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玉城山仙气缭绕,初春的枝丫刚从泥地抽出,缀着刚飘落的薄雪,一派生机。
漫山遍野,白雾茫茫,嫩芽萋萋。
山脚下,却是一片斑驳的鲜血,洒在还未消融的雪地里。
这里死了数以万计的人,全是玉城山的修士。
尸首或残缺不全,或焦黑难辨,或血肉模糊。
唯一的共同点是——死状极惨。
*
玉城山,南尘仙府内。
压抑的喘息伴随着锁链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银铃渐响,传遍回廊画椽。
许久,渐渐平息。
冷风抚过府内,荡漾起一层层的白色幔帐,吹开隐蔽在幔帐内,衣衫不整的两人。
君丞突然停住了动作,看了眼外面的天光,发现落雪了。
零星雪晶犹如冰丝,从空中划下,砸在院中怒放的银莲上,消散于冷灰。
这是初春的第一场雪,来的还挺及时。
他落下视线来,望了一眼身下的花谕奕,轻蔑的勾了一抹笑意,“师尊,还记得五百年前,你带我回玉城山的时候,也是下了场春雪。”
声音透着晦暗不明的朦胧,仿佛迷雾里的呢喃。
但花谕奕并没有回答他。
他的手腕和脚踝皆被锁链穿透,牢牢的固定在白色的床面,散乱的银发铺满身下,身上几乎未着寸缕。
身型虽说白皙消瘦,倒也附着一层结实的肌肉。
他紧闭双眼,仿佛睡着了一般,冗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映着天光,绝色芳华。
许久,君丞微微叹了口气。
他还是没有继续动作,只是看着花谕奕依旧冷漠的脸,眼神越发阴鸷,“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压抑着内心的歇斯底里,可是这一切却在得不到任何回应之后彻底爆发。
“师尊,我爱了你整整五百年!”
“你知道……五百年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有多漫长吗?”
“你知道……五百年对于一份永远没有回应的执着,有多残忍吗?”
“你知道……”
话音戛然而止。
君丞哽咽了,他不想再说下去。
因为他的师尊,根本不可能知道!
一个不染烟火的仙人,心里也容不下他这个普通凡人。
他绝望了,可是绝望过后,又是癫狂的痴笑。
诡异的笑声回荡在硕大空旷的仙府,显得落寞又可悲。
君丞笑着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他说:“我八岁就死了双亲,不是你捡我回来,我早就饿死在山下,同那些饿殍葬在荒野。”
“我本是最难修炼的资质,其实我也没想修仙,我只是想跟着你罢了。”
“他们说,你是境界入神的仙人,无法碰触的白衣神祇,我也知道我不该对你动妄念。”
“但我忍不住……我……喜欢你。”
说到这里,君丞已经泪流满面。
脸上的湿润迎着冷风,凉在心底。
他边笑边哭,连最后那份想要控制住自己歇斯底里情绪的理智,都不复存在。
外面的雪下的愈发汹涌,仿佛这场初春从未到来,淹没在永远走不出的深冬里,
身下的人,还是没有半分动静。
但君丞知道他醒着。
两人的身体近在咫尺,甚至能互相感受到对方炽热的体温,却仿佛隔着飘摇万里,触不可及。
待平静下来,君丞又继续说道:
“所以,我煎熬了二百年,后来实在无法忍受煎熬,我选择了修炼魔道。”
“魔道并非常人所能修,因为不仅要修炼者意志坚定,还需要大量活人献祭。”
“但它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我这样资质极差的人,也能获得上乘的力量,甚至……超越你。”
“我杀了那么多人,又屠了玉城山所有修士,只为了占有你。”
“但这一刻,我才发现,哪怕我得到了你的身体,我还是没有办法……得到你。”
“不过没关系……”
喑哑的声线,止于最后一声沉闷的轻呢。
“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好吗……”
他轻轻俯下身,带着深情笑意,细细吻在那双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的眉梢间。
又从眉梢一寸寸吻到唇瓣,再到下巴,耳根。
他吻的忘我,也全然不顾被吻的人早已厌恶的皱起眉头。
清幽的莲花香萦绕鼻尖,那是师尊身上特有的体香。
酩酊一场,大梦千年。
最终染着尘埃,归于寂静。
往后余生,哪怕挫骨扬灰,哪怕魂飞魄散……
也值得了。
“这写的什么东西!”
君丞看着手里书卷上那令人尴尬的文字,心里鸡皮疙瘩直起。
不得不说,这作者真是个人才,竟然把他写的这么矫情!
这本书叫做《师尊难逃》,讲的是一个疯批逆徒强爱他师尊的故事。
而他,就是那个书中所写的疯批逆徒。
故事的结局,是他囚禁了师尊几年之后,被师尊和其他仙门的修士联合杀死,尸骨无存。
书里写到这里,就大结局了。
可是他却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五百年前,刚拜入玉城山的第三年。
那年他才十六岁。
重生不说,还意识觉醒了。
因为他重生自带了一本写着自己上一世经历的书,也就是这本《师尊难逃》,终于得知——原来自己是一本书里的角色。
那角色疯批又矫情又可悲,五百年爱而不得,虐心虐肝虐肺虐的自己死去活来。
还滥杀无辜,恶贯满盈,为了得到师尊不择手段。
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君丞自己看着都觉得来气。
特别是刚才看的那段,没有春色描写也就算了,自己还哭了?
哭!
对,当时他确实是哭了。
就算意识觉醒了,曾经的记忆也无法忘却。
他只是变得清醒了,知道了自己的傻缺,也知道有些人碰不得也爱不得。
就比如那个人,他的师尊。
花谕奕。
其实,他倒是希望重生回到再早一些的时间,最好是没遇到花谕奕之前。
他不想再被花谕奕捡回去。
他八岁就因为战乱死了双亲,一直流浪靠着捡破烂为生,还差点饿死。
十三岁那年遇到了下山驱妖的花谕奕,被他带回了玉城山,还被他收为座下唯一亲传弟子。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花谕奕如此孤冷的人为何会收自己为徒,还以为他是怜惜自己。
看了书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自己长得像他死去的弟弟。
呵,那没事了。
这本书他在重生第一天就看完了,字数也不多,因为也就只讲了自己如何如何爱师尊,又如何爱而不得,痛不欲生,歇斯底里,疯癫入魔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总结一句话,就是一本自虐大全。
再总结一句对自己说的话,你师尊早就修了无情道,死心吧你!
*
重生了三天,君丞还没见到花谕奕一面。
因为他此刻正在闭关。
而且这次闭关要一年后才会出关。
君丞也并没有多想见他,甚至还想趁他闭关,直接下山溜了。
这一世,他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纠葛。
但他还想再懒散几天,就没行动,反正对方还要一年才出关。
不急。
而他所谓的懒散,就是躺在弟子寝里睡大觉。
以前君丞虽然资质极差,但是修行很勤奋。
可是自从重生以来,他就没去上过课。
也没人管他。
因为五百年前的玉城山,就是个大门派。
弟子众多,少那么一两个不重要的透明人不去上课,根本没人发现。
再说,修仙门派本来就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爱努力不努力。
“砰砰砰。”有人在敲门。
君丞正睡的酣畅淋漓,被敲门声吵醒,有些不耐烦,“谁啊?”
“现在什么时辰了,还睡!”
声音浑厚苍老,却十分清晰有力。
君丞认得,这是清河掌门的声音。
清河掌门就是个平常很无聊,又爱管闲事的倔老头,所以亲自来叫自己起床,也没什么稀奇。
只不过,现在君丞都打算离开玉城山了,也不在乎外面站的是掌门还是其他猫猫狗狗。
他正要捂住头继续睡,却突然听到“轰隆”一声,随即一股劲风夹杂着木屑差点把他从床上掀飞起来。
再一看大门,俨然已经被掌门一掌拍了个粉碎。
君丞睡眼惺忪的不解道:“掌门师叔,您这是做什么?”
“你还问做什么?你师尊今日出关,作为唯一的亲传弟子,竟然不去迎关,还躺在这里睡觉?”
精神矍铄的掌门臂弯撑着着浮尘,狠狠训斥他。
“出关?”君丞更加不解。
他不是要一年后才出关吗?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带着疑惑,君丞翻了翻那本写满自己“英雄事迹”的书,发现自己并没有记错,确实是一年后。
而在他翻书的间隙,掌门已经将他连人带书一起丢出了屋外。
迎关。
玉城山特有的传统美德。
每当有长老级别的仙长出关之时,所有门派弟子都要提前沐浴焚香,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府门前,静候长老出关。
更别说是亲传弟子,那更该首当其冲的先跪个三天三夜,才能体现孝心。
以前君丞觉得这传统挺好,就算没有这个传统,师尊出关,他也会提前去跪着等。
但现在……
呵呵。
*
玉城山的南尘仙府,是花谕奕的修炼洞府,所以门派里都叫他南尘长老。
五百年前,他已经是元婴九层的修士,修为在门派里排行第二。
排第一的是他的师尊,也是门派里的太上长老——无岁仙尊,不仅教出了他,也是清河掌门的师尊。
修真界的修炼等级从低到高分为: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出窍、渡劫、化神,每十层升一个等级。
要知道在五百年前,整个修真界都没几个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数量少到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
而每隔五年,他就会闭关,闭关时间不等,有时候两年有时候半年。
他这个人性格相当孤僻冷傲,惜字如金,不苟言笑。
若不是身上还有些体温,大可能不太像个人。
在意识觉醒以后,君丞越发搞不懂,自己以前为什么会如此迷恋他。
仅仅是因为他把绝境中的自己捡回去,收养自己并且给了自己一个家吗?
也确实。
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山下乱世犹如地狱,突然天降白衣神祇,很难不动心。
而自己却错把养育之情,当成了爱。
于是就疯了。
设定没什么毛病。
但是君丞不伺候了!
他本来还想懒散几天再下山,现在不知为何花谕奕的出关时间提前了。
所以现在不能再懒散了,得抓紧溜。
不过溜之前,君丞又忽然想到,就这么空着手下山,肯定也是饿死。
现在的他,只是个练气一层的修士。
对,修仙三年了,练气一层。
什么概念?
就是一个书生苦读十年只认识十个字的概念。
因为他资质太差了,是完全不能修炼的五灵根。
哪怕是四灵根的伪灵根,都可以凭借灵丹妙药提升修为。
而五灵根,最驳杂的灵根,相当于完全没有灵根的普通人。
能修到练气,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这种“只识十个字”的水平,下山连招摇撞骗都不够格。
更别说现在他的身体还没长开,个子不高,体格纤细。
干体力活也没有出路。
左思右想后,君丞突然有了主意。
他随便拦了一个往南尘仙府方向飞去的弟子,问他:“这位同修,请问南尘长老出关了吗?”
大概是时间太久了,他实在叫不出那人的名字。
但那人明显是认识他的,古怪的瞥了他一眼,“他是你师尊,你不知道?”
“我正要去南尘仙府迎关,同修可否捎我一程?”
那人也算好说话,同意了。
毕竟全门派无人不知,南尘长老收了个废物。
别说御剑,连飞行法器都不会用。
*
君丞被同修一道捎去了南尘仙府外。
这里本来是一处满是石壁的洞穴,经过花谕奕多年的修整和开辟,成为了玉城山一处绝美的风景线。
府外碧水盈盈,开满银莲,一路延展至庭院。
碧水是灵泉的泉眼,整个玉城山就这一处泉眼,被他最先找到,给霸占了。
君丞来的时候,很多同门弟子已经先到了,身着干净白衣,早已跪在外面的玉阶上等候多时。
很多人看到他,皆露出了鄙夷的目光,又或小声窃窃私语:
“看那,那个废物,还亲传弟子呢,来的这么晚。”
“我要是南尘长老,出关先罚他个三百铁鞭,不孝逆徒!”
君丞对“不孝逆徒”这个称呼还挺喜欢的,毕竟他还真是个大逆徒。
能把师尊欺身压在身下的那种。
所以他也没理会这些人的窃窃私语,径直就往仙府里面进。
仙府外门上挂着莲花纹样的牌子。
守在仙府门口的执事弟子当即伸手挡在了他面前,对他嗔怪道:“大胆逆徒,南尘长老还未出关,尔等理应门外叩首等候,岂敢擅自莽闯?”
君丞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竖在执事弟子面前,“我有师尊谕令,可自由出入仙府。”
谕令是师尊给自己亲传弟子的特权,只有拿着谕令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他的仙府。
那执事弟子看了还不放行,反而道:“我知你有谕令,但是此刻,你无权进入。”
既然这么不好说话,君丞也不想跟他废话了。
他眼疾手快的一个探穴手,点在那人的肩膀下方,把他定在了原处。
点穴不需要修为,只需要指力和精确的穴位知识就够了。
君丞毕竟多活了五百年,什么穴位都背的滚瓜烂熟,对付这种刚踏入筑基期的弟子,绰绰有余。
点了穴之后,君丞便在那人诧异的目光下,背着双手悠哉的踏进了府中。
熟悉的冷风夹杂着莲花的清香拂面而来。
清脆的银铃声游荡在回廊的各个角落,让他骤然想起每个初春落雪的瞬间,都是如此万籁无荒。
他的脸上凝结着淡淡寒霜,心里默念着那个名字:花谕奕。
上一世,我们纠葛了五百年。
如今,我们互不相欠。
不过既然你捡我回来,最起码我的后半生,你得负责吧。
君丞暗自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非常合情合理。
而他的主意就是——偷师尊的灵石。
修真界也有坊市,流通货币就是灵石。
反正他溜到其他门派的仙山上去养老,只要灵石够多,不被找到,就能安稳度过后半生。
为了不被花谕奕发现,他故意绕开了闭关处,辗转饶了许多路,才到达了西厅。
虽然灵石这种东西一般人都是随身携带在储物袋里,但是师尊身上的灵石实在太多了。
就算储物袋理论上能装下一切,但是装进里面的东西重量却不会减少,所以没有人会把所有家当带在身上。
那些带不了的,他就会存放在西厅的灵宝室里。
进了灵宝室,君丞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足够他挥霍好多年的灵石。
除了灵石,还有各种值钱的仙草和法器。
他都一一收入囊中,打算一并顺走。
反正这些东西对师尊来说,都是多余的,重要的东西他早就带在身上了。
搜刮一空后,君丞便用其中一件法器的隐身效果,偷偷的从仙府后门,正大光明的走了出去。
之所以走后门,是因为那是离下山最近的路。
要不是他现在的修为不支持他使用飞行法器,他也不至于只能挑最近的路下山。
他要尽快离开玉城山。
赶在花谕奕出关之前。
南尘仙府,闭关石室内。
银发男子高冠精束,闭目打坐。
石室中光线昏暗,只有影影绰绰的几束天光从上方的雕窗外洒下,落在他白皙的俊容上。
那肤色因过份白皙,仿佛常年不见光的暗囚,没有一丝血色。
甚至跟银发相比,反而肤色更为冷白。
一双狭长凤眼颤动着冗长的银色眼睫,犹如初春的皑皑白雪。
鼻翼挺拔,唇色朱润。
绝代芳华。
如此出挑如仙人般的容貌,很难让人不动心色。
他缓缓睁开眼帘,透明的白色瞳孔里,翻滚着无数汹涌无望的暴风雪。
其中一只右眼里,隐约闪着月牙纹样的刻纹。
他抬头仰望上方,举目残阳。
从天光判断出时辰,应该是傍晚。
然后起身,一身雪白薄衣衬着消瘦而结实的身型,肆意飘动,摇曳坠地。
“君丞。”
他默默念出这个名字,薄唇呵着冷气。
在声音传来回声之前,他神色突然骤紧,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原处。
只剩一抹散着银色霜花的微光。
还有石室里断断续续无休止的回音。
“丞……”
*
下山的路,十分漫长。
君丞都已经尽量在捡最近的路走了,可是天都黑了,才走了一半。
最大的原因是他带了太多的东西。
丢掉吧,他又觉得太可惜了。
而且还会给人留下追踪他的线索。
不丢吧,他又觉得越走越累赘。
半山腰里,别说坊市,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
正巧今天还是无月之夜,群星晦暗。
无月,代表着至阴。
邪气便会趁着至阴之刻,蔓延至仙山,引来无数妖兽。
作为一个练气一层的修士,君丞现在最该做的就是立刻原地返程,否则离门派越远,防护法阵越薄弱,越容易遭到妖兽攻击。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回头的意思。
果不其然,没再走几步,一阵阴风吹来,他就察觉到了前方看不清的漆黑里,藏着什么窸窸窣窣的东西。
“出来!”
他停了脚步,低声呵斥。
窸窸窣窣的动静消失了。
但不代表,那里的东西就消失了。
所以君丞并没有掉以轻心,而是拿出了从师尊那里顺来的投掷暗器,朝那个方向准确无误的投掷过去。
“啊————”
黑暗里,传来人的惨叫声。
听起来还像是个少年。
君丞这才发觉自己可能弄错了,不小心伤了个人。
他连忙道歉:“兄台,对不住。”
那片黑暗里很快便蹿出了一个跟他差不多身高的少年,捂着被暗器扎中的手臂,连连抱怨:“你怎么回事,都不长眼的吗?”
因为光线太暗,他只能看得清那人身型,看不清脸。
他便又掏出了灵火珠,悬在空中的珠子冒着火焰,点亮了周围。
借着火光,他终于看清了少年的脸。
少年样貌长得很是清秀,面容姣好,扎着马尾,身着蓝白相间的道服。
很多门派都会统一道服,方便区分身份。
玉城山一般都是纯白,而无业谷就是蓝白相间。
说明这人是从无业谷赶过来的修士。
无业谷就在玉城山旁边,是跟玉城山一样的四大仙门之一,也是个大门派。
“对不住,我确实是不小心。”君丞又诚恳的道了次歉,还掏出了一株治愈仙草递给了他。
“这个可以快速愈合伤口,你拿去吧。”
那少年不客气的一把抓过来,刚要嫌弃,一看是株百年以上的仙草,立刻哑声。
他惊讶的脱口而出:“像你这种低级修士,练气一层的弱鸡,怎么会有这么高级的仙草?”
“别人给我的。”君丞笑笑,不再搭理他,转身便走。
他可没时间继续跟这个人耗在这里。
刚走一步,手臂又被那人拽住。
“诶,小兄弟,我看你像是玉城山的修士,你能不能带我上山?”
“你要上山做什么?”
“膜拜冷月剑仙啊,那可是我们修真界的神!”少年一脸崇拜的说。
映着火光,甚至有些微微的脸红。
“冷月剑仙?”
君丞猛然想起来,这是花谕奕对外的名号。
玉城山的人都称呼他为南尘长老,很少有人叫他这个名号。
但是外人却都以“冷月剑仙”称呼他。
“冷月”是因为他的灵根是单系异灵根,水系的究极变种——月系。
一般就算水系变种也是冰系,可是他却是在冰系的基础上又变异了一种独特的灵系,世间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月系。
“剑仙”就很好解释了,当然是因为他是个纯剑修,而且他曾经一剑斩掉过半个魔窟,令各大魔宗门派闻风丧胆,恐怖如斯。
而令他在修真界出名的,不仅仅是他的灵根或者丰硕战绩,更是他公认的修仙天赋。
只有结丹以上的等级境界才会保持容貌不会衰老,而正常双灵根修士想要修到结丹,至少要五十年的时间。
资质好一些的单灵根修士,只用三十年到四十年之间足以。
而花谕奕只用了五年。
所以,他才那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岁。
因为他早就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固定住了容貌,不再变化衰老。
当然修魔并不遵循这套规律。
君丞是刚从山上下来的,既然决定了要跑,哪有再回去的道理。
他抽回少年抓住自己的手臂,客气拒绝:“不好意思,我并不是玉城山修士,也根本不认识什么冷月剑仙。”
“可你穿着白色道服啊。”那少年又指着他腰间的谕令:“这上面还写着……南、南尘……”
少年顿了一下,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惊讶道:“你是南尘长老、也就是冷月剑仙的亲传弟子!!”
君丞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阵“该死”!
走的太急了,怎么就忘了换衣服,忘了换衣服也就算了,竟然还把谕令带在了身上!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把谕令抽出,朝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黑暗丢了出去。
谕令是玉做的,很脆,这么用力的摔在地上,肯定会碎。
但黑暗中并没有传来玉石碎裂的声响。
反而传来了一声野兽的咆哮,代替了即将传入耳畔的玉碎。
剧烈的嘶吼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响彻山谷。
一听如此骇人的叫声,少年立刻吓的躲在了君丞身后,慌慌张张的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有妖兽有妖兽……我才练气八层,我不想死……”
君丞无语。
一个练气八层的修士,躲在一个练气一层的修士身后,倒也十分合理。
可能是年岁大很多,君丞很自然的表现出了长辈护幼的姿态,安慰道:“没事,有我在。”
而他话音刚落,那片黑暗中便冲出了一头长着野狼样貌的妖兽。
体型比一般的野狼大很多,有三个头。
是二级妖兽,三头犬。
筑基以上的修士,皆可对付。
看到是只弱妖,君丞松了口气。
只是他还没把这口气松完,黑暗中又跳出了数不清数目的三头犬。
密密麻麻,黑压压一大片,冲着他们不住的嘶哑啼鸣。
尖锐的獠牙沾着口水,猩红双目溢满杀气。
君丞震惊!
如此多的数量,就算只是普通的二级妖兽,也不好对付。
况且他现在也不会任何术法。
“这么多妖兽!看来今天死定了!”少年还没开始打,就已经泄了气。
但君丞显然不这么想。
如果是五百年前的自己,那死定了是必然。
他淡然一笑,随手掏出一把蛟龙旗,长旗如长枪一般威武霸气,带着咧咧冷风执手一挥,一条蜿蜒的金龙便从旗中飞舞而出。
金龙盘亘上空,长尾摆动,鳞片洒下无数金光。
金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亦冲散了那些妖兽的嚣张气焰。
突然金龙一个俯冲,瞬间击飞了几头妖兽,撞在周遭的老树上,滚落地面,没了气息。
“我去!小兄弟,你好厉害啊!”少年不自觉赞叹道:“法器用的这么好,不愧是冷月剑仙的亲传弟子!”
这话的表面意思虽然是夸,可君丞却听出了他的深层含义:修为不够,法器来凑,出门在外,全靠师傅。
确实如此。
不过仅仅只是打败了几头妖兽,还远远不够。
他又左右横挥旗杆几下,召令出更多的金龙,与兽群缠斗在一起。
趁此期间,他抓着少年的手臂便往另一个方向头也不回的跑了。
少年还傻傻的问他:“跑什么啊,你这么厉害,跟他们干到底啊!”
君丞真想感慨他的天真。
按刚才那个数目的妖兽,如果想要全部打败,至少是结丹以上的修为。
法器的效用只能维持一时,因为里面的法力不是使用者本人的,用完就没了。
果不其然,没跑几步,身后的数条金龙,便被那群妖兽撕的粉碎。
君丞还以为蛟龙旗的法力能至少撑到自己跑出三头犬的视线。
但显然是他想多了。
他们俩现在一个受伤一个就是个普通人,根本跑不过二级妖兽的速度,很快便被追上,并且被团团围住了。
前路堵死,后路堵死。
更糟糕的是,空中也飞来了另一只不同种类的妖兽,像是巨型的乌鸦,在上空盘旋不下,发出难听喑哑的叫声。
乌云和阴气越来越浓,把他们彻底笼罩在一片夜霾之中。
“小兄弟……你还有没有别的厉害法器啊……”少年颤颤巍巍的扯着他的衣袖,又吓的声音抖了起来。
君丞就很想问他,你好歹练气八层,就不能搞点术法吗,就等着我掏法器?
算了,练气期几层都没用,确实指望不上他。
君丞没慌,他镇定如常的去搜索储物袋里的法器,发现里面现在只剩灵石了。
毕竟灵石是最实用的东西,他肯定要多带一些,法器什么的再值钱也得有人买才行。
“没法器了。”君丞如实告诉他。
“啊?没有了!!”少年惊呼:“那我怎么办,我要死了!”
“把你身上的佩剑给我。”
那少年身后背着一把长剑,虽然不是什么名器,但好歹是把武器。
有把武器在手,他还有些底气跟这群妖兽干下去。
只是少年却犹豫了,还道:“那不行……我得留着自保……”
“给我!”君丞右手不由分说的摊在他面前,声音虽低,却不怒自威,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少年只好把剑给了他。
君丞掂量在手里,确实是把普通的玄铁剑,不能聚灵也不能提气。
好在剑柄有一处机关,打开正好能放下他用来照明的灵火珠。
灵火珠滚落机关的瞬间,剑刃突然炸开一束浓烈的火焰,熊熊火光直冲云霄。
有了灵火加成,君丞提剑就往兽群中冲了过去。
在速度、力量、反应方面,他自知比不过这群妖兽。
但他此刻只能放手一搏。
所有妖兽在腹部的位置都有一颗内丹,只要准确无误的刺中内丹,就能一击毙命。
只不过一般这内丹位置非常难辨,况且藏在厚厚的皮毛后,没有经验的修士很难找到。
君丞在兽群中快速躲避着各种凶狠的袭击,就算已经达到了速度的极限,还是被好几只妖兽咬破了手臂和大腿。
尽管如此,他也只能压住疼痛,利用准确无误的判断,精准的击穿了每一头妖兽的内丹。
火光映着血腥,惨叫声不绝于耳。
君丞在这群妖兽中浴血厮杀,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但是妖兽的数量还是没能锐减到可以留出一条活路。
突然,空中的飞行妖兽俯冲下来,冲着他的脖颈狠狠咬了一口,差点把他的脖子咬断。
鲜血一下就飙了几尺高,喷了他一身。
喉咙被咬碎,君丞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剑刃滑落手心,灵火珠亦失去了所有法力。
“小兄弟!!!”
耳边传来少年的呼唤,但是很模糊,像是遥远的彼岸传来的声音。
“扑通——”身体直直倒在地上。
无数妖兽向他张牙舞爪的扑来,想要撕开他的血肉,大口畅饮。
要死了。
好不容易重生,还没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就死了。
耳畔风吟,记忆倒回从前。
「师尊,我这么弱,以后若是遇到危险,你会保护我吗?」
「弱就努力修炼,让自己变强。」
「可是……可是师尊,我想要你……保护我。」
没有回应。
他不死心,又弱弱问了一句:「那如果我快死了,师尊会来救我的吧?」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寻不见前事纷纷,天若无情,轮回亦有何用。
君丞暗自苦笑。
在他即将跌入深渊的刹那,突然,无数道精致的冷白月光,透过重重夜霾,击穿了那些即将扑到他身上的妖兽。
月光犹如锋利剑刃,切割开妖兽的身体后,便混着残光和血块,一同消散在了夜色中。
最后只剩点点星芒。
刚才还黑压压的一大片妖兽,顷刻间被仅仅几束光线,蚕食的灰飞烟灭。
乌云开始消散,渐渐透出身后浑圆的冷月。
皎洁洒下大地,仿佛遇到了救赎一般,驱散了笼罩着整座仙山的至阴之气。
“冷月剑仙!冷月剑仙!”
君丞听到了少年的欢呼声,即将下落的意识又被彻底拉扯了回来。
冷月……
模糊的血红视线里,君丞抬头,看到一身白衣的男子踩着长剑从天而落,衣袂翻飞出优美的弧线,犹如天神下凡。
花谕奕。
在他落地的刹那,层层乌云终于全然散去,一轮明亮的圆月赫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把他修长挺拔的轮廓勾勒的无比清晰。
逆着月光,他向君丞走来。
右眼里,闪着白色月牙的灵光印记。
还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君丞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想躲一辈子的人,就这样毫无征兆的靠近自己。
为什么呢。
明明想再也不见。
明明想此生不再折磨自己。
书里写的明明白白。
花谕奕早在刚入仙门的时候,就修了无情道。
无情能让很多修炼都事半功倍,甚至十倍,所以他才有着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修炼速度。
而修无情道的第一大关,就是杀亲证道。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只为了证明他修道的坚决。
如此狠人,怎会为一丝情爱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荣誉、地位还有修为。
而毫不知情的自己,上一世还傻傻的以为,只要靠近他,占有他,哪怕倾尽所有,一定可以得到他。
果然可笑,甚至愚不可及。
君丞不想在他面前再表现出软弱和依赖。
他撑着早就站不起来的身体,竟踉踉跄跄的在跌倒数次后,挺直了脊背。
他的脸上布满血污,嘴角也淌着无数条血痕,却冲花谕奕扯开嘴角笑了,“师尊,恭贺出关。”
只一句话,再无生息。
他撑到了极限。
随即,眼前一片漆黑,再次栽倒地面。
已经是午夜时分了,迎关弟子门在南尘仙府外跪的腿都麻了,也没见南尘长老出关。
有人忍不住质疑:“是谁说的南尘长老今日出关?瞎传的吧?”
“你新来的吧,不知道长老出关当天,会在门口挂出关牌,你看……门口那块刻着莲花的牌子就是。”
“可现在已经午夜了,今日都已经过去,还没出关,是不是不太对劲?”
“是……”
那弟子话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住了。
不仅仅是他停住了,所有人都停下了言语,视线齐刷刷的看向玉阶之下。
一身薄纱轻衣的白衣仙人银发飞舞,踏着玉剑御风而来,而那仙人正是南尘长老。
很明显,他是从外面回来南尘仙府的,而且肩膀上还扛了一个少年。
因为是拦腰扛的,从他的正面只能看到那少年的下半身,上半身耷拉在他的背后。
不过从身型判断猜测,这个少年应该是南尘长老的弟子,君丞。
再仔细看,少年还受了很重的伤,浑身血淋淋的。
“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有人小声问。
“我看八成是遇到妖兽了吧,君丞那么弱,好在他师父厉害,出关就赶紧跑去救他了。”
“哇,好宠,羡慕~”
“哎,也不知道那小子踩了什么狗屎运,能拜南尘长老为师。”
“可真是好福气啊!”
这些窃窃私语哪怕声音再弱,花谕奕也听的清清楚楚。
他并没有在府外停留,而是直接御剑越过府门,进了庭院。
银月当空,庭院外碧水开着银莲,随着微风在水中投下波光粼粼。
微风吹过,有银铃声回荡左右。
花谕奕刚落地,执事弟子便殷勤凑过来道:“恭贺南尘长老出关。”
“请掌门师弟来我这里一趟。”
“是。”执事弟子立刻去照办了。
在执事弟子走后,花谕奕很快把君丞丢去了卧房的床上。
仿佛丢掉一个烫手山芋一般,不想多碰一下。
没一会儿,清河掌门便到了。
看着床榻上浑身是血的君丞,清河直觉不对劲。
在翻看了君丞的身体之后,他捋着白须喃喃道:“伤的挺重。”
“喉咙被咬碎了,我及时给了口气,才没死。”花谕奕站的远些,神色淡漠,似乎并不关心床上人的死活。
“看这齿痕,应该是三级妖兽,乌行兽?”
花谕奕不答反问:“能救吗?”
“救?”清河自信笑笑,“我可是木系的结丹期,只要人有口气,马上就能活蹦乱跳!”
“那麻烦师弟了。”
说完,花谕奕便转身要撤出去。
刚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清河声音:“师兄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花谕奕冷回了半个眼眸的目光。
“师兄这次出关提早了好久,我记得你前几日才刚闭关,按理说至少也应半年才出关吧?”
“嗯,是这样。”
“我猜你是心系弟子……?”清河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两根手指点了点花谕奕的方向。
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们俩有猫腻。
他又接着道:“君丞这臭小子最近也不好好上课修炼,还在无月夜偷溜下山,被妖兽咬了还不是你这做师父的紧张担心,若非你及时出手相救,他早死了!”
花谕奕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却没有回答。
他立在原地停了半晌后,迈开脚步,走出了房门。
伴随着离去的跫音,留下了两个冷漠的字:
“不是。”
好痛!
君丞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师尊的卧房里。
床边坐着一位白须老者,正在给他输送灵气。
绿色的光芒萦绕在他的手掌周围,又落在自己的心口处,随即那些大伤小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这就是木系修士的能力,治愈。
“唔……”君丞慢慢撑起身体,感激抱拳,“多谢……掌门师叔……”
“你可别谢我。”清河看他没事了,便停了治疗,“要谢就谢你师尊吧,是他给了你一口气,还把你辛苦扛回来,又大半夜把我叫来救你。”
“扛?”君丞很快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字眼。
“不然你还想你师尊把你抱回来?两个男人……你不嫌害臊,你师尊也嫌害臊!”
君丞心里暗想:男人怎么了,这有什么害臊的,不就抱抱又不是睡觉。
清河又接着打趣道:“你师尊啊……挺紧张你的,看来是对你挺上心。”
“你小子好福气啊,记得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你师尊的养育和教导之恩。”
好福气……
这三个字,君丞曾经无数次听到。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能拜南尘长老为师,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也正是因为他们总是这么说,才刺激自己堕入魔道走火入魔,跟师尊走到了无可挽回的一步。
清河交代完之后,看君丞有些情绪低落,以为是伤痛导致,还安慰般轻轻拍了他两下头,“我在你体内留了我的木属性灵力,近期你只要受伤,都会自动愈合。”
“行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君丞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内心有些五味杂陈。
因为清河掌门在上一世,会在几年之后死在魔道手里。
他人真的很好,算是除了花谕奕的养育之恩外,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就是脾气大了点,不过也挺有趣。
清河掌门走后没多久,卧房里就踏进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
每一下的落地声都仿佛踩在君丞的心尖,让他心脏骤紧。
进来的人是花谕奕,带着淡淡的莲花香。
君丞在看到他进来之后,反而平静了许多。
他脸上依旧挂着轻盈的笑意,乖巧的叫了声:“师尊。”
只是这声乖巧,却换来了花谕奕一个冷如利刃的眼神。
下一刻,花谕奕骨节分明的手指猛然擒住他的下巴,甚至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把他下巴的骨骼捏碎。
这动作的狠厉程度,仿佛面前的人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君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忍着剧痛无辜的看向花谕奕透明的白色眼眸,模糊道:“师尊,你这是……”
“逆、徒!!!”
花谕奕咬着牙,一字一句里透着刻骨的愤怒和阴狠。
君丞不太明白,愣了半刻后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储物袋好像被人检查过了,方才明白师尊如此生气的原因。
他努力解释道:“师尊……偷你的灵石确实是我不对,但、但我只是想下山买些提升修为的灵草……”
他边解释,还边卖起了惨,故意把自己的嗓音捏出哽咽声:“师尊——你也知道,我资质不佳,被同门嘲笑,被师兄弟们瞧不起……呜呜……再不买些灵草提升修为……那不得被人欺负到死吗……呜呜呜呜呜……”
这句话说的,除去演技,全是感情。
甚至哭了半天,连滴眼泪都没有。
不过花谕奕却松了手。
他的愤怒似乎是平息了下来,往后撤了些距离后,背起了双手。
他的目光全落在君丞身上,打量片刻后突然幽幽道:“偷窃,在玉城山是大罪。”
“本应逐出师门,但念在你是初犯又知道认错,所以……”
“所以就不罚我了?”君丞哭丧的脸立刻转悲为喜。
谁料花谕奕下一句便是:“鞭笞五百。”
君丞:“五百?!”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不是只有犯了弑杀重罪的弟子,才会罚五百吗?”
花谕奕不仅没有任何解释,还道:“六百。”
君丞:?
他不知道他的师尊今天是怎么了。
再怎么说,上一世的花谕奕从来没有罚过他,无论他做错任何事。
而六百鞭刑,对于一个练气期的修士来说,跟让他死没什么区别。
甚至估计撑不到行刑完毕,就被活活打死了。
“七百。”花谕奕继续上涨着数字,神色严肃,一点说笑的意思都没有。
君丞越发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在看透那双努力压抑憎恨和愤怒的双眸后,他忽然恍然大悟。
这个师尊,难道……拥有前世的记忆!
所以,他才对自己如此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