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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妾进门

迎妾进门

    迎妾进门

  • 作者:烂苹果分类:现代主角:顾北昀 谢岑来源:一纸时间:2023-03-31 14:32
  • 迎妾进门小说在那里看?纯爱小说《迎妾进门》由作者烂苹果倾心创作的,主人公是顾北昀谢岑,迎妾进门小说主要讲述了:顾北昀只想要谢岑活下来,因为谢岑活下来他才可以活下来,他们已经被绑定在一起了。

    热门评价:外冷内热直男攻x扮猪吃老虎白切黑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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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次日清晨。

晨光刚露出个头,府内就已有人在活动了。

顾北昀穿着一身玄色薄衣,袖口紧束起,手持长剑在院中的空地上修习剑术,剑身泛起寒光,与其主人一般无二。

一套剑术稍歇,院门外便有声音传了进来。

“北昀,该诊脉了。”

林子期提着手中的药箱进了院中,顾北昀冲其颔首收起剑就朝屋中走去。

进了屋,伺候的下人上来接过顾北昀手中的剑,他顺势在外间坐了下来,将手搁在桌上,另一只手端起茶盏开始饮茶。

林子期晚一步进去,在桌上放好药箱,取出脉枕后,将其垫在了顾北昀的腕骨之下。

二人这一番动作极为默契,像是已历经过无数次了。

伺候的人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下了二人。

林子期搭脉而上,开了口,“下蛊之人可有线索了?”

“没有。”顾北昀放下茶盏,原本平静的眼底闪露出凶狠,眼眉猛地压下,“那人摸准了我回晋州的时辰,还特意选在了第二天才下蛊,那一日宴席颇多,席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要排查也需要好一段时间。”

“他将蛊下在我和那病秧子身上,欲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身死,若不是你觉察出,想必我还蒙在鼓里,到死前都不知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死。”

顾北昀语气里带有对下蛊之人的怨恨,更有找不到人而生出的焦躁。

林子期收回手,抿唇思考,“同心蛊能将二人的命数相连,一人身死另一人也会身死,不过他为何非要选在这谢岑的身上,他完全可以随便选个人,这样岂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觉。”

“说不准那病秧子也跟下蛊之人有仇。”顾北昀没太在意林子期的话,找不出下蛊的人,考虑这些个有的没的也没什么用。

“也有道理。”林子期收起脉枕,看向顾北昀,语气平和,“脉象还算平稳,倒是没什么变化,看来只要谢岑那边不出问题,你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这话音刚落,顾北昀就面色一变,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大半落在玄衣上加深了其颜色。

“北昀!”

林子期惊呼出声,欲要查看他的状况,却见顾北昀擦去嘴角的血,眉间皱起沟壑,眼底隐隐有不耐之色,“是那个病秧子。”

语气恨恨,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谢岑?”林子期不解其意,顾北昀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径直起身朝外走去。

也不管衣袍上的血迹,只胡乱地擦去了唇角的血。

林子期这才反应过来,大约是谢岑那里出了什么状况,蛊虫起了效用顾北昀方会有这般反应。

看这情况应是不大乐观。

不再多想,林子期收拾好药箱,忙跟了上去。

顾北昀黑沉着脸踏入了谢岑所在的院子,院内无人一个迎接,整个院子安静的像无人居住一样,他一时有些微诧,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推门而入,一点生息都没有,屋中没一个人不说,连烛火都已熄灭多时了,燃到了底。

见此情景顾北昀拧紧了眉,朝内间走去,习武之人向来听力要优于常人,可偏偏他都离得这般近了,都还未感受到那人该有的呼吸。

步子又快了些,越过面前稍显碍事的屏风,看到了后面的人。

长长的青丝遮挡住了他半张脸,露出的另外半张脸苍白如纸,青衣落在他的身上却显不出他该有的呼吸,活像个已经离世多时的人。

“啧。”顾北昀跨步上前坐在床边,揽住谢岑的腰,让他坐起身,指尖放在他的脖颈处感受起脉搏。

良久才跳动一下,倒真是快死了。

“真是麻烦。”他不耐烦地咒骂出声,半分怜惜关心的想法都没有。

正焦躁间,怀中的人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颈侧更是传来微弱的温热呼吸,痒的顾北昀立即拉开了身子。

“…将…军。”谢岑半睁着眼,睫羽垂下,脆弱到了极点。

语气里毫无气力,仿佛跟其大声说一句话就会把他吓死。

“没死?”顾北昀再度搭指落在他的脖颈上,脉搏微弱,但是比之刚才已是快了不少。

真活过来了。

顾北昀放下手指,看都不看谢岑一眼,就将人又放回到了床上,“没死就行。”

话落他便起了身,也不再看望谢岑的状态,抬步就去了外间,仿佛只要他还吊着一口气,顾北昀就满意了。

在外间等待林子期的间隙,顾北昀本想倒杯热茶喝着,怎奈拎起茶壶一倒,出来的全是冷茶,不知已放了多长时间了。

眉头再次皱紧,顾北昀后知后觉地考虑起刚才忽略掉的事情。

燃到底的火烛,无人更换的冷茶,加之这病入膏肓的人。

怪不得人刚来了三日,就要咽气了,被这么照顾着,想不咽气都难。

正当此时,林子期提着药箱,步履匆匆而来,顾北昀以眼神示意屏风后的人,他立刻便朝那处去了。

坐没一会顾北昀也起了身,步入内间,绕过屏风,稍瞧了一眼床上阖着眼的人,“人怎么样了?”

声音不咸不淡,没太大的关心之意,像是随口一问。

“嗯…不好说,他这副身子实在太过虚弱,体内不止有连心蛊,还有毒。”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林子期都没见过这般衰惨的身体,五脏六腑脆的都跟豆腐一样,随便晃悠两下可能就会碎裂。

更遑论身体里的毒与蛊,毒深入骨血之中,非一日能达到的效果,似是长年累月积攒而成的。

“毒?”顾北昀的眉梢向上挑动,眼神扫向床上的人,不辨神色的脸上绽露出些许讶然,“他还中了毒。”

话语中隐含几分了然的意味,他忽然就明白这人为何会病得这般重了。

“嗯,这同心蛊还好说,目前对他没太大的影响,就是这毒不好解,也不知是谁下的,不致死,但极为折磨人,且经年累积的毒素要根治起来恐怕也很难。”

说话时,林子期难得的皱了眉,解毒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但这样深入身体各处的毒倒确实有些难住他了。

“解不了也无妨,吊住口气就行,只要别死了,其他的你看着治。”

眉梢放平,那点子微乎其微的讶然褪去,顾北昀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淡的模样。

话里话外表达出的就一个意思,只要人不死,怎么着都行。

林子期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听着他的话也没觉得有多不对,略点点头,就起了身,准备去开个方子压制一下谢岑体内的毒素。

“等等。”

林子期闻声转头看向顾北昀,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怎么,还有何事?”

却见他一脸不耐地指向床上的人,林子期的视线追随而去,顺势扭过了身子。

“给他把这手包扎一下,血流成这样子,不死也难。”

闻言,林子期定睛一看才注意到被子上零星落着几点血迹,再看谢岑攥成拳的手更是隐隐泛着红,两只手都是如此。

左手好似更严重些,血迹顺着突出的腕骨蜿蜒而下,凝结成血痂,与那血玉镯子混在一起看不分明。

诊脉时,林子期全部的注意力都被他体内那惨不忍睹的状况给吸引了去,也没太关注谢岑这手。

这人又是怎么注意到的?

“好。”林子期敛去心中的疑虑,识趣地不去多问这伤口的来源,放下药箱拿出纱布便开始为谢岑包扎。

被子上的血点一路向下,林子期低垂眼眸,视线跟着落下,看到了地上那滩子深色的印记,像是什么东西撒了。

偏圆的血滴零散分布在其周围,一路向外蔓延至外间,过于小以至于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顾北昀微抿着唇,随着那血迹抬步往外走。

而林子期正专心于处理伤口,没在意他的举动,更没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眼珠子缓慢转动,盯着那抹背影,直至消失在屏风之后。

他的唇角轻微上扬,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来到外间,血迹在渣斗前戛然而止,顾北昀俯身拎起那渣斗,清脆的响声贯入耳中。

里面有东西。

他看一眼内间,宽大的屏风遮住了视线,略迟疑了下,顾北昀撩起微薄的袍子,单膝跪地,将渣斗中的东西倾倒在了旁边铺着软毯的地上,没发出太大的声响。

碎成几块的瓷片,依稀是个碗的模样,上面也挂着不同程度的血迹,还有淡淡的药渍。

思起那满手的鲜血以及地上不易察觉的印渍,再有就是这间屋子的情况。

一种想法在他心头盘旋而生,舒展着的眉头再度收紧,顾北昀也不收拾地上的狼藉,起身就出了门。

再度进入屋中时,林子期已经包扎收拾好了,正提着药箱绕过屏风往外走,瞧见他进来疑道:“你这是出去了?”

“嗯,有点事处理了一下。”

顾北昀没掩饰他出去的事情,却也没仔细说他到底做什么事去了。

林子期点头,不再多问,只嘱咐说:“已经给他包扎好了,只是这手上的伤口太多,怕是近期都愈合不了,想自己喝药恐怕也不行,你记着叫个人来喂他喝药。”

“对了,喝药可马虎不得,一定要看着他全喝完,若是断了,这毒可能反扑得更厉害。”

话罢,林子期怕顾北昀不上心,意识不到喝药的重要性,又补了一句,“会一命呜呼。”

“好。”

见着顾北昀颔首,林子期才满意了,“那我先去给他开方子了,一会熬了药让人给送过来,尽快让他喝下。”

林子期没什么再嘱咐的了,说完便朝外走去,顾北昀与他擦肩继续朝里面走。

将要绕过屏风时,听到外间传来惊呼声,“哎呦,哪儿来的碎瓷片,也没人收拾。”

罪魁祸首顾北昀没半分愧疚,步子不停绕过了屏风。

最早得知中蛊时,还是林子期照例诊脉时发现的异常,早初被下连心蛊,症状还不显。

好在林子期见多识广,一把脉发现了脉象上的反常。

“北昀,从你回晋州到现在都吃过什么东西?”

林子期坐在椅子上,看向对面与他而坐的顾北昀眉头紧皱,表情极为严肃。

顾北昀见他这样,也知道出了问题,在脑中搜寻了番,正色道:“除了席上喝过几杯酒,其余的吃食都是在府上,并无异常。”

“我观你的脉象,似有两脉,其中一条脉数微乎其微,不仔细断根本发现不了。”

“什么意思?”顾北昀听着这些不明意义的话,一头雾水。

“双脉之相一般出自有孕的女子,可你是男子,不可能有孕,但脉象做不了假,你的身体有异,我现在说不出到底因为什么,还需要再查查医书。”

林子期的动作很快,晨起诊出的异常,当天下午就查明了原由,二人由此知道了异状的原由,同心蛊。

此蛊会将两人命数相连,他们便要找出另一个被种下此蛊的人。

方法很简单,种下此蛊的二人初期会有很强的感应,离得稍近时,心便会刺痛。

随着距离变短,痛感也会加强,有万箭穿心之感。

顾北昀假装自己并不知身体内的蛊虫,接着应邀出席各种席面,来者不拒,不管是谁邀请,他都会去。

终于让他找到了另一个身体里有连心蛊的人,就是病到快要死了的谢岑。

说来也巧,他们不是在席上碰见的,而是顾北昀出去赴宴,路过药堂时,心脏猛然传来刺痛,他朝内看去,望见了里面捂着胸口倒下的谢岑。

后来他查明了谢岑的身份,才知道他是户部侍郎家的私生子,不受家里待见。

顾北昀被迫与这病秧子生死相系,在还没有找的解药的情况下,他需要看顾好这人,免得病秧子直接咽了气。

所以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粗暴的方法,上门提出要抬谢岑入府为妾,户部侍郎没有半分犹疑,径直让人将其送了来,动作迅速地像是送走了一座瘟神般。

进了府后,他好像就没怎么管过谢岑了,只是入府时说了句吩咐了句让人照顾好,甚至也没仔细看过他的样貌。

思及此,刚刚转过屏风的顾北昀抬眼朝床上那人看去,眼神在他的脸上流转了一圈。

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这般细致地观察谢岑的长相。

眼下一点红痣,眉心还有一颗。

出乎意料的,长得倒不难看,还挺顺眼的。

顾北昀抱手停在了离谢岑不远也不近的地方,正好能将他的全部面容收入眼中。

视线向下,瞧见了他被包扎严实的双手,纱布裹在手上却分辨不出哪个更白,血玉的镯子罩在这样的白上变得更加红润。

视线上移,落在被青衣遮盖的腰间,顾北昀轻捻两下手指,回忆起刚刚拢起时的感觉,轻飘飘的,没什么实质感。

好像一只手就能掐住整个腰。

顾北昀的视线继续上滑,过颈间向上时突然跟人对上了视线,清清淡淡的眼神,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顾北昀丝毫没有偷看人被发现而该有的尴尬,只停下了捻摸手指的动作,声线淡淡,“醒了?”

“嗯,是妾不好,生成了这幅病弱身子,让将军担心了。”

不知是不是太过虚弱了,声音听起来又绵又软。

顾北昀突然想起了府中养着的小猫,叫起来好像也是这样。

“不必这般称呼自己,我接你过府,不是真的要纳你做妾,我并不喜好男子,你只需照顾好自己,别死了就行。”

这话听在耳中很是无情,谢岑的眼里闪过细微的失落,长长的睫羽垂下,掩去了快要泄露出来的难过。

“我知道了。”

他的头靠在枕头上,半垂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更像了。

见状顾北昀的心中忽然生出几分焦躁,不自觉地又开始捻起手指。

“罢了,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最终没抵过心中的燥意,他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出了口。

此话一出,刚还失落着的人眼中立时冒出了光,裹着纱布的手扯着被子,平添了几分生气,“谢谢将军。”

确实很像。

顾北小默默于心中点评着,将谢岑与家养的猫儿看作了一块。

院外,端着汤药的宁粥笑得一脸傻气,一个时辰前她还是个粗使丫头,不想现在直接跃升为贴身女婢了。

虽说是照顾将军的妾室,可如今府中就这么一个妾,正房都没有。

难保将军一高兴,直接点妾成妻,那她也就能跟着晋升,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由此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妾室也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亲友情,男子也无妨,只要将军喜欢就行。

轻推开门,宁粥转头刚要出声提示主子喝药,就隔着屏风看见了一个站着的人影,挺拔高挑,不是将军还能是谁。

她顿时眉开眼笑起来,瞧,将军果然还是心疼自家主子的。

外面那些人还说什么将军不喜自家主子,果然个个眼睛都是瞎的。

药的清苦味蒸腾而上,惹得宁粥不由低头,她看着这碗药汤,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顾北昀耳力过人,外间的声音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知道大概是药汤送来了,他本想着直接走了。

但动身的前一刻,林子期的叮嘱突然涌入脑海,他也就没挪动脚步,想着等看人喝下药以后再走。

抱手等待时,外间的声音传了进来,是个声调灵动的女子。

“将军,药送来了,不过谢医师那边好像还有些东西要嘱咐,说得急,让婢子送了药赶紧回去,恕婢子失礼,这便先去了。”

话音都还未散去,门就再度被关了上,半点出言的机会都没留给顾北昀。

药要尽快喝,还需要人喂,顾北昀思考着要不要出去再叫个侍从进来喂药。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彻耳边,就见谢岑捂着嘴咳到脸都通红了,然而不久前那脸还苍白如纸。

顾北昀的眉间立时起了沟壑,偏薄的唇更是不耐地抿起,没再说一句话他转过身就去了外间。

而就在他背影消失在屏风后的瞬间,那咳嗽着的人放下了掩面的手,略白的唇向上勾起,分明还是在咳嗽着,可半分病痛的样子都没有。

顾北昀端着药没多做停留就回了内间,正巧与刚刚停止咳嗽的谢岑对上视线。

“将军,妾自己来吧,将军不必屈尊为妾做这些事。”

谢岑说着就强撑病体要起身,青色的衣袍落在他身上,显得尤为宽大,青丝滑落在血玉的镯子上轻拂过。

顾北昀没制止他起身,只是在他伸出缠满纱布的手要接药时,才出言止住了他的动作。

“不必,你的手不便,这药我喂你喝也行。”

稍显冷淡的声音,不过这话听起来倒是暖心。

谢岑看着顾北昀弯了眼眸,缓缓地放下了手,眼下的红痣随着他脸上扬起的笑容轻动。

“多谢将军。”

倒真是跟猫儿一样好哄,顾北花搅动着碗里的药,心里冷不丁冒出这么句话来。

他在床边坐下,跟谢岑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不期然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馨香,好似刚刚也闻到过。

顾北昀低头舀起一勺药汤,随后抬头递到谢岑的唇边。

视线所及是他颜色浅淡的薄唇,在氤氲而起的热气中变得湿润,接着与黄褐色的药汤相接触,淡色的唇瞬间红润了不少。

些许药汤沾在唇上,就要滴落,突然一小截粉舌伸了出来,卷着药汤就入了口中。

顾北昀收回手,搅动药汤间又想:舌头也很像猫儿。

他再次舀起一勺药汤递过去,那微红的唇却迟迟不肯张开,顾北昀眼眉压低,脸上再度涌起些许不耐的神色。

掀起眼皮看去时,却望进了一双朦胧的泪眼之中,泪珠在眼眶中盘旋,就快要落下。

顾北昀心里咯噔一下,厌烦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他维持着语调平稳,实际心中已经起了千层浪涛。

一听这话,谢岑那双如同狐狸般的眼眸耷拉了下来,泪眼婆娑道:“将军,这药有些烫。”

话罢,更是伸出了那一小截粉舌,不过如今已变得红彤起来。

顾北昀盯着那一小截舌头,后知后觉道:“哦…好。”

他将那匙药汤倒回药碗中,搅动一下,重新舀起一勺,轻吹了吹,待热气不再出现才递过去。

这下子没问题了,一小碗药汤很快见了底。

顾北的顺利完成了喂药的活,留下句“好好休息”便抬脚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隐在附近没走的宁粥就进了屋,她在屏风前站定,规规矩矩地道:“谢郎君,婢子名叫宁粥,是将军特意指来伺候您的。”

“嗯,过来我瞧瞧。”

语调柔和平缓,比潺潺的溪流声还要动听。

宁粥的眉眼都舒展开来,进了内间,迈着小步子就绕过了屏风。

见到谢岑的第一眼,宁粥就跟当初的小六一样被他这绝世的容貌给惊艳住了。

“将军让你来伺候我的?”

谢岑的声音拉回了宁粥的思绪,她忙点头,“是是,今晨的时候将军满脸怒气地到了我们下人住的地方,把管家喊出去好生训斥了番,说他们怠慢了郎君,对郎君不敬,还让人把昨日来伺候您的小六给打了一顿,才点了我来伺候您。”

宁粥毫不心虚地将今早的事实夸大了一番。

实际顾北昀根本没说过这些话,只是问出了昨日谁在伺候,接着打了一顿,又随手点了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人过来侍奉谢岑。

丝毫不知内情的宁粥关注着谢岑脸上的表情,忽见他展颜露出一笑,竟是比那盛开的花朵还要好看。

“将军有心了。”

二人略聊了几句,天色已然大亮,宁粥注意到谢岑衣服上以及被褥上的血点,忙关心道:“郎君,婢子去给你换床被褥,再给你拿件新衣吧。”

谢岑笑着点点头,“好。”

此时将军府的另一头,顾北昀正与忽然找来的林子期谈着话。

“北昀,我又翻了翻其他地方的风物志,发现养这同心蛊须得以心头血为药引子,且养过此蛊的人,其心口处会留下一道印记。”

林子期满脸欣喜地将这个消息分享给顾北昀,也算是为找到下蛊之人提供了条线索。

“什么印记?”顾北昀的眉梢间爬上喜色,显然这个消息很重要。

“在心口处会有三颗红痣般的印记。”

谢岑住的寄月院内,宁粥将新打的被褥放好,盖在谢岑的身上,又提起旧被褥,“郎君,衣服换好以后就唤我一声,我再把旧衣服拿出去。”

“好。”

宁粥点头,抱着被子就往外走,心里还有些疑惑为何谢郎君不让她帮忙换衣服,不过出门的瞬间她就将这事给忘了。

空无一人的房间中,谢岑轻咳几声,抬手就褪下了自己身上的青衣外袍。

及至里衣,微微有些散开,露出的空隙正巧能看到心口的位置,上面赫然有三颗红痣般的印记。

林子期给顾北昀的消息很重要,但相应的查起来难度也很大。

且不说根本不知道这印记具体长得什么样子,就是这位置都有些尴尬,隐在心口处,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

这件事也只能慢慢查,顾北昀想起谢岑身上那不知被何人所下的毒,便点了信任的手下去暗查户部侍郎一家。

林子期看着人领命退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是觉得这毒是谢明袁下的?”

“就算不是他,也跟他脱不了干系。”顾北昀交握住手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地道:“不仅如此,蛊毒一事或许他也有所牵连。”

“嗯…”林子期敛眉深思,“谢岑是谢明袁的私生子,不受他喜欢,加上谢明袁从前与你在军饷一事上有过嫌隙,倒也不是没可能。”

“可若只因这么一点小事便加害于你,未免有些太过激进了。”

顾北昀放开交握着手,眼眉下压,“若是有人指使的呢?”

“你是说…丞相?”

顾北昀没再接话,像是默认了他的话一般。

次日一早,林子期准时过来诊脉,脉象平稳,果然只要谢岑安好,顾北昀便不会有事。

收拾药箱时,他随口说道:“今日的药我已经遣人给谢岑送去了,至于他手上的伤再过个几日我去看看情况。”

顾北昀刚抿下一口茶水,听他这话忽然就想起了昨日喂人喝药时的情景,手指涌起几分痒意,他下意识地捻摸起来,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林子期交代完也没什么好待的了,提着药箱便走了。

寄月院内,宁粥端着木盘,上面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她弯着眼进了内间,“郎君,该喝药了。”

谢岑靠坐在床上,闻声偏过头瞥了眼将过屏风的人,神色说不出的冷淡。

而就在人出现的一瞬,他的脸上扬起了和煦的笑容。

宁粥看着谢岑那张惊艳绝伦的脸,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郎…郎君,婢子伺候…您喝药。”

谢岑望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唇角扬出个温和的笑,“先放着吧,我一会再喝。”

听着这话,宁粥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可林医师嘱咐过,让趁热喝,不然会影响药效的。”

“无事,等等吧,很快我就会喝的。”

音调温柔如春水般,让人不忍说出拒绝的话。

宁粥没有法子,只好把药碗搁在床边的小桌上,就退了出去。

谢岑转而收起笑容,靠在床边转着手腕上的血玉镯子,细软的发丝半数垂落,另一半搭在肩上,露出精致的侧脸。

初春的阳光透窗而入,打在他的脸上,在上翘的睫羽上洒下一层层碎金般的光芒。

他安静地转着镯子,不多时便听宁粥带笑的声音响起,“将军。”

谢岑勾起了唇,眼眉上挑,停下了转动镯子的动作,正好第十五圈。

侧眸看去,药碗还不停地向上蒸腾着热气。

来得倒还不算太晚。

顾北昀很快进了来,映入眼帘的就是谢岑的笑,说不出的乖巧,暖阳落在他的眼里,眼瞳的颜色被冲淡了许多,浅淡而透亮。

很像在舒服晒太阳的猫儿。

“将军。”语调缱绻,声音含在口中,软糯糯的。

“嗯。”顾北昀慢慢挪开了视线,瞧见了一旁的还未动过的药汤,“还没喝药?”

语调淡淡的,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谢岑点头,随后似有些怕责罚般低下了头,“有些烫,妾想等等再喝。”

烫这个字让顾北昀联想到了很多东西,那一小截灵巧的粉舌,蓄满了泪珠的双眸,可怜巴巴的眼神。

手指又泛起痒来,他摩挲着,声色浅淡,“药还是要趁热喝,不然很影响药效。”

“啊,妾不知道,这便喝。”谢岑着急地侧过身子就要去够那碗药。

缠着纱布的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能拿稳那碗药的样子。

顾北昀几乎是下意识就上前端过了那碗药,恰好与谢岑伸出的手指相触。

凉凉的,不似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他皱起了眉,端着药坐下后,打量起谢岑身上那身单薄的青衣,忽提高了些音量道:“张嘴。”

语气冷淡下来不少,还带着股子刺人的劲。

谢岑颤悠悠地张开了唇,长睫不断抖动,表露着他的害怕。

见他这样顾北昀捏紧了瓷勺,心里的烦躁就要爆发出来,他耐着性子道:“昨日我同你说过,让你照顾好自己。”

谢岑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随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扯了扯身上的青衣,血玉镯子滑落至腕间。

“妾不冷,妾自幼便体凉,虽不知为何,但妾其实并不冷,穿这些也刚刚好。”

这话听起来很是普通,偏落在顾北昀的耳中就不同了,忆起他被人下毒一事,顾北昀立刻将这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突然有种冤枉了人的感觉。

“…知道了。”

烦躁消退下去,紧接着泛起的是不明原因的焦躁,他轻吹药汤,喂给人喝下,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镯子是谁送你的?”

昨日他便注意到了,就是一直没问。

血玉的镯子一看尺寸就知是女子所戴,只不过谢岑太瘦了,戴上还有些大。

谢岑接下那一口药,才道:“这是家母所赠。”

闻言顾北昀的心忽地放松了下,抬眸就见谢岑颇为爱怜地抚上那镯子,神情中流露出淡淡的思念之意。

顾北昀想起暗探报回来的消息,说谢岑在原先的府上过得很不好,甚至不如一个下人。

因为体弱多病,被人当成了座瘟神,处处受人欺辱。

母亲得宠时,二人还过得尚可,不过自从其母失了宠,他们的日子就一日比一日难过,母子相互依偎,度过了这许多年。

思及此顾北昀心下微动,搅动药汤时,似不经意般问道:“想回去看看你母亲吗?”

闻言谢岑猛然抬起头,眼里盛满了星星点点的光,“真的吗?将军愿意让妾回去看望母亲吗?”

语气里隐隐有几分激动。

像是被他的快乐感染到了般,顾北昀的心底痒痒的,也不由有几分开心,抿起的唇角勾出极小的弧度。

“嗯,先喝药。”

三日后,林子期将谢岑手上的纱布拆了下来,伤口处已结了痂,要想完全消除还得一段时日,不过正常活动倒是没什么问题了。

谢岑如愿坐上了回谢府的马车,同去的还有顾北昀。

本来他是没打算去的,不想谢岑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衣袖,问他可不可以陪着一起去。

顾北昀想起他在谢府的遭遇,怕人回去又被欺负个半死,这才答应了下来。

二人这一行没有事先通知谢明袁,故而当马车到府门口时,门前的侍卫都傻了眼,忙跑进府去通知。

顾北昀先行下了马车,等待的间隙,余光就瞥见谢岑背过身子扶着马车门,伸出一只脚费力地向下探,动作轻微又小心。

“啧。”顾北昀皱着眉,伸手揽住他的腰就将人带了下来。

“啊!”

谢岑被他这举动吓到,立马喊出了声,后来对上顾北昀不耐的眼神,才住了口。

站定后,二人还未说些什么,谢明袁就迎了出来,正巧看见顾北昀揽着谢岑,手还搭在他的腰间。

精明的眼神中闪过了然,他装作没看见,下了台阶,抱手道:“顾将军大驾光临,下官来迟了,还望将军莫要怪罪。”

顾北昀瞧见他来,才松开了手,声音冷淡,“嗯,知道来迟了就行。”

可以说要多不给面子就多不给面子。

谢明袁被堵得没了话,视线只好转到谢岑的身上,见他病态消去不少,便知他在将军府过得不错。

他露出个慈爱的笑来,“小岑,为父看着你的气色好了不少,为父真的是为你感到高兴。”

谢岑回以一笑,而顾北昀却不欲跟谢明袁多废话,直接跟他点明了来意,“我这次是陪阿岑一道来的,他想回家看望母亲,多余的废话就不用说了。”

谢明袁彻底没了话,不过脸上的表情依旧保持得很好,迎着二人就入了门。

顾北昀跟着人往里走,不防被人拉住了衣袖,偏过头就见谢岑一脸有话要说的模样。

他没说话走到了一边,谢岑跟在其后。

谢明袁看见二人走开只站在原地默默等待。

“将军,一个时辰后可不可以到母亲的院子接一下妾?”

谢岑的个子比顾北昀矮一些,说话时他似乎不想被别人听见,刻意踮了起脚,凑到顾北昀的耳边。

声音软软的,又带着小心的试探,呼吸落在耳畔,痒的不行。

顾北昀逃一般地偏过了头,点点头,应承下来。

待谢岑随着婢女走远,顾北昀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耳朵,莫名又有些烦躁起来。

……

对于谢府,谢岑已是熟到不能再熟了,走出顾北昀的视线后,他就让婢女走了。

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到了个稍显破败的院子中,里面没有人。

精致的小池塘中被污浊覆盖,几条小鱼翻着肚子飘在上面,另一边的花植没有人打理,已经枯败凋零了。

谢岑视若不见,径直入了屋,眼前黑了下来,分明青天白日,这屋子却像是透不进来天光般。

几下咳嗽声从内间传来,屋里见不到伺候的人,谢岑勾了唇,朝着声音的来源而去。

内间的人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婢女来了,抬眸看去之时,却全然愣住了,接着浑浊的眼中溢出怨恨。

“你怎么还不去死,若不是你,老爷怎么会不要我!咳咳咳,你赶紧去死啊!”

听着这些咒骂之语,谢岑依旧无动于衷,只是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在这样的氛围中,显得格外阴森。

“娘,很可惜吧,我还没死。”

谢岑边说着话边走近妆台,带着些许疤痕的手指拉开柜屉,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东西,全然不顾床上那人怨毒的眼神。

“娘,我有了个合心意的人,他对我很好,会心疼我,还会喂我喝药,对了还是你教我的,有了满意的人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留下他,我记下了,我等了他三年,最后我做到了。”

分明是平缓的语调,听起来却含着隐隐的欢快,如同陷入恋慕中的女子般。

这时翻找的声音一顿,谢岑从里面拿出一只点唇用的朱笔,圆圆的头,上面是鲜红的朱砂颜色。

“滚!我才不是你娘,我没有儿子!你去死啊,快点去死!”

谢岑看着朱笔露出满意的神色,对女子的话置若罔闻。

“我虽用手段到了他的身边,可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我心下难安,眼瞧着他随时可能离我而去。”

平稳的语气中带着为难,像是真的在诉说着自己的愁苦。

谢岑持着朱笔看向床上的女子,面容隐在阴沉的屋中,嘴角的笑容活像是条毒蛇吐出了信子,“所以娘帮帮我,就帮我这一次就行。”

他说着就朝床边走去,罩住了床前的天光,女子咒骂的声音也变得凄厉起来,“走开!去死啊,你去死啊!别碰我!滚开!来人,来人啊!”

叫声穿过屋子,随后在院中消散个干净,什么都没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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