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那道友使劲掐了一下自己,不是梦。
不是梦阮素会笑?完了,完了,阮素疯了。
可事实上只是因为阮素看见在月老庙院中的姻缘树下,有一个美丽的小姐对着拾到自己簪子的公子红了脸罢了。
这里是走马铺的月老庙,是阮素被秋嵊收为弟子的地方。
那棵挂满祈愿带的姻缘树下,埋葬着一对年轻的夫妇。
丈夫把妻子埋葬时,向枯死的姻缘树许愿来世相见。
后来又过了几天,年轻的丈夫用自己随身的匕首割下了一块肉强迫着自己的孩子吃下,又划破自己的手腕强迫孩子喝下自己的血。
那孩子的师父把这两夫妻葬在了一起,就在那枯死的姻缘树下。
姻缘树下,阮素见到了故人,那时喝下的血,吃下的肉使他心如刀搅,嘴上是消失了百年的笑,眼中是止也止不住的眼泪。
幼时,阮父将阮素背着,阮母在一旁撑着伞,三人缓缓的向家中走去。
雨水自伞骨滑下,阮素好奇的伸出小手接住,水滴破裂的时候,好像每日梦醒的时候。
阮素回到观中,拜别了师父秋嵊,告别了师兄秋梗。
黄泉路上,奈何桥边,小鬼侍引他奈何桥。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再次睁眼,周身的血腥味让他皱了皱眉,随后哭了出来。
一个只能出现在梦中的人小心翼翼的抱着他,哄着他。
可是他却哭得更凶了。
这一次,没有旱灾。
与此同时,隔壁的陈家也穿出了哭声,隔壁的老人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次日一早,阮父在大门左侧挂了一段红绸,隔壁陈家在大门右侧挂了一段红绸。
两个刚当了父亲的人互行揖礼,互相恭贺。
走马铺自古以来的习俗,生男挂红绸于门左,生女则挂红绸于门右。
百日宴前一日,陈家的突然敲响了阮家的门,于是第二日大家发现两家百日宴是一起办的。
周岁前一日,陈家的和阮父在街上相遇,两人幽幽的在河畔谈了一个时辰的话,于是第二日不出所料,不仅周岁宴一起办,抓周也在一个桌子上抓……
一上桌子,阮素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的小腿。
一拿起来,咦?竟是一条不知从哪儿来的红线,而这红线还挺长,长到隔壁和他一起出生的陈家小姐菀筱一直在啃绳子都没有注意到。
阮素有些嫌弃的盯着那流着哈喇子的隔壁千金,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
可菀筱看见阮素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宝似的,笑着抱阮素,口水一个劲儿的往阮素身上揩。
阮素推怕伤着,抱又嫌弃,抓周桌上一时混乱,周围的大人却笑得欢。最后,两小孩到底抓了个啥没多少人谈起,到是这红线的事儿时常被两家父母拿来取笑。
长大后的阮素有时会想起那抓周的事儿,只依稀记得自己抓了一把木剑,而菀筱自始自终都抓着那红线不放……
阮素强求来的这一世未免太过幸福。这一世,没有旱灾,父母皆康在。
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书香门第。阮素自小习文练武,在一众公子哥中格外夺目。
阮素不苟言笑,幼时曾有友以孤本做赌,谁在一天之类能逗得阮素三笑就将此孤本赠送于他。
再后来那友毁得肠子都青了。那日是七夕。
石舫里,有十几小女正在斗茶,石舫四处挂着白纱,风起风落,舫中黄发慈祥的看着斗茶的小女,小女陆续地放下手中的茶筅,双手交叠,微微颔首,等待评判。
那时阮素在另一石舫中,十几个男孩挨个的接受老师的批评,阮素他们比的,是诗文。评判他们的,是阮素的启蒙老师。这时一个个也都是十三四岁的小公子,被老师这样一批评,都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等到老师评判到阮素时,大家就知道暴风雨要对准局部了。
果不其然,老师一走到阮素面前时,先叹气,再叹气,再捂眼。
“阮素啊……”
老师语重心长的说着。
“你说你这字要是再好一点,那功名还不就是唾手可得,你看看你啊,你看看你这写的文,再看看你这写的字,你这字和你的文你看看啊你看看,这像一个人写的吗。”
“这确实是他一个人写的啊。”
“你闭嘴吧你,老夫自己教的学生老夫自是识得,我的老天爷啊,阮素,你稍微在书法用点心好吗,科考你要写成这样,按我朝律法那可是要喝墨汁的……”
“那墨汁是能吃的吗?”
“你给老夫闭嘴!阮素,你今天回去后每日练习千字!”
“会不会有点多,呃,老师我闭嘴。”
“除了千字,每日再交两篇诗文,还有你,!”
老夫子眼光锁定那总是插嘴的小公子王安。
“今日回去,把《南海遗笔》抄五遍!”
“诶?不是,老师,爹,别,别啊,我,我,阮素,老师他是不是生气了?”
阮素:“……”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看来这次,夺魁应是无望了。”
王安:“额……也不能这样说不是?评判师又不止老师一个,再说这次是文章又不是书法,夺魁还是有希望的。就是不知道菀筱那里怎么样了……”
事实证明文章的层次还是需要靠书法的。
王安不好意思的看着阮素尴尬地一笑暗地咬帕流泪。
嗯,他爹把这魁首给落在了他头上。
再来说陈家小女菀筱,这方刚放下手中的茶筅,就见在场的九位评判师一齐聚在了茶桌前。
此次与菀筱斗茶的是李家小姐,两盏茶皆是一般的成色,但是细细看来却发李家小姐的汤花却是比菀筱的要散的快些。此次,李家小姐败了。
“她们还没结束呢?”
王安有些不耐烦。
阮素点头一笑:“嗯,又开始抽签了。”
斗茶虽是可以多人同时斗,但是这届评判官总是这么优秀,为了维护所谓的公平,评判师决定采取抽签的模式,使两两相比,可这样一来,本可一比就得出结果的斗茶,非得比四次才可选出。
对于比赛方式,王老先生倒是不发表意见,反正对菀筱没有什么影响。
菀筱自小跟着先生,也就是王安的父亲学习点茶,这成色连先生也自愧不如。
然后这就是硬要举行斗茶的原因了。王先生在不知道多少次斗茶失败后恰巧接到了评判官聚会的请帖,然后几位教书先生兼七夕评判官就坐在一起聊起了天,
先生这方从自己的不孝子王安聊起,中间穿插那文章第一,书法垫底的阮素,再到在他手下学习点茶的菀筱结束。
众先生盯着王先生的目光那叫一个炙热。
“决定了,七夕就斗茶!”
王老先生:“??!!”
然后,一行十个评判师,拨了九个去采荷舫负责七夕斗茶,只留了王老先生一个人去涉江舫负责那群臭小子的评判。
王老先生这叫一个郁闷。
不出所料,采荷舫的魁首被菀筱所得。
这方评判师们都在互相吹捧着对方的弟子,那方阮素和王安登上了采荷舫。
“阮哥哥!”
菀筱一见阮素到来,立马迎了过来。
王安一时没忍住,举起手中的扇子就敲在了菀筱的头上。
“臭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阮哥哥阮哥哥的,你安哥哥是不存在吗?”
菀筱吃痛护头:“你干嘛?你能和阮哥哥比吗!”
“诶,我怎么就不能和他此了?告诉你,陈菀筱,这次涉江舫,我,王安是魁首!”
“还魁首,要不是阮哥哥在书法上吃亏了这魁首能落在你头上?你躲什么躲,你给我过来!”
阮素自觉拉开了哥菀筱的距离。
“我是傻的我过来让你打。”
阮素扶额:“消停会儿……”
一旁作赌的好友被身旁的朋友戳着肘拐子。
“你有没有数数刚才阮素笑了多少次?”
“……没数,反正我输了。”
阮素不是不笑,只是因为没有遇见值得他笑的人。
一阵鸡飞狗跳后,王安被王老先生恨铁不成钢的揪走了……
夜,来了。
白日的比试,只是为了夜晚热闹做准备。
王安领着菀筱走上了祭台,在乡老的引导下拜了月神,主持乞巧。
待所有事情完成之后,东山上的月牙儿已被云雾笼罩了,走马铺却还热闹,河上飘满了祈愿灯,少男少女红霞覆面,对着月神请求一世相守。
月老庙今日是难得的热闹,姻缘树上,红色的祈愿带承载了许多人的愿望。
姻缘树下,一个老妪从架上取下一条祈愿带,那老妪看着菀筱,和蔼慈祥。
“姻缘树下姻缘神,姻缘神佑姻缘人,姑娘,三年了,你的心愿那人知道了吗?”
菀筱接过祈愿带,有些羞涩的说。
“小女无能,还不曾告诉那人。”
老妪闻言一笑。
“姑娘今年二六,年岁尚小,这事儿急不来,心诚意真,那人会知晓姑娘的心意的。”
会知道吗?大概会吧。
就像是命中注定,她自幼时就极其欢喜他。有时父母说她这么小懂得什么是欢喜啊,可她就是欢喜他呀,无法,放弃的他……
“菀筱。”
“阮,阮哥哥。”
阮素是难得的来到月老庙,也是难得的在月老庙中遇见菀筱,更是难得的看见菀筱对着姻缘树哭。
那老人与菀筱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也因此,他更加不能喜欢上菀筱。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在街上走着,街上行人未见减少,按照以往的习惯,这日最晚关门的店铺,是在次日清晨。
此日,彻夜狂欢。
“你……”
菀筱听见阮素说到,立马停下了脚步望着阮素。
“你以后不要再为这件事去月老庙了。”
菀筱当然知道阮素说的是哪件事,可是,可是……
“可是阮哥哥你也是喜欢我的啊!”
菀筱哭着对阮素吼着。之后才发觉自己是有多么失礼。却是忍不住,直接蹲下哭了。
阮素看着菀筱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去安慰她。阮素双目无光的看着菀筱。
“你听谁说的。”
菀筱声音越来越小:“他,他们……”
阮素叹气:“自小我就对你说,我命带煞,注定孤苦终身,此生不得妻,不得子,菀筱,你何苦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还有……”
阮素忍住心中奇怪的的痛楚:“我并不欢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