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2XX5年,季前测试,新闻发布会]
“这个问题给到梅赛德斯的新搭档们吧。”
手握麦克风的女子翻开第二本答题卡,低头扫了一眼提前打印好的问题之后,面带笑容地看向坐在第一排发呆的劳尔和金斯顿。
“两位车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对方的场景吗?”
虽然是常规提问,可金斯顿还是从她扬起的红唇间读到一丝故意的神情。
这是他和劳尔第一次以队友的身份出现在围场当中。他从青训时期开始追随劳尔的脚步,直到一年前劳尔夺得了一级方程式的世界冠军,而自己也用连冠的荣誉给自己的F2生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唐娜小姐是在故意调侃我们?”
疑惑的话刚到嘴边,金斯顿破天荒地听见沉默了大半场的队友竟然开了口——语出惊人,完全没给面前的女记者留一点的面子。
见鬼的!金斯顿不想给媒体留下第一年来到一级方程式就陪队友耍大牌的坏印象,更不想因为一句说错的话被车队经理追着跑遍整条赛道,连忙赶在女记者讪笑着岔开话题之前接过了队友的话。
“我从青训时期就在关注劳尔的比赛,可以说劳尔是我的童年榜样。”
台下人头攒动,金斯顿在F2时期并没有见过如此大阵仗的发布会。闪光灯在一瞬间齐刷刷地亮起,刺眼的灯光让他感到无所适从。见队友又恢复了平时面无表情的平淡样子,金斯顿恨不得开着W006从对方的脸上压过去。他递给队友一记“救我”的眼神,却在下一秒看到了对方竟然把一直别在领口的墨镜戴回脸上。
这该死的……金斯顿第一次怀疑起自己从小到大到底崇拜了个什么家伙!
“金斯顿,能再详细地讲讲你跟劳尔之间的故事吗?”
女记者似乎再次掌握了问答环节的主导权。
金斯顿听见身后传来其他车手的笑声,又拿自家这个挑起麻烦却放手不管的队友没有办法,只好露出恰到好处的官方笑容:
“当然。”
他和劳尔相识的那一年只有十五岁,少年意气风发,总觉得青训营的天才车手头衔加身,进到围场里也不会有几件能够完全绊住他的麻烦,整个车队里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耀眼的角色——直到他在银石赛道见到了那辆他从未驾驶过的型号的赛车——如同潜行于暗夜中的幽灵,灰白的光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高速攻破前方的连续弯角,软胎摩擦沥青赛道卷起一缕擦烟,绝尘而去的赛车离着那条狭窄的蛇形弯道越行越远。
那是一个一号车手的世界,没有人关心他的努力与汗水,人们的目光永远都聚集在成功与否的结果。当时围场正值马拉内罗的统治,从两辆红色魅魔之中脱颖而出堪比只身揽月那般困难,即便金斯顿从小被当做未来的冠军培养,也不曾对打破围场上的制衡抱过任何幻想。
望着远处的银色身影,金斯顿的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家伙会以毫秒之差粉碎那帮意大利人热切的期望——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赛道摇了摇头。
梅赛德斯赛车最终在车库门口停下。年轻的男子撑起双臂,轻巧地从座舱内跳出来,顺手摘下头盔放到一旁的塑料椅上,用另一只手熟练地摘下发套。被汗水浸湿的金发披散在他的肩头,他抬手捋了捋垂在眉眼间的发丝,靠在车前查看着电子手表上面的数据。
夜色笼罩着试车道,身后的赛道灯照得整个场地灯火通明。卷着凉意的晚风轻轻吹过,带着淡淡的咸湿味道,吹得金斯顿困意全无。金斯顿看着梅赛德斯的车手专注的样子出了神,直到对方率先走到他的面前,把掉在地上的身份牌还给金斯顿。
“金斯顿·赫特西恩……F3那个嚣张的小鬼?”
对方的声音有如撞击在古典杯壁的冰块,低哑的嗓音卷着几分慵懒,和他在赛场上风驰电掣的帅气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金斯顿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神,发现他深蓝的眼睛里升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我们见过?”
“嗯。”对方点点头,“法国站的比赛我给你颁过奖,末位发车第一完赛,梅赛德斯就应该多签点你这样的车手。”
台上台下纷纷投来调侃的眼神,金斯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不确定还要不要继续讲下去。
新闻发布会就是这样,总有新鲜的标题冒出来霸占头条,更要命的是有时候车队也会借此做做文章,对外宣扬车队的环境和谐有序。
“事实证明伍德做事还算带了点脑子。”
劳尔看穿了金斯顿心中的纠结,他摊开双手淡淡道:“如各位所见,梅赛德斯终于签对了一次车手。”
这场发布会无疑成功登顶热搜榜首,梅赛德斯的车迷看惯了之前的队友内斗,乍一看消息还以为劳尔被鬼附了身,竟然会以幽默的夸奖作为替队友开脱的方式。看在布拉克利的面子,劳尔一向不喜欢跟队友有过多的交集,尤其上一个搭档是把积分看得比感情还重的达文,在上海“不小心”撞掉了劳尔的前翼,两人昔日的“表面队友”关系彻底破裂。
“说真的,我总感觉法国媒体喜欢刁难我……”
放下手机,金斯顿看了看坐在餐桌对面的劳尔,面露尴尬地喝了一口快要冷掉的摩卡咖啡。
他的本意并不是如此,铺天盖地的媒体文章把他们的采访描写的越来越耐人寻味,而金斯顿本来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而已。后面的法拉利车手们一样抛出了几个略带暧昧的话题,不过最终被截取下来的片段寥寥无几,金斯顿只能把这归结于夏佐和艾德文是老队友,且是从卡丁车时期就一起比赛的搭档。
“明明夏佐也说了他和艾德文的故事啊!”
越想越气,金斯顿愤愤地放下杯子,似乎在等待劳尔陪自己一起痛骂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媒体们。
劳尔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接起金斯顿的话的意思。
“你……不烦那帮人吗?”
“等你适应了就会觉得他们挺有意思的。”
“可是他们都说你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差,有收拾队友的时间为什么不收拾一下那帮烦人的记者?”
金斯顿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上个赛季达文换着法子折磨劳尔,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劳尔在阿布扎比送下了赛道。那是达文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以未完赛告终的成绩让他彻底无缘车手总冠军,他和劳尔之间的关系甚至不能用“死对头”去描述了。
餐桌上的气氛陷入尴尬,金斯顿在沉默之中抱歉地低下头,他甚至能听清隔壁那桌的情侣正在聊什么话题。
“我真的那么恐怖吗?”
劳尔嘴角的笑容更明显了些。他显然没有与面前的小鬼深究的意思,反而又往金斯顿的盘子里添了些炸薯条。
“抱歉!他们都说……”
“说我没有感情、睚眦必报、甚至是极度危险?”
“我可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金斯顿赶忙摆手,差点打翻了放在一旁的水杯。
“那你呢?他们评价你是千载难逢的天才新秀,夏佐之前跟我说过约克夫人想签你,你为什么会拒绝她?”
“诶?”
小餐馆的灯光昏暗,金斯顿总觉得暗调的灯光让面前的人的笑容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我对车队没什么要求……”
但我对队友的要求很高!
金斯顿并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他可不想自己刚来车队报道没几天就被队友当成流氓来看,更不想让劳尔这么轻松地就猜到自己拒绝了法拉利和迈克拉伦抛来的橄榄枝的理由是什么。
“首秀加油。”
“嗯……?”
金斯顿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盯着劳尔,两人目光相交的一瞬间让他感到一丝不真实——他和从小当成榜样的车手成了队友,对方还借别人的评价夸他是“天才新秀”!金斯顿把差点表现出来的激动心情压回到内心的最深处,可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正在加快的心跳。
戴姆勒在上,金斯顿发誓他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无论是上领奖台时的开心还是面对发车灯的紧张,他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什么起伏变化。
“走吧?”
“嗯?哦哦!好!”
直到劳尔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金斯顿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劳尔看了太久有些失礼,连忙起身跟在劳尔的身后离开了餐厅。
深灰的跑车在寂静的公路一骑绝尘,引擎发出的低鸣几乎盖过车内的音乐电台。
劳尔的驾驶风格平稳到让金斯顿有些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所有的赛车手摸到方向盘的本能都该是在路上争分夺秒,可劳尔的车速一直稳定在规定限速之内,不急不赶的感觉让金斯顿很快放下了悬着的心。等劳尔问他要听什么歌的时候,才发现坐在副驾驶的人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调小电台的声音,关闭车内的制冷空调,劳尔用余光瞥了一眼熟睡中的金斯顿,无奈地将车驶回慢车道,在下一个路口离开了高速公路。
窗外繁星点点。
金斯顿又梦见了那个熟悉的场景,噩梦里有个戴着夸张墨镜的女人当着他的面把资料夹狠狠摔到地上。
“金斯顿·赫特西恩!你是不是疯了!”
白色的纸张散落在大理石瓷砖,金斯顿用余光瞥见了离着他最近的那张纸上的标题——梅赛德斯车手条约。
“你忘了你拼了命到一级方程式是干什么的了吗?”
女人气得想尖叫,根本顾不上保持优雅,“你知道约克夫人给你开出的身价是多少吗!一千万!一千万欧元!你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屁孩,凭什么?”
金斯顿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嘴唇低头不语。
“你这是要干什么?我的少爷,你这是自毁前程!”女人不依不饶,根本不给金斯顿一刻辩解的机会,“从梅赛德斯出来的要么是世界冠军,像早些年的莫里,现在的劳尔;要么就是只会开快车的普通车手!你的水平进这种车队,肯定会沦为一号车手争冠的牺牲品!”
“为什么不答应约克夫人?你以为这里和青训车队一样,你有点成绩就可以让车队哄着你玩?不!青训都不允许你胡作非为啦!”
“辛普森夫人,我知道你会为我考虑,但是……”
金斯顿犹犹豫豫地开口,声音小的像是个闯了祸等待着被家长训斥的孩子。
“你什么你?作为你的经纪人,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蠢事!不等团队商量,自己悄悄签约!你以为你是谁?”
这话说得没错,只不过金斯顿在追星这件事上蠢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辛普森夫人当然知道法拉利那边的律师函足以让他赔上一笔天价的违约金,青训时期给他铺好的路彻底算是毁了。
“唉……”
辛普森夫人大概是说累了,语气渐渐平缓下来,“赫特西恩,我知道你想离劳尔近一点。可是……他是世界冠军,你只是个新秀,你拼尽全力履行约定,放弃自己的追求值得吗?”
“值得。”
金斯顿虽然低着头,语气里却满是斩钉截铁。
“劳尔搭档了许多天赋异禀的车手,但他从来没对哪个队友上过心。先不说他就是这种冷冷淡淡的性格,你知道当争冠的对手是你的队友的时候,你们之间的关系会有多糟糕吗?”
……
女人还在滔滔不绝地劝说着,金斯顿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再也没听清过一个字。
等他从梦中惊醒、靠着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时,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入房间内,金斯顿缓缓起身来到窗边,眺望着远处的埃菲尔铁塔,试图平静下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劳尔没有在总部多待一天,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停留在那天晚上的互道晚安。金斯顿捉摸不透劳尔的心思,索性开车回了巴黎,从那之后他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断断续续地梦见辛普森夫人质问自己的场景。
这场以前程作为赌注的博弈终于开始折磨起金斯顿,而远在南加州跟夏佐一起享受假期的劳尔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还有一公里。”
披着红色外套的家伙掐着手中的表秒,一副“没救了”的样子站在跑步机旁,“劳尔,你回了趟试车道之后体能下降了好多啊……”
顾不得跑步机上的人反驳,夏佐继续数落着他:“车队活动没少喝酒吧?唐娜工作室的记者拍到了你替你们家二号车手挡酒的照片,怎么没见你留在法国陪他?”
“我明天启程回巴黎。”
“这么快?”夏佐努了努嘴,“重色轻友!你现在能开Gulfstream接他一起去墨尔本,揭幕战是不是能开W006替他拦着艾德文和我呢?”
虽然都是玩笑话,可夏佐调笑的语气却带着些认真的意味在。
“你追得上我们再说吧。”
劳尔风轻云淡的态度听得夏佐想跳起来给他一拳。
“嘿!老混蛋!你给我滚下来!”
“走了。”
劳尔暂停跑步机,拿起搭在扶手上的毛巾抹了把脸,“阿尔伯特公园见。”
“斯图加特?你这该死的……等等!”
“喂!你们梅赛德斯的车手都这么没礼貌吗?”
“劳尔!你给我滚回来!”
……
劳尔根本不在意夏佐那副要生吃了他的表情,他拿出手机快速扫了一眼收件箱,除了车队群发的几条注意事项,就只剩下了助理诺亚刚刚发来的活动邀约,内容是一个星期后的赞助商晚宴需要他出席。劳尔毫无反应地看完邀请函,随后直接把诺亚的消息一键删除。他才没心思陪车队参加什么赞助商晚宴,他只想赶在新赛季开始之前抓紧时间享受最后的假期——当然,如果能和新队友一起那就更完美了。
于是在当天晚上,坐在电脑前百般无聊看视频的金斯顿就收到了劳尔的短信。
[Bonsoir, gamin.]
是金斯顿熟悉的法语。他咬着手指盯着劳尔的消息,正想着如何快速回复,没想到屏幕上刚好亮起劳尔的来电。
“晚……不对,中午好!我在看视频。”
话音刚落,金斯顿就觉得好像不太对劲——怎么习惯性地说了自己在干什么!
他尴尬地想要问一句劳尔在干什么,却听见电话另一端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是吗?在看什么?”
“去年的比赛,你和夏佐拼出弯速度的那一段!”
“夏佐今天还问到你最近怎么样呢。”
“嗯?”
金斯顿把视频的声音调小了些,脑海里飞速闪过几句调侃队友的话,转念想到自己和劳尔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熟悉,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就着气泡水咽了回去。
“我去找了找夏佐和艾德文,他们还要在美国待一段时间。”
劳尔似乎猜中了金斯顿的心思,“你呢?巴黎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金斯顿愣了愣神,显然没想到劳尔会主动提起他的行程,还关心了一下自己最近在做什么。
“嗯……内森说要我去参加晚宴,我以为你会在车队呢!”
“诺亚也找我了。”
“哦!见鬼的!”金斯顿惊呼一声:“所以晚宴是推不掉了?不是吗?”
劳尔不禁被金斯顿略带沮丧的叹息逗笑了。
“嘿?你笑什么?”
“那我们早点开始投入到新赛季?”
“你不怕伍德先生撞死你?”
听到劳尔给出的解决方案,金斯顿瞬间提起了兴趣——他也不喜欢和一群素不相识的家伙们打交道,更何况到时候还要一起喝酒聊天,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要一起去墨尔本吗?”
劳尔向金斯顿发出邀请的时候,顺便把早就准备好的资料一起发送到了金斯顿的手机上。压缩文件里整齐地放着劳尔的行程单,金斯顿往下翻了翻消息,看到一架印着“Team RS”涂装的Gulfstream,豪华的私人飞机让金斯顿吃惊地眨了眨眼睛。
金斯顿隐约记得有媒体专门写过一篇关于车手们都有什么飞机的文章,其中有一页提及过劳尔从来不会邀请车队的人同乘一架飞机出行。
“你认真的?”
“那当然。”劳尔浅笑道:“晚安,明天见。”
劳尔的航班是在凌晨抵达巴黎的。彼时金斯顿正对着车组发来的资料一筹莫展,他万不得已给队友发了几封邮件,结果收到的只是人不在线的自动回复。
一夜无眠。
金斯顿只能顶着黑眼圈昏昏沉沉地来到机场赴约,清晨的微风吹过停机坪,他迎着略带凉意的晨风打了个呵欠。
穿过几架他叫不出型号的小型客机,金斯顿最终在灰白色的Gulfstream的一旁停下。全新的涂装让金斯顿有些吃惊,尤其是尾翼上醒目的“Team RS”让整架飞机看起来浮夸又奢华,与劳尔平时低调的行事风格格格不入。
金斯顿惊讶地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太困记错了航班,再三确认无误之后,才拖着登机箱走上舷梯。
“先生您好,这是私人飞机。”
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帅哥拦住了金斯顿。对方的话点到为止,却恰到好处地提醒了金斯顿——没得到允许,他不能擅自登机。
金斯顿张了张嘴,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解释——他刚才太匆忙地出门,穿得还是在家里习惯穿的那条七分裤,顺手拿了一件起皱的外套披在身上,唯一能看清牌子的只有那双已经过时很久的篮球鞋,早就脏得不成样了。金斯顿尴尬地摸摸口袋,却发现他甚至没拿车队的证件。
难怪会被拦下来。
“先生,请问您是……”
“他是我的人。”
小帅哥的话还没问完,就被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依然是平淡到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语气,只是好像还多了那么一点点不容反驳的霸道。
见鬼的!你的人?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
“早安,小鬼。”
“早……等一下!能不能不要叫我小鬼?”
金斯顿本能地反驳了一句。他转过身看着拿着两杯咖啡朝他快步走来的身影,反复打量了一会才确定那人就是劳尔。他似乎看习惯了自家那位穿着车队短袖、看上去温文尔雅的队友,乍一看眼前这个穿着高定普拉达衬衣、还将领口的扣子松开两颗的风流家伙有些不太适应。金斯顿注意到劳尔今天并没有打发胶,任由微风将他香槟色的刘海随意地吹起,露出带着浅浅笑意的眉眼,比起那天发布会上那个眼底和语气里都是冰河世纪的正经车手帅了不止一个层次!
“我的Gulfstream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的Gulfstream!”
“……”
劳尔笑着叹了口气,在一旁的小帅哥快要惊掉下巴的注视下,带着金斯顿走进机舱。
“刚才拦着你的家伙就是诺亚,我替他向你道歉。”劳尔把咖啡递到金斯顿的手里,“有什么需要就和他讲,别去打扰驾驶室里的伦纳德。”
站在机舱门口的小帅哥朝着金斯顿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对刚才的阻拦表示歉意。
驾驶室里探出一个脑袋,戴着四条杠肩章的男子拍了拍诺亚的肩膀:“哦……?诺亚?劳尔把他的新搭档带上飞机了?”
“他从来没和我说过!”
“嘿,邪门了!我也从来没见过他会带车队的人上飞机!”
……
金斯顿假装听不见二人的窃窃私语,打发时间似的环顾起机舱的装饰。整架飞机都采用暗色调的风格,简洁舒服之余多出几分冰冷的感觉。几张背对背的沙发椅暴露出这架飞机的主人不喜生人的性格,靠近舷窗的矮桌上放着一束快要枯萎的玫瑰花,看起来已经被遗忘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
“之前在机场遇到车迷送我的。”劳尔见金斯顿的目光停留在桌角的花上,“忘记扔掉了。”
“车迷送的?那为什么不放到花瓶里养起来?”
金斯顿有些疑惑。他迄今为止的职业生涯里并没有遇到几个热情的车迷,如果有人送给自己礼物,那一定会被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
劳尔不以为意:“又不是重要的人送的。”
“嘿!你这家伙!”
金斯顿被劳尔的回答气笑了。他知道对方的社交媒体有几千万个关注者,自己甚至连零头都没有,但这种奇葩的说法也太随意了吧!这种态度就像是在对待一件一文不值的东西一样!
“那什么对你而言重要?嗯?”
“赛车,领奖台,还有……”
劳尔故意放慢了语速,抬起头看向金斯顿。在机舱昏暗的灯光里,二人的视线不经意交汇,注视着那双灵动的松绿眼睛,劳尔甚至没有发觉自己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缱绻。
玩笑好像开的有点过分——金斯顿感到脸上烫烫的,他把目光迅速挪开,蹦跳着起身去吧台上拿了本杂志。不过看到封面他就后悔了,这本杂志是意媒的旧期刊,除了几篇学术风格的文章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是劳尔和夏佐的采访。
“我听夏佐说过一些你在比赛之外的故事。”
金斯顿干脆选了个不太合适的聊天方向岔开话题。反正有些八卦新闻真的是从夏佐的社交媒体上翻出来的,多半都是关于劳尔精彩且不规律的私生活的。
劳尔倒是不介意这些,依旧含着浅笑盯着金斯顿:“嗯?他都和你说过什么?”他把声音压得很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夏佐有没有告诉你他勇闯夜店,把我从一群赛车女郎的围堵里给拽出来的事?”
“还有这事?!”
金斯顿面露吃惊。他知道劳尔有段时间扮演过花花公子的角色,也从其他人嘴里听过劳尔不同版本的前任名单,可没想到对方就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这种事全盘托出。
“看起来夏佐给我留了点面子。”劳尔决定逗逗他,“下次我们一起去?”
“喂!劳尔!你见鬼去吧!”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有些不太高兴的小屁孩,劳尔思来想去还是不再继续开玩笑得好。他在围场里的朋友以夏佐为首,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偶尔讲几个变态笑话无伤大雅,可还是不要让纯洁的新队友把自己当成流氓才好。
飞机沿着滑行道推出,劳尔靠回柔软的沙发闭目养神,金斯顿嫌弃地转过头去不再搭理劳尔,顺带着在心里暗暗后悔没有把杂志拿过来看。
早在青训的时候,金斯顿就看遍了上传在网络上的各种采访视频。劳尔那时候还不太喜欢用诙谐的语气调侃记者,层出不穷的冷场画面看得金斯顿直摇头。
客机穿过云层,平稳地爬升到了巡航高度。诺亚端着准备好的饮料走了过来,见劳尔似乎已经睡着,熟练地把装了半杯的杜松子酒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又把另一杯兑了些气泡水的长饮递给金斯顿。
金斯顿没事打发时间无聊得很,干脆站起来在劳尔的眼前晃来晃去。他不相信有人能在睡了整整七个小时之后还能陷入深度睡眠,这可是新搭档聊聊天、了解彼此的大好机会,哪怕只是聊比赛金斯顿都可以听得津津有味——可惜偏偏有人当完流氓就睡觉!
难不成这家伙也对着车队的资料研究了一个通宵?
不可能!
每当金斯顿的想法得不到回应时,他就会在脑海里冒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奇怪问题。尽管如此,金斯顿还是没从劳尔面前闪开,反而继续在机舱里滑稽地绕来绕去。
劳尔只是闭着眼睛思考新赛季的问题,他当然清楚有个人一直在他身前瞎晃悠,于是一闪而过的坏心思立刻驱赶了那些烦人的公式——劳尔决定耍一下这个闲得无聊的小屁孩。
当金斯顿的呼吸离着劳尔越来越近的时候,劳尔突然睁开了眼,刚好看到金斯顿在离着自己不到五公分的位置做鬼脸。
该死的……
劳尔在鬼脸先生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慢慢向上扬起的唇角。
金斯顿显然没能聊到劳尔会猛地睁眼,他吓了自己一大跳,就连披散着的长发也忘了梳起来。
“我记得有人趁我睡觉朝我比中指,有人偷偷往我的酒里放过辣椒粉,现在又多了一个初来乍到梅赛德斯的小鬼……”
劳尔看着金斯顿窘迫的样子,不由得抬起手揉了揉对方的棕红头发。
“转过去,我帮你梳一下。”
金斯顿乖乖照做,怎么说也是自己使坏在先,幸好劳尔并不在意。
“我记得你在青训的时候还是短发来着……”
“他们都说不够成熟!”
金斯顿如实说道。
“不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对着我做鬼脸吗?成熟的赫特西恩先生?”
劳尔微微起身,抬起一条长腿搭在桌边,轻松地挡住了金斯顿准备溜之大吉的路。
“我有点无聊……就……”
“就想看看我到底睡没睡着?”
“嗯。”
金斯顿连忙又转过头去,他不敢直视劳尔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劳尔这样笑着跟他讲话的时候,金斯顿都会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这种感觉来的太莫名其妙,明明以前和青训营的朋友们聊天并不觉得心跳会加速,就连曾经他的同桌跟他表白都没什么事。
劳尔替他梳好头发,修长的手指抵在唇边,侧着脸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本想严肃地看着一脸焦急地金斯顿给自己道歉,可现在他只能浅笑着让金斯顿重新坐到他身边,还要说一句他根本就不生气。
“呃……我听夏佐说,艾德文当时在车库里朝你竖中指,出了蒙特利尔之后你差点揍他一顿,要不是欧文斯拦着你……”
“他可真能说。”
劳尔觉得又气又好笑。
“所以你真的把他打了一顿?”
“没有。”
“哦。”
“下次不要问夏佐了,免得那家伙吓到你。”
“哦!”
金斯顿还是把那本杂志拿了过来,捧在手里翻看,时不时指着照片问劳尔几句,劳尔也耐下心一一讲解了其中的故事。
从第一场比赛到第一次站上领奖台,再到后来被誉为“超级英雄”般的存在,金斯顿幡然领悟劳尔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平静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热切的心。热切地为理想开车的心。
金斯顿看完杂志就去随便找电影看了,劳尔陪他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干脆拿出平板电脑继续研究工程师发来的数据。
两人一路无言,就这样各做各的直到飞机平稳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