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正是冬初时节,一夕之间冷起来,寒气无孔不入,冻得人无处可逃。
阿寿窝在灶间烤火,听见天井里有人喊:“阿寿!”
阿寿忙穿客堂走出来,见是陈兰华的客人赵谦,忙应道:“赵老爷来了,楼上坐呀。”
他引着赵谦入客堂上楼,敲了敲陈兰华的屋子,将门推开。
四马路上的长三堂子,独陈家书寓不一般,因为里头从大先生陈岁云,到带的几个倌人,都是容貌好身段好的男人,连外出带的佣人也是半大年纪的男孩儿。院里独留几个浆洗衣裳准备饭食的婆子。
虽说世道乱,招妓也没人管。但是娈童之类,似乎还不大上台面,大都挂个戏班子的名儿,做着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
陈家书寓陈岁云是个例外,他倒不避讳什么,大大方方的来四马路做生意。生意么不好不坏,里头一个个却都是极有名气的。
赵谦进了屋子,陈兰华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夹袄。阿寿端来热茶点心,请赵谦落座喝茶。赵谦抓了把瓜子,问陈兰华,“睡到现在么?”
陈兰华是清秀顺眼的长相,圆圆的眼,容长的脸儿,看人总带着三分笑意,叫人舒心。他一面系着扣子,一面道:“昨晚出去李公馆打牌,打到四五点,回来困得眼都睁不开了。”
他问赵谦,“可要吃些饭呀?”
赵谦摆手,道:“我晚上在你这儿摆一局,你就不要出去了。”
陈兰华问道:“摆局请谁?”
“杭州来的容祯容公子。”赵谦道。
“他呀,我听说过。”陈兰华笑道:“你们逛了好些家了是吧?这会儿才想起来往我这儿带。”
赵谦笑了,“他世家官宦公子,脾气大么,来了你这里,说不好要叫你受委屈。”
陈兰华只是笑,他穿好了衣服,走到赵谦身边坐下,道:“我还没吃饭,你陪我一块吃些?”
赵谦说好,给了阿寿两个大钱,叫他去聚丰阁叫一桌菜。
两人吃了饭,赵谦又坐了一会儿,那边管家来叫,赵谦才下楼去了。临走时,他嘱咐陈兰华,“晚上摆局,别忘了。”
下午五点钟,天色已经昏暗了。赵谦走进陈兰华房里,里头已经有了位客人,带着自己的一个相好。等了一会儿,那容祯和另一位上海本地宦家子弟一道来了。
佣人上前接过衣裳,端来热水洗手净面。里间已设了一张方桌,四人分宾主落座,各自叫了一个自己的相好。
容祯年轻,其余几个也都是年轻公子,因着容祯身份高,所以让他做了主座。陈兰华坐在赵谦身边的绣凳上,悄悄打量容祯。容祯年轻俊俏,衣着华丽,就是矜贵些,酒不多喝,说话也懒懒的。
陈兰华走出去,叫了几个年轻男孩子进来,他们都是新脸儿,年轻得跟水葱似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容祯一眼扫过去,神色依旧懒懒的,道:“这么些个人,太吵了。”
陈兰华没法,只好又带着他们出去。
赵谦跟着陈兰华出来,在外头廊上,问陈兰华,“你哥哥在不在?”
“二哥出去了。”陈兰华道。
“你家大先生呢?”赵谦问他。
陈兰华有些为难,“他许久不接客了么。”
赵谦拱手作揖道:“帮帮忙,帮帮忙。”
陈兰华没办法,只好走到对过房间去。
这一栋房子,一楼是客堂,天井,灶房和杂物间,二楼几个房间住着陈家书寓的几位先生。楼梯拐角有个亭子间,常有人在这儿喝茶看戏。
屋里有人叫,赵谦忙归席,继续与人喝酒划拳。其中一个客人带来的相好在谈琵琶,唱的曲子软糯婉转。
容祯眉眼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琵琶曲儿在这个时候刚好停了,屏风外头传来一道脚步声,不急不缓的,十分从容。
“这么好听的琵琶,怎么不再来一曲?”来人的声音很明显是个男声,微微有些沙哑,藏着些温吞缠绵的笑意。
容祯看去,只见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暗花缎的长袍,领子妥帖地包裹着修长的脖颈,胸前一串银镶红玛瑙的压襟,是这一身装扮里唯一亮眼的东西。
他的长相,说不上多倾国倾城。可他的眼睛,顶漂亮的,一双桃花眼,深深的双眼皮褶,闪着光,藏着故事,倒要越品越有味道。
赵谦见了他,便道:“岁云先生来了,我这一局可就差你了。”
陈岁云笑道:“来得迟些,给各位赔罪。”
他身边,陈兰华忙倒了酒,陈岁云接过来,一饮而尽。
席上几个人叫好,一边叫陈岁云落座。佣人很有眼色,将陈岁云的绣凳放在了容祯身侧。陈岁云提着衣摆坐下,容祯的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他身上。陈岁云大大方方地让他看,抬手给容祯倒了酒。
容祯接过酒,却没喝,眼睛看着陈岁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岁云顿了顿,道:“陈岁云,凛凛岁云暮的岁云。”
酒席深夜方散,容祯走后,其余的客人也跟着散了。陈岁云回了自己的屋子,赵谦留宿陈兰华这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闲话。
“你们家大先生,受欢迎哦。你二哥现在这么大名气,还不抵你家大先生当年的一半。”
陈兰华洗了脸,看了他一眼,道:“都过去好久了,他现在已经不接客了么。”
赵谦在榻床上翻了个身,问道:“一个都不接了?”
陈兰华道:“只有那一个了。”
赵谦想了一会儿,问道:“是他拦着不许陈岁云接别的客人么?”
“也不是。”陈兰华道:“就是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干脆就不接了。”
赵谦点点头,道:“我看容祯对他有点意思。”
陈兰华将窗户关上,道:“那也不中用。”
赵谦笑道:“陈岁云不接客,不还有你?容祯家里权势大得很呢,他手里钱也多,讨得他欢心了,一晚上撒下几千大钱也不是难事么。”
陈兰华嗤笑一声,“凭他钱再多,不对脾气么,上赶着没得讨人嫌。我劝你别琢磨我们大先生了,想想别的法子罢。”
赵谦枕着胳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才为了散酒气,将窗户打开了。这会儿屋子里冷了些,陈兰华将窗户关上,走到床边,道:“快别想了,关灯睡罢。”
于是关灯安寝,一夜无话。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赵谦在这儿吃了饭,匆匆走了。他还要陪着容公子,想着法子哄他开心呢。
上午去黄浦江边转了一圈,容祯还是那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正值冬初,花草凋零,满目肃杀之景,实在不适合游玩。加上天气冷,冻得人脑袋都懵了。赵谦陪着容祯转了会儿,问道:“要不找个堂子吃酒?”
容祯想了想,叫其他人都回去,只留了赵谦在身边,道:“还去陈家书寓吧。”
赵谦心里一喜,应声好,即刻叫了车,一行人往陈家书寓去。
陈家书寓房子不小,五开间,上下三层,红砖黑瓦。杉木大门,石刻门坊,挂着赤铜攒花的壁灯,黑漆金书写着陈家书寓四个大字,门边贴着红笺,上头写着倌人的名字。容祯看过了,没有陈岁云的名字。
容祯站在门口,负着手往里面看。天井里,跑着几个带着老虎帽穿着短袄的半大孩子,几个婆子一面闲话一面洗衣裳,几盆绿油油的矮松挤在天井一角,冬天里也生机勃勃。
阿寿从灶房出来,呵斥了天井里打闹的小孩儿。赵谦从天井进了客堂,阿寿忙喊了一声,迎赵谦和容祯上楼。
依旧是陈兰华的屋子,里头一应是旧式摆设,靠墙放着罗汉床,床上搭着大红绒毯,青石砖的地板,设着方桌高几。昨日待客的那些屏风珠帘都收了起来,显得屋里空阔又亮堂。
陈兰华请容祯和赵谦往罗汉床上坐了,一面命人绞手巾擦手,送来热茶瓜子点心。
来客饮茶聊天称之为打茶围,长三堂子里没有贸然上门的,都得由熟客带着新客来。当然,进了门就要花钱。喝茶,聊天,听曲都是三块大洋,所以才叫长三。
屋里烧着炭,比外头暖和多了。赵谦缓过来,自在地呷了口茶。陈兰华陪坐在一边,阿寿从外头领进来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穿着月白长衫,上罩了个蓝夹袄,活泼灵动,不见丝毫风尘气。
“这孩子没见过,是你们堂子里的新人?”赵谦问道。
陈兰华道:“是,叫陈玉华,才领回来的。”
赵谦道:“有些你们大先生的样子。”
陈兰华只是笑,容祯放下茶碗,问道:“陈岁云呢?”
陈兰华看向赵谦,赵谦笑道:“容少爷,你不知道,陈岁云年纪大了,已经不接客了。”
“他不接客,不挣钱么?”
陈兰华道:“这个堂子就是我们大先生的,我们兄弟几个挣的钱,差不多够大家的花销。”
容祯笑了笑,看向赵谦,道:“倒还矜贵,轻易叫不动。”
赵谦只好道:“大先生在不在呢,请出来说会话罢。”
陈玉华没办法,只好叫阿寿出去问问,一面对着容祯笑道:“不知道他这会儿在不在。”
阿寿正要到对过陈岁云房间去,忽见门口停了辆黄包车,下来个年轻的姑娘。姑娘身后跟着个捧盒子的丫鬟,两人进了天井,直入客堂,喊道:“陈岁云在不在?”
陈玉华走到外头廊上看,连容祯也跟着过来了。
对过房间走出来一个人,是陈岁云身边的阿金。阿金似乎认得这人,忙忙地下了楼梯,道:“六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你们开了堂子做生意,我们走进来就是客人,你说我们来干什么?”丫鬟站在小姐身边,牙尖嘴利的。
容祯听这话,挑了挑眉,问道:“你们还接女客?”
陈玉华道:“一些夫人太太们长日无聊,也叫我们过去凑个牌局跑个马什么的。”
但像六小姐一样横冲直闯找到堂子里来的,倒是少见。
阿金道:“我们先生不在。”
六小姐道:“那我等着他。”
她一面说一面就要上楼,阿金忙拦着,道:“六姑娘,这地方不是您好人家的姑娘该来的,叫人看见了,要说闲话的。”
“我不怕说闲话。”六小姐道:“我知道你们堂子里的规矩,不就是打茶围摆酒出局那一套?我带了钱的,我要同陈岁云做相好。”
说着,丫鬟便把怀里的盒子打开,里头装满了珠宝首饰。六小姐伸手抓了一把,朝着陈岁云的房间奋力一掷,金银珠翠有的掉在廊上,有的砸在门上,也有的掉到了楼下,撒的满地都是。
“哟!”赵谦道:“这六姑娘真是不同凡响。”
陈玉华道:“你就会说风凉话。”
他忙走出去,站在楼梯上,让阿金阿寿拦着六小姐。
“你们敢碰我?”六小姐呵斥两人,伸手抓了把洋钱,仍旧往楼上扔。
门忽然被打开了,本该砸在门上的大洋直直冲着人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飞过来的大洋,陈岁云那张慵懒的脸就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他倚着栏杆,手里洋钱“叮”得一声在指尖转了起来,声音含笑,“小六,别闹了。”
六小姐笑了,眉目娇俏,哪还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样子,“你总算肯出来了。”
陈岁云沿着走廊走到楼梯口,负着手,那枚洋钱在他手指间转来转去。阿金和阿寿忙着去捡六小姐撒出来的东西。
六小姐要上来,陈岁云不叫她动,自己也只倚在楼梯边,笑道:“这样冷的天,还在外头瞎跑。”
六小姐看见陈岁云,几乎有些头晕目眩了,道:“我来找你呀。”
“你现在不是见到我了?”陈岁云道:“回去罢。”
阿寿和阿金将屋里屋外,六小姐撒出去的金银洋钱都放进盒子里,一些摔坏的珠宝首饰也拾了起来。
六小姐不依,“我想同你做相好,钱都带来了。”
陈岁云把玩着那枚洋钱,“我不接客了。”
六小姐忙忙道:“我不是你那些客人,你别把我同那些人相提并论!”
“那你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陈岁云反问。
六小姐呐呐无言,陈岁云从楼梯上走下来,将那枚洋钱放进六小姐手里,轻声道:“听话,回去罢。”
原本张扬的六小姐这会儿倒跟个小猫似的,握着那枚洋钱,依依不舍地瞧着陈岁云,不情不愿的走了。
陈岁云一面提衣往回走,一面吩咐阿金,“将坏掉的金银首饰都换成新的,送回六姑娘家里去。”
阿金称是,走到陈岁云身边,小声道:“那位写了条子,说今天过来。”
陈岁云把条子拿过来看了,道:“知道了,你先去预备着罢。”
赵谦见陈岁云又要回去,忙走出来拦下,道:“大先生,请过来说说话罢。”
陈岁云隔着走廊,看见了里面的容祯。他知道这人不是一般客人,于是笑着应道:“好。”
说着,便跟赵谦一块往这边来。陈岁云今日穿的是碧青缎子棉袄,深青棉布纽扣,腰里裁线微微收住,勾勒出一把细腰。
他进了屋,先洗了手,阿金阿寿添茶添果,容祯与赵谦仍坐在罗汉床上,陈岁云与陈兰华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对着火炉子烤火。
大家一时只是闲谈,赵谦问道:“方才来找你那个是警察局冯局长家的六小姐呀。”
“就是她。”陈岁云笑道:“年纪小,怪离经叛道的,这次回去告诉她哥哥,要将她严加看管起来了。”
容祯插话道:“你们不是也做女客么?”
陈岁云一面围着炉子,一面道:“那也要看什么人么。六小姐年纪那样轻,还没成亲呢。跟我们拉拉扯扯的,传到她爸爸耳朵里,都要说是我们带坏了的。”
容祯看着陈岁云,“我看你方才那样温声细语的,还当你与她情深义重呢。”
陈岁云笑道:“这在我们这里,可不是什么好话。”
正好水响了,陈岁云拎着壶,冲了热腾腾的一碗茶。
赵谦知道容祯对陈岁云有意思,便将话题往陈岁云身上引,道:“我见了你们这里的陈玉华了,是你新买进来的讨人?”
陈岁云道:“是,足花了五百块洋钱,赵大少爷觉得他怎么样呀。”
“很有大先生你的样子嘛。”赵谦笑道:“容少爷,你不知道,岁云先生当年在上海滩,可是红透了半边天的哟。”
容祯道:“现在看着年纪也不算大。”
赵谦问道:“大先生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了,”陈岁云道:“我来得晚,十七岁才进堂子,赵大少爷所说的事,该是八九年前了。”
“十七岁也是个半大小子了,怎么进了堂子?”容祯问道。
“师父带着进来的。”陈岁云道,他没爹没娘,戏班子出身,打走路起就练唱戏,十四五岁坏了嗓子,后来就不唱戏了,跟着师父进了长三堂子。再后来他自己做生意,手底下有几个倌人。
“我看岁云先生如今也很受欢迎,怎么就不接客了?”容祯看着陈岁云。
陈岁云捧着茶暖手,道:“年纪大了,哪有他们年轻人得体识趣?怠慢了人反倒结仇。现在这样子就很好,大家给面子,偶尔还想着来我这里坐一坐。”
“这样,”容祯道:“我还以为大先生是想从良,娶妻生子呢。”
陈岁云笑起来,“再没这个想法。”
正闲聊着,阿金走进来,在陈岁云身边耳语几句。陈岁云起身,道:“先失陪了。”
陈岁云回了自己房间,不多会儿换了件暗红色杭绸的长袍,立领嵌了风毛,簇着陈岁云的脸。他很适合穿鲜艳的衣服,朱红黛紫,显得风情而靡丽,年岁反而成为了这种风情的点缀。
赵谦道:“应该是他那位老熟客罢。”
说着,就听见外头传来小汽车的声音,汽车停在门口,司机下车将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男人。男人从车上下来,手上戴着皮革手套,身上穿着一件黑色丝绒质地的长大衣。
他身材高大挺拔,衣服鞋帽打理的一尘不染,气质优雅正派。
容祯看着他上楼,走到陈岁云的房间。陈岁云在门口等着他,两人走近了,说了几句话。
那人目光忽然落在了这边,落在了容祯身上。容祯心里一跳,认出了那是谁。
“怪不得陈岁云不需要客人了,”容祯语气有些冷淡,“傍上了韩龄春,他还用接待谁?”
赵谦笑道:“韩先生虽然是大商人,容少爷家里也不差呀。”
“你知道什么。”容祯看向对面,容家世代官宦之家,韩家也一样。他们家从韩老太爷那一辈起就做官,韩老爷子年轻时进士及第,几十年一直致力于培养人才。到今天,已经是门生遍天下。
韩家几个儿女,大女儿从军,就职于陆军部。两个儿子从政,一个在南京,一个在北平,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而韩龄春,南下从商,年纪轻轻就攒下别人几辈子也挣不到的财富。他是上海商会的理事代表,上海银行工会的副会长,来上海滩做生意的人,拜他比拜财神爷有用。
明眼人都看得出,兄姊们最不济的韩龄春,就站在韩家这个煊赫之家的背后,源源不断地为韩家人输送资源。
韩龄春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就与陈岁云一起进屋了。
陈岁云的屋子是旧式布置,白粉墙,地下铺着团红地毯,金漆几案,大红绫子椅垫,窗帘卷着,下头窗台上放了两盆花儿。
他这屋子不算精细,与他这个人相比,甚至有些粗糙了。
陈岁云接过韩龄春的大衣,挂在衣架上,又给韩龄春端了热茶点心。
“对面是谁?”
陈岁云在一边椅子上坐下了,道:“容祯,听说是从杭州来的,家里有权有势。”
“是他。”韩龄春知道这个人,容家的小儿子,他父亲不争气,容老爷子一门心思栽培这个孙子。
“你认识他?”陈岁云剥了个青桔子,桔子皮的味道一下子在屋子散开,苦香苦香的。
“韩家跟容家是世交,我父亲和容老爷子是同门,他前几日来信,让我给容祯在上海安排个差事。”
陈岁云了然。
韩龄春问陈岁云要桔子,陈岁云分了一半给他。韩龄春慢条斯理的撕扯桔子上的橘络,问道:“他怎么在你这儿,是陈兰华的客人?”
阿金正好进来送点心,笑道:“哪是三先生的客人,是我们大先生的客人,就昨晚上见过一回,今儿就一定要我们大先生去说话。”
“是吗。”韩龄春抬眼看向陈岁云。
陈岁云眉头皱起来,呵斥了阿金,道:“就你多嘴。”
阿金忙闭上嘴,添了热茶下去了。
陈岁云把手上另一半桔子也给韩龄春,道:“算不得客人,就说过两回话,今儿话说到一半,你就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