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寒钰黎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他额角钝痛,但却清晰的感到身上有种凉凉的触感。
目光往源头滑去,定睛一看,是晏韶澜正坐在床侧给自己上药。
手腕动了动,那只被拧断的手已经被接了回来。
晏韶澜感觉到身下人的动作,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温柔关心道:“饿么?应该不是很饿。”
寒钰黎没有说话,但心里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你还问!
说这些废话。
不过这句话也点醒了他,寒钰黎仔细感觉自己的身体。
是啊?
明明饿了四天,又被晏韶澜折腾了一宿,此刻应该饥肠辘辘才对呀。
该不会被他折磨的连感官都丧失了吧。
不可能,我身体明明没有那么脆弱。
晏韶澜知道他心中有疑问,“在你昏迷之后,我给你灌了两碗粥。”
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 “一口,一口让你咽下去。”
晏韶澜说这话时没有丝毫的脸红,反而还舔了下嘴角,仔细寻味昨天的味道。
寒钰黎静默,没有吭声。
他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晏韶澜上药的动作很轻,可以看出晏韶澜很小心。
棉花点在伤口上有些痒,但当药物接触血肉时就感到蜇得慌。
这感觉寒钰黎太熟悉了,他回忆起之前拖着一身伤从战场上下来回城凯旋的时候。
那时虽然也是疼,甚至伤比现在还重,但也不及此刻心里万分之一的疼。
就是这个与自己相处三年的故人。
那个叫了自己三年“阿黎”的奶团子。
设计灭了自己的国。
派人杀了自己的亲。
还害自己失了身……
晏韶澜将最后一处伤口处理好,起身拿起桌上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盘荷花酥,还有一盅燕窝羹。
“还是吃些吧,不过你现在身体虚,不宜过量进食。”
晏韶澜难得的关心让他有些不适应。
但还是没有吭声,坐起身慢慢吃了起来。
他身上没有衣服,纱布就将他裹的跟个粽子一样,可见身上的伤数量不少。
寒钰黎吃完后,把空碗放回食盒中。
抬起头看着晏韶澜。
说实话,他与小燕子不能说是不像,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小燕子奶乎乎的, 很是清秀,眉眼间全是柔和。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相貌不凡,但是五官有棱有角,而且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哪里像了嘛……
心中疑惑、肯确相互纠缠,还是打算开口一问。
晏韶澜被他这样盯着,冷眉一挑“怎么了,这样看着本王?”
不过不得不说,被他这样盯着还挺舒服。
寒钰黎看着他缓缓开口:“小……燕子?”
晏韶澜变了脸色,他这是……想起来了?
喜悦和激动,蓦然涌上心头。
握住他手,惊喜的问“你叫我什么?!”
晏韶澜激动的连自称都变了。
“燕儿……是你吗?”
寒钰黎又问了一遍,看着他的脸色,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肯定。
小燕子……究竟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
心脏好像被荆棘紧紧勒住,喘不过气来,还疼……
“阿黎!你想起我了?!”晏韶澜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他笑着的样子,好像……小燕子啊。
捆绑心脏的荆棘松开,可又狠狠的砸上一块巨石。
他回想起鹤萧他们,以晏韶澜的手段,不会容忍别人背叛他,但他不会动自己,那就有可能会牵连鹤萧他们。
寒钰黎惊慌,抽回晏韶澜握住的手,反手揪住他的领子,拉近质问他。
“你把鹤萧他们怎么样了。”
虽然身体虚弱,但语气上已蔓延上怒火。
晏韶澜刚还被那一声“小燕子”叫的欣喜,转头就从他口中听见别的人。
心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通透,神色瞬间暗淡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关心别人!”
晏韶澜生气了,为什么他回忆起自己,可心里却还是想着别人?
寒钰黎冷哼一声,没有松开手反而加重力道,冲他怒吼:“因为我只剩下他们了!你把我毁的就剩下他们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亡我国、杀我亲、废我武功、你是不是还要把我兄弟也杀了?!然后让我蒙在鼓里,继续在你身下……被你玩弄……”
语气越来越小,也开始颤抖,慢慢泄了气,松开手无力的搭在被子上,低下了头。
柔顺的发丝垂在他脸上,挡住了他的神情。
晏韶澜被这一串的质问给问蒙了。
我啥都没干,怎么,锅全被我背了?
“……”
我在他眼里就是这么一个残暴的人吗?明明我在他面前已经很克制了……
???不对,他现在还不知道真相。
但是被他这样冤枉,好委屈啊……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吗?”晏韶澜轻轻叹气。
“不然呢!”寒钰黎抬起眼,瞪着他,目光像是要把他吃了。
寒钰黎被气的浑身发抖。
“难不成你还是被冤枉了?!”
晏韶澜摇摇头,双手像捧一捧水一样,轻轻捧起他的脸。
“阿黎,你真的冤枉我了……你听我和你说,你的家人他们没死,虽然寒府是我命人烧的不错,但是你的家人我令人转移了,现在安置在我名下的寨子,就是江南小寨,我还命人看守,他们很安全。”
说完还怕他不信,起身走到屋内的书架旁,打开一个暗格,拿出了里面提前准备好的信件,走回他身旁拿给他看。
晏韶澜坐在他对面,“你看这都是他们写的平安信”说完往前一递。
寒钰黎急忙接过信件,拆开了信封,一张张抽来看。
是的……这是他家人的字迹。
父亲的、母亲的、阿姊的、弟弟的……
还有寒家的印章,印章是父亲贴身携带的,这个不可能伪造。
寒钰黎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晏韶澜满不在乎道:“至于你的弟兄,我也没动他们,我的心压根儿就没放在他们身上。”
他挑眉,双手抱臂,“况且你觉得,如果不是我允许,你的部下进的了我这王府?”
寒钰黎不敢相信,这……怎么和自己知道的不一样。
“那我……”寒钰黎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晏韶澜伸出手,用拇指轻轻刮了刮他的脸“你的武功,也没被废,只是被我用天方阁秘术给封了。”
说完松开他的脸,大手在他头顶揉了揉,就像十九年前分别时一样。
寒钰黎还处于震惊中,无法回神。
而且,他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人,和之前有些一样,很奇怪,可却又说不上来。
好像面前这个晏韶澜和一个月前肆意欺辱自己的性情完全不同,或着又像是换了个芯。
但这怎么可能。
而这一切的一切他又为何要瞒着自己这么久,包括他的身份,他的家人,还有自己。
寒钰黎被晏韶澜揉的有些烦躁,抬起手抓住了在自己头顶“作乱”的那只手,晏韶澜的动作随之乖乖的停下。
寒钰黎在牢中被打的凌乱的青丝在昨夜“事后”就被晏韶澜梳理整齐了。
晏韶澜包着护腕的手臂被寒钰黎抓着悬在半空。
手指蜷蜷,有些意犹未尽。
阿黎的头发太软了,揉上瘾了怎么办。
唔……没揉够,之前怎么自己就眼瞎没发现阿黎这么可爱啊。
自己揉他脑袋的时候阿黎乖乖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水灵灵的,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一般。
晏韶澜在心里骂着自己:自己之前真是眼瞎心也瞎。
晏韶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出神的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寒钰黎看着眼前这个笑的人畜无害的人,心说:真是莫名其妙。
他问晏韶澜:“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寒钰黎刚想说主人却又突然改口,他想起来自己现在身份已经不再是那个单单的见不得光的脔宠了。
晏韶澜听到他语气的转变,有点遗憾,还想听他叫主人。
晏韶澜收回手,语气稍微严肃下来:“你还记得安凚侯吗。”
寒钰黎不是愚笨之人,被他这一点,便都明白了。
安凚侯与晏韶澜是政敌,他想扳倒晏韶澜。
安凚侯来找自己的目的就是为让自己有刺杀晏韶澜的想法。
但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一举一动主人肯定清楚,晏韶澜也会有所警觉。
自己背叛了他,按照传闻中的庆王,大概率会直接杀掉自己。
然后再无证人,由于私藏旧贵族,很有可能会被冤枉成叛国。
到时候晏韶澜就百口莫辩了。
这个安凚侯真不简单。
千算万算,但是他没有算到自己与晏韶澜的这一层关系,晏韶澜不告诉自己,是为了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吗。
不过安凚侯大概率是中了晏韶澜的圈套。
自己知道的寒府的消息,应该是晏韶澜故意让安凚侯知道的。
那晏韶澜又在计划什么?
猜不透他的心思。
晏韶澜了解他,站起身,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你应该也明白了,你现在先好好养伤,剩下的我会处理。”
寒钰黎听着他的关心冷笑道:“你现在何必假惺惺,我身上的伤不还是你弄的?”
晏韶澜被他毫不留情的回怼怼的一时语塞。
但他无法告诉钰黎全部的真相。
栖身俯在他耳边:“你应该听说过,楚国的庆王,嗜血……”
说完便满意的潇洒离开。
晏韶澜说的没错,嗜血的快乐,在寒钰黎身上,对他产生的感觉尤为强烈。
但也有所保留,他没有告诉钰黎,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还有他在沈鸢那得知的一系列过往。
同样也是沈鸢才让他忆起,自己对钰黎的感情,不是如今霸道的嗜血和占有。
是爱。
*
寒钰黎身体真的被折磨垮了。
明明巳时还好好的,晏韶澜一走就开始发烧。
晏韶澜欺负他欺负的实在太狠,伤口轻度感染加上昨夜受寒使他发了热。
虽然寒钰黎的武功和灵力只是被晏韶澜封印住了,但是晏韶澜还是斩断了他的一些经脉。
加上多日的凌虐更加他亏着了身子。
一个月未施展筋骨,寒钰黎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的身体实在太虚了。
他活的太累了。
紧绷了一个月的心弦在此刻终于得以松懈。
就算身上的伤口不存在,精神上的创伤也足矣使人崩溃。
他脑袋晕乎乎的,心情万分复杂。
昔日最爱的奶团团如今却将自己伤害至深。
他的心仿佛坠入了冰窟。
晏韶澜。
原来你就是“燕儿”……
是仇人变故人,还是故人变仇人。
亦或者,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仇人。
呵呵,我照顾了你两年,你为何现在却如此欺辱我。
你小时候明明说过要……
是……我们立场本就不同。
国家大义,怎能大过儿女情长。
现在倒也是庆幸,晏韶澜你就是“燕儿”。
你没有杀了我的至亲。
没有压迫祁国的黎明百姓。
没有屠杀我的旧部岷月军。
没有将寒虞凌迟。
没有屠城。
没有,烧……杀……抢……掠……
还好一切都没有变得最糟糕。
但到头来,一切都是子虚乌有。
亦幸好,都是子虚。
*
正午是晏韶澜陪寒钰黎一同用的午膳,寒钰黎行动不便,晏韶澜便坐在床边亲自喂他。
晏韶澜倒是难得的心疼寒钰黎,钰黎伤重,这次特地准备的清单的饮食。
还怕太过寡淡无味让厨娘做了份钰黎爱吃的小菜。
但寒钰黎难受的实在是没有任何想要进食的欲望,简单用了些粥便又继续卧床休息。
晏韶澜在午饭后就离开了。
这倒是不错。
寒钰黎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待会儿。
寒钰黎平躺在床上,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虽然现在正值旺夏,但是钰黎还是觉得冷。
发热让他感觉浑身温度都被抽走一样,浑身冷到哆嗦,不过此时他的心比肉体还要凉。
晏韶澜,战俘也是有尊严的。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折辱我。
晏韶澜,你没有心……
寒钰黎缩在被子里,他现在困得眼皮直打架。
自从被俘的这一个月来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不是被晏韶澜无止尽的折磨就是怕计划败露日复一日的提心吊胆。
被打入牢中后每日还要受刑。
近三日的每一板都打在四日前的鞭伤之上,一次一次将伤口撕扯开裂。
身上的痛楚加上牢中潮湿的环境,还有和着鲜血的霉味全都让他彻夜难眠。
他非常想好好睡一觉,就一觉就好。
真的太累了。
可是也太难受了,头昏沉沉的,又晕又疼,身上又好像又无数虫子在啃噬自己的躯体,疼痛感让他根本无法入睡。
尤其是手腕,都淤青了。
他很想抬起手自己将淤血揉开。
但病情又加重了,他没有丝毫力气再去挪动自己的肢体。
他甚至有念头想直接昏死在这里,他在想是不是睡着了就不会难受了。
眼皮越来越沉,静静地,他睡了过去。
不过能看出,他睡得很不安稳。
眉头轻轻蹙着,脸也烧红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晏韶澜推门进来时就看见缩在被子里的寒钰黎。
发现钰黎睡着了,他才小心翼翼关上了门,轻手轻脚走到了床前。
晏韶澜在床边坐下,看到钰黎蹙起的眉头以为他做了噩梦,他抬起手,温柔的抚摸钰黎的头做出安慰。
可也就是此举才让他发现钰黎的额头滚烫。
这令晏韶澜不禁有些紧张,明明正午时分还没有如此严重,怎么现在这么烫?
“冷……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