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赵飞病了一场之后，醒来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生龙活虎，闭口不再提孟墨尧。
除了寂静时会突然盯着某个地方发呆。
吃着吃着东西，会突然吐掉，开始眼圈发红之外。
基本上算是个正常人了。
父母看着他这样，谁也不敢再提起孟墨尧这三个字。
赵飞出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原先的工作辞了。
也不是他主动辞的。
而是从前他闷声不吭的，什么都不计较。
就没人把他当回事。
这回连请几天假，领导冷不丁发现，有些工作，居然没他不行。
这对领导来说，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所以，当领导安排了两个同事来均分他的工作，并让他带带这两个人的时候。
他就知道，领导这是在培养人手，准备复制他了。
也能理解，公司嘛，最怕出现不可替代的员工。
所以，在领导压榨并复制他的个人价值之前，他提了辞职。
他现在啊。
最讨厌新人胜旧人。
看着那封写得滴水不漏的离职报告。
领导吐了口烟圈。
冷笑一声。
“平常闷声不吭，任人压榨的人，回过劲来，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啊。”
他以前怎么居然会觉得。
赵飞这小子好骗呢。
……
失了业，赵飞也不慌，扭头直接就去了他哥的动物园。
把装着个人物品的箱子往他哥办公桌上一放。
轻轻笑了一下。
“老总，招人吗？”
跟人打交道，累了。
过来伺候动物，估计都比伺候领导舒坦。
也幸亏他哥这动物园是个私企。
真要是国企，他还进不来。
赵森“啧”了一声，白了赵飞一眼。
甩手扔了个表出来。
“填了，一会带你入职。”
赵飞淡淡一笑，一扭头，就看见隔壁办公桌前，坐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
三十多岁，一身休闲T恤，文质彬彬的，剑眉星目，甚是帅气。
好家伙。
动物园里还藏帅哥呢？
“你好，赵飞。”
疏远，并不热情的自我介绍。
“温泽意。”
男人微微点头，眼镜盖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与讶异。
糙汉子赵森，居然还有这般清冷的弟弟？
倒是令人惊喜。
……
孟墨尧这两天，日子似乎过得还行。
但总有种飞在半空，脚没踩地的空虚感。
尤其是，身边换了个人后，就没睡过几个好觉。
尤其是，每天的清晨。
一个跟以往的轻柔缱绻不同的吻，落在了唇上。
孟墨尧没睁眼，习惯性的在等着下一句“我上班了”。
可等了半天，没有。
鼻尖倒是嗅到了些煎蛋的香气。
“尧哥别赖床了，起来吃早餐。”
不是赵飞。
孟墨尧睁开眼睛，一瞬间居然有种从外太空降落的失重感。
看着笑意晏晏的李方云，坐起来，揉了下眉心。
其实他真不爱吃煎蛋。
但从没说什么。
他并不爱在小事上费口舌。
神色淡淡的换了衣服，吃了一顿跟以往截然不同的早餐。
没有豆浆，没有包子。
也没有赵飞。
新生活总得有个适应期。
挺好。
孟墨尧开车带着李方云一起去的公司。
路程不过半个小时。
出了停车场，迎面来了一阵风。
从热到冷。
孟墨尧突然摁住了胃，眉头皱紧了。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
且十分迅速。
短短十几秒，刀绞一般的痛楚，让孟墨尧白了脸。
“尧哥！你怎么了？！”
……
李方云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
赵飞刚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刚好跟温泽意对面。
“你一个程序狗也干不了别的，就在这给我统计园里从人到动物的信息！”
赵森甩了好几个文件夹在桌面上。
表面说的严肃。
但眼底里的担忧，掩盖不住。
赵飞这两天，看着跟正常人似的。
但……
赵飞扶了下眼镜，开始对着电脑输入“熊猫，两只……”
办公室很安静。
所以他的铃声响起时，特别炸。
把赵森吓得都一哆嗦。
赵飞对着他抱歉一抬手，连忙接起来：“哪位？”
“尧哥胃病犯了，他平常的药是哪种啊？”
赵飞顿了一下。
看了一下来电显示。
居然是孟墨尧的号？
心条件反射似的抽痛了一下。
赵飞茫然似的摸了摸额头，没烧。
所以他应该是正常的。
那就是这个电话不正常。
“我没药，直接送火葬场吧。”
说完。
赵飞直接把电话挂了。
反手一个拉黑。
世界都清静了。
“赵飞，你搞我？一个电话你魂飞了？”
赵森指着电脑，气得脑袋嗡嗡的，唾沫星子直喷到赵飞头发上。
“熊猫两百只？你要上天啊！”
“这数据报上去，你想让我上天？！”
赵飞也知道是自己工作失误，没脾气。
对着他哥摆出一副“我是傻子，你别跟我计较”的态度。
差点没把赵森气过去。
“滚去帮刘叔喂长颈鹿！别在这碍眼！”
那电话是谁打的，赵森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着弟弟眼底化不开的暗色，到底是没再说重话。
赵飞应了一声“得嘞”，拿着工牌就溜了。
只是出了门，脸上的笑就垮了。
低头看着不远处树上的一只鹦鹉，茫然发呆。
孟墨尧又胃疼了？
是了，这人胃金贵的很。
明明挑食的厉害，偏偏外表还能装的让人一点看不出来。
他也是摸索了五年左右，才摸出这人的饮食喜好。
现在又犯胃病了，估计是跟小新欢刚磨合，得适应一阵。
“敢情，这是过来跟我炫耀同居新生活来了？”
赵飞笑了一下。
然后发呆似的怔住。
心脏才后知后觉的开始难受。
人家都开始新生活了。
就他还停着。
身后，办公室里，温泽意抬起头，透过玻璃，注视着青年落寞单薄的背影。
刚刚他依稀听见了些。
对面，是个男人？
……
胃病复发的猝不及防，孟墨尧半坐在病床上，面无表情。
任谁也看不出来，他现在其实疼得要命。
不光是胃。
心脏也被扯得难受，闷得慌。
李方云举着被挂断的电话，不满的扁了扁嘴。
“问个药名都不说，真小气。”
孟墨尧的手指微微攥紧。
眉头微蹙，胃似乎更疼了。
以前那么心疼他的赵飞，这回……连管都不管他？
“不知道常用药的话，那我就按症状开药了。”
新来的医生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儿。
一边开着药，一边随口道。
“这胃病看着也很多年了，怎么连自己常用的药都得问啊？”
“以后尽量记着些，常用药对症快，病人痛苦少。”
李方云老老实实的听着，点头：“我记下了大夫。”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但是大夫，好歹你们也是医生，病人来了都得治，没有常用药也不该厚此薄彼。”
医生和床上的孟墨尧，同时皱起了眉头。
常用药只是医生针对病人自身的用药习惯的一个例行询问而已。
没有就没有。
何必非要找补这一句？
就好像连这句话里的赵飞都非得赢一样。
医生没说什么，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
李方云扁扁嘴，扭头又换了笑脸，坐到了孟墨尧床边。
“尧哥，还疼么？”
“嗯。”
孟墨尧应了一声，没多说。
低头开始回复助理的消息。
李方云看他似乎也没什么大事，放了心，坐在一旁开始整理工作文档。
孟墨尧回完消息，抬头看了他一眼。
怅然若失。
低头看着戒指痕还没消的中指，突然就想知道，赵飞去哪儿了？
可他想了一圈。
突然发现原来当赵飞主动消失之后。
他连去哪里找他，都不知道。
莫名的有点心慌意乱。
孟墨尧直接就着手机，给赵飞发了条微信。
【孟：脉动你落下了，来拿吗？】
红色的感叹号紧接着弹出。
“赵飞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孟墨尧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拉黑。
头一次有人敢把他拉黑。
但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生气，而是皱着眉，紧盯着“朋友”那两个字。
一时间居然觉得生僻。
他才不是赵飞的朋友。
他是……他男人。
曾经，是。
所以当赵飞冷不丁收到孟墨尧的好友申请时。
一时间差点怀疑，自己是瞎了。
验证消息里，明晃晃的五个大字：“我是孟墨尧。”
赵飞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加不加备注的问题吗？
所以，赵飞没有通过，也没搭理。
转头面无表情的，继续去输入动物园信息：“金丝猴，六只……”
两页纸，却足足输入了三个多小时。
错了五十多次。
删删减减的，连赵森都骂累了。
当那个陌生电话打进来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塞满了猴子老虎长颈鹿的赵飞，压根也没多想，直接就接了。
“您好，赵飞，哪位？”
“我病了。”孟墨尧缓缓开口，嗓音低哑。
没提拉黑，没提验证。
我病了，与其说是想试探一下赵飞现在的态度。
不如说是给赵飞一个松口妥协的台阶。
“病了找医生，找你的小新欢，我挂了啊。”
赵飞静静的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温泽意突然凑过来，指了指他的电脑屏幕。
磁性温润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听筒说的。
“这儿，错了。”
电话那头顿时安静了。
沉默了足足五秒之后，声音的寒意简直要透过电流冰过来。
“你身边是谁？”
这个问题其实很莫名其妙。
赵飞一个曾经的程序员，同事90%都是大老爷们。
真不至于有个男人突然说话，孟墨尧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如果真要论原因。
其实更偏向于男人对危险人物的敏锐直觉。
温泽意的声音太过于温润儒雅。
让人听了，脑袋里就会自动联系出一张禁欲斯文的脸。
孟墨尧皱紧眉头。
赵飞身边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同事？
“挂了。”
赵飞其实也被温泽意吓了一跳。
塌了肩膀向右挪，拉开了跟他这近到有些冒犯的距离。
另一只手直接把电话挂了。
主要是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跟前男友解释什么。
“给你个建议。”
温泽意扶了下金丝边的眼镜，站直了身体。
条纹的衬衫外套袖子半卷到小臂，线条流畅刚硬，赵飞敢肯定，这人常健身。
指不定跟孟墨尧一样，还有腹肌。
不像他，常年办公室……
走了几秒的神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温泽意刚刚的话，赵飞抬起头，看着对方。
“啊，你刚说建议？”
温泽意被他树懒似的反应逗笑，“嗯，建议你以后上班别接陌生电话。”
赵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顿了一下，有些不太敢确定的试探。
“请问你是在，点我吗？”
“嗯。”
温泽意坦诚的点头。
两个电话，五分钟。
失魂落魄五小时。
不划算。
这自然而然的神态，把赵飞都点懵了。
寻思可能真的是自己脱离职场太久，不太懂人和人还能这么交流？
“那，那我下回注意。”
温泽意笑笑，“失恋而已，别太在意。”
这话透着丝意味深长，赵飞望进温泽意的眸底，四目相对。
园里的狮子刚好发出吼叫：“嗷——”
赵森就伴随着这声狮吼，回了办公室。
把工卡往赵飞桌上一放。
“人事说你入职资料缺一份二级证书。”
“明天得交个复印件。”
一个程序员没有计算机证书，算哪门子程序员。
赵飞“哦”了一声，仔细回忆了一下。
二级证书，好像是夹在孟墨尧的购房合同里了。
搬走时，忘了拿了。
啧，麻烦。
……
接到助理汇报过来的短信，孟墨尧怎么也没想到。
赵飞居然辞职了。
辞职了，不在公司。
那他身边的男人是谁？
那温润磁性的声音，就像是缠进了他脑子里似的，挥之不去。
眉头紧紧蹙起。
赵飞不会这么快就不爱他。
他很坚信这一点。
只是现在的局面，的确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这个电话收到的效果，也跟他预期的不一样。
他早就说过，他从没真的打算跟赵飞分。
找李方云，一方面是的确新鲜。
另一方面，其实多少带着点逼迫的意思。
他在逼赵飞让步。
他真懒得跟赵飞扯那些婚姻、责任、一对一，他也没法扯明白。
所以干脆就用这种方式，让赵飞放弃跟他结婚的念头，让赵飞接受他不想被责任捆一辈子的现实。
赵飞会生气、愤怒、伤心，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些情绪过后，气消了，冷静了，他是相信，赵飞大概率会妥协的。
会接受李方云，回到他身边。
当然，赵飞不愿接受，就此分手的小概率，他也做了心理准备。
就像现在。
搬走、消失、拒绝再关心他。
甚至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喜欢别人……
孟墨尧攥紧了拳头，莫名起了一股“赵飞怎么轻易就这么放弃了”的愤怒与恐慌。
他不是……爱他吗？
为什么他都主动打了电话过去，他却还是那样不回头？
是真气大了，还想继续拿乔，等他再去哄哄？
还是真不打算好了？
“李方云。”
孟墨尧突然抬头，淡漠的看向了李方云。
“搬家吧，换个房子住。”
同意李方云搬进来，其实是存了点刺激赵飞，用危机感逼他尽快妥协的心思。
这房子，他就没打算让赵飞之外的任何人住。
不管赵飞现在是拿乔闹脾气，还是真想分。
跟了他这么些年，这房子是他应得的。
想到赵飞会搬回来，不再像这样疏远难见，孟墨尧突然觉得，胃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不如……再低一次头吧。
赵飞不会舍得真分的。
应该。
孟墨尧吸了口气，心底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被他刻意的忽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