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车门关上后,年畅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背都粘在门上,身体才不会随着惯性摇摇晃晃,好几次都撞到了苏遵谕,而且每一次都那么刚好地撞到了他的胸膛。
还有三站,苏遵谕就要下车了,第一站即将到站时,年畅极力保持着身体平衡,祈祷在列车停下时别再次撞到苏遵谕。
面前的苏遵谕看他一路上都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的样子,不满感已经滋生了一路。年畅每次摇摇晃晃时,他就趁机往旁边微挪了下,确保每次那身体都会撞向自己,并借此观察年畅的反应,可让他更恼火的是,年畅每次撞到自己时,都会立马将两人的身体隔开,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迅速将眼神回避,仿佛连余光都不想分给他。
第一站到站时,年畅费力稳住了自己的身体,车停下时他只往旁边微挪了下,可车门一开后,门外的人便立刻涌了进来,同时,车里也有几个人想要下去,一时间,站在人流中间的两人被前后挤着,身体几乎贴到了一块,年畅想伸手在两人中间隔开点缝隙,奈何周围人实在太多,自己又被全方位挤着,完全腾不出手。只能将眼神移往别处,不看苏遵谕,准备就这么撑过接下来的两站。
终于快到锦溪了,听着车厢里的即将到站提示音,年畅觉得周围的空间都变大了点,被挤着的身体都能舒展了些,一路贴着苏遵谕让他心动又紧张,仿佛两人再贴紧一点,那愈加明显的心跳声就会泄露。
列车眼看就要停下,此时年畅已经做好了给苏遵谕让路的准备,身体已经开始往旁边挪动了,但身后之人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看着手机,一点看不出要下车的意思。
随即,列车到站停下,年畅却站不稳了,一个踉跄再次往苏遵谕身上撞去,苏遵谕从余光见他就要撞向自己,却一点阻挡的动作都没有,但当年畅撞上后,两人却犹如过电般怔在了原地。
年畅的唇,贴到了苏遵谕的脖颈,不带任何衣服阻隔的、正正地在苏遵谕裸露的皮肤上贴了下。
周围人要么刷着手机、要么抢着上下车,并没注意到两人此刻的情形。
年畅几乎是在回过神来的同时,立马跑出了车厢,此刻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不是在这站下车的人。
他亲了苏遵谕!
而当年畅的唇贴上那刻,苏遵谕原先假装看着手机,在屏幕上滑动着的手指像受了外力般立刻停了下来,心上猛地动了下,原本恼火着的情绪即刻散了个干净。这是他第一次被人亲,尽管对方的唇只在自己的脖颈上贴了一瞬,本可以不用在意,但他想把这份亲近的深度再往前推进,他想把这视作自己得到的第一个亲吻。
年畅直到快出地铁站才发现自己下错站了,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为此烦恼,下错站可以继续往前坐,但一不小心亲了人,还是个已经有女朋友的人,他之后可怎么面对苏遵谕啊!
怎么办,他不会以为我是个b t吧!
不过刚刚那个情形,我是先撞上的他,才亲上的吧?地铁又那么挤,他应该能想到我不是故意的吧?
可我好像是同时亲上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也不能算亲吧,最多就是贴了一下,撞了一下!
而且他是直的,被男的撞了下也没什么吧?
接下来的时间,年畅的脑海动不动就会浮现出在地铁上的情形,每次想到后都要纠结一番苏遵谕会不会介意的可能,一晚上下来,是画也没画多少,事也没想明白,还在纠结明天怎么面对苏遵谕。
加上苏遵谕,他这二十年来一共喜欢了三个人,虽对自己的喜欢不抱期望,但也想过最多就是对方有喜欢的人了,然后从头到尾没发现自己喜欢他,反正他也没想过自己喜欢的人会也喜欢自己。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单纯沉浸在喜欢一个人时那种心动的感觉罢了,不然怎么会在喜欢上别人的同时就判定对方不可能喜欢自己呢。
但现在是他明确知道苏遵谕不喜欢自己,自己和他也绝无往那方面发展的可能,老天却给自己安排了这么大一个岔子!这让他怎么收场啊!年畅越想越觉得自己和苏遵谕连现下的关系都要维持不住了!
不过他又想到,就算苏遵谕因为这事误会自己,从现在开始疏远他了,他想他也能很快接受,也必须接受,谁让对方已经有女朋友了,而自己对他的心思也确实不单纯呢。在结合实际地开导了自己一番后,他开始觉得这可能也不算坏事,说不定老天爷这会不是想看笑话,而是看他这暗恋经历实在太惨,想帮他脱离苦海呢。
晚饭后,苏遵谕在房间里,尽情回忆着刚刚地铁上的时刻,扬起了自己从进家门就开始收敛的嘴角,伸手摸了摸刚刚年畅亲过的地方,在上面摩挲了许久。他开始看不清自己对年畅的感觉了,看不清这个在他循规蹈矩生活了22年后,突然进入他生活的人,在自己心里的定位和分量。
在严明的家庭教育下,他很早就学会了将自己结识的每个人在心里“明码标价”,在此之前,他对自己结识的每个人都有清晰的定位和分量界定,根据自己对对方的定位,决定自己对他们的真实态度,尽管从表面上,自己对任何人都是笑容相迎,但只有他真正清楚,这些年来,他从未真正想踏入一个人的内心,也没人能靠近他近乎偏执的心理世界。
他很清楚自己一开始接近年畅的心理,是出于对自己恶劣心理的满足,但现在,这份原本清楚的心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年畅在他心里的定位和分量界定越来越模糊,让他越来越拿不准心意,唯有一点让此刻的他无比清楚,那就是年畅,只能是他的东西,而他对年畅的兴致可能一直都会存在,不会玩腻了。
既然不会玩腻,就要据为己有才是。
第二天,年畅上的早班,七点半不到就到实验室了,昨晚纠结到半夜两点才睡着,早上不到六点就起来了,进实验室前整个人疲惫得很,在地铁上还差点睡着了。进实验室后,强打着精神开始工作。
也是开始实习后,年畅才知道为什么检验科都是到点就下班了,因为不到点下班的话,就下不了班了,尤其像市医这种综合性的大医院,每天的标本多到根本做不完,而且不分星期几或哪个时段,都有标本需要做,所以虽然是到点下班,但工作量并不亚于其他科室。
上班还不到十分钟,就已经有两筐标本送过来了,经过这几天的工作,对于生化标本分类这块,年畅已经掌握了,前处理也只轮一周,今天已经第四天了,加上今天,他能待在前处理的时间也只有两天了,下一周,他就要去一组学新东西了。其实除了在画画这件事上他会主动去创新、创作,在工作上,他希望自己的工作是每天重复的,是一成不变的,是不需要他去学习高难度的东西的,那样会让他有安全感,不至于害怕工作,所以一想到下周就要轮到一组了,他心里就开始忐忑,怕学不好被骂,怕自己笨手笨脚地被骂,怕自己什么都不懂被骂,因为来到这,他发现其他实习生到这实习的心态和他完全不一样,大多数人都会主动学习、并期望能轮到更多的实习岗位(因为各个学校的实习要求不同,所以不同学校的实习生轮转的岗位会有些一两个出入,如有的实习生需要轮转病理科,有的则不需要)。
而他只是把这当成一份工作,甚至不想在业余时间花费时间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就算不得不学,最多花上一小时就受不住了,而同期实习的一个男生,为了认好细胞形态,业余花了四个小时手绘了红系、白系、粒系细胞,对他来说,除非硬性要求,否则他是一定不会去做的。
他只想九个月后顺利毕业,找个社区医院工作,也为了去社区医院工作,才决定来市医这样的大医院实习,至少应聘时简历上能好看一点。事业方面,他只想把业余的大部分时间花在画画上,并期望他的漫画能有越来越多人喜欢。
想着想着,他回神一看,才发现自己把还没离心的标本放在了试管架上,于是立马将试管架上的标本统统放到了离心筒里,并把两个筐里还没分出的标本也放了进去。
还没放完,就有个人站到旁边,将手伸到筐里抓了一大把标本,准备帮他一起分,年畅刚要抬头看过去,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前处理的早班可以不用来这么早的,可以晚个十几分钟到的”。
年畅其实没听清他说的话,光是在昨天那件事后,今天还能见到苏遵谕过来帮自己处理标本就已经夺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了。
苏遵谕笑着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放着标本,语气比往日还温柔些:“因为前处理不用做质控,不用那么早来,有些人还按正常班的时间来呢,最早的也会晚个十分钟,你可以多睡会的”。
“好......”年畅看着苏遵谕,呆呆地应了个好,眼神也没移开。
苏遵谕余光发觉后,心里正暗喜着,便又乘胜追击,用手肘碰了碰年畅的手臂,暖笑道:“怎么发呆了?没睡饱吗?”
年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过神,低头习惯性地将手伸到筐里,什么都没碰到后才发现两个筐都已经没有标本了。
见苏遵谕把标本放到离心机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又去前台拿了筐新到的标本,朝年畅走了过去。
“你今天是早班吗?这么早来”年畅早就看过排班表了,苏遵谕今天应该是正常班,但又怕直接问显得自己很关注他,就明知故问了下。
“是,本来是正常班的,昨天别人跟我换了,换成了周五早班,刚好他的岗位轮转都和我一样,就说以后都他周四上正常班,周五我上早班”。
“周五?我周五也是早班,我们排班是可以换的吗?”
“可以啊,反正班都是一样的,只要是一个岗位的,谁上哪天上都一样”苏遵谕面不改色地说着,昨晚他将年畅在生化的排班看了个遍,他比年畅早来一周,他在生化轮七周,年畅在生化轮六周,他们到时刚好可以一起出组,除了看轮转周数,他还看了年畅的早班和正常班分别是在哪天上的,生化的岗位只有早班和正常班两种,排班的老师为了方便,就把每个人每周的早班和正常班排成了固定时间的,苏遵谕原本只有周三上早班,周一、周二、周四、周五都是正常班,而年畅的排班昨晚八点才出,他是周三、周五早班,为了和年畅一同下班,苏遵谕才找何昊换了。
“周四早班?那你亏了呀,我们周四下午不是都要上实习生课吗?还规定每个人都必须去,还要上一下午,这样你周四下午不是下了早班也不能回去了吗”。
苏遵谕倒没想到年畅会想到这点,看着他皱着眉给自己分析的样子,第一次有种有人给自己撑腰的感觉。
“那我周五就上早班啊,就可以早下班,加上周六周日,相当于放了两天半呢”此刻苏遵谕眼里多了些宠溺,像在安抚即将炸毛的猫。
“周五下午不是本来标本就不多吗,李心说她上周五上正常班,老师四点就让她走了,说那天一整个下午都很闲,你这么换太亏了,要是只换一周就算了,可除了这周,你可还有五周呢”年畅此时还是忍着说的,没有说出那句“谁这么不厚道,跟你这么换”,平时看着老实腼腆的他这会突然精明了起来,跟苏遵谕一顿分析,就差没说出那句“你别换了”。
“但是换了,我就能跟你一起下班了”说这话时,苏遵谕半点没觉得吃亏,眼里的笑比刚刚还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