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沈景曜看到慕君寒的动作有些意外,不过他这次没有再表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接过了牵红攥紧在手里,以免再掉下去。
女官也因为红牵落地愣住,但是也应该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就调整过来,把后半句喊完,“送入洞房。”
众宾客这才从刚才的事情里回过神来,起身行礼,说着祝词,“祝王爷王妃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众宾客这么一拜,慕君寒就是真正的景王妃了。
洞房在景王府的东苑,也是慕君寒上一世的卧房,住了十年他很熟悉,就算是盖着盖头他也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沈景曜居然也一起离开大堂,扔下宾客跟他往东苑走。
沈景曜身体不适,总不可能让他真的留下来照顾宾客,所以走了也无妨。
沈景曜不能走路,他身边跟着两个人抬着他的椅子往东苑走,林应这次没有能跟着,他是沈景曜的贴身侍卫,他可以代表沈景曜,所以还需要他照看宾客。
慕君寒被温鼎扶着只能跟在旁边,红牵的另一头在沈景曜的手里一直没有放开,他自己不能丢开。
还未到东苑,在路上沈景曜隐忍的咳了一声,抬椅子的人立刻把他放下来。
慕君寒自然也停了下来,温鼎扶着他的手都紧了紧,还是慕君寒轻轻拍了拍他,让他别担心。
沈景曜又重重的咳了两声,似乎还咕噜了一下,慕君寒想是不是咳血了,既然伤得这么重,就好好养伤便好了,来凑什么热闹。
“王爷。”慕君寒缓缓地唤了一声,知道沈景曜虚弱也没有等他回应,继续说:“王爷有伤在身,不必如此辛苦陪臣。”
慕君寒虽然嫁给沈景曜做王妃了,但是他是男子,自然也是称臣。
另一方面,他就算是嫁人了,就算是经历了一世,他作为男子的傲骨还在,如果就因为他嫁了人,就用女子的自称,那断然是不可能的。
沈景曜自然不会计较这个,他更惊讶的是,慕君寒会主动跟他说话,言语间居然还是关心他的话。
顿了顿,才道:“还...还未行合卺礼。”
意思就是,大喜之日,他还没有掀盖头,还没有喝合卺酒。
上辈子慕君寒和代替沈景曜的女官拜堂后,一个人在洞房坐了一晚上,自然没有等到沈景曜来掀他的盖头,更别说和合卺酒了。
他也不知道这一世是哪里做得不对,沈景曜居然带着重伤跟他拜堂,现在看来还是在强撑着跟他行合卺礼。
上一世因为沈景曜大婚的时候连面都没有露,也没有让林应代替他出面,自己还因此记恨了他很久,所以后来利用沈景曜的时候,一点都不愧疚。
但是,自己对沈景曜的恨意左右也是因为,大婚的时候沈景曜作为另一方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可是如今想想,他是男子,又是国公府的嫡子,自己不愿意嫁给沈景曜,难道同样作为男子,还是元皇后的嫡子的沈景曜,就愿意娶自己的了吗?
在残废之后,自己就被赐婚给他,他倒是变成了无时无刻在提醒沈景曜自己已经残废,不能争夺皇位的事实。
前世那般对他也是无可否非的。
可偏偏,这一世,他什么都没有求,沈景曜反倒是把上一世没做的都做了,还带着伤强撑。
他就更没有理由也像上一世那样对沈景曜了。
慕君寒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牵着红牵走到沈景曜的面前,慢慢跪坐下去。
“王爷,就在这里掀盖头吧,您有伤,不能喝酒。”
慕君寒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了,跟在他们后面的女官都想要说这不符合规矩,可是看着沈景曜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都闭了嘴。
这个王府终究是沈景曜做主的。
沈景曜慢慢伸手,掀了慕君寒的盖头。
肌如白雪,眉如玉柳,眼如繁星,齿如含贝,便是慕君寒的真实写照,如仙如画,清雅至极,三千青丝因为他跪坐着,散落了一些在地上,沾染上些细白的尘土,倒是有了些凡尘的气息。
慕君寒对着沈景曜,淡雅一笑,“王爷回去吧。”
沈景曜果真回了自己的院子,他的卧房在离东苑最远的西苑。
——
林应应酬完宾客也回了西苑,现在他正在帮沈景曜包扎崩开的伤口,担忧道:“王爷,你这伤势更重了。”
“无碍!”
“可是,医师分明就说王爷您现在不能过多移动身子,为何要为了王妃如此?”
本来以王爷的身份,又加上人尽皆知身受重伤,就算不出席今天的婚礼,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偏偏王爷为了今天能亲自和王妃拜堂成亲,让大夫用了些虎狼之药,才能下床。
沈景曜这次在战场上受伤,不光伤了腿,侧腰还被砍了深可见骨的一刀,再深点恐怕是要伤到内脏,到时候就真的回天乏术,醒来之后就被要求要卧床到伤口结痂。
“左右都是废了,没什么区别。”沈景曜不以为然道。
他曾经那般意气风发,自然不会就此自甘堕落,但是这次的伤太重了,他找了无数的医师得出的结果都一样,他也不抱什么希望。
“王爷,我们的人还在找薛神医,您——”林应哪里听得沈景曜这般说,就想着要安慰。
沈景曜摆了摆手打断,示意没有关系,声音有些虚弱,说话都一顿一顿的,“林应,你...你觉得王妃如何?”
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提及王妃,但是林应还是如实道,“王妃举手投足都是世家风范尽显,气度也是非凡,今日的表现也是不俗,倒是不像传闻那样。”
“今日,在去东苑的路上,他让本王先掀了他的盖头,然后回来休息。”沈景曜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嘴角笑了笑。
林应在前照看宾客,所以并不知道路上的事情,一听沈景曜这般说十分惊讶,猜测道,“王妃注意到王爷身体不适了?”
虽然林应这样说,但是沈景曜知道林应的意思。
沈景曜想到今天婚礼上,第一次慕君寒给他捡红牵,第二次跪坐下来让他先行合卺礼,无不都是在体谅他。
这般想着,沈景曜缓缓道:“嫁给本王,终究是委屈他了。”
他已经半身残废,最多只能给他一个王妃的名号,保他一生衣食无忧。
林应下意识的反驳,“王妃在国公府的处境也不真的好,您又是王爷,更是元皇后之子,如今嫁给您,是王妃高攀了您才对。”
林应八岁便跟在沈景曜的身边,十四岁也一同跟着沈景曜去边关征战沙场,虽是主仆,但是更像兄弟,自然不容沈景曜这般妄自菲薄。
沈景曜摇摇头,但是也不对林应的说辞多有辩解,只是吩咐道:“本王如今身体不便,你帮本王多照看着王妃,他想要什么都给他,别让他受任何委屈。”
“是!”林应不知道王妃哪里让他家王爷高看,但是主子的命令他也不敢不从。
慕君寒和沈景曜分开之后,就带着温鼎往东苑去了,反正他都很熟,现在盖头都已经取下来,自然是不慢的。
温鼎也快步的跟在后面,他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前面的慕君寒,怎么他觉得他家公子对王府的地形很熟悉呀?
不光温鼎,慕君寒身后跟着的那些下人也觉得王妃似乎对东苑的地形很熟。
慕君寒大概是觉得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盘,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回了房间,就自己换了衣服,让人给他打水洗漱。
今天要嫁到王府来,他是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还走了这么多的过场和礼数,累都要累死了,他现在只想宽衣泡个澡,然后休息。
可能是沈景曜今天拖着伤都要跟他拜堂,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了王爷对他的重视,所以这些下人也没能敢为难他,听令给他准备浴池。
没错,就是浴池。
这东苑后有一处活温泉,这府邸就是围着这温泉建造的,以前沈景曜还没有封王的时候,沈天宗就有意把这府邸赐给沈景曜作为凯旋的赏赐,只是没有想到,赏赐会是以这种方式送出去的。
景王府分为四个院子,工匠建造的时候,引流了温泉活水,好几个院子都有,但是就属他这东苑地段最好,池子最大。
本来东苑作为主院就是准备给沈景曜住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景曜却让人把这里按照王妃规格布置作为王妃的住处,当然是便宜他这个王妃了。
今天他是真的觉得累了,从今早开始到现在结束,大婚什么的,他再也不想弄第二次了。
沈景曜没跟着他一起到洞房来,东苑待命的四个丫鬟也被慕君寒拒绝,还是让温鼎来帮他脱下这繁杂的婚服。
温鼎一边给慕君寒拆头发,回想起刚才的事情,就有些后怕,“公子,刚才可吓死阿鼎了。”
“什么吓到你了?”慕君寒想了想路上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能吓到他这个比他还大几岁,但是十分单纯的小厮的事情才是。
“景王爷啊!”温鼎双眼微瞪,甚至不敢相信慕君寒居然问他为什么,“公子,您就那样走到王爷面前,还让王爷直接掀开你的盖头,阿鼎当时都害怕王爷治罪公子您。”
世人哪个不知道景王爷铁血无情,杀伐果断,现在更是变成一个残废了,脾气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要是惹怒了景王爷,治罪下来可怎么办啊?
“他不会的。”慕君寒下意识回答道,说完之后又愣了一下。
他哪来的自信,相信当时那么做沈景曜不会生气呢?
因为他俩对视的时候,本应该落在那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上的视线,却落在了透露出微红的耳朵上,还是他跪坐下看到红牵的另一头已经被汗水打湿?
不管如何,反正他已经做了,而且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慕君寒转移话题,“好了,既然没事,你就不用过多在意,在这王府之中你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便可,我先去沐浴了。”
“是,公子。”
这种事出嫁前慕君寒就提前告知了温鼎的,在王府的一言一行一定要注意,他从小就被教导尊卑规矩,自然也不会在王府拖慕君寒的后腿。
王府的条件,自然要比慕君寒在国公府的时候好多了,床也软和,而且对于现在的慕君寒来说,他不过就是离开了王府十日,现在又回来了。
泡了温泉的慕君寒这一晚睡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