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分类:现代主角:祝央 穆兰皋来源:废文时间:2022-11-17 10:42
- 《我死后我的死对头疯了》是由作者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所著,祝央穆兰皋是小说我死后我的死对头疯了中的主人公,主要讲述了:祝央不理解为什么,他活着的时候穆兰皋总是找他的麻烦,但他死了之后穆兰皋居然疯掉了!
最新评论:他居然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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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我的死对头疯了
精彩段落
祝央死了。
准确的说,他死在一场旷日持久的星际混战里。
再准确一点的说,他死在这场混战中的背刺。背刺的来源,是跟随他四年的下属。
他还记得自己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发现他的下属咬着牙把匕首更深地捅进他的胸腔,眼神燃起空茫的火种。
“对不起少将真的对不起……可是我没办法……是主君叫我这样干的……他叫我杀了你啊。”下属颠三倒四地叙述,“我的家人都在帝国,我女儿今年才三岁大,我没办法去赌……真的对不起少将。”
可笑至极,他没死在敌人的坚船利器中,却被信任的属下捅了个透心凉,当场死亡。下属没有让他受罪,祝央死得很干脆,甚至没有感受到痛楚。
但他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消散。
这很奇怪。
他还是祝央,还穿着帝国少将的制服,能够在帝国基地里自由穿梭来去,却不再有人可以看见他。
他似乎变成了鬼魂一样的东西。
他亲眼目睹了这场战争的结尾,以帝国割让了三个星球做了最后终结,但似乎没有人记得有位少将在这场战争中陨灭了,没有人能够提出他的名字。
祝央的灵魂一路飘到了帝国,他发现自己还是想要一个真相。他一向对帝国忠心耿耿,自以为主君都是看在眼里的,但谁会知道主君竟然想要他的命。
那天他听到自己的下属跪在大殿,问上面端坐的帝王:“主君,祝央大人的尸骸如何处理。”
他听见自己侍奉了六年的主君一字一句地回道:“扔给塞德蛮,这不就是他的目的吗。”
塞德蛮——这次大战中帝国攻打的主要敌国,他的主君跟塞德蛮的陛下做了一笔交易,只要献上他帝国第一少将祝央的头颅及外宇宙的三颗荒芜星球,塞德蛮百年内不再攻打帝国。
而他愚蠢的主君,竟然真的相信了敌国的虚假承诺,自作聪明地把国家以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炼狱,却依然沾沾自喜。
真相虽然让人痛苦但祝央并不后悔,莫名奇妙被自己的国君害死,他只是个普通的军人,不可能不怨恨,但细细想来,也是自己太过相信对方,才给对方可乘之机。
他变成鬼魂的第二天,主殿来了个出乎他意料的人,是他昔日的对头穆兰皋。这位对头从读书时代开始就跟他颇不对盘,直到同在一个军事基地工作也丝毫没有改变。
祝央自己是从来没把穆兰皋当成对手的,他甚至常常对他这位同窗感到内疚。在他们读书时期有过一次军事实操,练习中他跟穆兰皋抽签成为一个队伍,在演练中穆兰皋为了保护他,受了一些伤。这伤影响到了穆兰皋的肺腑,让他从此没有办法开战机作战,最后只能退居幕后做战略部署领员。
他们本来就差劲的关系,从此变得更加糟糕,经常连表面关系都没办法维持。祝央虽然开始有心想缓和关系,但禁不住穆兰皋一次又一次的摔脸冷眼,慢慢地他就习惯在穆兰皋面前沉默不语,这更加惹火了穆兰皋,经常他在祝央面前急得跳脚,祝央都没什么大反应。
逐渐基地中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们的少将跟部署领员关系恶劣,近乎水火不容,绝对不能在一个人的面前提另一个人的名字。
就是这么差劲的关系,祝央第二眼见到的人却是他,不过他既然已经死了,按理说穆兰皋应该兴高采烈才是,怎么一副眼眶通红,死了挚爱的颓废模样。
祝央看着他走进殿里,却对这名对头的来意没有一点兴趣,他懒洋洋地不知道在天上飘了多久,就看见自己的对头推开门走出来,脸色比刚才更差,近乎灰败。
他推着那扇金光灿灿的大门,步履维艰,走得十分缓慢,然后好像终于接受不了,被什么东西压垮一样的,捂着脸蹲下来,跪在地板上蜷缩成小小一团。
祝央听见他从来没有掉过一次眼泪的对头,发出压抑的悲泣,那声音痛苦又绝望,好像谁在穆兰皋心上开了一枪,又好像他永远失去了一个深爱着的人。
“祝央。”
这位他曾经的宿敌恨得咬牙切齿,祝央听着他话语里藏起的愤怒,认为如果他现在站在穆兰皋面前,肯定能被这人咬下一口血肉来。
不是吧,他都已经死了,穆兰皋没理由还这么恨他吧。
接着他就听清楚穆兰皋下一句话,同样是痛苦和恨意,但似乎多了些其他的情感:“你怎么可以扔下我就这样死了……你凭什么……为什么……”
祝央听得人有点发懵,几次三番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把穆兰皋的话听岔了,又看着面前的人肩膀一抽一抽,哭得相当真情实感,可谓是伤心到了极点。
这真是自己那位宿敌?那位一见他就没有好脸色的穆兰皋?祝央感觉自己死之后世界都有点玄幻起来,路边终于有卫兵注意到凄凄惨惨的穆兰皋,皱着眉跑过来想要拉人一把却被穆兰皋一把推开。
“滚。”穆兰皋红着一双眼睛,冷冷地扫了一眼卫兵,“我自己会走。”
说完他果然自己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挺直肩背走得很稳,祝央看着他离开,想想之前他哭得可怜兮兮的模样,飘过去看了一眼他,发现这人虽然眼睛通红,但面色很冷静。
祝央想了想也是,这毕竟是穆兰皋,全基地以“冷酷无情”著称的家伙,祝央直到他死才看到这人哭的样子,有点好奇才多看了几眼。
看完之后他就打算回他的房子看看,家里那位管家爷爷看着他长大,突然知道自己身死的消息,白发人送黑发人,祝央都有点担心他撑不住。
他正打算走,倏地听到穆兰皋唤了他一声。
“祝央。”
这一声可跟之前那个完全不同,祝央听得有点别扭,还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祝央不知道能对穆兰皋说些什么,虽然说是宿敌,但自己都死了,也没必要一直把以前的破烂事放在心上,他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更何况他这位宿敌,看上去好像真的很为他伤心的样子。
真是奇了怪了。
祝央懒得想清楚,自己找好方向,一路飘到自己的府邸,发现自己的房子以及围墙该挂的该贴的白花早就准备好,仔细一听客厅还依稀传来一阵阵的哭声。
已经知道了啊。
祝央叹气,小心从一处打开的窗户偷溜进去,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回自己的住所竟然需要从窗户进,还是飘进去的!
他很小时就失去了父母,算得上是被这位老管家养大的,从小当他羡慕同学可以有父母来接送的时候,他的管家阿伯就拉着他的手轻轻说。
“这要多亏少爷您的父母呢。如果没有您的父母亲,我们是不会有这样幸福美满的生活的,”阿伯握着他的手微微发颤,“所有人都要感谢他们,本应该是这样的,只是可怜我们少爷……”
他知道他父母都是帝国的军官出身,他的家族算是军事世家,却不太清楚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只知道是死在一场战役上,连尸骨都收不回来。他成年之后走了父母的老路,除了继承父亲的功勋还有为了查清父母死因的缘故,可惜他翻阅了整整两年的军事档案,什么都没有找到。
直至他也死在了战场上。
他沉默着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悲恸得要昏厥过去,手里却紧紧抓着他从前被授予的勋章,是他曾经的主君托人送还回来的。
那位“仁慈”的主君隐瞒了带回他尸骨的事情,却假装怜悯地把他军服上的勋章全部摘下来返还给管家,美其名曰“归还遗物”。
他的管家阿伯,经历了他父母的死亡还不够,如今又再一次接收到他的死讯,祝央不知道这些折磨人的消息会不会有天把这位老人压垮。
于是他慢慢抬起手,想要拍拍老人的肩膀以示安慰,但那一瞬间他的手指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肩膀,祝央愣住,他是第一次如此鲜明地发觉自己早已死亡的事实。
不能触摸也无法言语,他甚至做不到说些话来宽慰宽慰这个可怜的老人,他只能静静地陪在对方身边,看着他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悄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阿伯。】
只留下您一个了。
他的死讯没有给这个帝国留下一点只言片语,国君就像是完全遗忘了他一样,既没有为他下诏也没有为他掉几颗假模假样的眼泪,他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只不过在军部通知了声“祝央死于战场”就再无下文了。
祝央支着手在旁边看戏,看见他军部里的同僚几次进谏,君主毫不在意的样子;看见他的君主因为他的死亡而大摆酒席喝到烂醉……他冷眼旁观之余,更是觉得自己一腔热血全部喂了狗。
如果鬼魂能杀人就好了,他百无聊赖地想,那么他肯定第一个把这位主君吊起来打,接着就是那些碎嘴子的官员。
他的葬礼是管家举办的,简单又低调,因为没有尸骨不能火化,管家就放了几个他的勋章进去,他没有全部放,祝央知道他是打算留下几个,用来打发从此以后漫长的黑夜。
那天下了点毛毛雨,来的人不是很多,大部分是他熟识的同僚,清一色的黑色西装,现场显得非常肃穆。祝央是第一次面对自己的葬礼,他苦中作乐地想,能自己参加自己葬礼的人也不是很多,算得上是种新奇的体验了。
祝央没想到穆兰皋会来。
管家开门的时候也明显愣了下,连他都知道穆兰皋跟他家少爷很不对盘。但穆兰皋的脸色实在太过糟糕,让这位老人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祝央此时也看清穆兰皋的脸色了,他比那天看起来还要差,似乎这几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面色苍白眼皮发肿,黑眼圈重得吓人。
打开门后穆兰皋还有一瞬间的晃神,祝央不知道他想了什么,看着他也穿了一身的黑西装,唯一不同的是他怀里紧紧抱着一束桔梗。
白色的桔梗。
“很抱歉没有经过您的同意私自打扰,虽然很没有礼貌,但我请求您,能让我参加……他的葬礼吗。”
穆兰皋隐去了祝央这两个字,“他的葬礼”像含在唇间很久才被吐出。
他的声音也很沙哑,鼻音很重,但语气是温柔的,这很不像穆兰皋,祝央发觉,但会来祝央葬礼这件事本就不该是穆兰皋能做出来的事。
可是穆兰皋的眼神那么沉重,他空洞的眼睛不知道盯在哪里,他好像看着管家在说话,又好像透过管家望见了什么,祝央本人都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
穆兰皋没有带伞,雨滴打湿他前额的刘海,刘海低垂下来粘在光洁的额头上,一双眼睛雾蒙蒙的。
他等了会,见管家不回话,搂紧怀中的桔梗,姿态放得更低:“阿伯,我不是来捣乱的,祝……少将他人很好,我也受过他很多恩惠……”
管家看了眼他半湿的西装,叹气:“那你来吧。”
在穆兰皋进入府邸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怀着一种诧异的眼神看向他,显然他们跟祝央一样,想不明白一直以来跟祝少将这么不对头的领员,竟然会来少将的葬礼。
他想干什么?
这几乎是所有人第一时间的想法。
但穆兰皋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静静靠近那副黑檀木的棺材,蹲下去把饱满的桔梗花束认真靠在棺材边,悄悄摸了一下被雨淋湿的棺材。
他摸到一手的雨水和木屑。
所有人包括祝央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毫不在意般舔了一口手掌上混着木屑的雨水,气氛有点僵硬,没有人敢发出一句话。
祝央人在自己棺材板上打着坐,皱着眉看到穆兰皋喝雨水,支着脑袋想他这位宿敌脑子怎么一天比一天不好了,他不知道帝国的空气污染有多严重吗?
穆兰皋根本不知道有人敢腹诽他,自己跟个没事人似的走到人群中站定,惹得周边几位同僚不打招呼不行,打招呼更尴尬,最后还是很尴尬地寒暄了一番。
祝央都替那几位军官牙疼。
葬礼进行了一个下午,晚饭前就及时结束了。祝央看着他的管家强打起精神,跟他的同僚一个个告别,穆兰皋是留到最后的那个。
他莫名站在没有合上的棺材边,眼睛看着那一方小小的骨灰盒,等管家走过来寻他时,小声开口:“这是他的骨灰吗。”
雨还在下,他拒绝了管家撑开的伞,自虐般站在淅淅沥沥的雨中,西服完全湿透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打破谁的美梦,祝央距离那么近都差点没听见。
“他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穆兰皋有点难以置信,却并不是要一个答案,管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艰涩地解释道:“没有骨灰……”
穆兰皋猛然转头:“什么?”
“国君说,他们没有找到少爷的尸骨……”管家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就只有衣服上的勋章……”
他滑下来,用力击在棺材上发出很大一声,穆兰皋眼眸一缩,连忙伸手去扶,老伯紧紧抓住他的西服袖子,吃力道:“我没事……就是心悸犯了……休息一下就行……”
穆兰皋扶起他想要回屋,被管家拦了一下:“少爷的盒子……要拿。”
穆兰皋抄起骨灰盒,半扶半抱把人送到房间休息,祝央担心得要死,穿墙进去好好守到管家撑不住睡着才出来。他最开始的预感果然是有道理的,阿伯年纪大了,接连不断的打击迟早会压垮他。
祝央离开房间,本以为穆兰皋会在门外,但这家伙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竟然趁着管家身体不适,偷摸溜到他的房间来了。
祝央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开得自己房间的锁的。
房间门大喇喇地开着,祝央坦坦荡荡地飘进去,发现这家伙浑身淌水靠着墙坐,手里把玩着什么,嘴角的笑看着就很欠揍。
祝央一个没有洁癖的人都忍不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了。那些水!那些雨水!全都从穆兰皋身上流下来了!滴到他干净的地板上了!
“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来到你房间了,祝央。”
穆兰皋低低笑着说,很温柔地看着手上的物什,还轻轻摸了摸,祝央这才看清他手里的是管家放在骨灰盒中的勋章,明明扣了锁,不知道穆兰皋怎么取出来的。
他不会直接砸了我的骨灰盒吧?
祝央眼睛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发现自己的骨灰盒好端端放在书桌上,没有丝毫被破坏的迹象。
……他认识穆兰皋这么久了,从来不知道他有这种出类拔萃的技能啊。
那人摸着他来之不易的勋章又笑开了:“你总是这样,说丢下我就丢下我,说不记得我就不记得我,只会叫我穆领员,说我总是针对你。”他“哈”了一声,手指在勋章尖锐的边缘处划动,“我当然针对你啊,你只会忘记我,真可恶,但又会对我笑……”
手指猛然一按,鲜红的血液滴到勋章上,穆兰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我没有感觉了,祝央。”
穆兰皋握紧那枚勋章,任上面的锋利尖角刺着他手心,失去祝央的那一天开始,他好像就对痛觉免疫,穆兰皋以为从此就会这样了,但当他呆在祝央的房间,闻到一股很淡的他身上的味道时,那种突如其来的阵痛瞬间席卷了他。
他顿了顿,又说:“祝央……我好痛。”
要不怎么说祝央黑心呢,他就这样潇洒地离开,留下穆兰皋面对斑驳一片的记忆。
“真是奇怪啊,”他对着勋章笑,“一个配有副将的少将尸骨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祝央,我记得你的副将跟了你四年,这等恩情,怎么到了你死后也没想着帮你敛一敛尸骸呢。”
祝央在一旁看得愣神,从刚刚穆兰皋的自言自语中,他已经听到两个信息点。
首先,他跟穆兰皋或许在更早相识了,但他似乎忘记了,这才是穆兰皋跟他作对的根本原因?第二,穆兰皋似乎对他尸骸丢失的这件事抱有怀疑,或者认为并不这么简单。
祝央觉得他现在应该静等后续发展,反正他现在变成了个魂灵,而且可能还要保持魂灵形态一段时间,那干脆就当是看场表演,看看穆兰皋接下来会做什么,祝央自己也很感兴趣。
不过目前穆兰皋他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勋章先还回来?
很可惜,穆兰皋似乎并没有归还勋章的意图,他把自己西服上的纽扣摘了个精光,拿起骨灰盒,不知道怎么一顿操作,手里的纽扣就不见了,穆兰皋晃了晃骨灰盒,满意听到里面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
亲眼目睹一切的祝央:“……”
祝央这段时间可谓是过得相当轻松自在,没有了繁杂的公务之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管家阿伯身边,看他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别墅里。
只是有一点不好,他最近偶尔能听到奇怪的电流声,噗呲噗呲的,有些类似警报的提示音。这声音在见到穆兰皋的时候更甚。
不过祝央并不能经常见到他,穆兰皋从葬礼那天开始有时候会来一趟,但他只是站在大门外,任管家如何劝说都不肯进门。
他似乎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黑眼圈深得消不下去,眼神恍惚,用力含住的嘴唇时常被他自己咬出血。穆兰皋很少说话了,情绪浮动也不明显,祝央很偶尔能听到他攀住围栏,指甲紧紧陷入皮肉,无法承受似的跪下去。
天色暗沉,隐隐有下雨的前兆,祝央发现从他死之后天气就一直不太好,穆兰皋跪在一片泥泞里,抬头不知道看向哪里,目光柔软。
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在唤他睡着的爱人:“祝央,祝央,我还不能死对不对。”祝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觉穆兰皋看的正是他住过的房间,“我应该要找到是谁害死你,我才可以去死,我想那个时候我也不害怕见你了。”
他的手臂无力垂落下去,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穆兰皋的眼泪落在雨里消失不见,祝央没有看到。
这段时间穆兰皋其实没有一点真实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祝央身死的这个消息,没有尸骸也就没有骨灰,穆兰皋日日夜夜握着祝央的勋章,怀揣着的那一点期望,随着祝央的棺木下葬被粉碎得一干二净了。
如今的人类已然很少使用土葬这种古老的葬席方式,老管家在星网上替他申请了线上墓地,又在自家附近建了一座墓冢。祝央本来觉得没有必要,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怀念只会更添痛苦罢了。
但他想不到有些人就会在怀念里度过剩下的漫漫长生。
祝央在那天第一次看见穆兰皋的眼泪,他跪在自己的墓碑前,哭得喘不过气,巨大的悲恸彻底压垮他,接着他爬过去紧紧搂住祝央的墓碑,小心翼翼在湿漉漉的墓碑上留了一个亲吻。
所有人都被穆兰皋的一系列举动惊住了,有人看不过去,走上前想把穆兰皋拉下来。穆兰皋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好像后脑勺长眼睛一样,对方刚刚把手放在他肩膀上,穆兰皋很快动了,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险些把这人的手指掰断。
“别碰我。”穆兰皋充血的眼睛狠狠剜对方一眼,他像是护食的鬣狗,牢牢扣着祝央的墓碑不让任何人靠近,包括管家也是。
没人再敢动作了。
穆兰皋收回眼神,他一面抱着墓碑,一边用气音说着什么,要不是祝央飘在他身边估计也听不清:“我好想你,我好想你祝央……求求你……回来好不好,我好痛好难受。”
祝央支着手看他,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但他如今想说什么穆兰皋也听不见了。穆兰皋一连在他墓地里待了两天,最后一天他抱着墓碑全身颤抖,清醒过来了。
祝央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醒过来,他还以为穆兰皋会这样待到饿死,但还好是没有。穆兰皋醒过来才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并不是很饿,从小挨饿让他对这种感觉特别不灵敏。
他爬起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双腿麻痹,腿软了一下就跪下去,好在他自己撑住了。再次抬头时,可能是饿出了幻象,他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穿着贵族服饰,少年模样的祝央。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祝央时对方身上穿的衣服,就算过去了那么多年,依然深深刻在穆兰皋的脑海。他顿住,嘴唇不由自主开始颤抖,似乎有话要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少年模样的祝央看上去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稳重,眼神却是温柔的,风卷着他栗色的短发,穆兰皋看见他嘴角的笑意,递给他一个香甜的面包,又伸手摸了摸穆兰皋的头发。
穆兰皋开始发抖。
“我相信你可以的,到时候我在帝国学院等你。”他听见祝央说,这个承诺诞生于许多年前,“你一定要记得我啊……”画面开始破碎。
我记得的,穆兰皋想,我记了那么多那么多年,是你忘记了。多年后他才恍然明白,他不是祝央的特别,祝央对待他就像对待他的同僚,他的朋友甚至他的勋章。
穆兰皋不会是特殊的那个,但他想要当祝央的特别,想要祝央的视线只看得见他,只看见他,只有他。
于是他成为祝央人尽皆知的宿敌。
唯一的,独特的那一个。
“对了……”他听见祝央继续说,“你记得我……”
画面完全崩坏,穆兰皋眼看着场景破裂成碎片,笑着的祝央,挑眉的祝央,眯眼看他的祝央,全都幻化成泡影,他落在实地,跪不住,心脏搅紧,感觉就像那一晚他刚刚得知祝央身死的消息。
“祝央……”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听到,但他还记得,祝央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说的,他怎么说的。
——记得我……的名字。
“祝央,中央的央。”
真是太痛了,就像心脏漏了一个大洞,冷风灌进来,穆兰皋艰难地呼吸。还不能死的,祝央,他还没有查清楚祝央的死因,还不可以死。
祝央看见他再次站起来,似乎摇摇欲坠,但又被什么东西支撑住了,拖着腿一点一点离开了这片墓地。
电流噗呲响了一下,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最近的穆兰皋忙得团团转,祝央知道他在努力查出自己战死的真相,作为宿敌,祝央很了解穆兰皋这个人,知道他自我且偏执,还有些疑心病过重,不找到一个能说服他的真相肯定誓不罢休。
是的,穆兰皋这个人其实根本不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只要他自己相信,那这就是“穆兰皋的真相”,如今他认为祝央的死亡有鬼,那就是认定了祝央不只战死这么简单。
穆兰皋的行动力和判断力,在读书时期祝央就很好地感受过,这段时间却更是出乎他的意料。才不过短短七天,这人顺藤摸瓜,层层剥析竟然查到他副将头上了。
祝央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当他看着自己曾经的副手全身颤抖地跪在穆兰皋眼前,一时之间竟然搞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穆兰皋没有跟副将的昔昔相惜,他走过去一脚踹翻他,完全没有留劲,副将闷哼了声呕出一口血。
熟悉的电流声开始欢快地响起来,祝央四处看看,什么都没发现。
穆兰皋嫌恶地瞥了副将一眼,抬脚用皮鞋碾磨对方的脊骨,用力地踩,把对方踩到完全抬不起头,接着他一把揪起副将的头发,甚至对他笑了笑:“四年了,你从路边的乞丐升成他身边的副将,很得意吗克罗尔,是不是还想取而代之?你也配?”
作为祝央身边唯一的副将,穆兰皋认定他会知道什么,所以想办法找借口让克罗尔在一次任务中失踪,自己绑了人囚禁在某处房产的地下室里。
副将还算是硬骨头,被他好好审问了番还是支支吾吾,说自己有三岁大的女儿,有父母妻子要养。
穆兰皋无动于衷,反问他:“你死了有亲人悲伤,那祝央死了怎么办?我难受了怎么办?你觉得我可以怎么办?”他挑了挑眉,轻轻给副将擦去嘴角的血迹,模样却像个魔鬼:“你知道传说中很好听的鼓怎么做吗?”
他看着副将恐惧的眼神继续:“取三四岁幼童完整的人皮,浸泡干净后开始蒙面,鼓做完之后,就来做鼓棒,用幼童的臂骨做,把棒头削尖削小,击打在鼓上你还能听到在叫你爸爸爸爸……”
副将要被他吓蒙了,嚎叫着让他别动他女儿,穆兰皋眨眨眼睛,拍拍对方的脸,歪了一下头。
“那你告诉我,祝少将到底怎么死的。”
祝央听见熟悉的噗呲噗呲声,拉长之后“叮”了一下,紧接着一个难辨性别的机械音响起。
“【黑化值: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