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初秋的阳光、微风、蓝天,好天气。
江大北校区的篮球场内传出一阵喧嚷,一颗篮球划过树梢,对着球场外沥青路上人群中穿着最为昂贵的年轻男子坠落下去。
聂朗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没想到即便他想尽办法拖了时间,这颗球依然要砸向扶杉。
但他还是尽全力跳起来蹭到了一下球的下沿,希冀这颗球能因着他的触碰改变一下轨迹,至少不要砸掉扶杉脸上那个嵌着无用的平光镜片却依然价值六位数的金丝眼镜。
“哐啷!”
聂朗从跑向人群,第一眼便看见被突如其来的篮球吓得还有些怔愣的扶杉,他一般身高,但在大腹便便的院校领导中间还是鹤立鸡群,加上长了一张极为精英感的脸,难免成为江大所有校友里最知名的一位董事长。
聂朗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发现居然真的没有伤到他分毫,不由松了口气,而后对着扶杉以及陪同扶杉的领导们真挚地替他舍友汪江带的校篮球队道歉。
扶杉虽然样貌有些薄凉,但一直以来走的都是亲和的路线,他甚至边笑着捡起球还给他们边问了汪江校队近几年的赛季,又承诺会多加一笔基金用于校队篮球建设,才礼貌地同围上来的篮球队员们道别,随着满怀歉意的校领导们接着往前走。
聂朗这才松了口气。
不用赔扶杉的眼镜钱,他就不用去扶杉的公司实习,就不会被扶杉发现他其实长得有点像他的初恋,然后一夜乱/性上了扶杉,最后被主角攻因为嫉恨报复毁掉了整个职业生涯。
不过他的职业生涯并不是篮球,和这个世界一样,他是羽毛球专业的,打篮球只是因为汪江的队友放了他们鸽子,自己来凑个数,结果被对手一撞,手一滑,篮球就飞了出去。
他在原来世界也是羽毛球的体育生,在最重要的一次比赛中意外跟腱撕裂,从此与所有的高强度比赛无缘,能够进入新的世界重新打羽毛球,他格外珍惜自己的运动生涯。
但就在聂朗与球员们准备往回走时,聂朗的余光却看到方才簇拥着扶杉离开的人群中有一个高瘦的身影停了下来,与人群说了几句话,然后一瘸一拐地向其他方向走了几步,最后还是蹲到了地上。
......
这个姿势,明显就是崴了脚。
聂朗方才只盯着扶杉看,没注意自己的球是不是还阴差阳错地给别人带来了伤害,此时略一犹豫,便没跟着汪江一起回球场,而是向前几步跑了过去,蹲在几乎缩成一团男人身边:“请问,需要我帮您去医务室吗?”
男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惨白的脸上冷汗涔涔,框架眼镜下的眼睛却很冷,感觉下一秒就要拒绝他。
但是,下一秒,这个人就晕了。
聂朗赶紧抱住他,换了个姿势往自己肩上一背,赶忙往校医院跑过去。
*
盯着校医给正在高烧的人输上液,又处理了他红肿不堪的脚腕,聂朗才来得及看一眼这人藏在外套底下挂在脖子上的工牌。
没什么笑意的蓝底寸照下两个黑体的字——扶清。
聂朗感觉自己的汗都要瞬间凝固了。
没招惹扶杉,怎么又和扶杉的哥哥扯上了关系。
于是,聂朗跑了。
*
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这张脸在江大的知名度。
毕竟能在帅哥频出的体院被抓出去做体院每年运动会的举旗手,寸头下一张极有辨识度的俊脸,和一米八九的身高,缺一不可。
聂朗看着前来送还他那枚碎裂了玉佛的扶清,伸手一把抓过,挠了挠头:“不用什么赔偿,本来也是打球时候我的失误砸到了你。”
这玉佛是原主身上的,也不是什么昂贵的物件,只是原主先前出去旅游时随手买回来的纪念品,聂朗在以前世界里也习惯戴着个黑水牛角的无事牌,因而也没摘掉原主的玉佛,这次送扶清的路上摔碎了,聂朗只当是这玉佛随着原主去了,也并未在意,只是没想到扶清会在离开医务室的路上见到它,又循着来找到自己。
聂朗看着扶清略一颔首,利落地将那张卡收起来后再次道谢离开,还以为这事结束了,哪想到没过几日又在羽毛球馆前看到了在等他下训的扶清。
“你怎么找到这的?”聂朗刚刚结束训练,急着回宿舍洗澡,自己都闻着自己一身臭汗,下意识向后又退了两步:“呃......我的意思是,您等了多久了?”
“他们说你们专业每周这个时候都是在训练场,”扶清简单解释了一句,伸手递给他一个袋子:“这个和你的玉佛应当差不多。”
聂朗于是知道扶清这是下定决心要还自己这个人情了,于是也不客气,拿出袋子里的木盒,掀开一看,竟是一块翡翠的无事牌。这无事牌有他小半个手掌大小,与他原来带着那块白玉的样子差不多,但这块料子绿得透彻,看上去就不是凡品。
聂朗犯愁地捏了捏鼻梁:“扶先生,这可是差太多了。”
“这是我儿时玩闹时赌石切出来的料子,石头不值什么钱。”扶清推了推眼镜:“如果不是这次,我也不会切开这块石头。”
聂朗忽然想起扶清的结局。
扶清是扶家从远方亲戚那里接来的养子,但来到扶家后的第三年,扶母忽然又有孕生下扶杉,而扶杉完美继承了扶家第一代的头脑,再加上主角攻的配合帮助,将原本大厦将倾的扶氏又重新光复起来。扶清其实也很优秀,但为了不被这个家赶出去,从来不敢往生意和人脉上多表现,一心读书,工作后也为了扶氏开创的新版块做了首席的实验员,这次正是为了一项技术与江大的研究室合作才来到江大常驻一段时间。
在江大的这段时间里,他再次见到了扶杉的初恋季阳飞。
对于扶清来说,季阳飞是扶杉的前男友,但对于季阳飞来说,扶清是他在追求扶杉之前就曾一见钟情的白月光。
季阳飞当初与扶杉恋爱就是觉得扶杉像他,而分手,却是因为觉得扶杉不够像他。
尽管一再躲避,扶清还是被季阳飞追到了手。
恋爱过程中季阳飞的公司一度陷入资金链断裂的状态,因为季阳飞的身份,扶清不方便从家里拿钱,便想起了自己幼时赌石买回来的这块石头,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切开了它,然后凭借着这块石头出的料,解了季阳飞的燃眉之急。
然而季阳飞最后还是幡然醒悟自己爱的人是扶杉,从而抛弃了他,也没还钱。
不过扶清明显更加重视感情,他因为感恩扶家,也想保全自己的“家”,一直在避让扶杉,谁想到连曾经像他承诺扶杉只是“曾经觉得像你才追求”的男友都会被扶杉抢走。
他选择离开扶氏,重新开始。
但对于扶杉来讲,扶清的离开几乎等于是将新项目的技术团队全部带走,他无法接受这种结果,以亲情为要挟强行将扶清留在扶氏,又和季阳飞联手弄到了扶清手中的核心技术,最后将扶清的身份一降再降,让他成为了扶氏可有可无的一名员工,而他团队其他的成员,全部被遣散。
扶清自杀了。
*
“朗哥,你好了没?我要热死了!”
“我就出来。”聂朗套上衬衫走出浴室:“你去吧。”
张章心急火燎地冲进浴室,聂朗这才将方才放在枕头下穿了褐色绳编的无事牌拿出来又看了看,贴身戴好,熟悉的冰凉感觉竟让他有种回到原来世界的感觉。
他还是收下了这块价值不菲的无事牌,不只是扶清的坚持,更是希望缺了这块无事牌的石料,能让季阳飞的公司无力回天。
同是天涯沦落人,只要不需要他和扶杉接触,能影响一个是一个。
*
聂朗最近很忙,忙着训练计划重新升上省一队,只有升了省一才有机会代表省参加全国比赛,进而进入国家队。
原主其实很有天赋,读高中时就作为江州省拿全国羽团冠军的主力之一被保送进了江大,只是进了江大后不知为何陷入了瓶颈,几次队内比赛失利被下到二队后更加沮丧,再被扶杉纠缠上,自此一蹶不振了。
聂朗没有原主的那些心结,他看着这具健康的身体,只想抓紧时间向上冲。
省二队的教练彭海看他重新积极起来,还主动提出要加训,自然愿意多练练他,于是每天下午六点下训后,聂朗还要在食堂吃过饭后继续回江大的体育馆按照彭海给他制定的计划加训体能到九点。
愈发临近一二队大循环,聂朗待在训练场的时间也更长。
这天同样临近十点才停止体能训练,收拾好背包关好场馆的灯和门,走到训练馆门口才发现下起了暴雨。
放在平时,聂朗是不在乎这一场雨的,闷头冲回宿舍便是。
但后天就要比赛,他还不太清楚这具身体的体质,万一淋了一场深秋的夜雨得了感冒发烧影响比赛状态,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他正纠结着要给谁打电话求人来送个伞,忽然见到不远处正走着一个撑着打伞的男性,眼下也来不及管什么脸皮厚薄,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跑到那把伞底下:“大哥,实在不好意思,你——扶先生?”
“叫我扶清就可以。”扶清将伞又撑高了一些,好让男生直起身来,才问道:“你怎么了?”
“......就来打个招呼。”聂朗本以为这么晚还在路上走的不是保安就是晚归的老师,怎么都能卖卖惨让人送自己一程,结果居然是不住在学校里的扶清,聂朗这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没事了,你快回去吧。”
说着就准备跑回训练馆里面,被扶清拉了一把,看着清瘦的男子力气却不小,还真把他一把拉住:“这么大雨,我送你回去。”
“啊?”聂朗一愣,很快露出笑容:“那就太麻烦扶先生了!”
“你带路吧。”扶清松开手,又顿了顿:“叫我名字就可以。”
“扶清......学长?你是江大毕业的吧?”聂朗还觉得对着要年长自己七八岁的人叫全名不好,看到扶清点头后便定下了这个称呼:“学长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
“实验数据出了问题,留下了重新测试。”
扶清简短地答了一句,正觉举高了伞有些手酸,就见身边身材高大的聂朗接过了伞:“学长,往右。”
扶清便随着他走了。
只走了几步,扶清忽然觉得有些别扭。
年轻男生好像没有什么距离感,左手撑着伞,左边的胳膊便挨上了他的手臂,淡淡的汗味被骤落的暴雨冲淡,只剩下源源不断的热意烘烤着他在冷雨的夜晚中僵硬的皮肉。
聂朗正觉得还是得找个话题打破沉默带来的尴尬,便听见扶清问他怎么也这么晚才从训练馆里出来。
聂朗同他简单解释了一番,便走到了宿舍楼底下,他同扶清再次道过谢,站着宿舍楼的灯光下目送扶清离开,才发现男人左边整个身子都湿了。
聂朗愣住。他撑伞的时候就怕让扶清淋到雨,因此格外注意,还特意向扶清身边靠了些,再加上扶清的伞本身就是一把大长柄伞,他能保证自己撑伞的方式绝对不会让两个人中的某个人被雨淋湿。
那就只能是最开始扶清撑伞的那一段路,这把伞向自己倾斜了。
*
两天后,江州省羽毛球队一二队循环赛正式开打。
经过了为期三天十二轮的鏖战,聂朗拿到第三名的好成绩,顺利回到省一队。
不过他没有太多庆祝的心思,因为舍友刚刚传来消息,逃了一学期的必修课今晚一定会点到,让他记得回来上课。
聂朗紧赶慢赶回了北校区,先到训练馆和江大的专业课老师汇报了一声结果,出来后正往综合楼走,忽然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竟是扶清。
“比完赛了?”
“拿了第三名,升回一队了。”聂朗咧嘴一笑:“多亏那天学长的伞。”
扶清闻言摆摆手,正欲说什么,忽而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聂朗赶紧伸手去帮他拍背,好一会才平稳下来。
只是这么拍了几下背,聂朗便觉得这人隔着毛衣都能感觉到比第一次见面时候要瘦了,转而又看到扶清捂着嘴的手上手背一片青紫色的针眼,惊道:“你这是什么病?打了多少针?”
扶清顿了一下,将手放下来扯了扯袖子:“有些发烧打了点滴,没什么事。”
“怎么就......”聂朗忽而一愣:“是因为那天淋了雨?”
“不是。”
......回答得太果断了,连扶清自己都觉得有些假,但他没有描补的习惯,便安静下来。
“病好了后我请学长吃饭吧,”聂朗掏出手机:“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不用了。”扶清道:“而且我病好的也差不多了。”
但是聂朗没有动,仍然固执地将手伸在他身前。
扶清到底没有绕过他,掏出手机来扫了男生的二维码,看着头像上一只在空中飞舞的羽毛球,加上了备注。
聂朗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机,冲着他挥挥手:“再见学长,我去上课了。”
*
上课是上课,和听课可不是一码事。
聂朗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机,点进了扶清的朋友圈。
与他想象中不一样,扶清的朋友圈还有挺多条,只不过从头刷到尾全部都是一些期刊文章,感觉他的朋友圈只是用来记录专业性的文章的工具。
聂朗正准备退出去找个游戏玩玩,忽然看到提醒有人给他的动态点了个赞。
他打完比赛便发了个朋友圈,图里是这次一二队循环的结果图,点赞评论的朋友不少,说实在的,他与原主的那些朋友还没有太深的交情,也不好有什么互动,因而都扔在那没管了,此时却心念一动,点进去看,果然刚刚是扶清给他点了赞。
聂朗闲得发慌,马上给扶清发过去消息:学长在看我的朋友圈?
扶清:你不是在听课吗?
聂朗:马哲,太无聊了。
聂朗:学长什么时候有空?想吃什么?
扶清:不用。
聂朗:那就明天晚上,我到实验室来找学长。
扶清:......
扶清:不用来实验室,校门口见。
聂朗一愣,重新将二人的对话翻看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不用来实验室”这句话上。
太奇怪了。
哪怕扶清继续拒绝他,也比这句话要奇怪。
原本只是为了还个人情,这回聂朗却真的好奇起来。
于是第二天下午,正好没课的聂朗直接去到了扶清的实验室。
实验楼很大,扶清所带领的扶氏集团新项目的研发团队与江大自己的课题组一起占据了四楼,聂朗上来时正是快要下班的时间点,但四楼里的实验员和研究生们看起来都没有什么下班的意图,要么是手上拿着电脑或者纸张在讨论着什么,要么就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和机器,只有一个人看上去很闲地站在一扇门前——然后那扇门开了,扶清走了出来,正站到那人跟前。
更准确地说,是被那人拦在了门后。
但扶清很利落地推开了他,步履匆匆地向楼梯间走去,那人便跟在他身旁,直到二人走近了,聂朗才听见扶清口中一句:“季阳飞你听不懂话吗?我有约了。”
“扶清学长。”聂朗终于开口,只做没有看见扶清脸上转瞬即逝的惊讶和季阳飞充满敌意的神情,“你下班了吗?我们现在能去吃饭了吗?”
“下班了。”扶清向聂朗身边靠近了些,接过聂朗递过来的热饮啜了一口,才神情冷淡地看向季阳飞:“我说过没有骗你,你不要来了。”
季阳飞瞪了一眼聂朗,仍不放弃:“那明天呢?”
“只要是你,都没空。”扶清顿了顿,突然从风衣的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放进聂朗手里:“今天你开车。”
好家伙,都开车来了,看来是被烦得不行了。
聂朗看了一眼手里十分平价的车钥匙,乖顺地点了下头。
直到二人坐上车,聂朗发动车子向前开出学校一段距离,扶清才放松下来靠在车座上。
等到聂朗将车开到停车场,扶清接过他还给自己的钥匙:“你先去,我一会来。”
聂朗幽幽地看着他,扶清便道:“都到这了,我不会放你鸽子的。”
聂朗于是先下了车,走了两步回头一望,却见扶清摇下了车窗,点燃了一根烟。
他皱了皱眉。
然而扶清似乎是很快注意到了他回望过来的眼神,略一怔愣就熄灭了烟头,然后下车走过来:“聂朗......”
聂朗不知道他为什么露出这种想要和他解释的神情,不过他并不认为扶清需要和他解释什么,因而很快接话道:“走吧,学长。”
*
自那次吃过饭后,聂朗刻意减少了待在江大的时间,几乎长期留在省队训练。
一是为了备战国家队在来年春季进行的选拔赛,二是为了避一避扶清和季阳飞。
他不想让自己重蹈原主的覆辙,那就务必要离主角攻受远一些,原本季阳飞和扶杉都没有出现,扶清又明显是个看起来高冷实则心地不错的人,他还愿意与扶清保持着类似于朋友的关系,但是季阳飞既然已经出现,他并不想在斤斤计较的主角攻身边刷存在感。
好在或许是他是外来者的身份,他和季阳飞的样貌并不像原来的故事里那样相似,至少他见到季阳飞的时候不觉得相似,扶清也从来没有露出过什么诧异的神情。
日子就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来到了年关。
原主和他一样,父母都在前两年过世,倒是省去了他要面对一对全新的父母的恐惧,他在一队的教练车尧叫他一起回家吃饭,但是他也不好意思真的在车尧一家老小的家庭里住下,大年二十八蹭完一顿晚饭,他便回了江大。
毕竟江大还是一所很有人情味的大学,除了除夕晚上,其余时间食堂都开着。
然后他碰见了扶清。
准确地说是在江大校门口,扶清停车摇下窗户叫住了他。
二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惊异的神情。
聂朗先问道:“学长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实验室加班吗?”
“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就过来做做数据。”扶清又问:“你呢?过年也没回家?”
原主父母给他在小县城留了一间房子,上大学来到江圳市后,原主就将这间房出租补贴自己了。
聂朗这时候没有讲这么多,只是笑着摇摇头:“就我一个人,在哪都一样。”
扶清脸上的神情更加惊讶了,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情,说带他出去吃饭。
聂朗便反应过来扶清应该是还没吃饭,赶紧说自己在教练家吃过了,催着他快去吃饭。
扶清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便嘱咐了他一句有事可以给他发消息,这才重新发动车子离开。
聂朗看着扶清的车逐渐走远,才微微皱了下眉。
在他对于原来故事和现在情况的认识里,扶家虽然不愿意将扶清摆在台面上,但扶清毕竟是扶家企业里一项重点项目中最重要的技术负责人,他自己又渴望家庭的温暖,没理由在这种时刻跑到实验室来,甚至不在家吃一顿晚餐。
即使他这只“蝴蝶”扇了扇翅膀,但也不至于影响扶清一家的关系吧。
多思无益,聂朗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从头梳理了一遍仍然得不出结论,便不再去想,和他同时在上次的大循环中升到省一队的李珂拉他一起打游戏,他便投入到游戏中去了。
李珂比他年纪还要大两岁,为人及其热心,时不时还要摆点做大哥的谱,除夕夜听说聂朗一个人留在大学宿舍里过年,立马激情下单,还说着“车教练也要我多点些给你,到时候给我俩多发点压岁钱”这类的话,大手一挥给他点了一堆外卖。
聂朗哭笑不得地道谢,放弃了在宿舍里泡面对付的准备,下楼拿李珂填错了地址的外卖。
李珂填的地址在江大西侧的宿舍楼,聂朗拿到外卖往回走时路灯已经亮起来了,他下意识向路边一看,竟然发现实验楼四楼的灯还亮着。
或许是李珂给他点的外卖分量太多,他竟然开始犹豫着要不要问问是不是扶清还在里面工作——然后就看到扶清从实验楼的门口走出来。
“学长。”
“你怎么......”扶清正想问他,一转眼看到他两只手拎着好几兜吃的:“拿外卖?”
“我教练和队友给我点的,这都够两个我吃了,”聂朗笑了笑:“学长是回家?”
“买点吃的,晚上还有工作。”
“......”
居然只是中场休息,还不是结束。
聂朗眨了眨眼:“学长想吃什么?要不然帮我解决一些外卖?”
扶清默默地又看了一眼那些食物袋,点点头:“谢谢。”
于是聂朗第一次进到实验楼的休息间里。
说是休息间,其实也只是放了长桌和沙发的一间房子,空调是扶清刚刚开起来的,温度还没升上来。
聂朗拍了张照发给李珂,很快李珂又打了视频来,听他说不止他一个人在学校里,又见了扶清一面,李珂才放心了似的说自己要去和家人吃饭了挂掉电话。
接着李珂的话头,聂朗终于也问起扶清怎么不回家过年。
扶清的筷子一顿:“和你一样。”
啊?
聂朗压下心头的震惊,这和原来扶清与扶家决裂的时间相比也早了太多。
但看扶清不愿意多说,聂朗也不便再问,转而同他讲起一些自己训练和比赛时的事情来,不知怎么的又说起明年十月的全运会就在江圳举行,扶清说了句:“我还没看过现场的比赛”,聂朗便下意识道如果自己能入选一定请他去看。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
毕竟这话说出口倒像是胁迫扶清必须去看自己的比赛似的。
然而再看扶清,穿着质感一看就很贵的毛衣,架着同样价格不菲的眼镜,正在收拾桌子上摊满了的看上去同他格格不入的塑料盒子盖子:“你肯定能入选。”
而后抬头向他很温和地笑了笑:“到时记得给我留票。”
“......好。”
聂朗惊觉这个笑太过温和,温和得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于是他站起身来,帮着扶清将最后一些垃圾清理到袋子里,便向他提出告别。
扶清说与他一起下去倒垃圾,于是同他一起走到实验楼楼下,却见扶杉站在门口,见他们出来脸色也没有丝毫和缓,直接道:“我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有接?”
“在吃饭,没有看手机。”扶清的脸上也沉下来,但对着聂朗又回温了一些,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先回去吧。”
聂朗正准备开溜,听见扶清说这话,也不打算和扶杉打招呼,就准备从旁边离开。
扶杉却叫住了他,然后皱着眉头看向扶清:“你找男朋友了?为了他不回家?”
“和他也没关系。”扶清彻底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我想你们应该和我一样觉得我待在这里工作,比我回家吃一顿饭更好。”
“爸爸妈妈要我来一定接你回去。”扶杉说,又看向聂朗:“你就算要陪他,陪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
聂朗不得已开口道:“扶先生,我和扶清学长真的只是前后辈的关系,这次也是巧合碰到一起吃饭。学长说他晚上还有工作,我现在也正要离开。”
于是扶杉又将眼光放在他身上看了看,忽然道:“你是那天打篮球那个学生?”
聂朗愣住。
他没想到扶杉记性这么好。
然而他看见扶杉的眼神在他的脸上定住了几秒时,他脑海中警铃大作,后退了一步,看向扶清:“学长,我还是先回去了。”
扶清自然点头,然而扶杉这次直接伸手拉住了他:“你和扶清真的不是情侣关系?”
“不是。”
扶杉看起来很满意地点了下头:“那你能够接受男性吗?”
???
救命。
这不是原故事里,两个人滚上床前扶杉问他的那句话吗?!
难道在扶杉眼中,他这张脸就这么像季阳飞?
在扶清紧皱着眉头要开口前,聂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