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这一年回京的述职赶上了承德帝四十大寿,要在京滞留到来年二月份,西北交战地的交割还没有完成,谢侯爷怕是要六月份才能回燕都,林浥尘坐镇陈留,防止陈国借贺寿之名与人勾结入境。
年宴之前太后召孙辈入宫团聚,这一辈的儿郎大多已弱冠之年却无婚配,这宴便是个指婚宴。
谢松照给顾明朝分析局势,谢家绝不可能娶高门贵女,一则功高震主,二则对方心里盘算不明,三则谢家嫡系里已经有与皇室订婚的;但是又不能指一个门户太低的,我若是自己求娶便罢,若是指婚,便会寒了谢家的心。所以这场指婚,怎么都指不到他谢松照头上。
再看林家,林浥尘已经定下要娶云访,那他妹妹就不会再嫁进皇室。江宁的姐姐嫁做江夏太守夫人,那么江宁又需要谁来牵制?
顾明朝心下了然,这是给江宁指婚,门第不能太高,但又不能太低,家世要煊赫但不能有实权在握。顾明朝觉得头像谢松照薅了枝叶的湘妃竹。
“我看陆少傅家的女儿就不错,还有工部姜尚书的女儿也不错。”
话音刚落就听太后道:“退之,你年纪也不小了,哀家准备给你选个好姑娘,你自己可有中意的?”
沉月郡主坐在太后身边掩唇笑道:“太后,您操心世子的婚事,只可惜世子每次看上的姑娘都被人截胡了。”
沉月郡主是谢松照堂兄的未婚妻,景宁侯的嫡女,所以他才让远岫找沉月送云访回宫。
谢松照也不介意,从袖子里摸出来他的青竹扇子摇起来:“姑祖母,你要是有喜欢的姑娘退之就娶。”
太后拿手指点他,笑着骂他:“又不是哀家娶媳妇儿。”
谢松照混不在意:“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嘛。只要她不拔我的湘妃竹什么都好说。”
太后听了反而更愁:“这……你这叫哀家为难哟!”
谢松照道:“孙儿知道您疼我,这事便得您多费费心了。”
皇后也笑:“这孩子!为难母后您呢,要是选个不中意的指定要来闹您老祖宗!”
江宁借着杯子掩饰说:“你算准了的吧,我们这一辈里就属你的婚事最不好安排。”
谢松照敬他酒:“我们看看你的媳妇儿会是哪家的姑娘。”
江宁看了眼太后道:“不管是谁……都一样。”
待宴散了留下了谢松照和江宁,顾明朝嘲笑他不好安排也有办法安排。
“退之,我们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赵阁老的孙女与你最为般配,你看呢?”皇后让人给他单独端了阳羡茶来,柔声问他。
谢松照一听差点把茶吐出去,“想来娘娘久居深宫不甚了解,老师的孙女早已心有所属了。”
皇后懵了,赵怀瑾夫人早逝,儿子儿媳在八王乱京时丧生,只余这么一个小姑娘,而今年方十六,平日深居简出,这怎么就有心上人了?
谢松照叹气:“赵家娘子属意南郡梅时晏,就是上次带领天下书院入燕都陈情的梅新律。”
太后那叫一个愁啊,茶都不想喝了,道:“那这怎么办?哀家实在想不出来谁了。自打你十六岁起哀家和皇后就替
你留心,结果呢!不是心有所属就是刚刚准备提亲别人就已经定亲了!唉……治容,哀家愁啊!”
治容,皇后的闺名。
皇后也愁,她嫂嫂早逝,府里又没个主事的,眼看好好的孩子成天揪着湘妃竹薅,深怕他哪一日看开了就出家了。
江宁开口就是馊主意:“娘娘,依臣愚见,不若让世子去燕都外,说不准这姻缘就来了。”
谢松照,“你世子爷不去,风餐露宿找夫人,亏你想的出来。娘娘还是给江宁安排个夫人吧,他府里才是寂寞。”
皇后道:“是了,光愁你去了,都忘了跟江宁说,本宫替你看了看,陆少傅家的姑娘就很不错,你看呢?”
江宁道:“臣父母早逝,此事全凭娘娘做主。”
太后招手让他过去,拉着他看了又看,道:“放心,那姑娘是真不错,她也属意你。”
江宁道:“只是苦了她随我远驻边关,一年到头也见不了父母几次。”
太后欣慰道:“是个会疼人的,所以要多让着她点,你是个武将,她是个娇娇女,就是往后纳妾了,也切莫亏待了她去。”
江宁后退叩首:“臣有天大之福得太后,皇后赐婚,此生绝不纳二色。”
谢松照吃惊的放下茶盏,没记错的话……江宁没见过陆姑娘吧?这是做什么?
第二天谢松照就一点也不想知道了。因为云访带着沉月和陆若荠来看他了。
云访望着他,“表哥,江宁都许诺此生绝不纳二色了,那……林浥尘是不是……”
谢松照一个头两个大,这他怎么知道?反正林浥尘他爹是有挺多姬妾的,这不,前儿刚收了个美娇娘进府。
云访不高兴了。
沉月娇羞地问:“那世子……”
谢松照头疼:“沉月啊,我不知道堂弟他会不会……”
沉月撇嘴:“那侯爷至今都没续弦,也没纳妾呢。”
谢松照想薅竹子,他深吸一口气:“我爹娘那是战场里厮杀来的情谊。见过了皓月又怎么肯去赏红粉骷髅。”
沉月也不高兴了。
陆若荠看着他,谢松照牙疼,决定先发制人:“陆姑娘,江宁我也不知道。”
陆若荠却兴致勃勃,谢松照听到她说,没事,谢世子,我知道。
谢松照懵了。
陆若荠笑道,“江帅每次回燕都都要给我娘带莲蓬,他腰间的玉佩就是我娘替我下聘……啊不……嗯……这该怎么说呢?”
谢松照懂了,这位陆姑娘是来炫耀的,但是咱们不熟啊!你为什么要跟我炫耀?哦,明白了,你跟云访熟。
送走了三个祖宗,谢松照杀到江宁跟前,怨气冲天。江宁不明所以,还以为他的湘妃竹又给薅秃了,跟顾明朝互相瞅瞅,谁都不肯先开口。
江宁听完一脸懵:“陆夫人和我娘是手帕之交,她要点莲蓬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顺手啊。”
“啊……不纳二色是表示我很满意这桩婚事,别折腾了,再说了,我一个粗人,有人帮我打理家宅我不思感激还给她找事……也太不是个男人了。”
江宁拍着
谢松照肩膀道:“可怜的娃,就你一个没有定亲了。看看你,这翻过年关都二十有一了,再拖个两年我孩子都能跑了。”
顾明朝跟他回府笑了一路,腮帮子都给笑酸了。眼见湘妃竹又要被薅,他赶紧拉着人去书房,“世子,别急别急,实在不行你就去娶江帅他女儿!”
谢松照捂脸,“你江帅是实打实的将军,而你世子爷我也是个实打实的文人,我娶他女儿,不被他打死么?我真是不要命了……”
远岫进来:“世子,发现楚王最近进出十三楼颇多,还私下去见过潘家女眷。”
谢松照沉吟良久:“宫里贤妃如何了?”
远岫:“娘娘说,宫里有她,谁都翻不了天去。”
谢松照摸着青竹扇子道:“多留意楚王妃,她……”
远岫出去后,顾明朝道:“前日老皇帝还让我找你这府里有没有罪证,要在他大寿时呈贡……唉,为难我了。”
谢松照嗤笑:“别的没有,就是竹子多。”
顾明朝指着窗外的秃头竹枝道:“是秃头的竹子多。”
一株好端端的竹子,尚未长大就被薅秃了。燕都里人尽皆知,送谢世子不用费心,一株湘妃竹就可以了。
谢松照指着舆图说:“楚王封号楚,封地却在西川十四州的永安。他永远都去不了了。”
顾明朝叹气,“风雨欲来。”
谢松照将扇子打开,“对,明日赴宴记得在里面穿层软甲。”
顾明朝惊道:“明日是皇帝老儿的寿辰啊!”
谢松照白了他一眼:“随你。”
谢松照终于不穿绿色的袍子了,顾明朝和远岫给他找了半天终于翻到了一件蓝采和的袍子,带着他爱不释手的青竹扇子到了宫门口。
“松照终于舍得换下你天水碧的袍子了。”孟寄词打趣他。
谢松照拱手:“惭愧惭愧,不及孟郎风流。”
孟寄词揽着他肩膀问:“谢兄,你给我透个底,你这婚事怎的桩桩都不行,你自己做的?”
谢松照非常冤枉,头疼道:“要不把你妹子嫁给我。”
孟寄词脸上颜色万千变化,谢松照道:“舍不得?那就……”
孟寄词,“她前日里刚许了人家。”
谢松照更头疼了:“啧……”
“乾迹,退之。你俩聊什么,聊得这么……凄凉?对,没错,就是凄凉。”窦思源下了马车直冲他两来。
两人冲他齐齐摇头叹气。
承德帝六年,燕都众人都揣测他们三个会不会有东风压西风的勾心斗角,结果却是三个醉鬼在望江南对着竹子说要竹园三结义的消息。
又想会不会有什么同时看上了一个姑娘的戏码,结果谢世子看上哪个那个就心有所属,孟中丞骂人的本事让夫人们不敢嫁女儿给他,窦右卿的风流韵事连话本子都写不过来……
众人彻底歇了心思。
太和殿。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乐舞不断。
谢松照支棱着脑袋佯醉,江宁突然道:“退之,你看那中间的舞女像不像楚王妃……”
谢松照到底不是武将,那一层脂粉糊的他只觉有点像,好半晌才说:“不是她,她父亲给皇室蒙羞了,楚王不会让她出来,她最是守规矩,如此风口浪尖……这是她妹妹!”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谢松照当机立断起身,朝太后而去。
他装得乖,趴在太后案几上,低声道:“姑祖母,事恐不妙,下面献舞的是潘家女眷。您召贤妃过来,万一出事,孙儿也能先擒了她。”
贤妃看着一脸仁慈的太后有些惶恐,下首的这时楚王站起来道:“儿臣斗胆在父皇大寿时讨个恩典。”
承德帝被捧了一天,有些飘飘然地摆手,示意他说。
“儿臣想回封地。想见识松风山泉,幽径梅香,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请父皇准允。”
这下承德帝不飘了,太和殿里逐渐安静,谢松照酒也醒了。
承德帝呵呵笑了两下,实在维持不住,便道:“朕膝下儿孙凋零,朕时常感叹自己不孝,没能尽孝于你皇祖母,你们得空,应当多进宫陪陪皇祖母。”
楚王回封地,有害无利。大家都看得明白,太后也道:“老二啊,祖母也有好些日子没瞧见青烟了……”
“我特来取汝性命!”娇滴滴的声音里全是怨毒。
一时间拔刀声四起,谢松照抬脚踹开来人,回身就把贤妃扣在地上;顾明朝拔剑立在承德帝跟前,眼神一直盯着谢松照;江宁跟人缠斗在一处,酒器被剑扫出去砸到了女眷又惊起尖叫声一片,楚王不管贤妃,也不要行刺太后的女子,带着人就往外逃窜。
禁军右卫在殿门碰到形色慌张的楚王,楚王连忙指着后宫的方向大声喊道:“楼统领!行刺父皇的贼子往后宫去了!快快抓住她!”
楼子洲晃眼看到一个黑影过去,不疑有他,追出去时还听楚王说:“快,快随本王去封锁宫门,防止贼子逃窜!”
谢松照等人赶到宫墙处,只见一个人从高墙上滚下来,学子们扬言要血溅宫门,这一回,楚王谋反实践了。
“楚王谋反,紧闭宫门!”江宁没有趁手的枪,只有一把佩剑,都是贵公子的装饰品,江宁心里直骂娘。
“祖宗的!”江宁一惊,难得听到谢松照骂人,楚王妃潘青烟拿着剑胡乱砍,江宁分不开身去帮他,谢松照是个三脚猫功夫,楼道狭窄,他一时间竟拿不下潘青烟!
她突然朝着缩成一团的宫人一声吼:“王爷,快走!”横刀自刎。谢松照顾不及她,赶到那一群人跟前时江宁突然吼道:“谢退之回来!我们被耍了!那孙子逃出去了!”
谢松照一回头,身后宫人突然暴起,谢松照躲闪不及手臂上挨了一剑,软剑晃得他眼睛疼,心底发狠,一个鹞子翻身手上又挨了一下,踩着宫人后腰躬身成一团。
“你奶奶的……”谢松照手肘磕向他面门迫使他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对方就是不松手,还带着他滚到墙边,松了按着他肩膀的手,去抓着他头往墙上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