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叶安最近用全部的积蓄买了栋位于郊区某老小区的独栋别墅。
三层楼,重新装修一通,布置的漂漂亮亮,叶安高高兴兴搬了进去。
住了不到一个月,却脸色惨白跑中介挂了牌,他想把房子卖掉,重新置换一处。
“钱多的使不完哦!发财啦?”不明真相的好友手机里听他说着自己的规划,揶揄祝贺。
叶安笑笑,没有说话。
心里苦涩蔓延,他尴尬的想:哪里是发财?撞鬼还差不多。
原来这新房子哪里都好,尤其当初买进时候的价钱,便宜的让叶安心动。
真住进去,叶安却莫名其妙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让叶安总觉得有个隐形人,跟自己住在一起。
错觉吧?
一定是错觉。
有这种感觉,叶安也觉得奇怪。
他搬到新家后,并没失窃过什么。
家里的东西,位置他记得清清楚楚,每天上班前都要仔细看一遍,回来也不见挪位。
可一天夜里叶安睡不着,猛然张开眼睛在床头看到个模糊的黑色剪影,叶安就知道,自己超乎常人的直觉又准了。
叶安惶恐不安。
他想装聋作哑当做无事发生,隐形的偷窥者却仿佛知晓自己被发现,不再偷偷摸摸。
事态于是变得严重起来——偷窥者再也不愿意隐藏自己。
早上叶安睡的迷迷糊糊,会有冷气吹在叶安脸,头发上,这是招呼叶安起床。
冰箱里每天多出来满满当当的食物,餐桌中央的白瓷瓶也变着花样插满鲜花。
就连打扫和扔垃圾也不再需要叶安亲自动手,房间干干净净,厕所里梳完头掉在洗漱盆上的发丝当着叶安面直接消失。
隐形人“室友”是个好室友。
叶安却连“家”都不敢回了。
他打电话轮流到几个好友家去住,上班越来越喜欢自动加班到天明,实在没办法得住别墅里也是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觉,生怕某天睡的迷迷糊糊,张开眼睛又瞧见床头那个剪影。
黑眼圈越来越浓重,才短短半个月叶安的身体就开始消瘦。
“小叶子啊,最近也太拼了吧?”终于,叶安的好友发现叶安不对劲了,拉着叶安跑医院去做心理治疗和精神检测。
拿到报告单,确定叶安身体健康,一切正常,他默了一下。
听叶安跟自己小心的提鬼什么的……他委婉让叶安换跑寺庙道馆求神拜佛。
叶安木然的去了。
寺院里泥塑的佛像满目慈悲,确实让人放松一些,听闻年迈的老住持说起庙里的熏香,安神凝神,叶安满怀期待。
他特意请了假,买回来三根,把笔记本搬开,在自己卧室的电脑桌摆放上香炉,插上熏香跪拜点燃。
云雾缭绕,烟香袅袅。
瞌睡的叶安打了个哈欠。
安然的睡了两个小时,醒来之后熏香已灭,床头柜上却依旧有“室友”留下的小纸条。
【谢谢送我晚餐】
【不是很合胃口,但是……喜欢】
“啊!”叶安手一抖,尖叫出声。
连拖鞋都忘记换,他奔出门外落荒而逃。
“没有办法的,没有办法的……”叶安眼神迷离,他跑到小区中心的绿地,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窝囊、无奈。
他拿这横空出现的隐形人毫无办法。
好在生活不会永远只有黑暗。
一如过去的二十多年,叶安幸运过也倒霉过,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件坏事一直持续。
那一天,叶安终究等到了属于自己的奇迹。
叶安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天的情形。
正值夏日,午后气温高的可以煎熟马路上的鸡蛋,中介的小门面里没有空调,天花板上老式的风扇便嘎吱嘎吱开的十足。
中介店面里只有前台一个小姐姐在。
“你确定你真的……在我们这边买的房子?”听叶安要卖房子,她熟练的操作电脑。可半小时过去,电脑里却都没查到叶安的买房记录。
这让叶安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着急起来。
他双手合十,央求着小姐姐再查一查:“不会记错的!就十几天前在你们这里买的房子。”
全部积蓄都赔在房子上了,房子卖不出去他就买不起新房。
可他又实在不敢回去住那套旧房子,难道要租个房子临时住几个月?
“叮铃”一声脆响,中介门上那串海豚风铃正好响起,一个打着黑伞的男人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进来。
引人,很……引人。
皮肤瓷白,脸孔和五官是欧洲人那样的立体深邃,身形起码有一米九,在这窄小的房屋中介门面里显得格外高大。
男人留着一头披肩银发,有一双波斯猫一样的鸳鸯异瞳,出口的台词却像桥洞底下算命的骗子神棍。
“印堂发黑,命不久矣……就当是交个朋友吧,可以驱魔驱鬼,给你个优惠价,三千块!”
叶安瞅了一眼,觉得跟男人那偏欧式的,美丽到锋锐的脸蛋格格不入——当然和这间房屋中介也好像隔了一道无形墙壁,不是一个次元的产物——尽管如此,叶安还是忍不住相信了他。
三千……他想着,一个月工资都不到,完全在他承受范围里,试试也好。
病急乱投医,不过如是。
“喂你……”旁边站着的前台小姐姐大概是看不下去他这样当着她面的封建迷信,欲言又止,目光格外复杂。
叶安注意到了,撇过头硬是假装没看到。
“叶安。”
“余居。”
和大师交换姓名,添加wx,叶安惴惴不安又加紧马力的,火速把人请了回去——太阳落山后,他实在不敢再回别墅。
结果回到小区,还是已经过了中午太阳最烈的时段。
“大师……”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余居大师在看周围的环境,看完之后开始一丝不苟折叠他的黑伞。
估摸着绝对没空管自己,叶安舔了一圈嘴唇,壮起胆子敲了下别墅门。
“哆。”
没人回应。
叶安胆子大了一些,又敲一下。
“哆、哆。”他不敢大力,动作特别的轻。小心翼翼,像只小猫咪一样,确定了安全才把自己的小爪子探出肉垫一点点。
余居被他可爱到了,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笑意,漂亮的鸳鸯眼浮现叶安倒影。
叶安却误会了。
以为他在嘲笑自己的胆量,叶安脸颊腾地泛起潮红,说不出的羞赧:“我,我不是小偷,我真的是这做别墅现在的屋主,我也不是害怕……我,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的。”
语无伦次的解释,他慌慌张张从口袋里摸钥匙。
“不用。”余居阻止了他。右手放在门板上,轻轻松松一推,门直接就给推开。
叶安:!
我是谁,我在哪,我……
叶安恍恍惚惚跟随余居进入屋子。
踏进客厅才想起来给余居大师找拖鞋,叶安折回去,拉开鞋柜,余居已经自己在屋内逛起来了。
大大方方,一点也不拘束。
他一边走,一边像给房屋施了仙术,让它活过来。
“啪嗒”,无人碰客厅墙壁上的开关,天花板上的枝型灯自行亮了起来,“呼呼”紧接着是屋内的空调,自动开启。
叶安紧跟其后,见此情景手里拎着的鞋套都掉了。
大师,这位是真大师啊!
目光灼灼,心脏砰砰跳动。
叶安然原本只是破罐子破摔,现在却真生出期望来,他主动把余居带到自己位于三楼的卧室去。
“大师,这是我的房间,我就是在床头撞到鬼影的。”这时候的叶安倒是依旧没想过让余居当场驱鬼。
——他也不能害了人啊,大师虽然露了一手,但他身上清清爽爽一点道具都没携带,肯定打不过恶鬼。
却没想到,余居比他想的还能耐。
后来的事情跟快进了镜头一样,超乎叶安想象,说出来都会有种仿若置身梦境一样的不真实感。
余居站在门口打量一圈房间,直奔香炉而去。
这香炉自然就是之前叶安求香时特意买的。
还摆在电脑桌上,上面插着的三根手指粗细的香早就灭了,独留下淡雅香味在屋中持久不散。
这是要点香!
叶安福临心至。
他“啊”了一声,手疾眼快跑过去,抢先拉开左边抽屉第二格,从中取出一个只用了一次的杂牌打火机递给余居大师。
余居摇摇头却拒绝了。
“你怕鬼吗?我待会儿要把窗帘拉上,让整个屋子灯全部熄灭。你如果不怕,我可以当着你的面,让你看鬼是怎么被驱走的。”
他没有去接叶安的打火机,反而说起了驱鬼。
这可是正事,叶安精神振奋,一听眼睛就亮了。
“我,我能在旁边围观?”他有些跃跃欲试。
对鬼的恐惧与生俱来,叶安的害怕丝毫不作假。
然而任何事都是如此,触底即反弹。
叶安被这鬼骚扰了将近一个月,他怨,他恨,他怒,心底的那点火早就燎原成火海,将恐惧的汪洋蒸发的丁点不剩。
见余居大师风轻云淡的点头,他按耐住心中的喜意,睁着一双星星眼,站到了余居左后方的位置。
便于观看,也方便逃跑,一举两得。
而后真正的驱鬼仪式就开始了。
余居闭上眼睛,窗帘自动拉上,暖黄色的吊灯闪了一下,刺啦,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毫无疑问,这是鬼魅最喜欢的环境。
叶安原以为自己至少得等上个把小时,才能看得到“鬼”——他这位鬼室友实在是会隐藏身形,他住了一个月才偶然见到对方一次真身。
但大概大师都有一点自己的看家本事吧,叶安只见余居大师闭上眼睛口中念咒,十来分钟后,窗帘就无风自动了一下。
“呼”房间里气温下跌,周身无端端的发冷,就仿佛他们已经不是在气温最高的八月,而是时间流转,瞬间抵达滴水成冰的隆冬。
也就是在这时候,余居大师猛然张开了眼!
浅浅的流光倏然滑过,一金一翠,漂亮的异色眼眸在黑暗中尤为动人心魄。
叶安在一旁看的惊艳。
却见余居唇边挂笑,脸上一派波澜不惊,手上动作却截然不同的狠厉,猛然把香连同香炉一起给狠狠砸地板上。
这这这……气势也太恐怖了!
叶安:!!
你干什么?
他差点惊叫出来。
余居捂住他的嘴,下一秒却见那香炉在离地板半米不到的地方漂浮起来。
时而高时而低,就像是一个刚学会走路蹒跚学步的幼童,香炉一边飘一边洒,而后相应的,地板上就浮现出灰色的印记来。
而那印记……大概也是被余居做了什么手脚,黑暗中居然能莹莹的散发浅紫夜光。
近了近了!
有点像是脚印,但是又……好像还有手印?
啪嗒啪嗒。
印记移动着。
一步一步向叶安的方向靠近。
叶安凝神屏息,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跟定住了一样,完全动不了!
他从腿部一下酥麻到全身,头皮好像要炸裂开来一样,一瞬间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被恐惧给撰住全部心神。
明明,明明他除了印记外什么都看不见,但就是这种未知最为可怖。
叶安想到了会顺着电视剧爬出来的贞子,又想到了经典鬼故事,厕所里的鬼娃花子,脑海里自动补全了一个浑身惨白,留着漆黑长发,姿势怪异的匍匐着,手脚并用爬向自己的黑色剪影。
瞬间周身变得更冷,叶安上下牙齿磕磕碰碰的打颤,僵的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可以点火。”
好在,这时候余居大师终于出声了。
他直视前方目不转睛,手指却跟长了眼一样,精准的掰开叶安的手掌,从中拿取到了那个便宜货打火机。
余居转笔一样将打火机在手指间玩转。
随即,眼神一凛,倏的丢出。
“噗!”遇上地板上的炉灰,打火机燃了。窜出的火苗,以一种极不科学的方式分散到地上所有印记上去。
下一秒,更不科学的一幕出现了,叶安惊惧的看到,一个浑身莹莹紫光,沾染白灰和火焰的影子一点点在房间里成型。
他似乎痛苦不堪,嘶吼着,在地上翻滚想扑灭周身火焰,然而毫无用处,火团光芒大盛,不一会儿就将他全身都笼进去了。
“噼里噼里”
跳动的火苗像在吞噬美食。
房间里再没有香味,焦糊的味道逐渐清晰。
有那么一瞬间,叶安都要以为自己的房子保不住了,然而等了一会儿,那火势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连同地上所有的灰一起消失无踪。
“我,我……有点怕。”窗帘悄无声息又自动自己拉开了,窗户敞开着,外面的夕阳正在坠落。
叶安的腿还是麻,稍微动一下都软的不得了,这显然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叶安图方便,不由自主攀到了前面余居肩上。
“不用怕,结束了。”余居看窗外的夕阳看的目不转睛,注意到叶安靠过来,不动声色托了他一把。
从始至终只是尔尔的表情,倒显得叶安大惊小怪了。
真不愧是大师,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
叶安尴尬的摸鼻子,心中的惊恐随之也去了大半。
这种气氛,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叶安很俗的想到了钱。
可叶安现在付不出钱。
他原本家境还算不错,工作稳定,收入也高,可他最近又是买房,又是出事,不是看医生,就是在请假,这个月工资都不够用了。
叶安刚好转一些的心情又有些沉下来:“那个……余居大师啊,你真的很厉害。但是……但是,我最近吧,手头有些紧,你看能不能我到下个月月初的时候,再把报酬给你。”
他说的小声,自己也不好意思。
余居反应倒是平淡:“我没有地方住,你愿意收留我一段时间吗?”
“收、收留?”叶安复读机一样,结巴重复。
就见余居顶着一张美人脸继续说:“嗯,免费住一个月这种。我做饭还不错,家务也可以全包。”
嘶,诱惑不要太大!
“可以。”必须可以啊!
叶安一拍余居肩膀,觉得今天大概是自己的幸运日。
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刚才亲眼见鬼,他还怕晚上做噩梦,叶安双手一拍,当即拍板。
“今晚就住下吧,我去拿张纸,写个书面合同,免费的,绝对是免费住!时间长短,大师你定啊!”说完,转过身风风火火就去拿A4纸了。
“好。”余居背对着他,等叶安出了房门,绽放出笑容。
阴鸷而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