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之后,梁理时常来找我,他拉着我出去,一起去看艺术展,参加一些活动,或者看一场电影。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突然对我这么宽容。
我不止一次问过他理由,他说,因为我是梁非喜欢的人,他想知道,为什么梁非会那么喜欢我。
他白天有工作,而且工作应该不轻松的,他来找我的时候,都是晚上。
他有时候看电影会睡过去,头歪在椅子上,手里还抱着半桶爆米花。我轻轻把他的爆米花拿走,他就睁开了眼,一把夺过去,瞪着我说:“做什么,抢我爆米花。”
我无言以对,默默撇开视线。
那场电影的确是索然乏味,我看到后面也有些发困,脑袋突然被按了过去。梁理的声音在我头顶盘旋,他说:“不好看别看了,和我一起踏踏实实睡一觉。”
我嗅到一股气味,难以形容像是佛寺的檀香味,我往自己这边坐了坐,低声说:“不用,这个很好看。”
我是逞强,到了快结束的时候,我睡得比梁理还要沉。
醒来时,电影院里的人已经快走完了,保洁阿姨上来喊我们,阿姨绕过我轻轻拍了一下梁理的肩膀,“先生,起来了。”
我看向梁理,和梁非相近的脸浮现出不耐烦,他用手扯了扯领带,一把拉住我的手,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走吧。”
我被他拉着,扭头和那位阿姨说抱歉,保洁阿姨似乎不太高兴,皱着眉头扫着地上的垃圾。
我们往外走,梁理把我的手松开,他指了指卫生间,“我去上个厕所,你去吗?”
我摇头,“我在这里等你。”
他“嗯”了一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我,“别走远。”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胀胀的,我靠在墙壁上,盯着地上的倒影等他。
灯光交错的影子落在地上,一束一束很漂亮,人来人往都是刚刚看完电影和即将去看的人。
我想到梁非,他特别喜欢漫威,每一部都看了好几遍。以前我和他看完电影,就只听他兴奋地谈着剧情。
我想到他,刚才心里胀胀热热的感觉就都消失了,换成了别的,有些难受有些冷。我抱住自己的手臂,竟然是真的觉得冷,不停地打着哆嗦。
便在这时,梁理朝我快步走来,跑到我面前,揽住我的肩膀,“你没事吧。”
我摇着头,低声说:“没事,可能是着凉了。”
“夏天你还着凉?”
“刚才电影院里的空调很冷。”我小声说着,梁理就这样搂着我往外走。
经过我们的人都投来怪异的目光,我忍不住说:“把我放开。”
梁理说:“不放开,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就不说话了。
我们坐电梯下去,他到车库取车,他先过去替我拉开了车门,我站在他身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想不通我竟然能和梁理有和睦相处的一天。
我往前走了一两步,坐进车内。
梁理绕到另外一边,他拉开车门坐进来,侧头看我,神色有些忧虑,“脸那么白,是真的生病了吗?”
他的手朝我伸过来,轻轻碰了碰我的眼眶。我往后退,后脑勺抵着车椅,我没法退开,看着他越凑越近,我听到他说:“林知也,梁非不会再回来了,如果你觉得痛苦,可以来找我。”
“你是什么意思?”
他松开了我,重新坐了回去,他对我说:“我也想做你的依靠。”
这太突然了,我惊诧地看着他,我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定然是不可思议的。他朝我笑了笑,不是什么恶劣的表情,挺真情实意的,他说:“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梁家,你当时才几岁?”
我说;“刚满十八。”
他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车内萦绕着他身上的檀香,那挥之不去的气味像是要把我缠绕,他勾起嘴角,说道:“当时不是下着雨吗,你衣服都淋湿了,梁非带着你去换衣服,你知不知道,你换衣服的那间屋子是我的。”
我看向他,他的嘴张合,他说:“那天下雨,窗外阴蓝,我就站在那条门缝外,看着弟弟带过来的情人,你的身体白到发光。”
最后几个字,从他的嘴里出来,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呆呆道:“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房间,我……”
梁理摆摆手,他又一次靠近我,我觉得他的呼吸就在耳边,我忍不住屏气,他说:“所以我就烦你了,因为你把我的欲望全都给一股脑地勾了起来。”
他这么说,这种口气,都让我忍不住怀疑,梁非的死和他有关。
我在脑海里脑补了一大出回家的诱惑,下巴被他捏住,他不悦地看着我,“我说正经事呢,你发什么呆。”
“你这个……这个是正经的啊?”我磕磕绊绊说着,他见我这样就笑了。
他说:“知也,到我身边来吧,我来照顾你。”
我其实不太记得十八岁是否见到过梁理,他比我们大了五岁,当时已经开始接手梁家了。
那是梁非第一次把我带回家,大家一块吃饭,气氛很低,我能感觉到他家里人冷漠的目光。那顿饭吃的很难受,吃到一半,梁非的父亲突然说,“玩玩可以,当真不行。”
我抬起头,接触到他们的目光,还未反应过来,梁非就站了起来,拉住我的手,他发了很大的脾气,脸都红了,他揽住我的肩膀,大吼道:“我是认真的,我爱他。”
不知道是谁笑了,那个人说,“十八岁小孩子的过家家,你们懂什么是爱吗?”
我追寻着那个声音看过去,目光触及的是一张比现在稍显稚嫩些的脸。
我看着梁理,拍开他的手,我说:“你不要耍我。”
他往前凑,呼吸很热,“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认真。”
我没有回答他。
他也没有穷追猛打,坐了回去。我把脸撇向车窗外,他终于发动汽车,放在车前的摇头娃娃晃了晃,我偷偷多看了两眼。
他打开音响,是皇后乐队的歌,梁非很喜欢听。
我侧头看向他,“你也喜欢这个乐队吗?”
梁理对我说:“其实梁非喜欢的我都喜欢。”
耳边是那句“Can anybody find me somebody to love”的歌词,我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对他说:“看不出来。”
他轻笑,正好碰到了一个红灯,他又凑到我面前,我嗅到清清淡淡的檀香味,他对我说:“让你看出来,那还了得。”
我想往后退,但退无可退,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朝我靠近,热烘烘的呼吸都喷在了脖子里。他在做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靠近,让我的心剧烈跳动。
我死死盯着前面的红灯,等到了绿灯,我猛地把他推开,他被安全带扯了回去,身体撞进椅子里,我咬着牙说:“你离我远点。”
他重新开车,啧啧摇头,慢悠悠说:“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听到这个称呼,我面红耳赤,双手揪在一起。
夜已经那么晚了,他却把车开往了城市的另一头。
我问他去哪里,他说,你不是让我离你远点,怎么又来主动和我说话了。
我脸都红了,被他气到了。
我瞪了他一眼,我说,“你爱说不说,我要回去,你现在就把我放下来。”
他按上了插销,门锁扣了进去,我皱起眉,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车开到高速,他笑着说:“我买了架飞机,你帮我试试飞,我们去大理看看洱海吧。”
我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把嘴合起来,你和梁非在一块那么久了,怎么还不知道我们家多有钱吗?”
我抿了抿嘴,低声对他说:“我当然不知道,梁非抛弃了一切和我在一起,我们过得就是最简单的生活。”
梁理脸上的笑隐去了,他对我说:“如果可以,我也想试一下简单的生活。”
我觉得梁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问他,“你理想的简单日子是什么?”
他皱了皱眉,我就继续说:“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赶两个小时人挤人的地铁去上班,八点半到公司,开早会布置任务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五点半下班可能还要加班,回到家差不多九点。晚饭没时间做,大部分都是外卖或者出去吃,日复一日。”
我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惶恐,笑了一下,“这是前几年我和梁非刚毕业时候的日子,现在好一些了,我们买了一套离公司近一些的房子,生活每天都在变好。他早到家就他做饭,我早的话就我。”
我和他说着说着,吸了口气,暂缓下心情。
他沉默下来,伸手要给我抹去眼泪。
我推开了他的手,我说:“幸福的生活从来不是张口就来的,等价的付出才能得到。”
他开车去机场,是他的私人飞机,一个副驾驶员坐在里面,他自己开。
我看了一眼里面的内置,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就往外走。
他一把揪住我,“林知也你去哪里?”
我两腿发软,实在是不敢坐他开的飞机,我说:“我家里还有事。”
“骗谁呢,快给我上去。”
我心里害怕,是真的害怕,坐在飞机上,紧紧地揪住身上的安全锁。
飞机起飞后,隔了片刻,他从前面出来,直接坐在了我身边。我不安地看着他,“你怎么出来了?”
“机长也在,我让他接手了。”他捏着鼻梁,我觉得他的侧面和梁非如出一辙。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则突然侧头,我们的视线撞在一起,他用手指挠了一下我的下巴,对我说:“怎么傻乎乎的?”
我捏住他的手指,小声问他:“你是认真的吗?”
“嗯?”
“刚才那件事,是认真的吗?”
“当然。”
“可我不行,我看着你就会想到梁非,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你对于我来说可能只是梁非的替代品。”
梁理嘴角边的笑僵了僵,我直观地感觉到他的神情变冷。他抿起嘴唇,眉间浮出浅川,他盯着我,我往后靠,下巴被他捏住,他低声说:“谁是谁的替代品还不一定呢?”
我茫然地看着他,他松开了手,坐了回去。
我吞咽着唾沫,他自己沉默了十几秒,突然又凑过来,在我耳边吼了一句,“你真的太能破坏气氛了。”
他朝我发脾气,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无言地看着他。看他灌了一大杯冰水,深呼吸了好几下,渐渐平静下来。
他应该是被我气坏了。
飞行了三个小时后,我们抵达了云南。
飞机降落,我的耳膜里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不是很舒服。他靠过来,替我按住了耳朵,我侧头看他,他还在生气,凶狠狠地盯着我。
我舔了舔嘴唇,对他说:“你这个表情和梁非小时候很像,都这样,凶巴巴的。”
梁理不敢置信,我继续说:“不过梁非长大了脾气就好很多了,你比梁非大了五岁,怎么……”
我的话没能说完,恼怒的他用堵着我耳朵的手,堵住了我的嘴巴。
我呜呜叫了几声,嘴唇贴着他的掌心,他的手好热。我的鼻尖碰着他的掌心一侧,仰着头看他,他却突然松手,耳垂很红很红,他靠在椅子上,我问他,“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身上的气焰莫名其妙弱了下来。
飞机滑行一段距离后停下,乘务员告诉我们可以下去了。我站了起来,他就坐在我旁边,我推了他一下,说:“可以走了。”
他伸展着腿,自己还不走,慢吞吞挪开腿。我跨过他刚抬起脚,他就扯了一下我的胳膊,另一只手碰了碰我的腰,我吓了一跳,身体往后倒,直接摔进了他的怀里。
我惊叫:“你做什么?”
他发出一声闷哼,脸色难看,
他的呼吸在我耳边,低声说:“你坐到我兄弟了。”
我皱起眉,一下子站了起来,回头看他。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两腿之间,我有些难堪,用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怎么了,很疼吗?”
他抬起头,眼角泛泪,咬着牙齿说:“你试试,疼不疼?”
我摇头,勾起嘴角,我说:“我可不会像你,乱戳别人一下。”
“我就想碰碰你,林知也,你腰好软。”他这么说着,慢悠悠站了起来。
梁理比我高了一头,我往前走了几步,他就跟在我身后,伸长着手臂挂在我肩膀上,下巴往我脑袋上轻轻磕了磕。
我叫他别动,他也不听,我们就这样互相推来推去走到了外面。
幸好这是他买下的飞机,飞机上没有别的乘客,要不然都要看我们的笑话了。
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被他安排得很妥当,他带我去他投资的酒店住下,休息了一晚上后,中午的时候,他来叫我起来。
他今天打扮的很清爽,穿着很宽松的灰色体恤和长裤,戴着帽子,踩着帆布鞋。
不像是管理公司的人,像一个刚出来做事的大学生。
我还没起床,坐在床上,搂着被子看他。
他靠在电视柜上打量着我,我说:“我要换衣服。”
他撇了撇下巴,“你换吧。”
“你能避嫌吗?”
他慢吞吞转过头,嘀咕道:“你又不是女的。”
我看着他的背影,快速的把衣服穿上。他则突然反应过来,猛然转身,看到正在穿裤子的我,惊诧道:“林知也,你裸睡的啊?”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穿上裤子。
从床上下来,没有回答他的话,经过他的时候,用力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一动不动。
我去刷牙,他就在身后跟着。
我看着镜子里的他,他看着镜子里的我,他又对我表白,对我说:“我是认真的,让我照顾你吧。”
我拿着牙刷,看着他,我问:“让你来照顾我,你要对我做什么?”
他欺身而上,一步步靠近,我退到墙壁上。他抬起手,轻轻揩去我嘴角边的牙膏泡沫,我听到他说:“像梁非那样照顾你,行吗?”
我推开他,脸色不算好,我说:“别开我玩笑了。”
我说完撇开头,从他身前避开,我洗了把脸,他跟在我身后,慢悠悠走了出来。
从酒店出去,有一个当地的向导等着我们。
这个导游带我们去了很多地方,玩得很尽兴,回程的时候,导游不跟着我们回酒店了。梁理他自己开车,我让他开导航,他说不需要,他记得回去的路。
然后……我们就迷路了。
沿着公路不知道开了多久,越来越荒凉,黄土也越来越多。我看不下去,开了导航却也没用,车子的油都被他开完了。我们的车停在一片沙丘前,他从车上下来,我从车里看到他在附近转了一圈,随后朝我走来。
他让我把车窗降下去,他就一只手靠在车窗上,低头对我说:“惨了,油没了,今天只能在这边凑合一晚了。”
他这么说,脸上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惨了的迹象,我沉默不语,盯着他好一会儿,咬着牙齿对他说:“你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他惊讶地看着我。
我支支吾吾,他又说:“林知也,你不会觉得我故意把油开光,把车停在这个荒郊野外,就是为了和你共度一晚?你也太自恋了吧。”
我闭嘴,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再多费口舌,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我把车窗升上去,他就直接打开车门,把我拉了出去。
我几乎是半靠在他身上,我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说:“那我只能屈尊和你过一晚了。”
“你好好说话。”
他拉住我的手,掌心热烘烘的,他放开了手,轻轻一跃跳到了那辆车顶。我仰起头看他,他朝我递来手,对我说:“到上面来看星星。”
他不像是我知道的梁理,我坐在这个陌生的梁理身边,星光铺满了整块天空,他看着星空,看着他,探究他究竟是怎么了?
“林知也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他突然出声,我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他却用手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掰向他这边。
三两星空下,他凑过来,吻住了我。
沙尘被风裹着吹到我的脸上,梁理抬起手挡在我的脸侧,把我抱进他的怀里,搂住我的腰,他说:“知也,你好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