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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不可以吻烟花

人可不可以吻烟花

    人可不可以吻烟花

  • 作者:姜可是分类:现代主角:陈以童 张其稚来源:长佩时间:2023-03-20 16:29
  • 《人可不可以吻烟花》是由作者姜可是所著,陈以童张其稚是小说人可不可以吻烟花中的主人公,主要讲述了:陈以童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是特殊的,对他来说张其稚就是那个最特殊的人。

    最新评论:特殊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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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叶细细又打电话过来。

张其稚还在休息室吃晚餐,手边堆几本杂志。电话震动想到让人懊恼,一起吃饭的同事终于忍不住说:“你不接吗?”

张其稚还在看手头的杂志页:独立画师立里的画册问世,主体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蓝。画册收录近两年的所有作品,包括为悬疑小说家钟情的‘人间乐园’系列创作的十四幅作品...”

张其稚终于接起来,叶细细在那头说:“他不吃饭。”

张其稚差点要回她,我吃啊,我吃得正香啊。晚上还有平面拍摄,他看了眼对面吃完便当,开始玩水果对对碰的经纪人阿礼。张其稚甩了筷子,还是回了句:“我去看看。”

陈以童。“童”字上下拆开就是“立里”。画室租在长岛廉租房小区,上下两层打通,显得天花板又高又远。满屋子除了绘画工具,只有一张沙发床。陈以童要租在这里,因为他一开始学画画的画室就是这里。画室倒闭前,陈以童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叶细细要给他在市中心找一个像样的工作间。他咿咿地,一直固执地重复:“在长岛,画画在长岛。”

长岛离市区很远啊。张其稚边开车边计算赶不赶得上拍摄时间了。他真的有点厌烦。打开长岛画室的门,就看到那个快一米九的高个蜷缩在那张电脑椅前边,闷低着头,拿着手绘笔不知道在画他妈什么鬼东西。

叶细细送来的三顿饭还好端端地搁在门口的鞋架边。张其稚换鞋,小心不碰到地上随便乱堆的画盘、颜料盒之类的。他不知道哪样细小的改变会让陈以童发癫。如果他现在走过去扔掉他手里那只手绘笔,他知道陈以童会立刻尖叫,可能还会咬他,不管怎么样,一定会发癫。

张其稚把那份冷腻的晚饭甩到小餐台上,坐下来看了一会。陈以童终于抬头的时候,他说:“过来吃饭。”

陈以童朝他看了眼,慢慢站起来。他实在很高,明明可以换一把更适合的椅子或者换一张更适合的桌子。但不能,他会发癫。张其稚甚至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废话。他把便当打开,筷子摆到边上,还是台湾卤肉饭。陈以童坐到他边上,朝他说:“画完了。”面无表情的,但张其稚知道他应该是在要表扬。

张其稚看过去,电脑屏幕上,还是一片昏沉的蓝。蓝色和蓝色又是不一样的。陈以童会重复:“是尼罗河蓝,不是蓝色,是叫尼罗河蓝。”一直要到张其稚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妈的,我知道了。”

他现在像坐在陈以童的场域里,陈以童的世界,所有的一切要照他的方式来。吃饭前他要磨磨蹭蹭抓湿纸巾擦两遍手,吃好要跑去洗手间用橘子味洗手液洗一次手。陈以童在厕所叫:“张其稚...”

张其稚摁灭了手机屏幕,站起身走过去。陈以童弄湿了自己的袖口。张其稚说:“没关系,它会干的。”陈以童僵在原地,感觉十分讨厌湿漉漉的袖口。张其稚有点无奈地替他卷起袖子。但陈以童还是一直盯着看。

时间已经走过了八点整。拍摄就算延迟差不多也快开始了。张其稚的手机在外边餐桌上乱响。他终于不耐烦地说:“要不脱掉算了。到底还要怎么样?”

那天还未入秋,但早晚温差变大。画室空荡荡,温度比室外都低。陈以童真听他的话脱掉了外边的衬衫外套,里面只有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

张其稚抓起手机,摔门走了。他要在八点四十前赶回摄影棚。车子疾驰出长岛,开往市区。

他那天近凌晨才结束拍摄,学校宿舍已经过了宵禁时间。张其稚回了家。叶细细和张文昊都不在。他拨通了张文昊的电话,问说:“爸,我今晚回家住。你和老妈人呢?”

张文昊说:“在长岛。”

半个钟头后,张其稚又赶回长岛。陈以童还缩在他那张椅子上,穿着工字背心,皮肤起粒粒鸡皮疙瘩,他很冷,但是不穿那件长袖衬衣。叶细细每晚会和他约定好时间来接他。今天陈以童抱着自己的外套,眼睛垂下来,看自己的脚。叶细细对他说:“穿好外套再上车回家。”

陈以童就不动了,他不要穿外套,所以就不上车回家。张文昊坐在沙发床上,有点疲惫地看着那对母子。

张其稚想起十几年前,叶细细第一次带着陈以童到他们家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有点呆然地看着叶细细和陈以童交流。但现在不同,现在他们也已经是很了解陈以童的人。

张其稚走过去,引陈以童站起来,说:“那先不穿,上车再说。”

陈以童也不理他。

四个人僵在半明半暗的画室里。张其稚终于说:“你跟我来一下。”

陈以童动了动,真的站起身,跟着张其稚到洗手间。张其稚把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不要叫。他搂过陈以童的脖子,在他嘴唇上轻轻印了一下。陈以童冷得昏白的脸忽然泛起一点潮红。他捧着张其稚的脸,开始舔他的嘴唇,像在品尝什么草莓软糖。张其稚有些时候会觉得,陈以童根本不傻,他绝对的聪明,聪明到可以演一出无辜的戏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张其稚问他:“可以回家了吗?”

陈以童抱着他那件褐色的衬衣外套,乖乖跟在张其稚后面。

他们四个人慢吞吞走下长岛廉租房的石灰台阶。陈以童打了个趔趄,差点扑到张其稚身上。张其稚没回头看他。

叶细细开车,张文昊坐在副驾驶位。张其稚靠在后座半搂着全身冷僵了的陈以童。陈以童比他高近十公分,但头还是要艰难地靠到张其稚的肩膀上。车子开过长岛的中心花园,车厢里温暖,陈以童睡着了。张其稚侧头看着他,陈以童,立里,他从来没承认过的那么一个哥哥。

立里,从未露过面、从未接受过任何采访的天才画家。十九岁参加IACD国际青年艺术大赛,获金奖。获奖作品名为《余温》。那幅作品后来已经变成“立里”这个名字后边的标签。但是是张其稚最想毁掉的东西。因为只有他知道陈以童画的是什么。

张其稚十一岁的时候,放学,张文昊来接他。他坐在最喜欢的披萨店里吃一份七寸的芝士卷边披萨。张文昊跟他说:“爸爸有喜欢的人了。”

张其稚点头,仍旧吃披萨。他很小的时候,妈妈得病去世。张文昊是个广告公司的小中层,工作十分忙,但是非常顾念张其稚。他有点故意要让张其稚觉得自己没失去过任何爱。但他自己其实一直再没有得到过什么爱。就是这个时候,叶细细出现了。叶细细是张文昊合作单位,一间外企的高管。她跟张文昊交往的时候就说:“我有一个儿子,是有高功能自闭症的,智力影响不会非常大,但是性情和别人不一样。”

张其稚见到陈以童之前,张文昊已经和陈以童先接触过快一年时间。叶细细和他说,要让陈以童接受任何变化都十分不容易。她要反复地告诉他:“这是张文昊,妈妈的男朋友,妈妈会嫁给他。”

彼时,陈以童低头摆弄手边的画册,有点似懂非懂地点头。叶细细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一直到他们互相见面那天。陈以童惊惶地看着餐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对面的人是完全陌生的。他抱着自己的头,额头贴到餐桌上,不要看任何人。叶细细和他解释,虽然之前明明已经解释过一遍:“那是张文昊啊,旁边的是张其稚,张叔叔的儿子,你以后的弟弟。”

陈以童开始尖叫。大厅里所有人都望向他们。张其稚想,如果人生里需要评选出最窒息的一天,见到陈以童的那天,一定当选。他到现在都不太明白张文昊为什么能接受叶细细的所有,就像他也不明白自己是从哪天开始还是接受了陈以童。

总之,两个家庭变成了一个家庭。他变成了陈以童的弟弟。

叶细细没有送陈以童去特殊学校。她坚持认为陈以童的智力没有太大问题,是可以跟上普通学校的学生的。

陈以童转学到张其稚就读的小学念书的第一天,叶细细跑学校跑了三趟。张其稚认得陈以童的时候,他就比一般小孩都高了,但不消瘦。穿的衣服都是叶细细的公司打版出口的高级货。如果他不说话,看起来就像个有钱人家教养十分好的小男孩。

报到第一天,他坐在教室最后排,盯着黑板角上的值日生名字。黑板是黑森林绿,粉笔乳白色,有一个字里掺进了蓝色的粉灰。陈以童站起身,穿过静坐上课的同学,绕过老师,擦掉了那个字。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之后,陈以童也呆呆地绞着自己的手,不知所措。

不出一个星期,陈以童已经是学校的名人。有时候,张其稚能听到别人调笑地说六年级有个傻大个,谁碰到他谁就会被传染的。下课时分,张其稚咬着棒棒糖,和同学趴在外边走廊上插科打诨,看到陈以童从底楼教室出来。他想去卫生间,又被人推搡着弄了出来。张其稚转了个身,继续和朋友说话。

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他和陈以童有什么关系。陈以童对他也从来没有任何亲昵。

叶细细下午来接他们放学。张其稚从来不坐她的车。他宁可坐公车转地铁回家,路上和同学买一堆便利店垃圾零食,磨磨蹭蹭回家。他开门,就能听见叶细细用像训下属的声音在房间里问着陈以童:“你中午吃饭了吗?我问你啊,中午有没有去食堂吃饭?”

张其稚透过门缝,看到陈以童抱腿靠在床沿上,一声不吭。叶细细说:“那今天不要去画室了。”

陈以童终于有了反应,他抱过装满绘画材料的书包,叫道:“讨厌妈妈。”

叶细细不再管他,站起身要走。陈以童就一直重复着:“讨厌妈妈,讨厌妈妈...”

那天晚上,叶细细拿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游戏机送给张其稚,她说:“最新款的,你玩玩看。”她的动作全无讨好的意思,就像自自然然,本应该这样做的妈妈。

但张其稚不买她的账,他把游戏机推回去,说:“阿姨,张文昊会给我买的。”晚餐前,他拿张文昊给的零花钱下楼买炸鸡吃,不和他们一张餐桌吃饭。

张其稚吃过东西,和住一个小区的发小在楼底花园玩到天完全黑透。他跑回家,声控灯亮起来的时候,看到抱着书包站在楼梯边的陈以童。张其稚吓了一跳,又生气又厌烦。他用力推开陈以童,骂道:“神经啊,站在这里。”

陈以童看着他,抱着画板和书包。张其稚想不管他,顾自己上楼。他走到三层又掉头跑下去,半趴在楼梯上问陈以童:“你想去画室是吧?”

陈以童抬头看他。张其稚朝他咧嘴笑笑,说:“我带你去。”

那天晚上,他领着陈以童从小区后门穿出去,穿过林荫道,跑进街心公园。公园深处的儿童设施都已经老旧,滑滑梯底下的塑胶地又湿又脏。他把陈以童扯进滑滑梯下边,蹲下身跟他说:“呆在这里,过一会叶细细会来带你去画室的。”

陈以童仍旧抱着他的宝贝画板,眼睛安静地盯着张其稚。张其稚重复了一遍:“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听懂没?”

他顾自己跑掉了,一气跑回家,洗澡,躺到床上看新买的漫画杂志。他不知道陈以童真的认真坐在滑滑梯底下,安静地等了半晚。叶细细和张文昊最后报了警。警察找到陈以童的时候,他哭叫着躲在底下不肯出来。他一直重复:“要呆在这里的,哪里都不能去...”

半夜张其稚被吵醒,推开房门,看到陈以童满身狼狈地缩在张文昊边上进门。张其稚心里全无愧疚,只有被闹醒之后怒气。

陈以童望向他,眼神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情绪。张其稚皱了下眉,甩上了门。

经纪人很早就发觉张其稚这个人的脾气是真的不好,肯配合的时候少,出岔子的时候多。但没办法,签了约的,张其稚外形条件又是真的够好够用。他还是编辑好对方杂志的要求给张其稚发过去。那边过很久回他:怎么那么多问题?

经纪人打电话过去,说:“杂志要看头的嘛,拍照附带做点个人采访也有的啦。”

张其稚刷了一下那些问题:你人生中最精彩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张其稚嘟囔,我他妈才二十四,我怎么知道。另一个问题,你到目前为止最难忘的一件事。张其稚僵了一下,因为发现自己脑袋里闪过陈以童的画室。他摁灭了手机,在社团活动室的懒人沙发上倒头躺下了。

刚躺下,手机又叮了一声。张其稚捞过手机,陈以童发了语音过来。他的语音从来都是前五秒空白,声音忽然跳出来,悄悄声地叫他:“张其稚...”

又是这样,叫他一声就完了,后边什么也没有。张其稚又点开听了一遍。不知道陈以童在发什么神经。

张其稚发现陈以童开始对他不一样,是在念中学之后。叶细细终于给陈以童转去了特殊的美术培训机构,不再念书。张其稚从念初中开始,好像就进入了叛逆期。只要是问题少年应该做的事,基本都做了一遍。

他逃课,和街头不读书的一帮年轻人学抽烟。他有时偷张文昊的烟出去,有时自己买很次的那种抽。然后就那样叼着烟,穿卫衣垮裤跟其他学校学生打架,打得满身满脸的青紫,以为自己酷毙了。

每次被叫家长都是叶细细来。因为叶细细是个谈判高手。她能把所有训导处主任绕晕,绕到最后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教育理念出了问题。所以那段时候,张其稚和叶细细的关系意外地走近了。

叶细细和老师谈完,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只是拍一下张其稚的头说:“把你胸前的狗链收一收,什么品味啊。”

那天傍晚,张其稚放学。校服外套搭在肩上,一只手夹着烟,靠在后门口等喜欢的女孩子。叶细细忽然打电话给他,说:“张文昊出差了,我今晚有个紧急会议。你能不能去接一下陈以童?”

天有点微微下雨,张其稚把外套盖到了头上。他本来想说关我什么事,叶细细好像会读心,忽然说了一句:“有点义气行不行,今天我刚帮了你。”

这真是戳到了张其稚。他们混子,最讲的就是义气。后来长大一点,张其稚才发觉,叶细细真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女人。她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捏住别人的七寸。他只好招手打了辆的士,开去陈以童上课的画室。

天擦黑后,气温骤降。张其稚进画室前把校服外套穿了回去。他礼貌跟老师问好,问她陈以童在哪边。老师有点局促地问:“陈以童妈妈没来吗?”

张其稚手插袋,点点头。老师说:“他又有点,我不知道,从中午吃过饭一直坐在画板面前,不肯动,怎么叫他都不肯动啊。我们不太敢...”

张其稚跟老师走进去,陈以童上课的三号画室已经空落落。教室里放满了画架和颜料盘,学生都走光了,只有陈以童弯着身子,坐在画板前边。张其稚有点好奇地盯着画板上参差错置的色块。陈以童的画和其他画板上的画,好像不是在说同一个主题。周围的画具体又鲜明,陈以童那幅,好像只有一个一个安静的色块。

老师说:“今天让他们画,生活中精彩的一瞬。”

有些人画的是蝴蝶兰开放的午后,也有人画自己家的家犬生出小狗的场景。张其稚凑近,可能因为身上的烟味,陈以童动了动,抬头看向他。

念初中开始,张其稚和陈以童很少有碰面的时候。他们上学的时刻表不同,也全无像样的交流。陈以童看他的眼神像在看陌生人。而且这个陌生人打断了他的思考,陈以童眼神冷冷的,整个像深居洞穴的兽被惊醒过来。张其稚半挎着包,说:“叶细细今天来不了,我接你回去。”

陈以童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盯着自己的画。张其稚感觉自己被无视,有点生气地叫道:“哎,有没有听到啊,妈的,有本事你自己回去啊。画不完这幅烟花,就打算死在凳子上是吧?”

画室里另外两个人明显都僵了一下。陈以童又把头转了回来。老师在后边问:“画的是烟花啊?”

陈以童顿了下,忽然回答她:“是烟花。”

而且是跨年夜,在环长岛的海边,张文昊载他们去看的烟花大会。张其稚因为被强行拖去参加家庭活动十分不满,全程躺在车后座装死。另外三个人站在车外头。叶细细捂着陈以童的耳朵,烟花炸开的时候,比小孩都兴奋。张其稚看着升空绽开的新年烟火,火花粒粒碎进海面。真的好美好美,但他撇开头,嘴硬地嘟囔:“也就那样。”

陈以童重复:“是烟花,好美好美的烟花。”他画的不是烟花绽开的瞬间,是烟花熄灭的时候。只有无数流萤般的色块飞扑入海。

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张其稚看,张其稚说:“怎么啊,我脸上长东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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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其稚答完问题,把答案发还给了经纪人。经纪人看,你人生中最精彩的时刻,新年的烟火。经纪人撇了下嘴,太不像张其稚这种人会写的答案了,感觉是在搜索引擎上抄下来的答案。

张其稚自己都觉得怪恶心的,但已经发出去了。他收拾东西,站起身,下楼开车。

张其稚坐进车里的时候又收到陈以童发过来的简讯,语音留言,喃喃地叫他:“张其稚...”声音听起来暖洋洋的,好像晒够了太阳一样。

张其稚抬手回了一个语音:“别叫了,我过来了,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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