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 >> 

冬声摇曳

冬声摇曳

    冬声摇曳

  • 作者:知椿里分类:现代主角:陈冬 姚叶来源:长佩时间:2023-05-11 16:08
  • 冬声摇曳小说在那里看?纯爱小说《冬声摇曳》由作者知椿里倾心创作,主人公是陈冬姚叶,冬声摇曳小说主要讲述了:陈冬认为有许多的东西都不需要说出口,因为就算事什么都没有说,但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
  • 立即阅读

精彩段落

我和姚叶没有接过吻,没有做过爱,没有吵过架,更没有谈过对象。

如果说,我们之间存在深刻而长久的联系。

那应该只有十八岁时我们勾了一夜的小指头,以及现在,冬天里我们整个下午都相对无言。

刚认识姚叶的时候,我从少管所里出来,没有家。

姚叶也没有,所以我们在一座岛上认识了。

岛上有个不算太大的院子,围墙爬满粉红色的喇叭花,姚叶不知道从哪摘了一朵白色的。

他递给我的时候笑出一对虎牙,一双手脏兮兮的,却把花保护得很完好。

“陈冬的冬,是冬天的冬,冬天有雪,送给陈冬一团雪。”

整个院子里,只有我们两个最不招人待见。

我因为心思太多而被人害怕,姚叶因为心思太少而被人嫌弃。

不过,我当时痛恨所有人,痛恨远离我的人,也痛恨靠近我的人。

我把那团雪扔在地上,恶趣味地站在原地,想看看这个靠近我的傻子会做出什么反应。

花瓣被泥土污染,我以为他会哭会闹,但他都没有。

姚叶蹲下去,歪着脑袋看了又看,站起来,又是对着我笑,“雪化了,再下雪的时候,我再送给陈冬看。”

“有病。”

我受不了姚叶那双干净到心底的纯善的眼睛,甩下一句难听的话,转身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吃午饭的时候,我在远处就看见姚叶端着饭盘在门口张望着,从我走进饭堂开始,他便一直盯着我。

我打完饭,找位置坐下,他又坐到我对面。

午饭是面条,姚叶连卤子都没有盛,狼吞虎咽地坐在我对面秃噜着白面条。

面条上挂着的汤水溅到我脸上,我不耐烦地蹭了一下,骂他,“你急着去死?”

姚叶满嘴都是面条,他眯着眼睛摇头,话音模模糊糊的,“不急,不急。”

我瞪了他一眼,低头把鸡蛋酱里的葱花一个一个地挑出来。

终于把东西咽下去,姚叶又说,“去死的事,我不着急,陈冬也别急。”

在岛上的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有时候我真的恨不得一觉醒来,就已经死透了。

我反驳他,“活着又有什么劲,没用的人还不如死了。”

说完我立刻有点后悔,这句话其实不是说给姚叶听的,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姚叶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我庆幸他没听懂。

他很快吃完了,坐在那里,又一直盯着我。

或许是出于迁怒于人的愧疚,我问他,“有事?”

姚叶像是终于等到了这句话,用力点了点头。

我停下筷子,也看他,“什么事?”

于是姚叶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慢慢掏出一朵花,捧给我。

“又下雪了,一团雪,送给陈冬。”

又是白色的喇叭花,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执念。

但我这次没有扔掉,我捏着还很新鲜的花萼,举起来看。

阳光从饭堂的窗户漏进来,单薄的白色花瓣被染成金黄色。

我转头问姚叶,“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姚叶神色很认真地答我,“陈冬的冬,是冬天的冬,冬天有雪。”

又是一样的话,又是一样的花。

我不明白,一个少年犯的名字而已,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绘画课,大家都坐在椅子上,拿着各自的画板围成一圈,画着老师刚教的花瓶。

姚叶窝在教室的角落,靠着书柜坐在地上,拿着一根铅笔闷头画他自己的。

包括老师,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人们口中的傻子好像大多是这种境地,和整个世界都隔了一堵墙。

下课的时候,所有人都把画好的东西交到前面,唯独姚叶没有。

原本这没什么,但我感受到了,他又在盯着我。

所以交完了画以后,我没有走,也没有走向他,只是坐在原位。

我猜对了,他会来找我,他会走向我。

他走近的时候,我忽然闻到一阵香气,可能之前都没有注意过,姚叶和喇叭花一样,有着淡淡的香气。

我抬头看他,他又笑起来,把一块小小的素描纸递给我,“送给陈冬。”

纸张很小,但画面却很精致。

细细的玻璃花瓶,插着一捧喇叭花。铅笔看不出颜色,但我知道,那是一捧白色的喇叭花。

喇叭花一般是没法扎做成一束的,但是姚叶把它画成一束了。

“又是一团雪?”

听着我的问题,姚叶似乎很惊喜,他不停地点头,“一团雪,一团不会化的雪。”

我举起画,傍晚的霞光将画上的喇叭花染成深红色。

我也点了点头。

这次,我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姚叶几乎没用思考,便脱口而出。

“二零一二年一月十二日。天气,暴雪。心情,开心。赵阿姨说,我和陈冬一样。今天见到陈冬,我很开心。”

赵阿姨是出了名的脾气差,估计是在数落他的时候,骂他跟我一样讨人嫌。

只不过,这傻子只记住了前半句。

我来这半年,第一次笑出声来,“原来你是真傻。”

不久后,姚叶原来的室友吵着要换房间。

那人也是个傻子,不过是个心思坏的傻子。

姚叶喜欢在六七点钟画画,那人偏偏在六七点钟嚷着要睡觉。

姚叶躲进厕所画画,那人去个厕所也要骂他碍事。

那人提出换房间的时候,其他人其实也很嫌他,但比起和姚叶住一个房间,他们还能接受和那人住一个。

值班阿姨对着姚叶一顿抱怨,又转头大声问大家,“谁愿意和姚叶住一屋?”

他们纷纷低头,我却举起手,“我愿意。”

姚叶原本被骂得皱起眉头,但看见我举手的时候,他笑了。

这没什么,世上原本也没几个正常人。

更何况,我们俩是一样的。

傍晚,我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走了很多圈才回来。

回到房间的时候,我没看见姚叶,走到厕所,才发现他拿着画板和铅笔正坐在角落画画。

“走,回去画。”

他听见我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来,“陈冬。”

“嗯,我回来了。”

我看着他晶莹剔透的眼睛,第一次觉得很心疼,可能原来也有。

只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才真正承认,我心疼姚叶。

我伸手去拽他起来,“这儿太冷了,回去画。”

他却不听我的,执拗地缩回去,“不对,别人睡觉,不能画画,不对。”

我只好蹲下去,看着他,告诉他,“我不睡觉,你可以画画,画到几点都行,画到什么时候,都对。”

姚叶直勾勾地盯着我,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确认着,“听懂了吗?”

半晌,姚叶点点头。

于是,我把他拽起来,跟我一起回去了。

一路上,我一直把着他的胳膊,生怕他想不开,又跑回厕所画。

回到房间,关上门,我才放心下来。

以后,我再也不会让姚叶被人欺负了。

姚叶的天赋逐渐显露出来。

他的画还是被美术老师发现,寄出了小岛。

姚叶越画越多,却从来不缺灵感,无论什么主题,他的画上总会出现喇叭花。

外面的人把这当做岛上福利机构的标志,认为这很有代表性,便自以为是地赋予了它很多意义。

但我知道,他们说的都不对。

又是一个姚叶在画画的傍晚,我习惯性地帮他把铅笔削好,放到他手边。

我问他,“为什么画喇叭花?”

他转过头,露出虎牙笑起来,“送给陈冬,都送给陈冬。”

我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嗯,不错。”

算作奖励,我到院子里找了三四个小时,终于在花藤深处找到了一朵白色的喇叭花。

那时我才真正体会到,白色的喇叭花在一片粉红之间有多难找。

我回来的时候,姚叶已经睡熟了。

我把花举起来看了看,月亮的映照,将那朵白色的喇叭花染上了细腻的银光。

把花放在姚叶枕边,我在寂静的夜里悄悄说了一句。

“送给姚叶。”

这句话,其实也不是说给姚叶听的。

我说给我自己听,我向自己承认,我想要姚叶只在乎我一个人,我也想只对姚叶一个人好。

我睡的很好,还做了不可思议的美梦。

可天亮时,花不见了,姚叶也不见了。

我问了院子里所有的人,没有人告诉我姚叶去哪了。

我摔了桌椅,砸了窗户,烧了书架,打架,绝食,吃安眠药……

可还是没人告诉我,姚叶去哪了。

他们警告我,如果我再这样下去,就得离开小岛。

可是我不能离开,万一姚叶回来了呢。

于是我一天比一天沉默,像一个哑巴,不再用嘴巴询问,只用眼睛找他。

姚叶被送回来那天,我透过窗子看见他,不顾一切地从教室里跑了出去。

姚叶看见我,却没有再笑了。

他只是开口问好,叫我的名字,“陈冬。”

我本就善察一切,边上的人都不说话,却让我明白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次偷听,让我进一步确认了我的猜想。

姚叶被当做一件商品,送了出去,交易却不顺利,姚叶被退回来。

我的拳头瑟瑟发抖,我走进姚叶曾经缩在角落画画的厕所。

我看见自己的眼睛很红,比一年以前还要红。

要回房间面对姚叶,我洗了很多把脸,直到确认自己的表情还算正常,才结束。

姚叶不再画画了,他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看窗外。

我坐到他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样静静坐了很久,我想起了他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我放在他枕边的白色喇叭花。

我笑着问他,“姚叶,我送给你的那团雪,你还记得吗?”

姚叶点点头,又摇摇头,而后突然放声哭出来。

我把他拥进怀里,抚摸他的后背,“没事的,别哭,没关系,还会下雪的,只要有冬天,就一定会下雪的。”

姚叶把头埋进我的颈窝,抽抽噎噎的,“我以为雪不会化了,可它还是,还是化了……”

我不敢想象雪化的场景是怎样的,只一个劲地摸他的头,摸他的后背。

摸他那双瘦弱不堪,却为我降了无数次大雪的手。

“化了也没事,化了也没事,冬天就在你身边,不怕,姚叶不怕。”

那天晚上,我和姚叶枕着一个枕头,盖着一床被子,躺在一张床上。

我以为他睡着了,便起身准备回到我自己那边。

可姚叶伸手拽住了我的睡衣,“陈冬。”

我又躺回去,我握住他的手,“别怕,我不走。”

姚叶把手松开,只伸出小指头,“指头勾一勾,噩梦都赶走。”

我勾住他,说,“好。”

我们大概就那样勾了一夜。

有好几次我都感觉到了,手指头只要不自觉地松开一些,姚叶就又勾紧一点。

那天,我侧躺着,一直盯着姚叶的脸。

像他从前盯着我那样。

我的耳朵靠近枕头,心脏的节拍在荞麦皮里发出回响。

我听见,我跟姚叶的心跳,第一次交织在一起。

二零一三年一月十二日

天气,暴雪

心情,难过

这世上唯一一个和我一样的人不见了,以后再也看不到姚叶了。

我很难过。

喇叭花枯死的季节,姚叶整个冬天都在等雪。

我总是哄他说,“明天就会下雪了,冬天怎么会没有雪。”

可偏偏整个冬天都没有雪。

姚叶把一张小小的画塞到我们的枕头下面,就出去找雪了。

在姚叶被冻死的那天,我再次看到了姚叶画的喇叭花。

画的背面写着——

“陈冬别急,下雪的事,我不着急,陈冬也别急。”

“明天就会下雪了,冬天怎么会没有雪。”

我以为姚叶不会再画画了,可姚叶还是为我画了。

我以为这个冬天不会有雪了,可姚叶还是为我找来了大雪。

姚叶变得像喇叭花墙的砖块那么小,我跪在姚叶面前,大雪落下来。

我看着雪被泪水一点又一点地浸化,才第一次知道了那件不得了的事。

我和姚叶之间,不是偶然的怜悯,而是必然的爱。

我思考了很久,怎么才能让姚叶再笑起来。

在没有姚叶的世界里,我思考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某天,我终于想起了姚叶第一次捧着白色喇叭花向我走来的场景。

在姚叶身边,我挖开了足以立起喇叭花墙的一块地方。

我把白色喇叭花的种子撒在土壤里,想了想,又撒了更多的粉红色喇叭花种子。

我想,姚叶应该也是在冬天的夜里睡着了。

他看见我和那样一面墙,一定会再次笑着捧起白色喇叭花走向我。

一定会的。

不过,这次我也要送他一朵。

这一次,在第一句“送给陈冬”的末尾,就应该紧接着一句“送给姚叶。”

或者是,“我爱你,姚叶。”

反正他比我勇敢,他是不会走掉的。

我闭上眼睛,雪花落下来,白色喇叭花争相开放。

我看见姚叶缩在角落里等我,我走到他身边,他抬头看我,“陈冬。”

我蹲下来勾住他的小指头,对他说,也对我自己说。

“我爱你,姚叶。”

“送给姚叶,都送给姚叶。”

姚叶笑起来的那一刻,我们被尘土裹挟着,却映出永恒的纯白。

二零一四年一月十二日

天气,暴雪

心情,开心

大雪、白色喇叭花,还有陈冬,都在这里。

陈冬说他爱我。

我和陈冬一样,我也爱他。

我很开心。

【本文送给独具一格的花朵,送给悠远绵长的日记,送给恰如其分的暴雪天,送给长久而又短暂的生命和时间】

同类优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