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你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成长环境很普通,没有那么多校园狗血小说里的霸凌,也没有点亮一大堆专业撩妹的技能。父母很普通,庸庸碌碌,有点钱偶尔有点闲,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在被生活反复磋磨,没有生活的激情也不懂浪漫。
但你也不那么普通。
妈妈告诉你,你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嚎了几嗓子,告诉这个世界你来了,就再没哭闹过。“你就用一双那么漂亮的眼睛四处地看,好像在看这个你将要生活一辈子的世界。”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不那么精致漂亮,但是有很温暖的带着洗衣液清香的怀抱。
你从小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也从来不提自己喜欢什么,但妈妈好像总有读心术,永远知道你喜欢什么。比如这样的怀抱,比如什么也不做地相互陪伴着度过一整天。
小孩子的记忆大概会在什么产生?你不知道,因为你和别的小孩并不一样。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从出生那一刻起就知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虚假的,被制造出来可以随意操控的世界。
你试图逃跑过吗?没有,因为你知道整个世界就是一场造物主的游戏,你无处可逃。
为什么不告诉别人?啊,好白痴的问题。你如果这样说,一定会被当成精神病关起来的。小动物一样趋利避害的天性让你选择了伪装,除了总是不太像个孩子以外,你似乎并没有任何威胁。
于是你认真地思考了很多年,在发现这个世界除了偶尔因为一些外来人被搅乱,好像和“真实”并没有什么区别——毕竟你生活的每一天,都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不论是痛还是快乐。
慢慢地你选择释怀,想要认真地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因为认知远超同龄人,所以你从小就是邻居口中那个乖巧又漂亮的“别人家的孩子”。
小孩子学习的东西不管在什么世界似乎都是大同小异的,作为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人来说,那些幼稚的东西对你而言轻而易举,所以在入学后的每一年,你都活在身边人或惊艳赞叹或酸涩嫉羡的目光里。
但这些好像都不能打动你。你不在乎成绩,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因为不管再如何试图融入这个世界,你好像都没办法将自己完全代入。你就像一个看客,永远站在第三者的“上帝视角”里,别人触不到你的悲喜,你也无法对别人的苦乐感同身受。
可你也有属于自己的快乐。在你十岁这年,家里迎来了一个可爱的小生命,是一个小小的、粉团子似的妹妹。你对家庭有一种极度强烈的归属感,在妹妹出生后你下意识开始承担起保护者的角色,甚至还有些享受这种家庭建设的参与感。
前面也说过,你的父母都是非常普通的存在,普通的样貌,普通的背景,唯一不普通的只有你这个Bug一样的儿子。Bug当然不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家庭里,所以你的妹妹自然也是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孩子,生养你没有受过一点罪的父母终于感受到了带孩子的艰辛,权衡利弊之下,他们决定由其中一个辞职带孩子。
这和你最开始预想的不太一样,因为在你知道的家庭关系里似乎都是母亲为了家庭选择离职。虽然你们家最后似乎也没有免俗,是母亲选择了“牺牲”,但你却依旧很高兴——因为这场抉择中没有人被逼迫,爸爸非常尊重妈妈,甚至有在着手准备交接工作。是妈妈自己觉得,爸爸继续工作是对家庭来说的更优解。
你在那一刻咂摸出了点别的,在你过去从未感受到的情绪。这对你来说很少见,因为你好像天生就比别人缺失了一部分,对情绪的感知近乎于无。无解的你选择了依仗孩子的身份,想要向父母求助,却在抬头看向爸爸时,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这是爱吗?你看着被爸爸抱进怀中的妈妈,那个总是温和带笑、落落大方的小女人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自然的羞怯,你觉得新奇,却意外地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快乐。
你在他们拥抱的短暂时间里好像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过脑子。你看着妈妈嗔怪地轻声骂了爸爸几句“老不正经”,脸上却是掩藏不住的笑。我好像是一个很幸福的孩子,你在这一刻恍然大悟似地想到。
这个认知让你非常愉快,你开始渐渐明白了为什么你只有在家里的时候才觉得舒适,那种总是带着洗衣液清香的拥抱代表着爱,那些生活中的琐碎细节都有不经意的温暖。你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整个世界没有实感的你,会独独对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家庭感受到不容忽视的归属感。
浸润着这种平凡的幸福,你开始变得“温柔”。模仿是一种天性,你感知不到外界情绪的反馈,却清楚妈妈希望你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你并不抗拒那样的期待,因为你知道一切幸福的起始都是因为妈妈的温柔。
你并不温柔,但你实在聪明,你近乎完美地复刻了你所知道的与“温柔”有关的一切。长久的伪装会从外貌开始改变一个人,漂亮的少年依旧沉默,依旧不与人亲近,但却只会更加让人对那难得的笑容追捧渴求。
你有时会觉得厌倦,因为你并不喜欢人群与目光,但你要披好温柔的皮囊,将最完美的伪装展现于世。而一个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对那些对自己并无恶意的外人言辞冰冷呢?于是你只会用温和的笑容表达委婉的拒绝,即使不言语,那双漂亮的眼睛也会清楚地传达出你的情绪。
可慢慢地你发现,这个方式并不好用,那些被拒绝靠近的人依旧紧紧注视着你,甚至目光更为狂热,你的身边永远人头攒动,那么多人在试图用“爱”的名义扼杀你的喜恶。
而在你升入高中的那一年,一切都开始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美貌是天赐的礼物,但当人没有保护礼物的能力时,就会成为怀壁其罪的虞叔,只能任由他人窥伺,群而攻之,意图攻陷独占你。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前面我们似乎提起过,你一直在伪装同龄人,但那些不属于普通孩子的性格与聪慧实在无法伪装。妈妈曾一度觉得你的才智不该埋没在一群小孩子之间,但又担心你脱离同龄人太远会孤僻,于是在这种拉扯中,你只偶尔会跃一级,在踏入市重点高中时,你甚至还未过十四周岁的生日。
两岁在其它任何时段都是甚小的年龄差,唯独在中学,尤其高中时代,两年几乎是最高与最低年级的横沟。
你始终觉得,高中才是一个人展露最深恶意的时期。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们蜕去了青涩与羞怯,开始越加高调和张扬,性成熟带来的荷尔蒙变化让他们躁动又兴奋,最是横冲直接的年纪里,对规则与法律的意识却淡薄得可怕,似乎依仗着“未成年”,他们便无所不能。
落在你身上的目光逐渐变质,从单纯的欣赏惊艳,开始变得黏腻肮脏。高中,一个被父母、学校、社会多方束缚的地方,一个被成绩、未来、攀比压在身上的时期,平淡乏味到了无生趣,一点点不同都会如水滴入油锅,溅起一片灼人的油滴,害人无数。
从第一个同性向你表白开始,一切遮羞布似乎都被尽数扯下,伪装的平静终于被撕碎,你的美丽与温柔开始为你带来源源不断的恶意。
阳光下的一切似乎都明媚又充满希望,爱充斥着每个人,一切脏污都在光下消失无踪,他们的皮囊光鲜,表情自然,没有人知道那些腐烂的心脏里恶臭的下流。
一个比女性还漂亮的男孩子,似乎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异类。人们为了彰显自己的独特,为了满足自己高人一等的高贵感,在你面前以同你亲近作为炫耀,背地里却尽己所能地用尽贬低之词,来表达不屑。
人的群体性与趋众性盲目得可怕,许多仍对你葆有单纯好感的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甚至加入。你似乎依旧以一个极美的姿态活在世人的目光焦点处,光鲜亮丽的华丽外衣晃得局外人艳羡无比,可只有身处风暴中心的你自己才知道,人类的恶意究竟可以多深又多毫无缘故。
你害怕吗?不,你不怕,你在人群簇拥中被孤立,但你本就不在意陪伴。那些恶心的觊觎只敢在暗处垂涎,因为他们打不过你。
是的,没错,他们即使群起而改,被揍趴的也只有他们。你从小到大不曾学习过任何看似高雅的兴趣培训,却如同预测了未来一般,从跆拳道到散打,甚至传统武术,你几乎用所有空闲时间去巩固自己的武力值。
妈妈曾经也迷惑过,但随着你的长相越发明艳,她作为一个朝夕相处的家人都会感慨“根本不会有看够的一天”之后,她的危机感也日愈增加,甚至比你自己更加在意这些训练,生怕哪天来了个变态将你这个宝贝儿子偷走了。所以那些换个人就会水深火热的环境于你而言,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你依旧每天享受独身一人的自在,享受家庭的温馨,甚至享受带着不及你腿长的妹妹,在小区里到处溜达。
但你总有些惴惴,从你踏入那所高中起,心头就成日被不安萦绕。你总有种预感,幸福是短暂的,你的一生终究会成为不幸的代名词。
这个世界只是造物主的一场游戏,任何地方都可能成为他创造副本的乐园。人们对死亡习以为常,这个世界总在发生离奇的无亡,有的会在一些你想不到的人手中解开,有的却永远不曾破案,甚至在案发后再次带走一批新的生命。
你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但你什么也做不了,你只能祈祷你的家人足够普通,普通到不足以引起注意,也希望他们可以足够幸运,平安地度过这并不漫长的生。你好像忘记了为自己祈福,随着年龄的增长,你能感受到的宿命的安排越发清晰。既然终将迈向悲剧,无妄的念想便只会平添折磨。
你看着妹妹穿着粉嫩嫩的仙女裙在树下打滚,干干净净的一只团子滚成了泥球,还乐得在那咯咯直笑。从心脏深处升起的温热让你缓慢柔和了目光,那是你极少见的、真正的温柔。
多年以后你曾无数次回想起灾难开始的那一天,无比憎恶那时心怀侥幸的自己。为什么你不离开,为什么要贪恋那么一点点温暖……为什么你会认为那个恶劣的存在只会对你下手?你在乎得那么明显,想要摧毁你的人,怎么会舍得放弃撕碎你的港湾?
可你现在仍旧是尚未经历过任何毁灭性打击的你。你在妹妹的招手中走上前去,半蹲下身来任由她钻进怀里,将草叶和灰土尽数蹭上你干净的白衬衣,然后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坐在草坪上,陪她一起玩幼稚的过家家和童话故事。
小丫头生在秋日月夜,你在见到妹妹从产室抱出来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直直撞进了你的心脏,痛感绞得你几乎要哭出来,可分明巨大的喜悦快要将你淹没,你只能无措地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孩,一边落泪一边扬着唇角,又低又轻,反复念着一个名字:秋月,秋月……
“凌霜骑士,秋月公主现在正式任命你,作为我的守护骑士贴身保护本公主!”妈妈为妹妹取的名字叫乐妍,望她快乐美丽,但妹妹似乎格外喜欢你叫她秋月,在某一次你无意识地错唤后,这变成了你们两个共同的“小秘密”。
你知道小丫头还没有玩够,可是四周已经渐黑,是时候要带妹妹回家了。“我亲爱的公主殿下,请容许我现在带您返回寝宫,可好?”你半蹲在妹妹面前,温柔地递出右手,等待她的答复。
乐妍明显还没有尽兴,但依旧乖巧地伸出手来,状似矜持地落在了我的掌心,“那就辛苦你了,哥哥骑士大人。”
她总是对你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称呼,这也是你们之间的小乐趣。“我的荣幸”,你牵着她的手,看着她一路蹦蹦跳跳,耳边都是她继续给你讲的那些无头无尾、天马行空的故事,你一一应和,一起走回了为你们留着门的家。
而当你第二天即将踏入学校的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失力感突然将你席卷。你顿住了脚步,抬头看着周围熟悉的风景熟悉的同学,却感受不到半分安心。有陌生的目光落在了你的身上,你隐约听见有人在小声地议论,那种纯粹的惊叹是你已经许久不曾接触过的。
你有一瞬间想要转身逃跑,可理智拉住了你——你逃不出造化的捉弄,如果只是坐落在学校,或许妈妈他们不会受到你的牵连。你攥紧了拳,踏进了校园的大门。
刺耳的机械音陡然炸响在你的脑中——
【检测到全新副本“伊甸园”副本中进入未知bug,请求修正!请求修正!】
【收到修正指令,正在修正……】
你感受到了一股挤压,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正在试图扭曲空间将你碾碎,你痛苦到内脏好像都破裂,可总有什么在试图抵抗这股力量,你动弹不得,却也无法死去。
【修正失败!修正失败!警告,遇见疑似高强度侵略病毒,请求……】
机械音随着警报声一同消失,你在那看不见的外力消失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检测到系统bug已自动修复,A级副本-伊甸园已正式载入,祝您游戏愉快。】
你在彻底昏迷前只听见了这句话,心中的不安终于砸向隐藏在最深处的恐惧,你带着未知彻底陷入黑暗。
造物主的游戏场,终于还是正式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