声惨叫。
只见一个女妖从树上飞下,血口又朝小师妹咬去,旁边的师兄拔剑刺去,却被女妖一袖扇飞!
另一个师兄吓得腿软了,竟跌坐在地。
眼见女妖将要扼住小师妹的脖子,林中突然有一把剑、一杆枪飞出,只见两道寒光一左一右插破女妖的肩膀,紧接着两道身影从密林中飞出,也是一左一右形成合围之势,两人联手,一拳一掌如有灵犀,将女妖打得节节败退!
他们二人在凌云宗打了数年擂台,对对方的一招一式了如指掌,合二为一时默契得如同一人。
最后季清辉抢先一步,用长枪捅穿了女妖胸口!
“啊——!”女妖痛叫着倒下,没了声息。
褚凌寒探了探她鼻息,不甚赞同道:“未见她杀人,你怎就先杀了她?”
季清辉长枪一甩,将血洒了满地,嫌恶道:“妖族与魔族何异,杀便杀了。”
“处刑也要先断案,评判善恶后再做处置,你这般杀她未免草率。”
“你怎的这般优柔寡断,没看见她将要杀人了吗?莫不是要等她先杀了人,我才能出手?”
两人谁也劝服不了谁,受惊的三个外宗弟子也反应过来,那小师妹先说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褚凌寒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小师妹又说:“我们是千岳山的弟子,我叫庆怜如,这是我哥哥庆阳,我师兄赵润。”
那两个师兄灰头土脸地拱手,庆阳是顽强抵抗却被扇飞的那个,他说道:“看两位衣着打扮,应是凌云宗弟子吧?”
“是,我叫季清辉,他叫褚凌寒。幸会。”
“啊!是你们!”庆怜如惊讶道:“你们便是传闻中的季师兄和褚师兄?”
“两位师兄大名,早、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赵润从惊吓中缓过来,又惊又喜:“幸得两位师兄相救,此恩没齿难忘!”
他们认得季,是因为季乃是好几年宗门弟子大比的魁首,而褚从未出山,知道褚全因他是传说中谢拂雪的关门弟子,但看他刚击退女妖的身法,修为定不比季差。
寒暄一阵后,千岳山的三人都觉得女妖尸身在此,颇为晦气,便提出与他们二人一同再找地方扎营。
他们二人也没有推脱,便一同去了。
待到半夜十分,其他四人都睡了,褚凌寒才回去将那女妖一把火烧了,挖了坑埋下骨灰。
他不知这女妖是否杀过人,袭击人又是为什么,但曝尸荒野未免可怜。况且她化为人形,看起来实在与人类无异,让他有如动了私刑杀人般深感罪恶。
第二日,庆阳提出想要与季褚二人同行,他自己的修为不足以保全妹妹,便恳请他们帮忙。
得知庆阳对秘境中的路比较熟悉,他们便答应下来。
同行途中,庆怜如对季清辉心生爱慕,常常会叫清辉哥哥,比叫自己的亲哥哥还亲。
于是褚凌寒便偷偷打趣:“也不知谁才是她哥哥。”
季清辉难得脸红,瞪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英俊潇洒,自然受小姑娘喜爱。”
“哪有人自夸的,呸,真不要脸。”
“你、你别以为是仙尊弟子,我就不敢打你!”
“按宗门规矩,我还是你师兄呢!”
“褚凌寒,你没完了?!”
两人说着又打起来,庆怜如见了,急忙叫庆阳和赵润去劝架。
庆阳有心无力,赵润则闭着嘴蹲到树下,不大想被波及。
庆怜如道:“赵师兄你修为最高,快想想办法,叫他们别打了。”
赵润别过头,嘟囔道:“我修为也就比你们高那么一点,怎么比得上他们,我去劝架,岂不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便由着他们吧,总不会打坏你清辉哥哥的。”
“你!”庆怜如气得跺脚。
“妹妹莫急,我看他们并非真要打个你死我活,我去劝吧。”庆阳无奈地笑着拉住她。然后咬咬牙奔向那两人中间,硬是挡住了他们的拳脚。
幸好季清辉和褚凌寒只是打闹,及时收手才没有重伤他。只有褚凌寒的掌风擦破了他的耳朵,褚凌寒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他要为他疗伤。
“哥哥!”庆怜如也跑来,见他耳朵被擦破了皮,自责道:“都怪我。”
褚凌寒拿出药粉洒在伤处道:“是我没收住。”
季清辉却说:“你这般莽撞地冲过来,也太自不量力了。”
“你怎么这样说人!”庆怜如气得哭起来:“是我让他劝架的,你要骂就骂我吧!”
季清辉顿时说不出话来了,绷着脸转过头去。
他只是觉得自己惹哭了小姑娘,不是君子所为,却又从未对人服软过,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她。
那日一路上都少有人说话,只有褚凌寒在季清辉的耳边喋喋不休,说他惹哭了小姑娘,小姑娘好可怜之类。
等到晚上扎营时,季清辉便忍不住了,拉下脸去找庆怜如道歉。
褚凌寒望着那两人,问庆阳道:“若你妹妹心仪他,你当如何?”
庆阳道:“若季师兄也喜爱她,他们两情相悦,我自是全力支持,将实情禀明父母再做打算。”
褚凌寒笑了笑,“我看季清辉那样子,并非无意。”
闻言,庆阳坐直身子,神情忽而严肃起来:“那便要先考察他的品行,要对我妹妹好,我才能将妹妹交给他。”
褚凌寒见他如此,一定非常疼爱庆怜如,不知怎的,竟有些羡慕这样的血缘亲情。
也不知季清辉说了些什么,总归是嘴硬心软,将庆怜如哄好了。
一行五人再次上路,庆阳说秘境深处有一洞窟藏了高阶秘宝,洞口有精怪守着,他上次意外发现洞窟却未能进入,提议再探一次,众人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