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东陵傲南笑起来,他知道是小两口闹别扭,于是笑起来,道,“好了好了,契约一事日后再说,我看你们二人可没有互相讨厌的意思。”
东陵千亦这才松开手,他瞧见泽深的耳尖微红,是羞了,于是笑起来,对祖父说道,“爷爷,你放心,我此生定会对泽深好。”
泽深转头来看他,眼神诧异。
东陵傲南欣慰地摸摸长孙的头,说道,“泽深是你命中的贵人,他来到东陵家是我们的福分,你要好好待他。”
东陵千亦点点头,上辈子他不明白祖父这句话是何意,这辈子算是明白了一半,泽深确实是他命中的贵人,若是没有泽深,上辈子他活不到三十岁。
东陵傲南修为低微,却德高望重,其名气甚至传到了附近的几座大城,年轻的时候更是享誉整个南部流云州。
这皆是因为他的卜算十分厉害。据说到了堪破天机的境地,但也付出了无法继续修习,晚景凄凉的惨痛代价。
修真之人大都是为了长寿,很少会有人认真钻研卜算,就连修为到来化神境界的卜算都及不上东陵傲南,大抵是因为他们都知道看破天机需要付出代价,不希望付出。
泽深正发愣,手却被东陵傲南拿住放在东陵千亦的手背上,于是回过神来唤了一声,“爷爷”。
东陵傲南笑着说道,“泽深,我是在菏泽捡到你的。那时候你尚在襁褓之中,躺在芦苇荡里放声大哭。有水蛇靠近你,就见两只的仙鹤落下来衔着你飞起来躲避水蛇,后来你落下来,又有许多珠鳖托着你,不让你落水。
我那时觉得神了,便卜卦算了一下,发现你的命格不凡自带贵气,并且同我的千亦有一段姻缘,就自作主张为你和千亦定了道侶契约。你日后若是不愿,我定不会让千亦缠着你。”
东陵千亦直接忽略了祖父说的最后一句话,道,“怪不得爷爷你叫泽深小贵人,这出生异象,确实不是寻常之人。”
泽深眼中有泪花在闪烁,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贵人”,他觉得若是没有东陵家,他便成了孤儿,于是说道,“爷爷的养育之恩,我没齿难忘。日后若是千亦厌弃了我,我才会离开。”
东陵傲南笑起来,接着就说了许多话宽慰泽深。
良久,他觉得累,这才让两个少年离开院子,回到卧房里歇息,闭眼是在菏泽初遇泽深的场景。
是春意盎然的季节,菏泽边上的野花开得烂熳,芦苇荡也蓄了绒毛般的花,耳边尽是水鸟鸣叫和鱼尾拍水。初生婴儿的嘴边还残留着奶渍,却不是人奶,而是附近的一种鹿奶,可见万物都护着这个婴儿,舍不得他死去。
他卜算了婴儿的命格和自己的联系,登时便吐了血,算出“泽深”这个名字时就彻底失去了纳取灵气的能力,变成了一个修真废物,从此疾病缠身。
但他从不后悔,窥探天机本就是要付出代价,他习惯了,修为不可能精进,能遇到泽深这样的人物已是他毕生所幸,若是能看到千亦长大筑基后跟泽深成为真正的双修道侶,他便死而无憾了。
想罢,东陵傲南闭目养神,又忍不住卜算了他的长孙是否能入青玄宗,如意后便彻底睡了过去,这一番卜算花费了许多,要睡许久来修养了。
此时是早春,泽深身上穿的白衣单薄不暖,还旧了,东陵千亦便领着他去裁缝铺做衣服,要上好的云锦缎,上面还得绣了鱼戏荷叶。
裁缝铺的掌柜见东陵千亦是愿意花钱的主,便拿出其他昂贵的料子,给泽深做了五六套衣服。
泽深嫌费钱,但没敢说,他一说东陵千亦就会回他,“东陵千亦的道侶穿着不能寒酸。”,太羞人了。
东陵千亦不止买了衣裳,还要买一些小零嘴,耐心地在蜜饯店铺里为泽深挑。他记得泽深吃不得太甜腻,便要酸甜的,吃不得软烂的,便要软硬适中的。
泽深站在店铺门外瞧着东陵千亦弯腰挑蜜饯,不由得想到了小时候,东宁城富人家的小孩都会捧着一袋零嘴吃。
苏熙最喜蜜饯,每回来东陵家都有捧着一小袋酸酸甜甜的蜜饯果子,分给每一个小孩,但不会分给他,他只能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其余大人也不会给他买。
一次他手里拿了一袋东陵傲南给的蜜饯,苏熙便要哭着说他偷拿自己的,周围的人会纷纷数落他,其中以东陵千亦最甚,还要抢回去罚他回房间呆着。
自此他便不爱吃蜜饯,总觉得那是金贵小孩吃的,与他这个捡来的孤儿有何干系呢。
东陵千亦挑的蜜饯都是苏熙爱吃的,他不想去看,便站在门口不进去,目光扫过街上行人。
忽然,泽深看到了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瞎子在路边的一个柳树下摆摊,有许多破烂的法器,还有一些发黑的符纸。
瞎子白发苍苍,双眼被挖走,留下突兀的漆黑血洞,脸上还有疤痕,看着怪吓人,极少有人去跟他买,他也不说话,坐如木雕。
好可怜的老人家。
泽深心有不忍,于是走到瞎子道士面前蹲下来,问道,“老人家,这个怎么卖?”
瞎子的头动了一下,嘴唇嗡动,片刻后便道,“这位小兄弟,见你是有缘人。这十张符纸便宜些,一块中品灵石送给你吧,其余的法器都坏了,不值得买。”
那十张符纸发黑起皱,拿起来感应灵气却是十分微弱,哪里像是值得一块中品灵石的样子,最多十块下品灵石。
泽深可怜老人,可是没有一块中品灵石,于是拿出五十块下品灵石,说道,“老人家,我身上只有八十块下品灵石了,能便宜些卖给我吗?”
寻常的商贩听到这个数目就觉得是赚了,然而老人还是摇摇头,颤着声音道,“实不相瞒,小兄弟,我家里还有一个病重的六岁小孙孙,这一块中品灵石是救命用的,下品灵石不行。”
泽深想到了瞎眼老人独自养着小孙子的情景,心疼得想哭,于是急匆匆地跑进卖蜜饯店铺里,来到东陵千亦面前站定,弯腰鞠躬。
东陵千亦疑惑,连忙让泽深直起身来,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行什么礼?”
泽深急得眼睛红了,连忙说道,“千亦,你可否先借给我一块中品灵石,我有急用,一定会还给你的。”
东陵千亦把十块中品灵石递给了泽深,说道,“泽深,以后缺灵石就跟我说,不用借,我的便是你的。”
泽深没回答,急忙冲出店铺,把灵石给了老人,拿了符纸便催道,“老人家,你快去救你的小孙孙吧,我帮你看着摊子,或者我帮你拿回去。”
老人掂量了手中灵石,收进衣襟里,笑起来,道,“小兄弟,你太好骗了,我孑然一身,没有孙子,只是想要你的灵石罢了。”
泽深“啊”了一声,黛眉同嘴一道垮了,眸光黯淡,他不会像其余的行人被骗后就殴打老人,只是叹息一声,然后冲老者笑道,“没事,能帮到老人家也行。”
老人也笑起来,说道,“那符纸是我一位金丹修士的远房亲戚留下的物件,兴许是有用的。”
泽深点点头。
东陵千亦不知何时站到了泽深一旁,他见这家伙被骗了,于是摇摇头,轻轻地同手指点了他的头,道,“小傻子,你向我要灵石就是为了给这个老骗子?”
泽深转身,连忙把剩下的九个灵石递给东陵千亦,道,“对不起,我会把灵石还给你的。”
东陵千亦抵住泽深的手,摇摇头,“不用还,我说了,我的东西都是你的,这灵石自然是你的。”
老人这时便道,“看来二人是一段好姻缘。”
闻言,泽深愣了,倒是东陵千亦爽朗地笑起来,对老人道,“你说的倒是好,这一块中品灵石便不同你计较了。”
泽深还想说,却被东陵千以拉住手往前走,转了几个巷子才停下来。他拿出灵石还给东陵千亦,后者没接,让他拿出纸符。
是十张发黑的纸符,还隐隐带着臭味,东陵千亦连忙用巾帕把它包起来擦拭了许久,这才还原它的模样。
花纹精致,隐隐有灵气流动。
他忽然想起来,上一辈子参与青玄宗弟子选拔,他曾经看到泽深用这样的符纸防身,符纸灵力强悍,能够抵挡许多练气修士的攻击,甚至是筑基期的修士。
泽深还想给他几张,但他压根不想要这个肮脏玩意儿,于是没接。
看来符纸是泽深的善缘,这确实是金丹修士的符纸。
东陵千亦想罢,便把符纸擦净,还给泽深。不过他讨要了两张,剩余的八张都留给泽深,接着就把蜜饯递过去。
泽深看着一袋精挑细选的蜜饯,没接过来,问道,“这不是你买给苏熙小姐的吗?”
东陵千亦拿出一颗无核枣堵住泽深的嘴,笑道,“买给你的,日后莫要叫苏熙小姐了,叫苏熙便好。”
泽深还是收下了,并道谢,回东陵府邸的路上遇到了东陵泓。
东陵泓是侧室生的孩子,比东陵千亦小两岁,为人沉默寡言,终年穿着黑色的长袍,瞧见了东陵千亦和泽深也不打声招呼,正想径直走过去。
东陵千亦想到半月后的青玄宗选拔,于是出声叫住了他,“东陵泓,半月后的青玄宗弟子选拔,你可准备好了?”
东陵泓的目光扫过二人,最后落在东陵千亦身上,道,“这就不劳大哥费心了。”
东陵千亦微微抬头,投以骄傲自满的目光,说道,“那我可告诉你,苏熙送给我下品灵器,这选拔是小菜一碟。你可莫要怪为兄我忘了你,毕竟苏熙在乎的是我。”
听了这般话,泽深低头不语,他想到了二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只觉得心口疼,眼眶酸。而东陵泓则不同他一样,心里满是得意,把苏熙夸了许多遍,面上却是故作失落,默不作声地快步走开。
东陵千亦随着东陵泓的脚步转身,还嫌戏没做足,冲着背影大声喊道,“东陵泓,苏家长女迟早会成为你的嫂子,劝你不要有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念想。”
泽深听了更觉得难受了,他只是东陵家收养的孤儿,而苏熙是苏家长女,同东陵千亦是门当户对,他如何比得上,还不如提早收手。
“千亦,那个......”
“什么事?”
东陵千亦转身瞧见泽深的小脸皱了,可怜得紧,于是伸手去摸,问道,“何事,快说。”
泽深看着东陵千亦的眼睛,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忍回去,说道,“苏熙小姐很好,你同她成为道侶也很好,我还是去同爷爷说解除契约吧。”
东陵千亦回想了自己的话,顿时懊悔,他为了让东陵泓安心,居然反倒让泽深心慌了,连忙哄着道,“我方才说的故意是气东陵泓的,小傻子,你没看出来苏熙同东陵泓才是相爱的。在我心里,你比苏熙还要好。”
泽深还想说,却被东陵千亦抱住,下巴抵着硬实的肩膀,听着他继续说道,“你是我的小贵人,以后莫要妄自菲薄。你的天赋和好心肠,哪里是苏熙能比得上的。日后再让我听到你想解除契约,就别怪我发怒了。”
泽深轻轻地“嗯”了一声,这才被放开,然后轻声问道,“那,那以后你还会带我去看爷爷吗?”
东陵千亦伸出食指轻轻地碰了泽深的红鼻尖,俏皮道,“只要你不在爷爷面前提解除契约的事,你想什么时候去,我就什么时候带你去。”
泽深咧开嘴笑起来,道,“千亦,你真好!”
东陵千亦不满道,“带你玩,你不说我好,帮你买东西,你也不说我好,答应带你去看爷爷,你就说我好。在你心里,爷爷比我更重要?”
泽深露出为难的神情,他不明白为什么东陵千亦忽然就像小孩子一样较真了,他嘴巴又笨,不知道说什么哄人,只好拉住东陵千亦的手,结巴道,“爷爷和和你一样重要,别,别气了?”
东陵千亦听不到自己想要的“比爷爷重要”,无奈地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泽深的额头,接着就说道,“小傻子。”
泽深怕疼连忙闭了眼,但没有像往常那样被东陵千亦弄得很疼,于是疑惑地睁开眼,傻愣愣盯着那双丹凤眼看,接着就说道,“千,千亦,我,我不傻的。”
他觉得傻不好,跟着东陵千亦就是累赘了。他不想这样,想一直跟着千亦,不要被千亦,于是小心翼翼地反驳,同时在心里祈祷千亦别生气。
“噗嗤!”东陵千亦知道轻声笑了一下,接着大步地往前走,并注意身后的脚步声。
果然,泽深小跑着跟上来,但在接近东陵千亦的一瞬间,看到眼前的东陵千亦突然转身,伸手将他拉入怀里抱着,摸了头,声音低沉温柔。
“泽深,你不傻,但是我一个人的小傻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