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没死就给我快点起来!再躺下去,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耳边嘈杂的声音将何称从睡梦中拽起,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仿佛有千斤的东西压在身上似的,动一动都困难。
“把那盆水端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他起不起。”那声音嗤笑一声,厉声吩咐道。
刹那间,何称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冲击力隔着轻薄的被子压在了自己身上,紧接着便是绵绵密密的水流渗进了自己的被子里,一瞬间,让他忍不住打个激灵。烦闷伴随着浑身被泡的黏腻的触感升起来。强烈的冲击之下,何称终于艰难的睁开了双眼。
在清醒的那一刻,何称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似的,疼得厉害。要是现在有个镜子的话,他一定会被自己浑身是伤的模样给吓到。
何称半眯着眼睛,四处打量着自己所在的环境。四周的墙面简陋的厉害,让人不由得觉得,这房子随时都有可能塌陷。角落里堆满了微微有些潮湿的柴火,就连自己躺的地方也仅仅只是一片稻草堆。
何称正四处观察着,身侧突然传出来一阵阴冷的女声,伴随着极其不屑的冷哼:“老刘啊,这人都伤成这样了,还送到我这儿来,真当我是什么大善人不成?你这样做,有点不地道了吧?”
听到这话,何称愣了一下,朝着方才说话的女人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艳俗的齐胸襦裙,挽着夸张的发髻的女人。女人年纪看着挺大的了,可却不服老似的靠在门框边,手里的团扇轻轻的拍打着肩膀,做出一副娇媚的模样。
“芸娘,这人我是送来了,钱也指定是不退了。不过,您也用不着担心,这小子是个黑户。”这个被称作‘老刘’的男人嘿嘿一笑,轻轻咂吧着嘴,夸张的比划着,“还有点疯病,总是胡言乱语的,怕也没什么家人。”说着,老刘大步流星的朝着何称走去。
还没有反应过来,何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一把摔到地上。一时间,剧烈的疼痛让何称倒吸一口凉气。捆在身上的麻绳莫名的勒紧了几分,让他几乎呼吸不过来。
“这不是您自己选的人吗?还怪得了别人?”老刘笑嘻嘻的半蹲在地上,抓着何称的后颈,强迫性的让何称看着芸娘,“大不了让这小子做个杂工,您这钱也算是给的值了。”
芸娘有些厌恶的别过脑袋,团扇轻轻的抵在鼻前:“可得了吧,这治好他的伤就得花上我多少银子?唉……也罢也罢,今儿个我就认栽了,咱们可没下次了。”芸娘侧眼瞥着笑嘻嘻的老刘,眼珠转了转,用团扇捂着自己的嘴巴轻笑一声。缓步走到何称身边,抬手用团扇打开了老刘的手。
她蹲下身,松开绑在何称身上的绳子,用团扇在他身上上下拍打着:“得了,那便先养着身子吧,且先做些斟酒的杂活,其余的再看。”
长得这么好看,做个杂工多可惜。芸娘自认为是个精明的商人,在看到何称脸的一刹那,便在心底要了这人。灰头土脸就能在一群人当中吸引到自己的目光,若是打理干净,在楼里做个小倌,能赚多少银子?
何称沉默不语,遂着芸娘的力起身,摇摇晃晃的站定了身子。身上的疼痛让他完全考虑不了芸娘子说了什么,只顾着自己稍微舒适一些。
直到老刘推搡着他穿过前厅的一角,走向后院的时候,何称才从浑身的酸痛当中缓过来。仅仅只是路过前厅的一瞬间,何称快速的抬眼看着这地方。
这里似乎是个酒楼,面上看着倒是挺干净的。客人大都是三两一群的文人雅士,当然也不乏腰间挂着饱满的钱袋的纨绔子弟。
只是这酒楼似乎不是什么单纯吃饭的地方。在路过正厅的时候,何称可以清楚的看到,有几个衣着暴露的舞女在台子上跳着舞蹈,轻纱就那么浅浅的挂在舞女身上,轻柔的看得清里面的皮肤。
若不是那芸娘反复的重复这里是个酒楼,何称差点就要以为这里是窑子了。后院里,身上带着伤的青年男子,搬运着重物来来回回。
看着这样的场景,何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堂堂一个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后半辈子就要在别人的奴役中度过,就觉得自己的脑壳抽着疼。小半生不坑不骗的他竟然也能遇到这种狗血事情。
没错,何称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一个切切实实的穿越者。
他原本是X市顶尖音乐学院的大二学生。
X市身为古代国都旧址,十三朝古都,多年来,多的是前赴后继前来求取古董的人。何称也不例外。只是比起古董,他更爱古乐器。
何称家里条件也算得上是不错,再加上家里人平时也不怎么管他。这些东西也就由着他来,他便收藏了不少或是淘来,或是仿制的古董乐器。而在这些古董乐器当中,琵琶又是最多的。他对琵琶的热爱程度一度让室友怀疑他是一个琵琶女转世。
这不,周五的课刚上完,他就迫不及待的去了朋友推荐的古玩店里。可惜的是,看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挑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无奈,他只好往回走,漫无目的四处逛着。
就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处,一个挂着金色大匾的店面吸引了他。那牌匾看上去老旧的很,店面也算不上大,甚至可以说是‘袖珍’,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店面,却莫名的吸引着何称。
走进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柜台处的店主。店主是个白发苍苍,一脸慈祥的老爷爷,何称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一把木质的椅子上扇着扇子。明明是三伏天,腿上却盖着一个毛毯。
店面的构造低沉而压抑,乍一眼看上去暗沉的紧,可店里的灯却都是开着的。店主看到何称进来以后,慢悠悠的站起身,不紧不慢的将腿上的毛毯叠起来放在一边:“来看琵琶?”
何称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接着便愣住了。他看向店主,目光警惕:“你怎么知道?”
“看到你从那边出来的。”店主说完以后,便朝着暗角里放着的琵琶走过去,他微微弯下腰用指尖拨了拨弦,而后看向何称,“这是初唐时期,唐高宗李治执政期间的物件,看你也是个爱乐器的,喜欢的话我给你打个折。”
何称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也朝着那边走去。店主将琵琶取过来,小心翼翼的递给何称。
何称接过来以后轻轻的拨了两下,这音色足够饱满纯正,只是这画工雕刻的痕迹过于明显,胎体也不够厚重,还有一些明显的现代痕迹,显然不是那个时代应该有的样子。
何称心里明白,别说是什么初唐时期的古董了,单单“古董”两个字它都占不上。
“我就是随便看看。”何称讪讪的说道。接着他将琵琶还给店主,在店主炙热的目光注视下,在这家不大的店里转悠着。这一圈看下来,何称可以断定,这家所谓的古董店里,最老的就是店主本人了。
在何称看东西的时候,店主就站在他的身后,直勾勾的盯着他。在这视线当中,何称浑身不自在的离开了店铺。
刚刚出了店铺门,何称立刻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在内心吐槽着,现在的无良商家,净会坑骗一些不懂行情的人。
唉……
何称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用手扶着额看了一下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不免心头一阵失落,抬脚上了刚好到站的公交。
转了一天无果而归的何称,直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都还在想今天那个所谓的初唐时期的琵琶。
那个铺子七拐八绕的,要不是他闲得无聊,怎么也转不到那个地方。店主是怎么看到他的?
何称想着想着就把自己想出了一身冷汗,他翻了个身,扯了扯身上的夏凉被,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在醒来的时候,何称已经莫名奇妙的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算起来,何称穿越已经有七个月了,也逐渐搞清楚了自己的状况,慢慢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穿越到了历史上一个著名的朝代——唐朝时期。准确的说,是唐朝贞观时期。按理说这个朝代是不错的,大唐盛世这个词可不是说着玩玩的。贞观之治又是历史上出了名的开放包容的年代。其实他应该庆幸,自己穿越的是唐朝时期,而不是其他什么充满战乱的年代。
但是,他并开心不起来。
没错,何称是身穿。鬼能想象到,何称醒来看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上还穿着睡衣是什么感受。
幸运的是,何称因为家庭影响,一直是留得长发,在这个时代也算不上奇怪。没有被当成什么外族或是犯罪分子。可因为没有户籍,又行为奇怪,还是被当成了逃奴抓了起来。
这七个月里,何称真心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
他在后世,虽说家庭条件不算优异,可好歹也没受过什么罪,哪里受过这委屈?平时在家里,别说干重活了,就连碗都很少洗。
但就在这段时间,单单因为使计逃跑,就被教训了多少次,身上总是带着这样那样的伤。
何称低垂着眉眼,顺从的跟着老刘的安排,可眼睛却不住的瞄着四处的环境,查看有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性。
尽管他心底知道,自己就算是逃出去,也不一定活的下去。但他就是不愿意就这样服从所谓命运的安排。
“快点给贵客送过去。”芸娘在何称身后,轻柔的推了他一把,小声的在他耳边道。
这才不过第二天,芸娘便把何称简单的打理了一下,送出来打杂。
“郎君,您消消气。”芸娘轻轻推开何称,快步走到一位衣着华贵的郎君身边跪坐下来,“出来玩的,就图个开心不是?气大伤身,这酒,就算是我请您喝的。”
说罢,芸娘冲何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斟酒。何称默默移动到那郎君身侧,一边帮忙倒着酒,一边侧眼观察着发生了什么。只见一旁,几名舞者站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看着大口喝酒的郎君。不远处,一个乐师躺在地上,额边还渗着血,看起来可怖极了。
“怎么停下来了?接着来啊?”那郎君翻了个白眼,重重的将杯盏往桌上一摔,噌的一声站起来,“你们这是看不起我?”
“不是…”芸娘陪着笑,“咱们这儿的乐师不是伤着了吗?要不,您明儿个再过来?”
于此同时,在一旁安静斟酒的何称手微微一僵,深吸一口气后,抬眼看着一旁的芸娘子,开口道:“我也会点乐器。”
芸娘抬眼,愤恨似的瞪了何称一眼,抬手驱赶道:“你会什么会?滚回后院去,别碍了贵客的眼。”
“你都会什么?”那郎君似乎来了兴趣,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何称,原本暴躁的心情也逐渐平静,重新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杯盏把玩着。
何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直觉感觉,这对他来说是一次很大的机会。经过了这七个月,他特别想把握住这次的机会:“琵琶,琴,筝,萧和笛都可以,但还是最擅长琵琶,其他的也没问题。”说罢,何称有些紧张的收了收袖子。
“学了多长时间了?”那郎君身子往前倾了倾,顺手抓起何称的手腕。
“八年。”何称身子猛的一颤,僵硬的将手抽出来。
那郎君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轻轻的点点头,似乎全然没有把何称的话听进去:“试试吧,你擅长的就行。”
何称点点头,有些恶寒的离那郎君的位置远了些。他自认为自己水平还是不错的。从初中开始就学习琵琶,从兴趣到专职,已经有足足八年了。参加过不少比赛,也都取得了满意的名次。甚至在网络上也小有名气。
对于这方面,他一向是骄傲的,而现在,他那双抚琵琶的手,也再次摸上了熟悉的弦。何称低眉看着地上被扔在一旁的琵琶,受伤的乐师已经被扶到后院休息,他默默的蹲下身子捡了起来。
八年的努力可不是白费的。何称对于各类的技巧早已学会,再加上他也上过不少次舞台,对于在众人面前表演这种事也已经司空见惯,悠扬的曲声让人不由得陶醉其中。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游走在琵琶弦上,仿佛施法似的,弹奏出优美的旋律。
看到眼前的一幕,那郎君眼中忽然闪烁出了光芒,他饶有兴趣的盯着正专心演奏的何称,嘴角轻轻的抿了起来,心情极好的一下又一下的用手指点着桌子。
一旁原本十分紧张的芸娘有些惊讶的看着安静的弹奏歌曲的何称,低眉思考着什么,眼底流露出几分审视的意味。
入夜,酒楼已经关门,所有做工的人被聚集到后院之中,何称安静的缩在人群中间,努力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芸娘坐在主位上,一边玩弄着手指,一边瞥着面前的众人,眼神最终定格到何称的身上,冷哼一声道:“你琵琶弹的倒是不错。”
“还好。”何称往侧边看了看,莫名的发现自己的周围被空出了一个大圈。他的确是故意的,在所有人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力,让自己被看到。回家是指定回不去了,那还不如想办法让自己过的更好一点。
芸娘努努嘴,拿起放在桌上的团扇,站起身走向何称,抬手用扇子敲了敲何称的脑袋:“你还真当我们这诺大的酒楼没别的乐师了?你可知那郎君是谁?”
芸娘似乎心情好极了,见何称不回应,也不生气,耐心的解释道:“崔博,博陵崔氏家的旁氏庶子,和主脉住一起的。你们日后别理他,他是个不讲理的,今儿个也就是你运气好,不然他非得闹翻天不可。”
何称缓缓点点头,博陵崔氏是初唐时期极其著名的五姓七望之一,即便是在后世也是极其有名望的。这崔氏之中,光是丞相便出了二十七位,直接就把这博陵崔氏推上了世家之首的位子。别看那崔博只是个庶子,还是个旁支的庶子。可有着崔氏罩着,日后怎么着也能捞个功名什么的。即便是真的一事无成,也能一辈子不愁吃喝。
“好在他今儿个没闹事,否则便等着吧。”芸娘捂嘴笑道,“从明儿个开始,你便在前厅吧。我就权当酒楼里来了个不用发工钱的乐师。”听到这消息,何称心底一喜。
月色逐渐加深,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房中。何称没有再住在那铺着稻草的屋子里,而是被安排进了一个更为干净整洁的房间内。
这个晚上,也是何称七个月以来唯一一次没有在睡梦中被莫名的弄醒,虽说还是没有睡个好觉,但对于何称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在未来的半个月内,何称凭借着自己的弹奏技巧迅速的打出了名气,几乎半个长安的人都知道,东市的一家酒楼里,出了个长相极其好看的乐师。
这日清晨,何称同之前一样从井里打来水,端着自己的木盆蹲在后院墙根处洗漱。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在这个地方。这儿隔音是真的不好,外面就是东市大街,平日里吵吵嚷嚷的,让人听着烦躁极了。可对于何称而言,外面那种吵嚷热闹的氛围,让他的心情都变得好了。
何称一手拿着柳枝,毫无形象的蹲在墙角刷着牙。他今日仅仅只被安排了一场弹奏,因此可以轻松一些,放慢速度洗漱。
“兄长等等,我们还没找到荷包。”墙外,一个带着些许哭腔的童声响了起来。
随后而来的,便是他兄长那沉稳许多的声音,只是语气中满满的无奈:“丢了便丢了,再绣一个就是。”
“可是,”童声显得愈发的委屈,“这是阿姊第一次做的。”话说到最后,不由得带了丝委屈的意味。
何称微微挑挑眉,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他莫名的觉得,墙外的那对兄弟可爱极了,像极了自己在后世和妹妹的相处,忍不住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想到这儿,何称也不犹豫,踮起脚尖爬上墙角的石头,整个身子就这么趴在了墙头上,刚刚好露出半个身子,低头看着墙外的人。
墙外的那对兄弟,年纪相差算不上大。比较大点的那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一身牙色圆领袍,胸前绣着精美的鹤,让其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皮肤算不上白嫩,但却莫名的让人看着舒服。小的最多不超过九岁,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涩,躲在自家兄长身边不肯发声。
两人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何称能看出这些,不是因为他们的衣着打扮,而是因为他们身边跟着的仆从。
若是有宫内的人在,一定会一眼认出,这一对兄弟,大一些的,是太子李承乾,而那位年纪小点的,则是九皇子李治。
何称趴在墙头,笑意盈然的看着墙下的两人:“二位若是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妨去问问东街街尾问问,给点银子一定找的回来。”
何称的声音一出,李承乾身边的几位仆从极其统一的将手放在腰间,那番动作就是想叫人忽视都难。
李承乾抬眼看向趴在墙头的何称,只见那个内里穿着红粉内衬,外披蓝色外衣的少年歪头浅笑:“郎君别误会,我并无恶意。只是看你弟弟哭的伤心,提个意见罢了。”
“多谢这位郎君了。”李承乾仰头看着何称,抬手拦住身边的仆从,行礼道,“那东街街尾住着什么人?”
何称微微皱眉,在心底斟酌着词汇。被当做奴隶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也知道了不少长安城内藏着的肮脏事儿,那地方不过是个贼窝,负责倒卖偷来的东西。
“算是个窝点吧。”何称沉默片刻,终于找到了一个词汇。
李承乾轻轻的点了点头,顺手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脑袋,无奈的开言道:“这下可放心了?寻的回来的。”
“嗯嗯。”李治的心情还是有些低落,但还是抬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李承乾。
“何称!你的场提前了!快过来!”何称正打算说些什么,身后却忽然传来了芸娘子头号狗腿子的大喊,何称有些调皮的冲李承乾眨了眨眼睛。狗腿子已经快步往后院的方向走去,何称也从墙头爬了下来,迅速的跑向前厅准备奏乐。
“何称?”李承乾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墙头,低声重复道。
“郎君,何称是近日来长安内的一位乐师。”李承乾身边的仆从立刻识相的回话道,“之前便听闻这位何郎才貌双全,您…可是要去看看?”
李承乾微微一愣,失笑道:“正巧稚奴也饿了,便去酒楼吃点东西吧。”
酒楼内,经过半个月的滋养,何称身上的伤也已经好了大半,再加上心情不错,整个人都红润了不少,更是增添了几分美感。仅仅只是安静的抱着琵琶坐在台侧,就已经惹来了不少目光。生生将聚集在舞者身上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何称微微低垂着眉眼,发丝自然滑落在身边,一碰上琵琶,他整个人的气质莫名变得恬静起来。
台下,李承乾李治二人在小厮的带领下走进了酒楼,抬眼看着台上的何称,轻轻的点头示意,随后便跟着小厮往二楼雅间的方向走去。
何称同样也注意到了台下的人,二人对视一笑,李承乾继续上楼,打算雅间落座后安静的欣赏着台上即将开始的节目。
“嘶……”李承乾刚刚踏上楼梯,便看到舞台不远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崔博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还带着几分醉意,似乎头痛的厉害,崔博双手撑着桌子按压太阳穴,随后靠在椅子上,满脸**的看着台上的人。
来不及阻拦,那崔博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歪歪扭扭的朝着台上大步走去,忽的一把抓住台上领舞的姑娘的手臂,整个人往前压了过去。只听见“砰”的一声,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啊!!”台上顿时慌作一片,尤其是被压着的那个舞者,更是快哭了出来,一边挣扎一边捶打着身上的男人。
“兄长。”台下,李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害怕的抓着李承乾的手,似乎是不敢置信会发生这种事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李承乾轻轻拍了拍李治的背,回身大步朝着舞台的方向走去。
台上,何称才刚刚反应过来身边发生的一切,舞者的喊叫声尖厉极了,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眼看着已经有了布料被撕破的声音,何称也不闲着,他单手抓起自己的琵琶,两步跑到那舞者身边。
“郎君,如此对一个姑娘,不好吧?”何称用另一只手在空中仅仅的抓住崔博的手腕。迅速的脱下自己的外袍,简单的披在舞者的身上。
舞者颤抖着裹紧了何称的外袍,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恐惧。
“你管的着吗?”也不知是酒没醒还是怎么着,崔博的表现暴躁极了。他满脸通红,就要伸出另一只手把那舞者给拽过来。
只听见‘砰’的一声,何称举起琵琶直直的朝着崔博的脑袋砸了过去。一看就是用了极大的力气,那琵琶竟然应声起了裂缝。
准备好救人,已经走了一半的李承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收回了自己的脚。
台下,几滴血滴落在地上,崔博一时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何称,因为这一下子,他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撑着站起了身,抬手揉了揉脑袋。
不出意外,满手的血迹。
崔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抬眼满脸震惊的盯着何称。
“愣着干嘛!还不快跪下给崔郎请罪!”在场面陷入焦灼之时,芸娘的声音骤然响起,尖利的声音划破这安静的场景。
何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侧眼看看已经被姐妹们拉到舞台边的姑娘,正埋在姐妹的肩膀上哭的厉害,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可是……
何称将琵琶放在一边,缓缓跪了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容不得他硬气。他但凡要是敢不跪,怕是会被当场打死。
看见何称乖乖跪了下来,芸娘似乎松了口气,满脸堆笑的看着一边的崔博:“崔郎,您如何了?郎中马上就到,您先坐着,这人就交给奴来处理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崔博仰着头,抬手展示着自己手上的血迹。
芸娘满眼愤恨的瞥了何称一眼,那眼神似是要将何称生吞活剥了一样。
“这次,算奴请您了,再给您添几个菜。”芸娘侧身扶着崔博坐下,半跪在他身边,赔笑道,“那姑娘您要是喜欢,奴家今儿个立马送到您府上。这小妮子跟了你,也算是她的福气。”
崔博缓缓点头,似乎是对这个办法极其的满意。随后,他抬眼淡淡的瞥了何称一眼,芸娘立刻意会,开口道:“崔郎不必理会这种人,不过是个奴籍的奴才罢了,若是不喜欢,只管打杀了便是。或者,奴也把他送到您府上去?”
崔博看看台侧的姑娘,又看看跪在自己面前的何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你倒是会做生意。今儿个的酒菜,也不用你请。我自己结。至于其他的,且按你说的办就好。”
芸娘点点头,侧身冲那姑娘摆摆手,立刻便有人上前将人拉走。
李承乾不赞同的拧着眉,看向崔博的目光满是不满:“这崔家倒是真厉害,不过一个庶子便敢在外面作威作福。嫡系的又会如何嚣张?”
李治也跟着点点头:“兄长说的是,这未免也太嚣张了点。本就是他的错,不知错就罢了,竟然还如此……”李治被气的狠了,小脸红彤彤的,义愤填膺的看着面前的场景:“哼,不行。我一定要管管。”
说罢,李治站起来就要上前,却被李承乾按了回去。他抬眼看向自家兄长,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兄长觉得,不该管?”
李承乾轻轻敲了敲李治的脑袋,低声道:“没说不该管,只是不该如此莽撞。”至于到底该如何插手,李承乾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都听兄长的。”李治轻轻叹了口气,安分的坐好。虽说他不知道兄长到底打算怎么办,但兄长的话,总归是没错的。
李承乾轻轻点点头,又朝台上望去,只见何称还在那儿跪着。他轻轻垂着脑袋,双拳在侧面紧握,身侧就放着刚刚砸人的琵琶,上面粘着些许的血迹。
“把你们主事的叫上来。”李承乾抓着李治的手腕,面色平静的朝着引路的小厮说道。
何称低头咬着唇,心底不服极了。可碍于场上这么多人,为了避免给自己招来更坏的结果,硬生生不敢开口,只能承受着芸娘的骂声。
“芸娘,雅间有贵客喊您过去。”芸娘正骂着,一个小厮忽的缩着身子来到她身边,有些胆怯的低声开口道。
芸娘陪着笑将崔博安置好了,又恶狠狠的撇了何称一眼:“滚到后院去,我待会再跟你算账。”
说罢,跟着小厮往李承乾所在的雅间走去。
雅间内,眼看着点好的饭菜都已经齐全,李承乾慢条斯理的给身边的李治夹着菜,一副兄弟和睦的样子,全然不顾身边站着的芸娘。直到看着芸娘脸上的笑容快撑不住了,才缓缓开口:“那乐师不错。”
芸娘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这一看便身份不凡的郎君,似乎是不懂对方的意图一样。
“我家弟弟爱听他弹的曲子,三十两将人带走。你看看如何?”李承乾也不逼迫,只是淡然的说出这句话。李治抬眼一脸迷茫的看着李承乾,刚要开口,嘴里便被塞进去一块糕点。
这一句话好似一个炸弹一般,在芸娘的心头炸开。三十两,远远超过一个奴隶的价格。若是要算起来,这生意是赚大发了。
三十两是什么概念,一个小户之家一年的开销最多不过二十五两。
“价格可以加。”李治含糊不清的补充道。
这一句话又让芸娘的心头一阵,心底计算着这生意自己的赚头。崔博那边暂且不用管,等姑娘送过去后,他想必不会再过问此事。
更别说三十两,足够买下这两人,还富余不少。这样算下来,不仅补了亏空,还赚了许多。更别说……那小郎君说可以加价。芸娘眼睛转了转,想要把价格再提一提。
芸娘正打算说话,李承乾却率先开口,语气满是不容置疑:“最多三十两,不可加价。”
这一句话让芸娘歇了心思,连忙答应下来,生怕再晚点,那郎君直接不要了。这二人当中做主的,明显是那个稍微大些的郎君,她又不傻,要真坚持下去,免不得人财两空。
后院内,何称坐在井边,抱着自己的双腿,脑袋埋在膝盖上,无助的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舒服两天,居然……
若是自己这般真的能救下那姑娘也就算了,可即使自己刚刚奋起反抗了,也是无济于事,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甚至于更差。
正想着,那在正厅被崔博非礼的姑娘已经换了身衣裳,默默的递过来一张帕子:“刚刚……谢谢您了。”
何称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面前姑娘红彤彤的双眼,他没有接过那帕子,只是站起身子看着那姑娘的眼睛,叹气道:“抱歉。”
那姑娘轻轻摇摇头,柔声道:“没有,何郎无需道歉。您的恩情……岳燕一定会记得。倒是连累了您…刚刚姐妹们也劝过了,岳燕认命。等跟着那厮回去,一定求他放过您。”
何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满眼含着泪,手里不住的绞着手帕的岳燕,抬手想要拍拍对方的肩安慰,却又想到现在不是自己所在的那个时代,怕是要坏了人姑娘名声,生生收回了手。
而岳燕看到何称的这副动作,微微红了脸,抬眼小心翼翼的偷看着何称。早在何称刚刚来到酒楼的时候,她便和几个小姐妹私下里说过,这位郎君相貌一绝,叫人看了就脸红,芸娘买他回来定是为了做小倌的。
何称摇摇头,抬眼皱眉看着岳燕,语气不由得放的柔和起来:“别这么说,我会想办法帮你。”
何称其实早就准备逃跑了,在还没被送进这个酒楼的时候,就通过给人干活的时间摸清附近的线路,还私自藏了一些银子,就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带着钱跑路。这里毕竟没有后世那么发达,只要能跑的出长安城,找个小山村藏起来,任谁也找不到。
只要能跑出去,就有希望。无论做什么,总比留在这儿的好。在这里,连生死都不能握在自己手上。
何称垂眸看着岳燕,他不敢想象这个姑娘去了崔博那里后会有什么结果。想到这儿,何称眯了眯眼,干咳一声:“燕娘,你……”
“何郎,芸娘叫你过去一趟。”此时,一个小厮得到芸娘的命令,来到何称身边。何称默默看了眼神情有些呆滞的岳燕,将即将说出口的话收了回去,软声安慰道:“好好休息,我会想办法的。”
也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何称便被那小厮半胁迫的带往雅间内。
“这位郎君要买你回去听曲儿,等等你就直接跟着他走吧。”芸娘看见何称被推搡进来,开口道。说罢,揣着银子便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拍了拍何称的肩膀。
何称的眼眸中还带了几分气愤,抬眼间却骤然看到那个墙外的少年。原本还以为自己会被送到芸娘面前,或是崔博面前,已经做好了硬刚打算的何称一时间有些语塞。
“那个,我该怎么称呼你?”大概是场面过于尴尬了,何称率先打破沉默道。
李承乾浅笑一声,道:“我姓李,在家中排行老大。”
何称了然的点点头,在唐朝的文化当中,对于男子的称呼,一般都是郎君,若是亲密一些的,便加个姓和家中排行。就拿何称来举例子,他在家中排行老二,有些亲近的便可以直接叫何二郎,亦或者是二郎都可。
既然是排行老大,那便应该叫....大郎?!霎那间,何称的脑子里出现了某位矮小的男子。
这个称呼一时间让何称有些为难,何称抬眼看着对面俊朗少年那天真无邪的目光,有些艰难的从嘴里喊出了在他看来,略微带有歧义的称呼:“大郎...”
“嗯。”看着对面少年明朗的笑容,何称不由得在心底鄙视了自己的龌龊思想。不过说起来这少年不知道大郎这个称呼所拥有的歧义也是极为正常的,毕竟这个故事发生在宋朝,已经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你多大了?”在问出这一句话后,何称便后悔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问题问的实在是太过尴尬了。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在这个特殊的场景里面,仿佛说什么都不对劲。
李承乾似乎被何称的话逗笑了,他将身子往后仰了仰,回答道:“才过了十七岁生辰没多久。”
这句话过后,场面又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当中。何称在心底默默的嘀咕着,这孩子居然还比自己小两岁。
他抬眼认真的看着李承乾的眼睛,轻声道:“多谢。”他真的挺感谢李承乾的,若不是李承乾,他只怕是会被芸娘子给打死。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罢了。”李承乾轻轻颔首,“何郎若是不介意,可寻个住处暂住几日。待风波过去了,可随意决定去留。”
此话一出,何称顿时抬眼惊喜的看着李承乾,他原本还以为,真的要和这个郎君回去弹些曲子呢:“你……不用我跟你走?”
“若是郎君暂时寻不到合适的住处,我倒是可以提供。”李承乾看着何称惊喜的模样,浅笑回答。
听到这话,何称默默垂下头,莫说是寻到什么合适的住处,他在整个世界都是举目无亲的。之前一直想着逃走,也做了许多准备,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刻,他竟然不知应该去往何处了。
“你没有家人可以投奔吗?”一旁的李治忽然插了一句,被自家兄长看了一眼,便自觉的闭了嘴。
“既如此,那便先留下吧。”李承乾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少年,笑了笑道,“只是…我可不能白养着你。”
“那,麻烦您了。”何称叹了口气,拱手道。
这个人情可欠大了。
何称在心底苦笑。他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这么大的人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他抬眼极其认真的看着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弯下腰。这是他自大打穿越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弯腰:“您的恩情,我记下了,日后定会报今日之恩。”
看到何称这般,李承乾立刻起身扶起何称安慰:“不必这么说,举手之劳罢了。若非看到何郎今日这番举动,我怕是也不会多管闲事。”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您的。”何称直起腰,“等我赚到钱了,定会归还今日这三十两。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也定义不容辞。”
这番立誓报恩的说辞,像极了话本中的故事,惹得一旁的李治热切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李承乾思考片刻,在李治热切的目光下,轻轻点了点头:“既然何郎说要报恩,我便托大暂且认下恩人这个身份。正巧,我最近打算做些小生意,才盘下个店面,还未打扫干净,何郎可否帮忙?等店面定下来了,何郎帮工一段时间,还了钱,便算是报恩了,可好?”
何称眼睛亮了亮,心中一暖。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李承乾这是在帮自己呢?
李承乾的确有这个心思,随便找个由头把这个恩情消了,让何称不要太有负罪感。这个事也可以彻底了结了。
但另一方面,他的确早就想开展个副业了,东宫的花费每月都有一定的限额的,这些钱不仅要支持李承乾平日里的花销,还包括东宫内所有仆从的工钱,有些时候,还要给弟弟妹妹们一些,父皇给的那些月俸…属实是不太够。
可在这个士农工商的时代,要是他敢沾上一点点商,绝对是要被骂死不可。前些日子他生辰的时候,他的表哥长孙冲私下里送了家店铺,一直都闲置着,那个店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经营起来。
只是……经营肯定不能由自己出面。
正巧这些店还没打扫干净,自己要是派人过去打扫,免不了要被抓到把柄。还不如让这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乐师来帮忙打扫。
看见何称答应下来,李承乾抬手示意外面的小厮拿进来笔墨纸砚,这些个东西都算不上好,不过也勉强可以用。
李承乾抬手拿起桌角摆着的水壶,轻轻往砚台上滴了几滴,又拿起一边的墨条,开始磨墨。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一边的何称看的目瞪口呆。
似乎是看出了何称的惊讶,李承乾心底莫名升起几分不好意思的感觉。他侧过脸躲避着何称的目光,故作掩饰的轻轻咳嗽了两声,缓解着自己的羞涩:“磨墨最重要的便是力匀而急缓适中。不可过重过轻,平日里家中都有人帮忙,这也是我首次自己来。”
何称拉过椅子在李承乾身边坐了下来,认真的看着李承乾的动作。在他看来,李承乾的这一番动作莫名显得十分优雅。他抬眼看着垂眸认真研磨的李承乾,开口问道:“冒昧的问一下,你家中很有钱吗?”
在这个年代,用得上笔墨纸砚的,家里一定有不少资产。
李承乾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歪头看了看身边满脸好奇的何称,忍不住笑了出来,继续手上的动作:“小有权势。”
“那是……当官的?”听完李承乾的话,何称忍不住的问道。李承乾用了权势这个词,在何称的印象当中,能有权势的。要么就是当官的,要么就是世家子弟。
“算是。”李承乾想了想,又补充道,“家父在朝中还说的上几句话。”
“几品?”何称的眼睛亮了亮,他一向崇拜能力强的人。能教导出如此优秀子弟的家庭一定也不差。没错,在何称看来,李承乾非常优秀,完全称得上一句谦谦君子。
“无品。”李承乾勾唇笑了笑,心底莫名起了玩笑的心思,“你可知道陇西李氏?我正是那边的人。”
何称了然的点点头,他对于唐朝的历史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唐朝有个‘五姓七望’,是比较大的世家。这陇西李氏正是其中的一姓。
此时的李承乾已然磨好了墨,他轻轻将墨条放在一边,拿起毛笔沾了沾,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其实也没有说谎,皇室一族确实出身于陇西李氏,是其中的一支,只是后来慢慢的淡了下来。毕竟身为皇家,已然和世家划清界限
桌边,李治默默的抬眼看了看一脸真诚的和何称聊天的自家兄长,从鼻子里哼的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嘴里又被塞进去一块糕点。李治默默抬起头,只见李承乾淡然的擦了擦手上的残渣:“多吃点,补身体。”
做完这个动作,李承乾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合约:“你看看如何?若是没什么意见,便就这么定下了。”
未干的墨迹散发着独有的清香,何称慢慢凑了过去,半个身子压在李承乾的身上,李承乾努力的将身子往后仰去,躲避着何称的触碰。
而何称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似的,正认真的看着桌上的合约。不得不说,何称实在是佩服李承乾,他的字是真的好看。字体透着舒朗的意味,让人看上去舒服极了,舒缓而又明朗清健,叫人看着就心情舒畅。这份合约写的十分清楚,上面的福利也属实不错,自己吃住在那客栈当中,这些个钱都不用自己出,可以直接拿证明找李承乾要。
简单看过一遍没有什么问题后,何称十分爽快的用食指蘸了蘸墨,按在了右下方在何称按下指印的那一刻,这一份合约,就这么生效了。
“那个……您能否再帮忙,帮那位岳燕娘子赎身。”何称看着手中的合约,脸微微有些发红,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这钱,就算是我问您借的。”
何称在说这话的时候,心底其实是非常难受的。他救不了岳燕,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好好的离开这儿之后,岳燕被送到崔博那个败类身边,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他便痛苦的很。但向刚刚救过自己的恩人开口,乞求对方再多救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合理要求。
但相比之下…何称觉得,岳燕的性命最重要。
“哦?”李承乾抬眼看向何称,看着对方不好意思的模样,失笑道,“若是如此,单单只靠平日里我给的工钱可不够,闲暇之余,可想好了要如何赚钱?”
桌上合约的墨迹还未完全彻底干,李承乾用砚台压住纸张的一角,自己从怀里取出一块奶黄色的手帕,递给何称,示意他擦一擦手。
“谢谢。”何称接过手帕,擦着手上的污渍,低眉思考道,“办法总归是有的,我会弹琵琶,可以去市集上卖艺。也能自己做点吃的去卖,再不济还能帮别人写写信,读读信。”
“你识字?”听到何称的话,李承乾微微有些惊讶,他挑眉问道。
“自然识字。”何称失笑。
李承乾认真的点了点头,心底莫名有些担心。在贫民百姓中,有能力识字的都在少数,也不知道这位何郎是怎么沦落到这步的。想到这儿,他莫名脑补了一出家道中落的大戏,随后,抬眼看向何称:“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说罢,二人不约而同的瞥了一眼已经一言不发,专注吃东西的李治。李承乾抬手帮李治擦去嘴角的残渣,又不着痕迹的从何称手中拿过自己的手帕擦着手,低声道:“吃的如何了?”
李治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语气莫名的带着几分幽怨:“饱是饱了,可本想多吃些菜的,没想到糕点吃多了。”
“下次再来就是。”看着李治的眼神,李承乾没有半分自责,嘴角甚至带上了笑意,“你们且在这儿坐着等等,我去跟主事商量一下那位娘子的事情。”
“多谢了。”何称抬眼真诚的看着李承乾,站直了身子,深深的冲着对方行了礼。李承乾是他的恩人,而他却前前后后提出这么多要求,即便是他脸皮一直都很厚,也挺不好意思的。可他真的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姑娘跳进火坑里,尽管他们并算不上熟悉。
李承乾微微摇头,扶起何称道:“不必。”说罢,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一时间雅间内便只剩下了何称和李治两人。
何称歪头看着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小人,歪头道:“小郎君,喜欢听曲?”
李治抬头看了看何称,严肃的别过脑袋:“是兄长想救你,不关我事。”说完这句话,李治也就不在说什么,只是不时好奇的看看何称。
此时的酒楼门口,一辆马车已经到位。早在李承乾吩咐小厮去叫芸娘的时候,便已经让身边的仆从去准备好了一切。无论是马车,还是即将要去的那家店,都已经做了简单的布置。
何称跟随着两兄弟仆从的安排,准备先下楼在马车内坐着等李承乾。
“我已跟管事商量过了,那位娘子得先在楼里待上一段时间才能离开,否则无法跟崔博解释。你放心,已经打点过了,受不了什么委屈。”在何称疯狂寻找话题和李治聊天的时候,李承乾才缓缓走出了酒楼,站在马车边背手道,“你不妨先去看看她。”
何称愣了愣,随即满脸感激的看向李承乾:“太感谢了!如此大的恩情,我一定记得。”
“不必,这次多长时间,你都谢过我多少遍了。”李承乾失笑道,“快些去吧,那娘子也跟着出来了,在酒楼门口等你。”
何称闻言,歪头看向李承乾身后,果然看到岳燕正抱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
“我马上就回来。”何称下了马车后,冲一旁的李承乾笑笑,随即朝岳燕的方向走去。
李承乾上了马车后,李治一改刚刚酒楼内的小大人模样,软声道:“皇兄倒是说谎不打草稿。”
“有吗?”李承乾微微挑眉,“孤何时说谎了?”
“皇兄还不承认……”李治撇着嘴,正想说些什么,却猛然间回忆起李承乾的话。
李承乾浅笑着,抬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李治的脑袋:“你倒是说说,我哪句说了谎?”
家中小有权势,貌似没什么错。
出身陇西李氏,更是没错了。
父亲在朝中说的上话,也没什么毛病。
感觉到完全揪不出一点错处,李治哼的一声,转头不看李承乾。
李承乾也不多说什么,顺着窗户看向外面,已经开始交谈的两人,轻笑一声:“那位何郎关键时刻英雄救美,属实令人敬佩。你看看,这良缘不就来了吗?”
“话本里常说,英雄救美的侠士,就会被以身相许。这段姻缘甚是让人感动。”李治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酒楼门**流的二人。
李承乾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面色不改:“稚奴说的是。回去便主动将你的话本交出来吧,莫要看那些没用的。”
顶着李治幽怨的眼神,李承乾轻轻耸了耸肩,面不改色的继续看。
酒楼门口,何称走到岳燕面前站定,看着小姑娘低头不语的样子,率先开口玩笑道:“是那位李姓郎君帮了我们,你可别谢错了人啊。”
岳燕抬眼,小心翼翼的将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浅蓝外袍递给何称:“那…还请何郎替我谢谢那位郎君。”
岳燕看向那辆马车,一看便极其豪华。她已经在别人的口中听闻了这件事情的经过,因此看向那马车的目光也变得感激。
“也谢谢你。”岳燕抬眼,弯眸笑了笑,她抬手将身后的琵琶递给何称,正是何称用来砸向崔博的那一把。
那琵琶上的裂痕还清晰可见,只是很明显的干净了许多,看样子是被认真擦拭过了。
何称接过琵琶真挚一笑,他真的很喜欢自己的专业,原本还想着等稳定下来就重新购置一把,这样一来也算是省下一笔开销。他轻轻抚摸着那把琵琶,抬眼看了看满眼感激的岳燕,笑道:“恭喜你,自由了。以后开心些。”
听到这话,岳燕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说罢,何称一转身,就看到了坐在马车内,挑起帘子等待着自己的李承乾。他扬起笑脸,抬手冲骄子里的人挥了挥,快步走到马车边。
李承乾浅笑着接过何称手中的琵琶,又伸出手扶了他一把。待到何称在对面坐好,马车立刻行进了起来。
“等等我就陪你进去放好东西,随后便得回家了。”李承乾看着兴奋的看着窗外的何称,开口道,“家中管教有些严格,不可在外留宿。宵禁前得回去。”
何称赞同的点了点头:“是该的,你还小,更别说还带着一个,的确不能在外面过夜。”
“不小了。”李承乾无奈的笑了笑,“我这个年纪,都可以开始相看婚事了,哪儿还小啊。倒是他,还是个孩子,幼稚的很。”说着,李承乾暗暗的撇了一眼旁边坐的端正的李治。
李治微微侧头,板着脸一脸严肃的盯着窗外,明明年纪还小,却偏偏皱着眉头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活像个小老头。
何称应声笑了起来,半倚着身子看着对面的两兄弟。还真别说,这俩人长的还真有点像,尤其是眼睛,全都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正气。也就是李承乾年纪大些,气质也更为沉稳,不必故意做出那种板着脸的模样,便让人觉得可靠。
正说着话,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李承乾率先下了马车,回身牵着何称的手,也将人扶了下来。又单手将李治抱了下来,这才转身抬眼看这店铺的外形,是一个两层楼的小店,外表看着不算大,门口的牌匾已经被卸了下来,看起来有些荒芜。
一进门,何称抬眼浅笑着看向李承乾:“多谢大郎了,出来就是舒服多了。”
“不必言谢。”李承乾走到何称对面,轻轻擦了擦凳子后坐下,“我并无经商的经验,打算做个客栈,你觉得有何需要改动的地方?若是有需要,我可以找人来帮忙。”
何称撅着嘴巴想了想,这个店铺原本就是一家客栈,规模不算大,上层只有三间客房,一个小后院,吃住一体的,大堂当中还摆着不少桌椅。
“还是继续以前那样就好。”何称摇头笑了笑,这家客栈已经关闭许久,许多设施都坏掉,需要检修,地方也不太干净,需要打扫。
“倒也好,省事。你打算取什么名字?我好找人定牌匾。”李承乾笑了笑,抬眼看着何称。
何称的眼珠转了转,随后撇了撇李承乾,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这店铺既然是大郎的。你觉得…大郎金莲居,如何?”
“当然可以。”李承乾点点头,应承了下来,“我找人订购牌匾,等上几日应该就会送过来。”
何称快速的眨了眨眼,刚想解释自己只是一说,但看着李承乾的目光,竟然说不出口,便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距离李承乾离开已经整整五天了。
何称站在门口,抬起头半眯着眼看着刚刚被安装好的牌匾,‘大郎金莲居’五个大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耀眼,字体漂亮极了,只叫人看上去便觉得舒服。
“那傻孩子还真找人定制了。”何称眯着眼睛笑得厉害,随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账本,忍不住叹了口气,“又一笔钱,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来啊。”
说罢,何称坐在了门口的小板凳上,重重的叹了口气,满脸愁云的看着账本上记着的东西,客栈还没正式开始经营,便已经花了不少钱,除了牌匾是李承乾送过来的,这些天全靠何称之前藏下来的钱撑着。
看着逐渐减少的银子,何称还是不免感到一阵一阵的心痛。随着自己的存银不断减少,何称已经丧心病狂到在客栈门口摆摊卖炊饼了。
没错,这些天仅有的进账,是何称卖了五天的炊饼,自给自足得到的。何称皱着眉头,看着那一本账本上满满的负收入,愁的立马从筐子里取出一个炊饼啃了起来。
东宫内,寝殿之中,李承乾端坐在桌案前,低头看着桌案近乎半人高的书。此刻的他正好看罢一本,放置在脚边后抬手从高处取下另一本继续翻看着。
似乎是读累了,李承乾缓缓合上了书,将披在身上的衣裳裹得紧了些,轻轻的打了个喷嚏,裹紧衣裳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来,一位圆脸的小太监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为他披上一件狐皮披风。
“最近天气冷了,殿下多多注意。”小太监轻声提醒着。这位小太监名叫苏喜,是从小就伺候着李承乾的。
说起来也不知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苏喜原本不姓苏,他打出生起就是个天阉,自小就被父母送进宫里,不过也是因祸得福,一进宫就因为年纪小,被送到了那时还很年幼的李承乾身边伺候加陪玩。也就伺候了两年,又被皇帝李世民的贴身太监苏凡收了义子,自此才改名叫了苏喜。
苏喜小时候和李承乾关系极好,几乎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越长大反而越生疏,到如今,两人之间也已经隔着一道鸿沟,关系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好了。
“无妨。”李承乾放下手中正在读的书,轻声吩咐道,“孤出宫一趟,晚些时候便回来了。”
即便是在自己寝宫内,李承乾的装扮也是极为整齐的,可毕竟是要出宫,他还是叫来了人给自己稍微打理了一下。
门外的宫女们在听见寝宫里响动的第一时间便走了进来,侧身站在一边为李承乾打理着头发。虽说还未到及冠的年纪,可李承乾却早已将头发束了起来,给自己增添了几分成熟的意味。暗金色的发冠雕刻的极为精致,将原本便十分俊秀的少年更衬的好看了。
“多谢。”在理好头发后,李承乾朝着那小宫女微微点头微笑示意,惹得小宫女羞红了脸。
在李承乾离开后,小宫女红着脸来到自己姐妹身边,低声道:“太子殿下笑起来可真好看。”
那扫地的宫女似乎是在东宫之中伺候久了,挑眉道,“你啊,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可别被太子殿下晃了眼,殿下那般的人物,是看不上你我的。”
小宫女嘟了嘟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道:“我也不差啊。更别说殿下是个如此温和的人,都没跟我们说过一句重话,我就想想,也不去爬床,怕个什么劲啊。”
此时的李承乾已经行进到了东宫门口,由于内宫中,不许除皇帝皇后之外的人骑马乘轿,李承乾也只能走到这儿,再上马车。
“皇兄!皇兄等等!”李承乾的一只脚刚刚踏上马车,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叫声。回过头,只见一红一蓝两个身影朝自己跑过来。
红色的是个身穿正红色的齐胸襦裙,脑袋上盘着两个小团子,眉间点着一点朱砂痣,有些微微的婴儿肥的小姑娘,小姑娘跑起来脑袋上的团子一动一动的,可爱极了。
蓝色的那个,则是身穿常服的李治。
“皇兄,你可得替我做主。稚奴那混小子不肯给我他的糕点。”那红衣小姑娘站定在李承乾面前,趾高气扬的扬了扬脑袋,“我打他,他竟然还敢反抗。”
等到小姑娘说完了,李治才气喘吁吁的跑到李承乾面前,喘着气道:“是阿姊不讲理,自己的没有了,就要抢别人的。”这红衣小姑娘,正是宫内宫外鼎鼎有名的高阳公主。也是那个绣了荷包给李治的阿姊。
李承乾微微挑眉,缓缓蹲了下来,将两个小豆丁拉到自己面前,平视着他们的眼睛,故作一脸严肃的模样:“孤记得,你们二人今日都有课程,没错吧?”
听到李承乾的话,高阳心虚的别开了眼睛,嘴硬道:“我没有,是稚奴不听话,我这个做阿姊的管教管教而已。”说罢,后退几步,做了个鬼脸,飞速的跑开了。
只留下李治站在原地,呆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那震惊又委屈的模样,逗的一旁的侍从都忍不住咧开了嘴角。
“好了,孤打算出宫。稚奴要不要一起?”李承乾抬起手,撸了撸李治的头发,把人的头发撸的乱糟糟的。
说罢,也不等李治回答,站起身拉着人就上了马车。看着李治满头杂毛,撇着嘴不开心的模样,李承乾干咳一声:“今日出宫,特许你吃一份糕点,如何?”
这一句话,立刻将原本心情并不美丽的李治拉了回来,逐渐心情变好。
马车很快便在东市停了下来,李承乾透过窗,一眼便看到了手里捧着一块炊饼,蹲在一筐炊饼面前,可怜兮兮的盯着过路人的何称。
“阿称?”
何称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刚刚居然听见了自己金主爸爸的声音。
等等……
何称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抬起头,果然看到了背着手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承乾和李治。
“大郎?!”何称惊喜的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李承乾的手臂,他太激动了,乃至于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来,大郎吃个饼,别客气。咱们进去说。”
说着,何称立马拿起两个饼,一个塞给李承乾,一个塞给李治。他顺手提起那筐子,就将人往客栈里面引导。
客栈里已经全部打扫干净,那些个坏了的东西也都已经换新,此刻还真有一种温馨客栈的感觉。
李承乾有些懵的跟着何称走进了客栈,坐了下来,他的手里还抓着那个圆圆的炊饼,另一只手无措的摆在桌上。李承乾抬眼,只见何称坐在自己对面,郑重其事的将账本推了过来。
“大郎,这是这几日的账目。”
李承乾疑惑的接过账本,翻开的一瞬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不是因为为账目而震惊,而是因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字体。
李承乾实在想不清楚,自己面前这个模样清秀好看的人,是怎么做到写了半本账本,自己一个字都认不出来的。
李承乾微微皱眉,抿唇看着这些或歪歪扭扭,或缩成一团,或直接就是一团黑墨的字,缓缓合上了账本:“不必看了,我信你,直接说结果便好。”
“结果就是,客栈还得雇小厮厨子什么的对不对?这些成本,根本就不够。”何称趴在桌上,欲哭无泪的看着将账本反扣过去,一眼都不看的李承乾。
李承乾抿唇,轻轻的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些我是想到了的,你不必担心。我这几日正在寻找合适的人经营客栈。”
“真的?”何称直起身子,捂着心口满脸喜色,“如此便好,这些天,真是吓死我了。”
说完,何称站起身,快步跑到柜台处,把抽屉里的铜板全都拿了过来,两眼放光的看着李承乾:“大郎,这是我卖炊饼赚的钱,你数数看。”何称是真的希望这家店赶快赚钱,否则一直亏损下去,迟早破产倒闭。
更别说,之前大郎也说过,自己没有经商经验,若是第一次经商就亏损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大郎你等等,我去给你做些吃的,今儿个就别走了。”何称小心翼翼的将一堆铜板推到李承乾面前,安慰道,“这些钱,你先收着。等客栈稳定起步了,一定能赚好多钱。”
何称平日里不是不会做饭,他会做。只是这几天实在是太穷了点,他实在是不舍得用那些个好东西,如今恩人来了,可不得摆一桌好的,把人伺候舒服了吗?
在何称的背影消失在李承乾眼中的一刹那,李承乾轻轻的叹了口气,感觉……有点惨。
努力辨认着账本上字,看着这满账本的赤字,他终于知道前些年,父皇天天为了国库的钱而发愁有多难受。
要说父皇是真的厉害,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生生一直用私库填补着国库,每天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也正因为那段日子,让父皇母后这些年都例行节俭之风,父皇吃饭不超过三道菜,母后的裙子甚至都没盖过脚面。宫里上上下下都学习这种传统美德,就导致如今明明国库充盈,私库也满满当当的,可他们却还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李承乾低头看着桌上的铜板,眼中的愁意清晰可见。忽然,他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李治:“可否借些银子?”
李治抬起头,默默的看着李承乾的眼睛:“兄长,家里的条件,还不至于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