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裴明庭武功不凡,这一点晏青玉早就知道,所以关于他是怎么被虏上山的,晏青玉一直自动忽略为或许是被下了药,或者是手下被虏在先,裴明庭束手换人。
但几天相处下来,晏青玉发现了其中猫腻——
裴明庭这种生性多疑的人,真的可能会被自己药倒吗?
以及,裴明庭是那种用自己换手下的人吗?
明显不能够呀!
要说裴明庭用一队手下的命换他自己,晏青玉估计会深信不疑。
所以,裴明庭究竟是怎么被虏上山的呢……晏青玉勉强笑着与同样笑看着他的裴明庭对视,后背湿了一身的汗。
恰好禄来在外面敲们:“二位公子,王爷王妃有请移步前堂!”
简直是救命的夫妇!
晏青玉一个鲤鱼打挺,哆嗦着朝外挪过去,一边挪一边拖着没痊愈的腿回头道:
“裴兄!我们还是不要让王爷王妃等急了!”
裴明庭坐在桌旁,还维持着微微俯身的姿势,对于晏青玉的行为他不置可否,冷笑着站起身朝外走去,眼中寒芒毕现。
二人到大堂的时候,镇南王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刚刚从外打了个仗回来,引得晏青玉不由又吹了一波镇南王****这么小的事还事必躬亲。
镇南王很少见到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嘴角咧咧,意味深长地看向裴明庭。
裴明庭忍了片刻,忍无可忍,提着人脖子将晏青玉提溜回自己身旁瞪了一眼,晏青玉才偃旗息鼓,一双大眼睛委委屈屈,赵宝阳在一旁看得连连恍然。
原来这就是江湖上的爱情啊。
见镇南王喘得差不多,王妃才缓缓道来今天他们收集的消息——
凤凰山上的山匪们竟然在半年内悄然囤积了不少武器与火药,人马比起半年前也壮大了一倍不止。
之所以府衙一直没有发现,一则因为这些山匪没有大规模下山肆虐,最多和往日一样偶尔占道打劫。
提到这里,晏青玉似乎察觉到了来自身旁青年若有所思的视线,他缩了缩脖子,心中默念与我无关。
二是府衙内部,或许被什么人或者事情遮住了视线,令他们无暇顾及到城外的隐患已经发展到了如此程度。
“二位可还有什么别的线索想要补充?”镇南王解下披风,大刀阔马地问。
晏青玉同裴明庭交换了下视线,晏青玉知道,真相恐怕和他先前的猜测差不多,真的有人将他置在这一局神仙棋盘中,令他毛骨悚然。
是谁在背后策划?
目的又是什么?
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世子?
自己区区一个平民,如何入得了对方视线,替他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晏青玉喉结颤抖。
他终究是害怕的,连弱冠都不及,今年才十七岁,先前撒泼卖混只是凭借求生本能,那现在求生本能令他只想跪地大哭坦白求饶。
但他如何能求饶,如何能坦白?
不说镇南王夫妇会震怒于自己编撰了个故事骗人,但说裴明庭会放过他出尔反尔?
晏青玉苦笑,看来说了一个谎就得用另一个谎去圆,这道理终归不变。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继续和这几位大爷打太极,便听到身旁的男子淡声冷然道:
“勿用理会其中计策,快刀斩乱麻才是良策。”
晏青玉一怔,愣愣地看向裴明庭。
快刀斩乱麻?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赵宝阳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凤凰山上不是有你的亲戚?你真的要快刀?”
晏青玉脸色一紧,是了,自己给裴明庭编撰的身份可是山匪亲眷,他这番言辞定然会惹来疑虑!
便听裴明庭沉默片刻后冷声答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大义灭亲并非不可为。”
镇南王与王妃不动声色地彼此对望一眼,随即笑道:
“宝阳不懂事,说话随性了点,裴公子如此心性叫人钦佩,你放心,此事我们荆州定会严明勘察,不教任何无辜之人受罪。”
晏青玉惊了,事到如今再看不出来裴明庭身份有猫腻,这十七年他可就白活了——
镇南王和王妃何等身份,偶尔谦逊温柔可以说是恩泽,可他们次次都对裴明庭这么礼遇,甚至说忌惮,用脚指头想想都能明白裴明庭身份不凡。
思及此处,晏青玉不由想得更深:王妃之所以将自己迎到王府,看自己演这么一出拙劣的戏,莫不是也是看在裴明庭的面子上?
他一身冷汗,斜光偷偷瞄了一眼裴明庭。
只见对方亭亭立在厅堂中央,身姿孤傲墨发瀑悬,剑眉修整入鬓,凌厉冷淡,一双宝石般的黑眸不带任何表情的与前方的镇南王夫妇对视。
何等气魄!
察觉晏青玉看过来的目光,他偏头凝望,晏青玉却宛如被烈日灼伤了似的瑟缩一下,赶紧收回了目光。
晏青玉心脏狂跳,只觉得自己招惹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不仅将对方劫上匪山,还害人风评……
他得赶紧了结了这桩事!
于是一直瘟瘟怂怂的晏青玉一改先前表现,沉重附和:“裴兄说得没错,与其猜度对方的目的,还布置了什么,何时下手,不如快刀斩乱麻,将凤凰山的山匪一网打尽,直接捅对方个措手不及!”
镇南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此举看似莽撞,实则是摸黑行事中最有效的一击。”
晏青玉眼观鼻鼻观心,他算是看出来了,附和裴明庭就好,不管裴明庭说什么都对。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当他附和完裴明庭之后,他似乎看到了镇南王妃满眼的深意……和赵宝阳如出一辙!
所以说,这其实真的是皇家的宗族特**???
一番略显郑重的盘点之后,镇南王府将秘密攻打凤凰山的计划初步定下,期间镇南王还遣人将消息传给了荆州府衙,邀请府尹一同前来商议,在此之前,裴明庭与晏青玉告退了下去。
“不一起听听?”
晏青玉不解为什么裴明庭要离开,他还有些胆战心惊,生怕镇南王布置计划的时候哪里不妥,留下漏网之鱼来取他狗命。
裴明庭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想去便去。”
禄来跟在两人身后头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晏青玉为难,禄来拦不住裴明庭可不代表拦不住自己啊。
他心中叹了口气,这个不近人情又深不可测的面瘫啊,面上却扬起笑容道:“去听外人谈话,哪比得上好好伺候裴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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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来抖了抖,觉得自己承受了他这个位子承受不住的重任。
裴明庭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晏青玉一眼,没戳穿他话里话外的谎言,径自回到了原先的屋子。晏青玉辞别了禄来,刚刚关上门,转变便看到裴明庭在书桌上拿起一封信纸。
晏青玉眨眨眼,苍天在上,他们出门前这里可没有纸。他不由想起先前裴明庭告诉自己,**生是府衙之人,这些消息线索从何而来?如今晏青玉大概知道了。
看来裴明庭远不止表面看起来这般危险不可测——
他本人更危险,更深,更不可测!
只见裴明庭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随后轻轻一抖,手中信纸便化为了齑粉,让想问他在看什么的晏青玉闭了嘴,卡在嗓子里的话也化成了粉。
憋了半晌,晏青玉委委屈屈道:“裴兄,所以……你能同我说说,你当初是如何上山的吗?”
他左想右想,裴明庭这般狠人如今还给自己留了一条小命,必然因为自己还有价值,但他扪心自问,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能不知道?
他不知道的,只有那个失忆前的“自己”曾经对裴明庭做过什么,这或许就是导致裴明庭对自己尚能容忍的原因之一。
裴明庭坐在椅子上,熏香从香炉中袅袅升起,萦绕在他胸前的狐皮衣领间。
他抬起眼,神色莫变道:“真想不起了?”
晏青玉坐在饭桌边,苦恼摇头。
裴明庭沉默,意味深长地目光像香炉里的烟,把晏青玉逼得透不过气。
半晌,裴明庭收回视线:“那就慢慢想,直到想起为止。”
听到这个回复,晏青玉悄悄松了一口气,吐了吐小舌头。
幸好裴明庭耐心好,他最怕的就是凤凰山的事情过去后,裴明庭得了空会提着自己的脚把自己倒过来逼问,再问不出就十大酷刑伺候。
晏青玉却不知,他这幅如释重负的模样全然落在了半个房间外的裴明庭眼中。
裴明庭想着刚刚纸条上所说的“眼线已经通知**生”,不禁眯起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起了桌案。
他早就猜测,晏青玉不是第一个被**生塞进王府的人,但他没有阻止**生其他的眼线去通知**生。
因为……凤凰山,荆州府衙,镇南王府,与他何关?
无论最终是官府打压了凤凰山,还是凤凰山的山匪们得逞了什么计谋,他都不会损失什么。
只是如今,看着那个满口谎话不知死活的少年,他觉得或许借一借**生的手,窥探出一些别的,裴明庭的双眼眯得更紧了些。
比如,为何那些山匪在将要劫持他的时候,说奉他们老大的命,要念出“雨湿轻尘隔院香,玉人初著白衣裳。半含惆怅闲看绣,一朵梨花压象床”这首诗来。
却也是因为这首诗,他须得保证晏青玉的生命安全。
晏青玉还未发现身旁的人已经快把自己盯穿,他满心只想着凤凰山快被攻下来了,等山寨被攻破,他就悄**从镇南王府逃回凉州,干净利落!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晏青玉连行李都还没开始收拾,夜半的王府传来高呼:
“来人——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