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慕少，您坐这边。”
苏辞被徐特助引到了会议厅的长桌主位，属于慕和山的位置，苏辞坐了没有人会提出异议。
“小慕总看来恢复得不错，这才多久已经能来公司了，慕董这下可以安心咯。”
周围资深的集团股东们，不少是看着原主长大的，此时一个个欣慰地看着苏辞，明亮的阳光洒在每一张笑容的脸上，“医生怎么说，之后就会回公司上班吗？”
赫兰将轮椅固定，苏辞勾唇一笑，面向众人颔首，答道：“暂时还不能回公司，我还在恢复期，多谢大家关心了。不过今后，集团的重要项目会议，我会尽可能到场的。”
在场所有人表示理解，之前慕尧的伤情有多重是众所周知的，况且本来他也不是天天上班的。
“嗯，这是自然，不要着急，还是身体最重要。”
“小慕总这么年轻，有的时间好好养，以后日子还长着的。”
“对啊，公司平时也没什么大事。再说，慕董都没退休，我们这帮老骨头也都能再干上几年的。”
……
慕舜在会议室内气氛最热闹融洽的时候推门走了进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苏辞身上，没人关注他。
这和过去大半年慕舜在公司内部受到的待遇几乎是天下地下，骤然的巨大反差令他像是被架上了火堆上烤，可即便他再怎么痛苦至难以接受，也没人在意。
倒是顾衍泽注意到慕舜走进来，扫了一眼又移开了目光，那眼神仿佛只是看到蝇虫飞过。
比起慕舜，他更在意苏辞话说多了会不会嗓子干，端过桌上特意单独泡好的花茶，贴心地举着杯子喂水。
狐假虎威的马屁精，靠着一张脸伺候人上位，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慕舜盯着顾衍泽的侧脸，新仇旧恨攒在一起，恨恨地想着该怎么把这人从慕家赶出去。
只要没了靠山，到时候，有的是办法弄死他。
慕舜在角落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攥出了鲜红的印子。
会议室再大，慕舜也不是隐形人，早就有人注意到他进来了，可即便如此，也都装作没看见或是极其敷衍地点个头就掠过。
慕氏继承人昏迷一年多后苏醒，不到两个月就回到了慕氏总部参加集团董事会议，并表示今后会逐渐回归集团业务，这是一个令所有人头皮紧绷的风向标。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慕氏在这期间的内部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
方才电梯门口发生的事，不等几分钟，就传出了十八个版本快速流传开来，消息灵通的皆有耳闻了。
小慕总之前虽然是个玩咖，但也是正儿八经管理学毕业，他玩归玩，该正经的时候还是能镇住场子的，更没出现一次大的纰漏。
因此只要他身体健康，慕氏下一任总裁断然没有换人的可能。
这不，现在身体稍有起色，就急着回来收整河山了，显然小慕总是听到了某些风声。
看来，慕氏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就要经历第二次变天了。
而之前因为笃定慕尧必死，被慕舜拉拢的人此刻纷纷变得惴惴不安，恨不得缩起头来不被注意，哪敢再和慕舜有牵扯。
苏辞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所有人的神色，脑子里那张看不到的名录正在将一个个姓名分门别类地区分开。
等他注意到慕舜时，对方早就藏不住的愤恨，将多年的假面具都快撕烂了。
苏辞心里暗自发笑，压不住的得意从眼梢流露出了端倪。
小杂碎，敢和爸爸斗。
他把《甄嬛传》都盘出了包浆，还会搞不定这么个小炮灰？
苏辞望了一眼广场上还没显红的枫树，快入秋了，慕舜的一丈红已经在路上了。
“多谢各位股东们体谅了，我确实还年轻，公司的大事要靠大家齐心协力。”
见时机成熟，苏辞看向身边的顾衍泽，朝他使了个眼色，又转头望向众人，“这是千星传媒的顾总，顾衍泽。今天我过来，也是介绍顾总给大家认识一下，以后少不了合作的机会。”
顾衍泽？
这个名字在场的人倒是不久前当闲聊八卦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其实刚才就有人注意到苏辞身边的男人，还以为这是新招的生活助理之类的，没想到就是慕家那位冲喜儿婿。
“原来这就是顾总，不愧是慕董看中的青年才俊，果然后生可畏。”
一旁看懂苏辞意思的老股东颇有眼色地递上台阶，“慕少放心，千星传媒本就是和慕氏同气连枝，顾总将来自然也是集团的盟友。”
“不止如此。”
苏辞继续说，“因为我的身体还坚持不了公司日常的工作，又不好用平日里的那些琐事劳烦各位，所以……之后顾总也会接手一部分原本属于我的业务，比如一些常规的A级项目之类的。”
“他年轻没什么经验，到时候还要各位前辈们多照顾。”
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这话是不是真的扶持顾衍泽是次要的，根本就是在针对慕舜。
谁不知道现在慕舜手里捏着的A级项目本该就属于小慕总！
“自然，自然。”看懂形势的众人立刻顺势而为。
同样的言外之意，慕舜也听得清楚。
整场会议，他都如坐针毡。
会议上，所有股东和合伙人对着他关怀备至，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连那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顾衍泽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
那他算什么？
被无视的跳梁小丑。
凭什么？
他明明也姓慕！
愤怒、委屈、不甘和嫉恨，令他的太阳穴一直在怦怦直跳，就好像被人用尖锥不停地在桶一样，苏辞之前说的话始终如梦魇一样环绕在耳边。
等慕舜浑浑噩噩地站到台前，准备汇报项目进度时，长桌的对面悠闲自得的苏辞和他身边面无表情的顾衍泽怡然端坐的模样，那种无言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更是让他有一种噩梦成真的感觉。
本来准备充分的项目汇报，最后慕舜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浑然不知所以然地说完了。
他想象中众人对他的表现鼓吹逢迎的画面一秒都没有出现，自己提前联系好会带动话题帮他造势的几位股东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甚至不敢和他对视一眼。
而其他人，更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随即就按流程准备下一个项目的继续。
“慕舜。”正当慕舜挂不住平时的假笑想要匆忙下台时，却被苏辞开口叫住，“等一下。”
“小慕总，是哪里有什么问题吗？”徐特助主动凑了上去，“这是今年的新项目，你可能不是很清楚，是不是需要再仔细阐述一遍？”
这话其实不算刻意逢迎，慕舜的确汇报得颠三倒四，不少人都露出了不满意的神色。
苏辞：“顾总，你听明白了吗？”
顾衍泽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慕舜，回答道：“有项目书，我能看懂。”
简而言之，讲得太烂。
苏辞“噗嗤”一声笑了，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顾衍泽，队友开窍了，终于学会给辅助了。
“慕舜，你说得对。”
接近正午的阳光十分耀眼，碎金的光点洒在苏辞弯着眉眼上，闪烁出的那抹淡笑一击刺穿了慕舜岌岌可危的理智，“你啊，之前是真的运气不错……”
不过，到此为止了。
苏辞将后半句话咽在了肚子里。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配角和男主角作对死得更快的吗？
有。
那就是被作者讨厌了。
要说慕舜能够在原剧情里让男主背锅坐牢，多少是有点脑子在身上的。
虽然中途就盒饭了，也不至于像个路边泼皮无赖一样，在集团会议上当众撒泼。
即使被苏辞当众下了面子，慕舜也强装镇定地下了台回到角落里安静地坐着，只是脸上一惯挂着的假笑没了半点踪迹。
另一边，苏辞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打击慕舜，粉碎他在暗处蚕食慕氏的计划，get√。
将顾衍泽推到阳光下，让他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过了明路，get√。
连消带打又立了威，原主没做到的事情，苏辞做到了。
之后的会议内容就显得兴致缺缺。
进行到某个项目时，发言负责人将室内的灯关了，展示了一段3D的立体投影。
过程中，大量枯燥难解的专用学术词汇通过话筒的扩音，从耳边穿透进大脑，声音带着些许的嗡鸣，听得时间久了身体的疲倦感都被勾出来了。
苏辞耷拉着眼皮，有点困，想睡。
一旁的顾衍泽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精神不济。
“是不是累了？撑不住不要勉强。”
苏辞点了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和徐特助说一下，我先回去了，你留在这里等会议结束再走。”
顾衍泽不太情愿：“我陪你一起。”
“别闹。”苏辞不赞同，顾忌到会议室其他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你还看不懂我带你公司的目的？”
“顾衍泽，如今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一体的。我可以走，但你必须留下来，你在就等于我在。你是我留在慕氏的眼睛，哪怕你只是存在，什么都不做，慕舜就不敢轻举妄动，其他人暗中活络的小心思也不得不收起来。”
“我明白，可是……”
顾衍泽忧心地看着苏辞已经掩藏不住的疲态，怎么也没办法装作无事发生地坐着会议室，听别人冗长繁琐的汇报。
“顾衍泽，我知道我这么做，你短时内的压力会很大，但是公司内部的情况你今天也看到了。慕舜狼子野心，慕禹是个混不吝，我爸人在国外，我又是这个样子，实在是没办法了。”
苏辞以为顾衍泽是不满自己对他拔苗助长的行为，但又不能明着说不搞死慕舜，今后他会搞死我们，无奈之下只得软着嗓子示弱，“顾总，现在没人能帮我，我只有你了……”
话音刚落，顾衍泽的神情变得很古怪，像是陷入了某种艰难的抉择、又像是接受了某项需要极大牺牲却又无法拒绝的神圣使命。
半晌后，他看着苏辞，重重一点头：“放心，有我在。”
苏辞自觉顾衍泽的表情有哪里不太对，是不是过于……沉重了？
他只是想要两人合作共赢，一起享受荣华富贵而已，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小目标，这人怎么好像一副好像被逼良为娼后破釜沉舟的决绝？
“啊，那就拜、拜托顾总了。你留下继续开会，我，我先走了。”
苏辞不知为何避开了顾衍泽的眼神，莫名还感到后背隐隐发毛，估摸是自己出来时间久了，精力到了极限。
顾衍泽扫了一圈周围人，着重看向了低着头摆弄手机的慕舜，坚持道：“我送你。”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台前的3D项目吸引，苏辞简单和身边几位股东打了个招呼后，离开了会议室。
不同于来时的高调，走的时候，他选择了隐蔽的地下车库。
“顾衍泽，可以了，你回去继续开会。”
苏辞仰头看着神情严肃的男人，嘱咐道，“等会议结束，徐特助会带你去我之前的办公室，剩下的事，他会和你详细说的。”
“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公司的事交给我。”
顾衍泽注意到苏辞的西服肩颈处被固定带绑了一天后压出了明显的褶皱，衬衣的领口也被弄乱了，随即半蹲了下来。
“衣服乱了，我帮你整理一下。”
“噢，好。”
顾衍泽照往常一样双手抓着苏辞的衣襟替他整理，而苏辞当了这么久的残疾大佬，也早就习惯了对方的触碰。
殊不知从背后看过去，就好像是顾衍泽半蹲着向苏辞献吻一样，两人的姿势亲昵得令人浮想联翩。
“咔嚓”一道轻微的响声，一旁的赫兰警觉地四处张望，“大少爷，可能有人偷拍，要不要封锁车库？”
顾衍泽脸色一变，咻地站起身，眼睛像是通了电一般到处寻找着可疑人迹，反倒是苏辞迷茫地眨了眨眼。
“偷拍什么？在场的各位，哪位不是颜值担当，你们还怕上镜？”
赫兰不放心：“我去看看，应该没走远。”
苏辞叫不住赫兰，摇头说道：“白费力气，要真的事偷拍，等你找到人，照片早就发出去了。”
“至少能问出是谁指使的。这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是不是慕舜？因为你刚才会议上针对他，所以……”
顾衍泽其实也想不明白，拍到大少爷的照片又能如何？
人好好坐在这里，比起之前频频传出病危的情况，不知道好上多少。
“大概找些营销号写关于我旧伤未愈，故态复萌，又左右有伴出行之类的花边绯闻吧。”
苏辞不甚在意地说着，原书里就是这样。
区别是当时被拍到的只有赫兰一个人，没有顾衍泽。
结果绯闻八卦刚上热搜，因为身体缺陷自尊心受创的慕尧就把气撒在了赫兰身上。
这一次，彻底将武力值最高的赫兰推出了慕尧的保护圈，以至于后来慕尧被暗害时，赫兰没能及时救下他。
“他是不是知道……”顾衍泽下意识看向苏辞盖着毛毯的大腿，“这种绯闻对慕氏几乎不会有什么影响，只为了刺激你。”
苏辞点头：“当时我刚醒，考虑得不够全面，疏忽了医院有人会泄露我的检查报告。”
“抱歉，如果当时我能想到，提醒你一下……”
顾衍泽突感无力，大少爷当时不在状态，自己竟也不懂，还是缺乏了经验。
“你心生过恶意吗？干过坏事吗？”苏辞轻轻笑道，“没有的话，你怎么去和那些坏人共情？”
顾衍泽微怔。
他想说自己也生过恶意。
在被当个商品一样塞进婚车，在新婚夜独自待在喜房里，在被关在储藏室没吃没喝的黑暗里，内心滋生的心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但是，大少爷出现了。
这个好像总是不着调的病弱男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将那些笼罩在顾衍泽心里的恶全部消解了。
“慕舜不是大伯母亲生的，他亲妈在一次酒会上算计了大伯父，怀了孕偷偷生了下来。那女人抱着还没满月的慕舜找上门敲诈，大伯母不能生育，就劝大伯父给了对方一笔钱，把慕舜接回了家。”
苏辞不屑道，“大伯母说过，大人的过错和孩子无关。慕家任何人没有亏待过慕舜，是他心里一直在意自己的出身，变得既敏感又自卑，最后滋生出了野心。”
顾衍泽多少能理解这种经历。
他也体会过，明明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始终无法融入其中的感受。
即便他和舅舅血缘再亲，和舅母却始终隔得好远，他甚至过得还不如慕舜，至少慕家不会主动把慕舜当个商品一样标价卖出去。
那，如果他是慕舜的话……
“不要去和慕舜换位思考。”
苏辞看出了顾衍泽的沉默，打断了他的思绪，“顾衍泽，你和慕舜不一样。”
“可我……”
“大少爷，人抓到了！”赫兰打断了顾衍泽，拎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气冲冲地走过来，“就是这个人在偷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