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A城从昨日开始降温,一夜间换上的长袖意味着秋天的到来。
这天放学外面下起蒙蒙雨,许是这场突然的雨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平时总会跟在身后的脚步今天没了声。
在拉上铁门之前,郁恃安又想起今天狄元说的话,目光下意识看向身后。
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算了,那么大的人总不能让自己再流露街头,再来他郁恃安又不是慈善家,非亲非故的总不能因为是同桌就把人收留了。
窗外雨越来越大,天灰蒙蒙一片,阴沉的乌云快要压向大地。
不单单郁恃安最厌烦这种天气,连家里两小只都不喜欢,趴在地上怏怏的。
郁恃安已经一个星期没溜顺子,本想趁着明天周末带出去玩,这会顺子正用哀怨的眼神趴看着他。
“别瞅我,爸爸也烦。”
顺子像是听懂了,闷气哼了声,哀怨眼神瞬间变成可怜巴巴。
郁恃安莫名就想起那傻小子也经常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这天晚上,郁恃安躺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入睡,梦里却有个声音把他拽醒。
黑暗里唯一的一束光中,不过五岁的男孩手拿着冰糖葫芦,踩着小步伐朝他奔来。
“哥哥,吃嘛,晨晨藏了好久的。”
“哥哥不喜欢吃甜。”
“很好吃的,哥哥你尝尝看嘛,就一口。”
站在郁恃安面前的男孩笑地眼像弯月牙,执着地要把手中冰糖葫芦塞过来。
就在他准备接过,冰糖葫芦突然消失不见。
眼前的男孩笑容戛然而止,周围一切褪去,只剩倒在血泊的女人,怀里紧紧抱着消失的男孩。
“哥哥,救我,好疼,晨晨好疼。”
“哥哥,你说好要带我和妈妈回国的,为什么不来接我们。”
“哥哥,我好冷……”
郁恃安猛然坐起身,苍白的脸还没从梦魇中晃过神。
每次从这个梦醒来,他的手总会攥成拳,企图想把梦里的两人紧紧抓住。
可最后只有浸满手心的汗。
郁恃安双手抱住脑袋,缓了好久才从梦境抽离。
床头柜上照片里的男孩,依旧笑得那么开心。
郁恃安指腹轻轻划过女人和小男孩的脸,窗外淅沥淅沥更加急促的声音,让他指尖最终停在男孩的桃花眼上。
梦里男孩的话再次响起。
好像拥有一样好看桃花眼的傻小子,在跟他说冷。
郁恃安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抓起外套冲下楼。
楼道的灯光随着他脚步声亮起,照亮倚在铁门前的身影。
埋在膝盖间看不见脸,像被黑暗吞噬掉。
听到声音的人缓缓抬头,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见到他,眼里的朦胧逐渐变得清明,可很快被什么卷席而空,难受地闭上了眼。
郁恃安心被什么撞了下,大步走下楼:“喂,没死就……”
郁恃安碰到额头的手却被什么烫到似的,他手背又再次贴上去。
沃日,这么烫。
郁恃安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善心都用在这一刻,好不容易把人扛上楼,自己热得满身大汗。
把人丢到被对子造得不成样的沙发上,灯一打开,沙发的人皱眉立马皱成一团。
显然长久在黑暗中一时不适应强烈的光。
靠近时才发现脸上泛着不寻常的红晕。
郁恃安刚准备去给人拿毛巾,手腕突然被紧紧抓住。
双眼紧闭的人额头汗珠渗透了刘海,双唇泛白,紧皱眉头,浓密的睫毛像天然的眼线,狼狈的模样更惹人怜。
想到蜷缩在角落的身影,郁恃安脑海突然闪过三个字——小狗崽。
还是只颜值超标,被抛弃生了病的小狗崽。
“松手。”郁恃安没想烧得意识模糊的人力气还这么大,挣了两下都没挣开。
“不想被扔出去,就赶紧给我松手!”大概是被挣扎的力道惊扰,郁恃安看到沙发上的人勉强睁开了眼。
闵脩看了半天,才适应陌生的环境,当视线落在郁恃安身上时,终于发现自己不是做梦。
人还没彻底清醒,却下意识问:“那……我能喊哥哥了吗?”
低哑的嗓音更加醇厚磁性,并不高的音量反而听起来楚楚可怜。
这他妈都哪跟哪?
郁恃安想起新同桌这几日的沉默,终于联想到那天下午说的话。
再看去,因为难受微红的眼眸里,是对这个称呼的执着。
郁恃安被气笑了,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执着想喊他哥哥,但显然跟一个脸皮厚的人讲不了道理:“你松不松手?”
仿佛再不松手就会把人扔出去的口吻,让闵脩薄唇抿得更紧,可很快反应过来郁恃安并没直面拒绝,眸底的难受一扫而空,松手之际还试探性再喊了声——“哥哥。”
没有得到回应,甚至只留给他个背影。
闵脩烧得通红的脸却扬起一抹愉悦的笑。
但凡这是张歪瓜裂枣的脸,郁恃安现在早揍得爹妈都不认识。
更别说能把人带回家。
大概是窗外的雨浇进他的脑子,才会因为一个梦下楼。
等郁恃安弄好湿毛巾出来时,沙发上的人好像那声满足的哥哥已经耗尽全身力气,这会陷入昏迷,手无力垂落。
旁边两只一近一远观望着,好像在替主人时刻盯着这个陌生人的动静。
郁恃安刚走过去,有主人撑腰的顺子鼓起勇气上前闻了闻,还欲伸出舌头。
“顺子,不准舔!”
顺子顿时拉耸下脑袋,趴在沙发边不敢动,委屈地吭叽了下。
当毛巾落到额头上时,闵脩发出了难受的闷哼。
大概是因为冰冷的毛巾和高温相排斥,白皙的脸蛋似乎比刚刚更红,不适从紧皱的眉头蔓延开,鼻腔里又传出低低闷哼。
顺子似乎听到共鸣,也跟着吭叽了声。
一人一狗简直就是走失多年的异父异母跨种族兄弟!
都是像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可怜。
郁恃安被这一幕逗得什么脾气都没了,起身从柜子里拿出被子给生了病的可怜小狗崽盖上,又换了次毛巾才回房。
郁恃安平时周末的生理钟都在中午,这次因为半夜的折腾,睁眼时快到兼职时间。
他赶紧冲进厕所,囫囵地往身上套衣服,出房间才想起家里还有个人。
沙发上的人依旧保持昨夜的睡姿,连身上的被子都没被挪动过,睡得很安静,只是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
“爸爸要去搬砖了,你俩在家帮我看着他。”郁恃安出门前‘交代’地上的两小只。
自从成年后郁恃安便开启兼职生活,每周末都会到酒吧打工,给自己和两小只赚饭钱。
夜幕降临,觥筹交错的酒吧里,灯光投在每个到释放灵魂的娱乐者身上,震耳欲聋的音乐伴随着欢呼呐喊,预示着热闹夜晚的来临。
郁恃安游刃有余穿梭在人群中,为他们递上能麻醉神经能忘却压力烦恼的酒,对塞小费的人官方式说谢谢,耳边多大的嬉笑声心情都毫无波澜。
等收起脸上假笑时,时间接近十一点。
他钻进后台换回自己的衣服,刚巧碰到冷哥在里面吸烟。
“走啊,撸串去啊。”
冷哥,全名姜冷,狄元的发小。
当初就是看在狄元的面子上,破例收了还是学生的郁恃安,给出比其他员工更高的待遇不说,还对他格外照顾。
每次下班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郁恃安都不会客气,可今天突然想到什么,对冷哥笑道:“今天就不去了。”
“怎么?怕你家那两只饿死啊?”郁恃安遇到不想应付的社交,就拿回家喂粮做借口,后来成了冷哥拿来调侃的话。
郁恃安笑了笑:“这次真不是。”
是有只更大的。
“行行行,回去吧,瞅你这着急的,不知道还以为家里媳妇等着你呢。”冷哥见郁恃安真不想去也没勉强,挥手放人。
郁恃安回家前像是想到什么,跑去24小时营业的药店买了退烧药,可等他到楼下时,发现窗户里一片黑暗。
他心里咯噔一下,急匆匆跑了上去。
门一开,听到声音的两小只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可沙发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而眼前一幕更是让郁恃安惊得以为走错家。
自从养了两只后屋被造地比狗窝还惨不忍睹是常态,用狄元的话来说就是进他家跟踩雷一样,没有一片干净的落脚之地。
可此刻丢满地的衣服被整整齐齐叠在沙发上,随处可见的宠物玩具被规整放入收纳盒,小到茶几,大到窗户、每个角落干净地一尘不染。
猫盆狗盆里添满水和饲料,连对子的厕所都被清理过。
甚至餐桌上还摆放几道没动过的饭菜。
郁恃安独居这么多年,哪怕有两只的陪伴,可家里还是缺少几分烟火气。
他从没想过累了一天回家就能吃上热乎饭,今日措不及防的体验,心情却百感交集。
他本想着今晚回来见人退烧就把人赶走,可小狗崽却像是早料想到而自觉离开。
自觉地让他不禁反思,是不是平时对新同桌太无情太冷漠,才导致病没好也不敢多逗留。
隔天出门发现铁门没有熟悉的牛奶,这让郁恃安涌出一个猜测——不会昨天流露街头烧出什么事了吧?
这一路的忐忑,在到教室看到趴在桌上的人才落下。
走近一看,今日份牛奶改放在他桌上,而小同桌明显烧没退,听到声音抬起的脸还带着不明显的红。
可见到他,眉眼微弯,嘴角扬起的弧度让漂亮的桃花眼弯成月牙:“哥哥。”
声音听起来比昨晚更严重的低哑,像是砂砾摩挲过大提琴交响出的奏乐。
郁恃安竟意外觉得格外好听。
不知是小同桌知道这个声音能让他神色有所波动,还是因为发烧真烧坏了脑子,向来沉默寡言的人今日突然话变多起来。
在他坐下后,微微地朝他靠近:“哥哥,夜宵还合胃口吗?”
提到这个,郁恃安想起昨夜那秒杀一切外卖、甚至还让他顿悟‘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这句话的饭菜。
可作为一个厨房杀手,首先架势要摆上,面子更不能丢!
郁恃安故意冷下脸:“谁让你动我冰箱了?”
换平时这不领情的话一出,只会换来一双充满无辜委屈的眼眸。
可这次闵脩目光很直接,眼底更是不加修饰的疼惜:“我担心你饿了。”
他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