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 >> 

君子妒

君子妒

    君子妒

  • 作者:我行将止分类:现代主角:燕尽敛 冼沧群来源:长佩时间:2023-01-28 16:54
  • 为您推荐优质好看的小说《君子妒》,由作者我行将止倾情打造的小说正推荐中,围绕主角燕尽敛冼沧群讲述故事的君子妒小说主要内容是:燕尽敛真的很生气,为什么他的小师弟样样都要比他要好呢!

    热门评价:他可是大师兄啊。

  • 立即阅读

精彩段落

幽境,一个修者与魔族混合之地,经年交战,自成一方战场。

不比修真界的魔族,幽境的魔族更加残忍嗜血,也更加强大。

为了应对他们,人族修者在此处建立十三城以应对魔族来犯。幽镜每十三年招一次人,来者多半九死一生,活着的也无法离开。

这破地方灵气稀薄,魔气浓郁,动不动就让修者走火入魔,甚至连太阳都没有,照明只能靠那高悬如月的太渊星。

到幽境的人多是有罪的仙门弟子,还有那些不被修仙界承认的妖修。

燕尽敛就是上一批到幽境的妖修之一,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十三城中澜引城的城主。

又是一个十三年,幽境迎来了一批新的血液。

听闻新来的修士里有一个白衣郎君很是厉害,只来了几日就抢了木城城主的位置,让原本的城主给他当手下。

木城城主在幽境十三位城主之中实力是中等偏上的水平,却被一个新来没多久的修士打败,其他十二城城主难免对这位新城主多了些忌惮。

十三城中,燕尽敛的阑引城与木城临靠源河两岸,距离最近,木城出事之后,他第一时间召集下属商讨对策。

“他今天能抢了木城城主位,明天就能犯到我们阑引城。”副将说。

燕尽敛坐在高位,闻言赞同地点头,唇亡齿寒,鬼知道那个木城新城主会不会来抢他的位置。

“而且听说他只穿白衣,都知道咱们城主爱黑衣,他挑衅谁呢?”

军师阴险地提办法:“先下手为强,不如我们与其他城主联盟,一起把他拿下!”

燕尽敛深以为然,事关阑引城,就得要未雨绸缪。

副将点头,转而说起了木城新城主的坏话,“他还有病,听说他是自愿来幽境的,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军师附和,就是啊,幽境这地方寸草不生,灵气又稀薄,除了有罪的修仙者和被驱逐的妖,谁会来啊。

两个人说木城新城主的小话说得不亦乐乎。

手底下的小兵跑进来禀告:“报告城主,木城城主请见,人已经在城门口了。”

震惊!

燕尽敛和军师对视一眼,果然和他们想的一样,还好他们提前做了对战的准备。

三个人风似的跑出去。

他们出发的太快,没人听到小兵的后半句话:“……他,他一个人来的。”

燕尽敛严阵以待,领着一众下属轰轰烈烈地出城,誓要给这位新城主一个下马威。

然而对方只来了一个人。

隔着遥遥风雪,燕尽敛与故人重逢。乌色天幕低垂,有一孤影长立于雪地间,锦袍如玉,剑比长虹。

似乎听到动静,冼沧群抬头望过来,玉面上朗目星眸,看过来的眼神却仿佛利剑,刺的人心口生疼。

燕尽敛下意识转身离开,用上了毕生最快的速度。

春生意在脚下瑟瑟发抖,一点没有神剑的威风。换做往常,燕尽敛肯定要说教一番,可这时候他只想跑,跑的远远的。

倏然,一把长剑凌空袭来,围着燕尽敛不停绕圈,威胁似的不放他走。

剑身莹白如雪,快比流光。

是冼沧群的天机。

“师兄跑什么?”身后有人信步而来,燕尽敛听到冼沧群的声音更加慌乱了,陡然生了勇气,冲着天机就撞了上去。

反正天机的剑锋也没对准他,真碰到了最多受点小伤。

和以前一样,对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冼沧群皱眉看着,怕燕尽敛真受了伤,抬手收了天机。

燕尽敛又加速了,可惜还是被后面的人一把抓住,揽着腰困在怀中。

“师兄,不许逃。”

这种时候,燕尽敛心里居然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一个念头,冼沧群居然跑得比他快,嫉妒。

冼沧群声音也好听,嫉妒。

见他眼睛红了,冼沧群有些恼,伸手掐住燕尽敛下巴,语气颇凶:“师兄,又嫉妒我什么呢?”

头脑仿佛被粘滞在一起,恍惚不宁的,燕尽敛觉得自己又嫉妒冼沧群嫉妒到失去理智了,委屈巴巴地把心里话说出来。

“你的手比我的好看,剑比我的厉害,好嫉妒啊。”

瞧瞧,只是一个照面就能让他嫉妒这么多东西,每次嫉妒还都是一副情态,泛红的眼眶盈满清澈透亮的泪,明明在咬牙切齿,但是一点也不狰狞,下唇微微撅起,露出嫩红的唇肉,和上面一颗殷红如血的小痣。

任谁看着都觉得是在勾引人,哪能想到他是在嫉妒。

冼沧群眸色一暗,压抑住心里不好的念头,拇指指腹轻轻擦过燕尽敛的唇肉。

红唇软嫩,随着手指划过的动作轻颤,又被手指施力按着他唇上小痣。

他往前一凑,和燕尽敛靠的极近,说话慢悠悠地:“这几年可嫉妒过别人?”

那是肯定的,燕尽敛点头,嫉妒是他的本性啊,对于那些比他厉害的人,他岂止是嫉妒到眼红,那眼睛都快冒火星子了!

燕尽敛化形以前是一颗柠檬,外表看着不错,但是吃起来特别酸涩。

因为天赋不错,得以修炼成人形。

他的母亲对立剑宗掌门有救命之恩,所以他化形之后便被掌门收为弟子,成为立剑宗第六百六十六代首徒。

按理来说,作为大师兄的燕尽敛应该要友爱同门,关照师弟师妹。

但是燕尽敛不,他是一个柠檬精,生性喜欢嫉妒人。掌门给他取名尽敛,就是希望他收敛本性,戒妒戒忌。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燕尽敛从小就会嫉妒,他嫉妒同辈天赋好,嫉妒长辈修为高。

小时候的燕尽敛还不会控制情绪,嫉妒别人时总会嫉妒到哭。

“呜呜呜十七师叔会自创剑法了,好厉害,嫉妒。”

以为自己于剑道一途没有天分而灰心的十七师叔突然顿悟,原来他的天分也可以让首徒嫉妒,于是潜心修行,终于成为一代剑招宗师。

“呜呜呜小师妹的眼睛好漂亮,嫉妒。”

因容貌平平而自卑的小师妹从此信心爆发,开心度日再不抑郁。

燕尽敛红着一双泪眼嫉妒来嫉妒去,今天眼红某某做饭好吃,明天嫉妒谁谁心细如发。然后被他嫉妒过的人都变的比以前好了。

因为燕尽敛要嫉妒别人,他与人认识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出这人的长处,有所长他才可以嫉妒。

掌门利用这点,让冼沧群和立剑宗每一个人都接触,冼沧群嫉妒这人什么,就让这人发展什么,最后立剑宗每一个新弟子都找到了自己适合的方向。

燕尽敛:“……”

逐渐长大之后,燕尽敛越来越强,能让他嫉妒的人愈发的少,他也学会隐藏自己嫉妒的情绪。

一直到冼沧群拜入他师尊门下,成为他的小师弟。

掌门要管理门中诸事还不能落下修炼,对于门下弟子都是直接丢给燕尽敛带。

冼沧群启蒙时是燕尽敛一手带出来的,所以他更加清晰地了解到冼沧群的天赋卓绝。

立剑宗以君子剑法闻名于世,要习的君子剑最要紧的是剑心,心正则剑利。

冼沧群便有一个完美的君子剑心,他心性磊落,不会怨天尤人,纯正温柔,又不是愚蠢的良善。

有天赋又努力。

燕尽敛知道冼沧群会是自己未来最大的对手,如果只让自己引领,他可能会让天才蒙尘,他需要一个更加厉害的师尊。

于是燕尽敛满山吵嚷着嫉妒冼沧群的天赋,把他的天灵根和天生剑骨四处宣扬,连避世不出的剑尊也不由侧目,出面收徒。

冼沧群由此换了一个师尊,修炼更加顺畅,和燕尽敛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小。

在冼沧群出现以前,燕尽敛是立剑宗天赋最高的,年轻一辈里最强的,也是最受追捧的。

冼沧群出现之后,夺走了他天赋最高的名头,脾气也比他更好更受人喜欢。他打不过燕尽敛也只是因为燕尽敛年纪更大,同样的年龄燕尽敛绝对不敌他。

巨大的落差感让燕尽敛内心扭曲,不能不嫉妒,只能找掌门哭诉。

燕尽敛:“嘤嘤嘤师尊我好嫉妒。”

掌门看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哭,很是嫌弃:“不许嘤。”

燕尽敛:“呜~”

掌门:“……也不许呜,你又嫉妒谁了?”

燕尽敛扁嘴:“小师弟太厉害了。”

因为他这段时间嫉妒冼沧群的次数过多,掌门都有点害怕了,怕燕尽敛做出残害同门的事,做好准备劝诫燕尽敛一番。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会不会是想给冼沧群下药,废了他的灵根?又或者引他入魔,再带着正道剿杀。

燕尽敛哭完擦擦泪,握着拳很是励志:“我要好好修炼,比他更厉害!”

“……好的。”掌门为自己阴暗的心思感到愧疚。

燕尽敛终日潜心修炼,终于又破了一个大境界,开心地找掌门炫耀:“啊啊啊我好厉害,我简直厉害死了。”

没多久冼沧群也破了一个境界。

“可恶啊他比我还厉害,嫉妒死了!”

燕尽敛第一次输给冼沧群是在金丹大会上,各大宗门合力举报了一次试炼大会,邀请了修真界各宗门的金丹强者。

冼沧群夺了魁首。

三千金丹剑客,全败于他剑下。因为冼沧群一直很尊重对手,温润有礼,还有人称他山阴客。

君子遥看立剑宗,三千客首冼沧群。

燕尽敛直接嫉妒到昏厥,还是冼沧群给他抱回来的。

被打败之后,他更嫉妒冼沧群了,只要见到冼沧群就眼红,每天除了修炼就是去关注冼沧群修炼到何处了。

他想知道冼沧群能走得多远。

掌门对燕尽敛多年的君子教育让他知道如此嫉妒别人是不对的,何况冼沧群还是他的同门师弟,可是…可是冼沧群真的太厉害了,燕尽敛控制不住自己的柠檬本性。

他仿佛回到幼时,整日红着一双眼,暗中观察冼沧群修炼,冼沧群回看他的时候却扭头就跑,没一次被逮住的。

阴沟里的老鼠总有曝光的时候,冼沧群好像知道自己在嫉妒他了,因为冼沧群最近和他比试时都下了狠手,恨不得用上全力。

上次败北回来之后燕尽敛闭关三年,终于又追上了冼沧群,能与他战个平手。

他有时会刻意放水,让冼沧群赢上几次,因为心里惭愧,自己作为师兄,嫉妒师弟的天分,现在师弟知道了揍他几次很正常。

可是即使他放水了,冼沧群也一次没有伤到他,明明比试之时都好好的,剑一对上他就兀自收回剑锋。

都这样了还不趁着比试教训他,光明磊落,心性真好啊,嫉妒!

燕尽敛再次嫉妒到眼红,咬唇盯着冼沧群。

他又这样了,冼沧群捻捻指腹,遏制心里燥热:“师兄,别这样看我,不然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忍不住打他吗?

燕尽敛委屈,冼沧群那么厉害,他也忍不住嫉妒啊,他现在都没有时间嫉妒别人了。

每天除了练剑就半个时辰的闲暇,都拿来看冼沧群了。

“师兄,”冼沧群收了剑,鼻息渐渐变深:“下次择剑回来,我有东西送你。”

送他什么?送他归西吗?

燕尽敛很痛苦,择剑回来他就要和师弟决一死战了。

可都这时候了他还是控制不住本性,可恶啊小师弟约架都这么帅,好嫉妒!

跑的时候燕尽敛脑子不清晰,与冼沧群待了一会,他这才发现自己跑出城了,身为阑引城城主,怎么可以做出这么丢脸的事!

都怪冼沧群,燕尽敛心头蒙满怨气,一时气血上涌,便质问出声:“谁让你来的幽境?”

冼沧群面上又生了笑容,对他的恼怒便像是没看见一般,反问道:“师兄不也到了幽境?”

那怎么一样?他是没有选择才来,冼沧群为什么要来?来这地方不是死就是疯,他来干什么?

“幽境,幽境此地……”燕尽敛真的气极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幽境此地,危险重重,是被太阳抛弃的地方。”冼沧群接完他没说下去的话。

燕尽敛有点不敢相信:“你知道你还来?”

外面传言说冼沧群是主动入的幽境,他不太相信,所以更要知道真相。

冼沧群这次没有含糊,认真答道:“师兄也知道我是未来救世之人,我有所感,之前天道所言的救世便要在幽境才能做到,还有……”他止了话:“还有一个原因我暂时不想说。”

“如此,你早些做完你要做之事,能离开就离开吧。”燕尽敛说道,心里有些难过,小师弟居然也有瞒着他的事了。

心神不定地回了阑引城,副将还一脸不解:“城主,这是咱们的地盘,你跑什么?”

“……”

燕尽敛不好说自己一时被冼沧群吓到了,只能冷着脸不说话。

大约是之前他的愤怒表现的太明显,副将愈发防备着冼沧群:“那个新城主果然不可小觑,一见面就能让城主如此生气。”

军师捋捋胡须:“可是……他叫城主师兄。”

燕尽敛点头。

“那又怎么样?在北境,别说师兄弟了,亲兄弟自相残杀还有呢。”副将越看越觉得冼沧群这个小白脸不是好人,“现在他就一个人,我们人多,趁机杀了他!”

燕尽敛赶忙拦着他:“不行!”

怎么可以对小师弟下手呢?

这边好不容易止住了副将要暗杀冼沧群的念头,那边冼沧群就上门了。

他提出要和燕尽敛同吃同住,因为其他十一位城主要结盟对付他,而且他还惹到了魔族。只有和燕尽敛待在一起他才能确保魔族和其他城主不会突然杀了自己。

燕尽敛一开始不想答应,虽说故人相逢,但他与冼沧群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

“你不是未来的救世之人吗?”

“救世之人也怕死啊,”冼沧群温和笑意不变,支着手与他对视:“师兄,怕死是人之常情。”

内有其他城主疑信参半,外有魔族虎视眈眈。冼沧群直接点明自己的危险处境,然后向燕尽敛求助:“还请师兄助我。”

本来要对付木城新城主的十二位城主之一的燕尽敛:“……”

居然和外人商量如何对付自己的师弟!实在是丧心病狂!

冼沧群也丧心病狂!燕尽敛不可置信地问:“我们什么关系?你让我助你?”

“在师兄身边,我才能不怕。”冼沧群如此回答。

罢了,就当是欠他的。燕尽敛这般宽慰自己,已经没有心情在去生气了,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别让冼沧群死。

在副将不赞同的目光中,燕尽敛带冼沧群入了阑引城。

冼沧群生的一副好模样,在幽境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便惹得下属悄悄打量。

燕尽敛看不过,索性屏退左右,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他们师兄弟二人。

怒意彻底退却,久违的情绪又袭来。

燕尽敛看了冼沧群很久,看他眼里神韵如春,看他嘴角笑意柔和。看了许久,名为嫉妒的情绪再次占据脑海。

他的小师弟还是这么好看,真是招人嫉妒啊。

燕尽敛打心底逃避见到冼沧群。以前见到那个人只是铺天盖地的嫉妒,现在还是嫉妒,只不过比嫉妒更多的是愧疚。

每见到冼沧群一次,他就要被愧疚淹没。

愧疚和羞耻让他想跑,可压倒在二者之上的,是一种极为强烈的情绪。

他想冼沧群,很想。

于是他放纵自己,把人领进城,又放肆地一遍遍打量,再在心里嫉妒,愤懑。

大约是太久没见到燕尽敛,冼沧群夜里做了一个梦,是十三年前的立剑宗,幽境的长老来要人,他已经做好准备,却有一人先他站出来。

“师兄,”冼沧群听到自己劝燕尽敛:“我愿意去幽境,你在宗门等我,十三年之后我一定出来找你。”

“冼沧群。”燕尽敛推开冼沧群拉他的手,一步步走上接人的飞舟,“我不喜欢你。”

冼沧群愣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不肯置信:“师兄?”

“我对你,一直都只是嫉妒。”

飞舟边人很多,有想救人的同门,有来打探消息的敌人,那么多人,加上猎猎风声,应该很吵闹的。

冼沧群却只嫌弃还不够吵,不然他为什么能把师兄说的话听得那么清楚?

“我燕尽敛,神剑春生意之主,立剑宗首徒,不是谁都能替的。”燕尽敛面无表情,走到飞舟之上,临要进去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冼沧群:“你不配。”

……

冼沧群醒来时出了很多汗,等了许久,那种刻骨铭心的后怕也没能消散。

……

燕尽敛也在梦中,那时的他正在同掌门争论。

“为何要他替我?”

燕尽敛不懂,幽境的危险是修真界都知道的事,而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要去幽境,不是他犯了什么罪。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妖族,一个占了立剑宗首徒之位的妖族。

人族一向有一个理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们想要燕尽敛去幽境,最好死在哪里,但是明面上说的很好听:燕尽敛是立剑宗年轻一辈里第一人,正好去幽境历练己身。

幽境来招人的时候掌门却不让燕尽敛去。他准备让冼沧群代替燕尽敛。

掌门拍拍他的肩膀:“幽境魔族聚集,形势危殆,你是立剑宗首徒,未来掌门,冒不得这险。”

“那样九死一生的地方,我去不得,师弟就去得了吗?”燕尽敛不理解。

“他能入立剑宗,本来就是为了替你去幽境。”掌门在燕尽敛的震惊中继续开口:“冼沧群和你不一样,他身负一界气运,天赋绝无仅有,哪怕去了幽境也多半能回来,让他替你是最好的选择,剑尊也是答应的。”

燕尽敛摇头不肯答应,若是冼沧群回不来会怎么办?如掌门所说,幽境危机重重,便是气运加身,冼沧群也可能会死啊。

他天赋那么高,本来应该一帆风顺地成才,撑起立剑宗的大门,怎么能替自己去送死。

燕尽敛越想越觉得难受,心疼得喘不过气来,冼沧群知道吗?知道他敬爱的师尊和他视作家的宗门收他,只是为了让他替人受难。

“我不用他去,到幽境历练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去。”

生死不论,他的责任,不能让别人来担。

见他执迷不悟,掌门气得面红耳赤,指着他反驳:“你去了就是送死!冼沧群去尚且有一丝生机,他比你强,他才是立剑宗年轻一辈第一人,他就该去幽境。”

“师尊,您这些年教我的不是这样的。您说要我当君子,君子怎么可以让人代己受过?”

这件事本来就与冼沧群无关的,为什么要牵扯他进来。

“当君子和活着你选哪个?”

掌门还在生气:“此事我已经跟冼沧群说清楚了,他同意替你。”

哪有人会愿意替别人送死?不合时宜的嫉妒又占据了头脑,他嫉妒冼沧群的喜欢,喜欢一个人便轰轰烈烈,愿意为那人忘却生死。

他也想这样喜欢一个人。

他是一个虚伪的人,尽敛之名让他学会了伪装,把恶劣的本性敛于内心,表现出来的是高洁文雅。

都是假象,他明明居心不良。

就像他的本体一样,看着可口,真咬开只能吃到一嘴酸涩。

他嫉妒冼沧群的一切,如果冼沧群替他去幽境多好,再没人和他争,再不用嫉妒到辗转难眠。

可冼沧群是他带来立剑宗的,是他为冼沧群启蒙,给他寻高师,一步步看他走上高处。

亲手参与雕琢的美玉,怎么舍得看它摔碎。

他怎么舍得。

冼沧群同意的原因不过是喜欢他。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不喜欢就好了。

……

初到阑引城,冼沧群每日都要跟着燕尽敛,说是要跟着他学习如何管理城中事务,实际上更多是在观察燕尽敛。

燕尽敛练剑他跟着,出城他跟着。

副将和军师对于城中护卫的实力和分布很熟悉,每次都能做出的部署都让人称妙。

燕尽敛也会眼红,跟冼沧群抱怨:“军师他们真是神机妙算,嫉妒。”

冼沧群一手执剑,另一手把燕尽敛束发的玉冠摘下,黑发柔顺地从他指尖滑过,他虚虚抓了一半,变出一根发带捆住。

“师兄,头发没束好。”

燕尽敛的气质瞬间变了大半,颊边落下的发丝飘逸,平添了几分柔软和肆意。

一双眼又红透了,“你练剑厉害就算了,束发也厉害,我嫉妒。”

冼沧群手指按上他眼角红痕,笑得愉悦:“师兄,你嫉妒我的时候和嫉妒别人的时候,不太一样。”

他的声音轻缓,眼神也温柔,却让燕尽敛看得口干舌燥,同时心里产生了一个新念头——冼沧群的声音好好听,嫉妒。

冼沧群说要寻一件东西,拉着燕尽敛就到了这个地底放武器的暗室。

暗室里光线微弱,两个人离的极近,靠着一颗荧绿的夜明珠视物。

“阑引城之澜,以前是波澜的澜。”

冼沧群解释着,按了一块木板三下,将夜明珠放在底下显露的凹槽内,欻——燕尽敛他们脚下的地板猛然向两侧分开。

“阑引城下面是海?”燕尽敛被冼沧群揽着腰,尚还有些不敢相信。

只见地板分开之后,露出来的却是湛蓝发着光的海水,里面鱼群游过,各色各样的珊瑚遍布其中,光怪陆离。

“是逍遥剑君存放剑谱的地方。”冼沧群执剑而立,那颗夜明珠便是他在一秘境中所得,上面记载了如何从阑引城地底的通道入冥海。

他们潜入海水,果真在海底寻到一卷泛黄的剑谱。冼沧群检查过剑谱,发现没有问题之后,便引着燕尽敛和他一同开始领悟。

等燕尽敛从玄之又玄的顿悟中回神,再睁眼时,冼沧群显然早就顿悟好了,正在打量四周的样景。

“师兄。”冼沧群见他醒来,露出一个笑容,“该回去了。”

明明也是天赋卓绝之人,领悟剑谱只花了十日,可眼前这人比他还快!还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可恶啊,燕尽敛不由又妒上心头,眼红极了!

“又嫉妒什么呢?”

冼沧群没忍住笑出声,满心满眼都是无奈,“师兄……”他突然止了话头:“抱一下吧?”

耳边明显感受到温热吐息,燕尽敛一愣,下意识后退一步。

被拒绝了,冼沧群眼眸垂下,未尽之言噎在喉间。

一时安静,两个人从海里出来,却并没有回到阑引城,而是到了魔族地盘。

幽境的魔俱是很强,发现他们的踪迹之后便一直对他们穷追不舍。

好在师兄弟二人有联手对敌的经验,春生意牵制住对方,去了武器上的杀意,天机再趁此斩杀,配合默契。

再回到阑引城,冼沧群突然忙碌起来,每日不是修炼就是出城,很多时候燕尽敛都见不到他的影子。

燕尽敛管着阑引城不够,还要顺带管着木城,有时候自己都忙不过来。

最近不管是十三城还是魔族,都莫名有种紧张的气氛。燕尽敛知道这些和冼沧群脱不了关系,救世之人在哪里都能搅弄风云。

“师兄,”冼沧群不知又从哪个地方野回来,站在燕尽敛屋前等他:“幽境这么黑,你哄我睡觉可好?”

“小师弟,”燕尽敛神情严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十三年不见,你堕落了,剑修为什么要睡觉?有睡觉的时间不如练剑。”

冼沧群:“……”

“几日不见,看来师兄是一点都没有想我,”冼沧群自怨自艾:“我在外面想师兄可是想的不思茶饭。”

“是,你是不思茶饭。”燕尽敛不忍直视:“看出来你不思茶饭了,你思春。”

“……”冼沧群无语,一旁的天机和春生意笑的不停,剑鸣铮铮,不知道的以为屋内的人在打架,实际上是两把神剑笑弯了身。

恍然间,燕尽敛好像回到在择剑神域的时候。

择剑神域是上古大神剑君的秘境,里面有名的宝剑很多,每次开启都会有无数人前来求得宝剑认主。

立剑宗这一辈修为到了的弟子都要借神域开启的机会择剑,不然等待他们的就是普通甚至劣质的本命剑。

本命剑关系到剑修以后的仙途,不能不在意。

燕尽敛和冼沧群都没有本命剑,他觉得这次冼沧群的剑肯定会比自己的更厉害一些,毕竟神剑择主也是看天分的。

但他没想到冼沧群得到的剑那么厉害,那可是天机啊,上古时候就出名的神剑!

冼沧群果然是最厉害的,连天机也这样觉得。

嫉妒使燕尽敛面目扭曲,也使其他人心生歹意。神域里大部分修者都觊觎天机,他们可顾不得什么君子风度,一个个都想着杀人夺宝。

燕尽敛并不担心,冼沧群就算打不过,也可以跑,天机剑快比流光,只要他跑,那些人一个都追不上。

然后冼沧群进阶了,在这种生死关头,没有人护法,还有一堆人虎视眈眈。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啊!燕尽敛无奈,知道冼沧群得了神剑很激动,但是现在先不要激动,起码逃回宗门再进阶啊。

进阶这个事情开始就不能中断,断则死。

燕尽敛只能提剑亲自给他护法,那些修士把冼沧群团团包围,一点出逃的机会都不留给他们。

燕尽敛也不是要和他们决战生死,只要拖着他们,拖到冼沧群进阶成功就行。

“燕尽敛,你还没有找到本命剑吧,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浪费你的时间?”

“燕尽敛,这么多人想要天机剑,你护不住你师弟的。”

“燕道友,我知道你一直嫉妒你师弟,只要他死在神域,立剑宗再无人能与你争锋,你不该插手。”

修士们敌不过燕尽敛,便从其他地方下手,想说服燕尽敛离开,这样他们才好趁冼沧群进阶杀了他。

“闭嘴。”燕尽敛一剑斩退上前的修者,“谁是你这种小人的道友?”

燕尽敛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表面光风霁月,实则包藏祸心的伪君子。表里不一已经很可怕了,结果这些修士比他还可怕!

他是嫉妒冼沧群不假,但是他不会因妒损人。作为立剑宗的大师兄,他更不会放弃师弟。

对手太多,燕尽敛受了不少伤,好在神域开放的时间要到了,有些修者不想被关在险境重重的神域,只能离开。给燕尽敛减了部分对手。

平时看冼沧群进阶时间都挺快,怎么这次这么久。

燕尽敛抹去嘴上的血,一时不察,让只妖兽咬到了脚腕,那妖兽尝到了他的血,呸呸呸吐口水。

“你的血怎么是酸的?”

“废话,纯柠檬汁,能不酸吗?”燕尽敛一剑杀了妖兽。冼沧群再不出来,他的柠檬汁就要流完了。

和一个最嫉妒的人死在一起,怎么有点不甘心呢?

背后突然金光大盛,耀眼的金光里走出一人,淡淡清香涌动。

“师兄,”燕尽敛听见冼沧群喊他,终于出来了,他放心地闭眼。

冼沧群一把捞住晕倒的人,燕尽敛纯色苍白,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弟子服多处残破,上面有斑驳凌乱的血迹。

心口蓦然一疼,像仿佛被人强行打开一个口子,再往里灌满自责和愧疚。

冼沧群恨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进阶,害得师兄受伤。酸涩拉扯着心弦,浓烈的心疼让他不知所措,如江水滚滚,荡动一叶舟帆。激的他头脑灼热,愤怒别人伤了师兄,又杂糅着一丝团云般的柔软,因为师兄救他而高兴。

复杂心绪暂且放在一边,冼沧群执剑看向其他修士,已经进阶成功,再加上手中神剑,实力比之前不止高了一阶。

他现在只想大开杀戒。

天机神威一出,屠遍四野。

天色垂暮,冼沧群确定这一方世界只有他和师兄活着,这才收了手中长剑。

“师兄。”

夜幕降临,一弯新月上了瑶台。清风撩人,星河横布,不远处一片湖水沉墨。

燕尽敛皱眉,睁开眼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冼沧群:“可有事?”

冼沧群看向他漆黑的眸,就像头顶的夜空,也是这样纯粹干净的黑,星月缀于其中,安静宁和。

“没事,师兄,你要进阶了。”

袖中丹药灵石,还有刚才在神域里扫荡的天材地宝全都摆在师兄面前,冼沧群温柔地笑笑:“师兄,你放心进阶,我为你护法。”

燕尽敛感受了一番,的确有进阶之兆,应当是他此前一人对战群敌,生死间厮杀出的感悟。

可恶,以前明明是冼沧群追赶他,现在反而是他追着冼沧群进阶了。

燕尽敛正准备打坐进阶,却被冼沧群拦着:“师兄,还缺点东西。”

冼沧群划破手指,食指探进燕尽敛口中:“喝下去。”他低声笑笑:“师兄,你失的气血太多,要补补。”

命令的语气让燕尽敛下意识听话,舌头卷去冼沧群指尖的那一滴血。

他的唇恢复了些血色,摸起来很软,细看还能在唇瓣上看见一颗殷红的小痣。冼沧群注意力正在那颗痣上面,猝不及防被舔了一下指尖,整个人都愣住了。

燕尽敛也已经反应过来,皱眉:“有丹药便够了,你失了气血也难给我护法。”

“好。”冼沧群后知后觉地抽出食指,指尖新冒出的一丝血液被他抹在燕尽敛下嘴唇,正好盖住那颗小痣。

燕尽敛自顾自开始感悟进阶,不知道冼沧群在外面乱七八糟想了一堆什么。

只有天机晓得他主人有多激动。

燕尽敛的天赋仅次于冼沧群,进阶时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多耗了些时日。

出关时燕尽敛手里提着一根桃树枝。

“这是什么?”冼沧群对于师兄的一切都很在意。

“春生意,”燕尽敛不知道说什么:“它说它是神剑春生意。”

冼沧群低头看那根桃枝,春生意嗖就往后窜,被天机压着不能动。

“桃华尽染,泽披万物,脉脉春生意。”冼沧群笑着看天机压春生意:“师兄,我们的剑是一对。”

天机和春生意在上古时候都是剑君的佩剑,只是天机主杀,春生意止杀。

“不要把你的剑放在我面前。”燕尽敛推开天机,他有红眼病,他会嫉妒,他也想要可以大杀四方的天机剑。

冼沧群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天选的卫道之人,生而无涯,欲济苍生,他修的是从善道,习的是君子剑。

天道以苦难磨炼他,他也不曾动摇。

一路行来,冼沧群见过世间善恶,众生百态。

父亲说爱他,却每日取他心头血滋养己身。母亲说爱他,却图谋这要把他的灵根与灵骨换与弟弟。

他知道有的人嘴上会说爱你的话,手上却做害你的事。

于是冼沧群自己离开,在他觉得自己流的血足够报答父母生恩之后,他独自上了立剑宗。

立剑宗也没有人爱他,大家都一心练剑,心里只有剑,没人爱他,也没有人害他。

大师兄不一样,他每次看冼沧群的时候都会红眼,冼沧群不解,为什么。

掌门说你大师兄在嫉妒你。

嫉妒是不好的,嫉妒可能让大师兄害我,冼沧群有防人之心。

可过了很久,燕尽敛一次都没有对冼沧群不好,他表现出来的是嫉妒冼沧群,可每次教导冼沧群时他最认真,还费心给冼沧群换了更厉害的剑尊为师尊。

冼沧群觉得自己误解师兄了,便去找师兄道歉,结果师兄恶狠狠地骂他。

“就是嫉妒你,要怎样啊!”

话是这么说,大师兄还是对他很好。

后面冼沧群也懂了,君子论心也论迹。嫉妒是人正常的情绪,燕尽敛只是比普通人的嫉妒情绪更多,他没有因为嫉妒伤人,也没有因为嫉妒影响自己。

世间难有纯善者,却多有崇善者,大师兄便是一心向善之人。

后来,他发现自己似乎喜欢上燕尽敛了,会不自觉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会在他看过来时试图表现自己。

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冼沧群并不能确定。燕尽敛的好就犹如涓涓细流,一寸一寸浸润心田,初时无感,待察觉时,干涸的田野早已绿荫成盖,百树千花。

冼沧群对这种感情不知所措,只能去问剑尊,如何才能让别人喜欢自己。

师尊告诉他,变强,只有强者才会被人记住,弱者总是会被忽视的。只要不停打败他,战胜他,他就会看到你。

于是冼沧群一心修炼,每次切磋或者大赛对手遇到师兄的时候他都使出十二分力气,终于让师兄多看他一眼。

择剑神域里,冼沧群和燕尽敛独处很长一段时间

冼沧群曾拉着燕尽敛并肩坐在变大的天机之上,周边云彩变化无端,折射出耀眼霞光。

他告诉燕尽敛自己有一个喜欢多年的人。

燕尽敛拨动浮云的手一顿,下意识想握住那一小片云团,可只握到了一手湿气,和满满的落空感。

真嫉妒啊,他红了眼睛,鼻子有些酸涩,嫉妒冼沧群什么都比他厉害,修为比他快,连有心上人也先他一步。

又嫉妒冼沧群喜欢的那个人,居然被这么厉害的人喜欢。

冼沧群擦去燕尽敛眼角滑下的泪:“我曾以为那人不喜欢我,很是难过。”

好像是云团里的湿气沾在眼睛上了,燕尽敛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不上不下的拽着,一种难受的,紧绷绷的感觉,反正他没有哭。

冼沧群把头靠在燕尽敛肩膀,握紧他被云团濡湿的手:“但那人现在为我哭了,这算不算两情相悦?”

手被牵住,燕尽敛有些傻了,身旁的云团在阳光照耀下变色,仿佛一团金色的火焰,把他的心都灼化了,融成黏糊糊的糖汁,让他只想挂在冼沧群身上。

“师兄,以后我比他们都厉害,你只嫉妒我一个人就好了”

约莫又过了一些时日,天空中的太渊星越来越小,估摸着是要到无月之夜了。

幽境每年都有无月之夜,这夜的太渊星会完全消失不在,幽境陷入黑暗,天空中不会有其他星星,只有冒着白光的莹蝶会四处飞舞,停留在四散的尸体上。魔族在无月之夜修为都会变强。

所以每年的无月之夜都是魔族狩猎的盛宴。

临近无月,阑引城突然被魔族偷袭。燕尽敛和冼沧群联合领兵对战,兵戈抢攘,箭雨如流星划过。

战况危急,燕尽敛的一个手下突然对他下手,冼沧群下意识为他挡了回去。

那手下是魔族的奸细,燕尽敛亲自审问出来的,对于叛徒,他动了极刑,三千六百刀才让人死。

“拖下去,埋了吧。”一滴血溅到燕尽敛的袖口之上,又隐没在黑色中看不见了。燕尽敛随意地撕下沾血的布料,有些嫌弃。

他处置奸细的时候过于雷厉风行,完全没有以前对师弟师妹和风细雨的影子。

好在阑引城的防卫从不曾松懈,不然有这内奸,城内无数生命都将消散。

从地牢出来,燕尽敛猛然发现冼沧群一直跟在他身边,下意识想解释,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襟怀坦白的高洁公子。善妒成疾,内心阴暗,这才是他。

“师兄为什么喜欢穿黑衣?”

冼沧群没有问燕尽敛为什么虐杀,只问他现在为何爱穿黑衣。

立剑宗的弟子服是纯洁的白色,上面会绣素雅的修竹。以前常有人去偷看燕尽敛穿着弟子服于峰顶练剑。

因为白衣的燕尽敛温柔干净,如朗月清风,让人想揽入胸怀。

黑衣的他眼神锐利,仿佛暗夜里的捕猎者,时刻亮着尖利的爪子。

是什么能造成一个人喜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冼沧群想追究缘由,也为这些缘由心紧。

“或许白衣服本来就不适合我,会弄脏的。”燕尽敛说。他看见冼沧群眼里流露出的心疼,心中不解:“你……不恨我吗?”

冼沧群从没有恨过,他这样的人,爱意纯粹,恨意也滔天。

从出生到现在,冼沧群便没有强烈地恨过一个人。对于燕尽敛他从来只是怨,怨师兄不说实话,怨师兄没有照顾好自己。

整整十三年,他都在为了来幽境找师兄而修行。

可真的到了幽境,他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兄受了多少苦。

那点浅薄的怨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或者变成了源源不断的怜惜。

“师兄,”冼沧群想哄哄燕尽敛,自袖间掏出一物:“我有一物相赠。”

燕尽敛看到一个镯子,通身都是亮到发白的银色,条杆有些细,上面一朵白檀花盛开,缀有几个小巧精致的暖玉铃铛,花枝蔓延成环,须须条条地挂着好几根细链子。

冼沧群露出笑来,右脸颊出现一个浅浅的梨涡:“喜欢吗?”

燕尽敛见镯子好看,便举着镯子往手上套,但是那镯子太大,松松垮垮地时刻要从手上滑下来。

燕尽敛抬头,脸上又疑惑又认真地问:“这真是送我的?”

样式像是送给女子的便算了,大小还不合适,他有点怀疑这是冼沧群送别人的。

冼沧群再度被逗笑,索性弯下身蹲在燕尽敛面前,解释道:“这是足环,不是镯子。”

他蹲得太过自然,燕尽敛还没来得及拦他,整个人就往后倒去,正好坐在冼沧群施法化出的椅子上。

“足环给我。”

燕尽敛把足环递过去,看见冼沧群垂着头,低敛着眸给他脱鞋,神情专注。

被自己一直嫉妒的小师弟如此对待,燕尽敛直觉有点不适应,莫名心跳如鼓,脸颊发烫。

小师弟穿个鞋都这么温柔,嫉妒!

玄色的靴子脱下,他缩了缩脚:“我自己来。”

脚踝却被人一把抓住,冼沧群褪去他脚上的绸袜,把裤脚往上卷了几卷:“我送给师兄的,自然我给师兄戴上。”

燕尽敛的小腿偏细,但是很有力道,肌肉紧实,脚踝处纤巧骨感,戴上足环之后更是好看。

那朵白檀花正好落在他脚背上,雪色花瓣下面就是同样白皙的皮肉。

冼沧群看了许久,随后低声叹道:“师兄的脚真好看。”

他的话带上了调戏意味,燕尽敛听出来后更加心痒,知道冼沧群不恨他,愧疚愈盛。

如何还好意思收冼沧群的礼?

燕尽敛便把脚缩回,认真又执拗地分析: “这样不方便练剑。”

足环质感冰凉,贴在皮肤上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燕尽敛脚趾蜷缩,轻轻一动脚,几个铃铛就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师兄是不喜欢?”冼沧群抬眼看他,笑的温柔。

“怕影响练剑。”燕尽敛继续撒谎,明明是喜欢的不得了,光裸的右脚一晃一晃,带着铃铛声不停地响。

随后又被冼沧群捉了脚踝,滚烫的掌心覆在微凉的脚上,他动作一顿,和冼沧群对上视线。

面前的人眸底深邃,燕尽敛觉得自己有点没看懂。

师弟看着好凶啊。

“平时它可以变成这样,”冼沧群手下一动,足环上的花,铃铛和链子就全都消失,变成简约的银色金属环,服帖地戴在燕尽敛脚上。

冼沧群食指轻轻从燕尽敛脚踝后方划到外侧突出的骨上,留下一点痒意:“这也是个法器,遇到危险可以帮你防御一些。”

“至于铃铛……”天机出现在冼沧群身侧,剑柄上挂了一个白色剑穗,也缀有一串和足环上一模一样的铃铛,风一吹,剑柄上和燕尽敛脚上的铃铛都在响。

“只有两串铃铛靠的近,动了才响。若是离得远,你怎么动都不会发出声音的。”

不会影响练剑就好,燕尽敛有点紧张,只能点头。他感觉今天的自己非常不对劲,在冼沧群面前莫名其妙地脸红心跳就算了,他现在还……还想戳一下冼沧群的梨涡。

嫉妒死了,冼沧群连梨涡都这么好看,还会送礼物。

“足环不许摘下来。铃铛响了,我就在你身边。”冼沧群抬头,看燕尽敛红了眼睛,笑着问他:“”又嫉妒了?”

燕尽敛点头。

冼沧群便起身,低头与燕尽敛额面相贴:“师兄,我喜欢你的嫉妒。”

燕尽敛视线转移,红着脸换话题:“你来幽境要做什么便做。”

“若是能离开,”燕尽敛发现自己心里难受,溢满了不舍的情绪,他顿了一会儿,坚定道:“你便离开,幽境不适合你。”

“师兄,”冼沧群握住他的手:“我之前说来幽境还有一件事,现在告诉你,我能带你回去。”

“你信吗?”冼沧群问。

燕尽敛坚定地点头:“我对你的嫉妒就是对你最大的信任。”

“好。”冼沧群点头:“师兄,这几日好好看那本剑谱。”

转眼到了无月之夜,幽境完全陷入黑暗之中。莹蝶蹁跹于墨色里,冤者哭嚎,恶魔疯狂。

一柄长剑不断游离于其间,每一次厮杀都带来骇人的气势。

“令人作呕的牢笼,”冼沧群手执天机,对身边的惊雷视而不见,声音凌厉:“以无罪之人,喂有罪之魔,以生之欲望,诱无罪为有罪。”

幽境本来是一个用来囚禁邪魔的地方,以前有修者设囚笼困住这些邪魔,他们杀不了这些魔,也控制不住这些魔逃离。

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昏招,用修真者来饲养这些邪魔,这样便能求了一时安宁。

就像把羊绑在羊圈的一角,狼饿了便给它一只羊吃,就希望他不去伤害其他羊。

可结果是狼越来越壮,羊只会枉死。

等狼足够强壮到挣脱绳索,所有羊都逃离不过。

“幽境不该存在。”冼沧群举起了剑,天边不断有紫色雷电炸开,剑君留下的要求只是加固幽境的结界,但他觉得,幽境这样邪恶之地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幽境是一个吃人的地方从来不是假话。

这里魔吃人,人也吃人。

想活下去,就只有更强,于是不少修者走上了入魔之道,他们也蚕食同伴的血肉,只是用了一个看着更文雅的方式,用莹蝶作媒介,吸取死者的精气。

恶魔出不去,却有越来越多修士丧生在幽境里。

燕尽敛站在阑引城的城门前,与师弟一起大杀四方:“解决问题的方法从不是加固结界,继续让修者送死,而是举剑杀了恶魔,让威胁彻底消失。”

逍遥剑君的剑谱在他们手里越用越熟,越用越强。

其余十一位城主死命拦着他们,他们护着身后翩飞的莹蝶:“不可以杀!”

“燕尽敛,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你的天赋,即使在幽境这地方也可以修炼。”

“我城中子民,他们要想活命,就必须要这莹蝶带来的灵气,如果没有,他们会死!”

燕尽敛从不犹豫,一剑斩杀了邪魔,连带几只莹蝶也死于他剑下。

“靠莹蝶的方法本身不对。若是靠莹蝶吸取死人灵气过活,只会又越来越多的人杀人,只会死更多人。”

届时活下来的,是人还是恶魔?

燕尽敛只觉得这幽境里的恶魔太多,多到杀不尽。

这一个无月之夜,没有出现邪魔肆虐,屠戮修者的事,因为冼沧群引了天雷,带着燕尽敛血洗百里幽境。

所有邪魔与莹蝶都死完了,紫雷荡下,一丝灵气也无。

“没了,都没了。”沧源城的城主跪倒在地,“什么都没了。”他突然愤愤,明知打不过冼沧群二人,却还是拿武器对准了他们:“都怪你们!我一城人命!十万生灵!都要没了!”

燕尽敛举起剑,被冼沧群止住了。

“修真界无能,天道不察,是以有幽境之恶。”冼沧群收了天机,抬手对着黑暗的夜空:“太渊!剑来!”

一柄巨剑划破天际而来,太渊并不是什么星星,而是镇压幽境的一把剑。现在剑被冼沧群收了,幽境开始,黑暗的天幕犹如被击中的黑锅,一块块碎裂开来。

曦光从裂缝中钻出,照在人身上有一种久违的温暖,不久,外面的修真界完全暴露出来,远处旭日高升,阳光喷薄而出。

燕尽敛挥动春生意,剑意之下,积雪消融,万般植株从泥土中冒芽,生长,开出热烈的花。

天机剑又出,再收回后,幽境曾作恶杀人的修者发现自己没了修为,一个个变成凡人。

“犯了错,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冼沧群只留下一句。

他向燕尽敛走去,燕尽敛之前的黑衣破了,披了冼沧群的弟子服在等他。

郎君锦袍似玉,面容俊美焕然。

冼沧群想,我心慕之人,白衣如故,仍是少年。

真好。

“师兄,我带你回家。”

“不用,我认路!”

“……”

立剑宗的首徒又回来了,掌门很高兴,每天围着大弟子问东问西。

然后有一天,大弟子表示很嫉妒他。

掌门一脸懵:“嫉妒我什么?”

“师尊啊,我都比你厉害了。”燕尽敛开心地笑:“你有我这么厉害的弟子都不嫉妒,我嫉妒你心态好啊!”

掌门:“……滚!”

同类优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