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赵根宝一脸埋怨地看着赵老太,这种事情怎么能闹到衙门里去呢?以后自己还怎么见人?还怎么有脸去参加乡试?
柳氏也缓过劲儿来了,她把自己这辈子都赌在赵根宝身上了,眼看他就要出人头地了,绝不能让别人把自己的好日子给毁了!
“娘,和哥儿要东西,你给他就是了!万不可因小失大,影响了夫君的前途!”
柳氏赶紧笑脸迎人,“和哥儿,你别生气啊,东西这就给你取来。”
说完,柳氏赶紧询问婆婆东西放哪了。
“哪还有什么东西?若是非要拿,你就把自个儿的嫁妆给他罢了!”
柳氏一听这话就要恼,是你自己拿了人家的东西,怎么好端端要到我头上来了?
“娘子,赶紧拿去啊!”赵根宝赶紧催促。
柳氏这下真的恼了,“凭什么要动我的嫁妆!”
“当初冯年的那点东西不都全给你家当作了聘礼!现在你不拿谁拿?”赵老太深感后悔,当初就不该给儿子娶这个媳妇儿,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不说,还把冯年那点好东西都搭了上去,现在可好,事关根宝的前途,她还不想把东西拿出来!
柳氏自然不甘心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可事关赵根宝的前途,她不得不松口,“你们等着,我去……”
话还没说完,柳氏突然看到赵老太脖子上的血印,脸上立马出了笑模样,“里正,婆婆是该归还和哥儿东西的,可和哥儿谋杀亲阿奶这件事怎么算?”
柳氏这一提,赵老太马上又来了劲儿,“这小兔崽子刚才是想杀了我呀!里正,你看我脖子上的刀印子!”
赵老太一边说一边把脖子晾给里正看,装模做样道,“明天我就去找知县大老爷给我做主,非把这个小娘皮打得稀巴烂!”
“行了!”里正呵斥了一句,继而跟赵老太说道,“赵家的,你也别揪着和哥儿不放!和哥儿跟你动手还不是因为你做的太过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和哥儿的毛病!就算闹到衙门去,你也得不到好处!这样吧,你啊,别找和哥儿麻烦,我让和哥儿也不要东西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赵老太还能说什么?
见对方同意,里正又扭头对清和说道,“和哥儿,这件事儿就算了吧。”
清和自然不满意这个结果,刚要出声反驳,就被一旁的沈清掐了一把胳膊,无奈只好先点头答应。
里正见事情了了,就要离开。李放两口子也不好多待,只是沈清说到底担心清和受委屈,又怕他一会儿又犯病,把人喊了出来又仔细说道了半天。
“沈叔,你放心,刚才是我气急了。”
清和顶着一张蜡黄的小脸,脸上消瘦得很,就是赵老婆子那张脸看上去都比清和的脸圆润些。
“好孩子,你且在忍些日子,今天你阿奶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你年纪虽说不大,可若是说亲也够了,我这就回去托人给你找个好人家,好从赵家的狼窝里出来!”方才沈清就在心里暗暗盘算,想着让自家兄弟在娘家村里找户靠谱人家,只盼着别让和哥儿受委屈的好。
清和一听这话,连忙推拒,“沈叔,千万别!”
沈清抿嘴一笑,以为这孩子是脸皮薄,害羞了,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心里却想着得抓紧把事情办成,不然这赵老婆子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妖蛾子呢!
清和把沈清两口子送出门外,刚要回屋,空中就又飘起了蒙蒙细雨。
“他应该不会还等在那吧?”清和看着不远处被薄雾笼罩的山喃喃自语。
清和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去了山上,结果果然看见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雨里,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爹爹!你终于回来啦!”男人看见清和回来,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瞬间放光,然后飞速向他跑过来。
“爹爹,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男人颇为自觉地拉着清和的衣角,撒娇道。
清和一瞬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除了沈清一家人,他还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是被人需要的。这种感觉,让他有些贪恋。
“爹爹,爹爹!”男人见清和不搭理自己,脸上有些不高兴,还撅起了嘴巴。
清和这才回过神儿来,雨下得不大,可男人却从头到脚都湿透了,显然他在这里等了自己好久。一思及此,清和心里竟隐隐升出几分愧疚来。
“靠我近些。”
清和刚准备把手里的油纸伞往他那些挪挪,就感觉有个湿热的身子贴上了自己,几乎是下意识的,清和抬腿就是一脚。
只听“哐”地一声,男人摔了个大屁蹲,还刚好跌进了个水洼里。
不等清和道歉,男人就“哇哇”地哭了起来。
“哇哇……爹爹坏……”
看着眼前哭闹不停的男人,清和有些后悔,自己就该狠心点儿,大晚上的上什么山!
此时的赵家,柳氏正在跟赵根宝发难。
“和哥儿今天杀人的时候,你为什么把门锁上?”一想起这事,柳氏就上火,哪个女人不是把自己的丈夫当作天神,可自己家的这个倒好,只管把门锁了管好自己,跟本不管你的死活。
“娘子,你误会我了。”赵根宝连忙安抚,“我把门锁上也是为了你好,你想这个家里,和哥儿最恨谁?除了娘不就是我吗?我要是把门开了,让你进来,等会和哥儿冲进来,万一伤了你可怎么办啊?”
说着赵根宝还假意抹了几滴眼泪,“我没想到娘子你竟然是这样想我的,为夫真是心寒啊!”
“夫君,我不是这个意思!”柳氏最后的几分怀疑也被赵根宝的这几滴眼泪给冲没了,“我就是被吓到了!夫君,你相信我!”
赵根宝自然懂得见好就收,见柳氏这般好骗,连忙顺坡而下,“我知道的娘子,我不怪你。”
两人你侬我侬半天,柳氏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夫君,我今天听娘和里正的意思是和哥儿有病?”
赵根宝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发白,好似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夫君?”
“啊!”赵根宝被吓了一跳,缓过劲儿来这才开口说道,“唉,你不知道,冯年死的那天不太平,到了晚上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我刚找了块草席打算把人裹上,和哥儿就回来了……”
赵根宝记得特别清楚,他嫌死人晦气不想动手,可娘说找人还得花钱,他只得咬牙自己干。谁想他刚把草席铺好,门就响了……
“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了,满脸的血哗哗往下流……”
柳氏被吓得一颤,往赵根宝的怀里猛得一扎。
赵根宝拍拍柳氏的背,“别怕,后边没啥……这和哥儿一见冯年的尸体就疯了,在屋里大吵大闹,最后还是我给他来了一棍子这才消停了!”
“夫君,你真好。”柳氏一脸崇拜,让赵根宝颇为得意。其实哪是他给了和哥儿一棍子,分明是和哥儿脚下一滑,把脑袋磕地上磕晕过去了。
“夫君,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没事儿了啊,他醒了跟正常人一样。”
说起这事,赵根宝心里又有些窝火,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碎嘴的说了出去,里正知道后非让请个大夫给那个小兔崽子看病,最后又看出什么了?白费他一贯钱!
“本来都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谁能想到他今天又突然发疯了!”赵根宝一脸嫌弃,“我这大哥一家就会给我拖后腿……”
柳氏听得心里一颤,这下和哥儿患疯病是坐实了,平时倒还好说,可若是有一天他突然发疯了要把我杀了可怎么好?不行,必须赶紧把他弄走,越快越好!
山洞。
这雨越下越大,洞外的天都给下黑了。
男人愣头愣脑地坐在地上烤火,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眼睛一个劲儿往洞外的方向看去。
清和打着油纸伞,手里拎着一只野山鸡。下这么大的雨,他本来就是去撞运气,没想到倒真的让他捉到只山鸡。
“爹爹!”男人一看见清和,立马从地上站起来,结果一不小心就踢到了火堆。
清和见状赶紧上前把男人拉到一边,脚下的功夫也不停,三两下把溅出来的火星子给踩灭了。
“爹爹……”男人知道自己又犯了错,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看着他这副模样,清和刚要发作的火又给压了下去,“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是你爹!”
男人显然不认同清和的话,嘟着嘴巴,不停地用眼角撇着清和。
清和叹了口气,把男人往自己跟前拉了拉,“你看,你比我都高,我怎么当你爹?”
男人一听这话,突然愣了,他看看清和,又看看自己,又用手来回比较两人的身高。
我高,爹爹矮?
爹爹不是爹爹!
男人突然往地上一坐,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往下流,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行了,有什么好哭的!”清和白了一眼大傻子,“我父亲和爹爹都没了,我还没哭呢!”
本来只是对自己的一句嘲讽,却没想到成功让对方止住了哭声。
猝不及防,男人突然把清和揽进怀里,用自己的双臂紧紧把他禁锢在自己胸前。
清和吓得身子一震,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他根本没跟任何一个汉子这样亲近过。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后,清和迅速用力想挣脱男人的臂膀,可汉子终归是汉子,无论清和怎么用力都没用。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了!
清和冲着男人的胳膊就是一口,把男人咬得哇哇直叫,可他就是不松手。
“乖乖……乖乖……”男人轻轻抚着清和的头发,“我也没爹爹,你也没爹爹,乖……乖……”
清和这才明白,傻子这是在安慰自己。
“乖乖……我也没爹爹,你也没爹爹……”
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话,可却让清和渐渐没了反抗的力道,他有些控制不住地眼角发热……
“别哭……别哭……”清和眼角泛出的泪水让男人有些手足无措。
“我才没哭,你个傻子!”清和摸了摸眼角,把头扭过去。
“我不叫傻子,爹爹叫我明明。”男人有些委屈,对清和没叫对自己的名字十分不高兴。
“明明就明明吧,我叫清和。”
这场雨直接下到了第二天凌晨,清和一睁眼都快晌午了,他急急忙忙起来就要下山,再晚了可赶不上去镇上的牛车了。
“清和……”男人见清和要走,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清和深感欣慰,毕竟他不跟自己喊爹爹了。
“行了,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去趟镇上,回来给你带糖葫芦。”
得了应承的男人这才安分下来,果然乖乖坐下来,“早点回来。”
清和不知为何对方亮晶晶的眸子又让他想起昨天被男人搂在怀里的事情,脸上不禁一阵发烫。
清和带着灵芝匆匆下山回了赵家,在自己屋里的墙上抽出半块砖头,掏出个小布袋拿出五个铜板,又把剩下的钱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临走前检查了半天看不出什么破绽这才出门。
“这小兔崽子不知道干活又跑了!”赵老太一出门就看见清和离开的背影,如今她也就敢在背后骂骂,生怕他发病找上自己。
“和哥儿,去镇上啊?”赶车的周大爷今年六十来岁,老伴坟头上的草都不知道拔了多少茬了,唯一的儿子前年去修大堤也给淹死了。更让人寒心的是,前脚儿子的死讯传来,后脚他那儿媳妇就收拾东西走了人,如今家里只剩他这个老头子还有个五岁的小孙孙,草哥儿。
清和气喘吁吁地点点头,正准备上车刚好跟周大爷身后的小孩儿看了个对眼儿。
小孩儿见自己偷看的行为被抓了包,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连忙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躲在爷爷背后。
清和不语,装作没有事情发生的样子,倒是小孩儿成了个小跟屁虫,生怕爷爷把他甩掉。
“草哥儿,你坐车上去,爷把东西装上就上车。”周大爷在自家院儿里中了些菜,家里一老一小也吃不了,就隔三岔五捎到镇上去卖。
小孩儿不说话,依旧跟着跑来跑去。周大爷知道这个小孙子脾气倔,也就由着他去了。
周大爷装菜的功夫,里正媳妇赵阿嬷带着自己两个儿媳也上了车。
“这不是和哥儿吗?”
赵阿嬷满脸喜相,这也难怪,家里的小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了,姑爷也是顶好的,她这心里是舒坦极了。
“赵嬷嬷。”清和喊了一声,又以“婶子”称呼她的两个儿媳。
赵嬷嬷看着清和,只觉得这小哥颇为命苦,“和哥儿你放心,你阿奶给你定的那门亲事做不得数,今天早上我还瞧着镇上的媒婆去你家了,准是说退亲的事。”
清和笑着点点头,如此甚好。
周大爷赶了一辈子的车,技术自然不用多说。仗着镇上离村子也不远,没过一会儿就到了。
清和、赵嬷嬷还有两个婶子一起在城门口下了车。
“和哥儿,我跟你婶子们先去采买东西,你要是买完东西就回这儿等着,老周头买完菜咱们一起跟他的车回村。”
清和点头答应,转身就轻车熟路地去了荣安堂。
“小哥儿来了啊?”荣安堂的伙计都认得清和了,“这回带了什么东西?”
“还请先把掌柜的请来。”
“好,你先等一下,我这就去请!”
说起这荣安堂的掌柜,那也是个传奇人物。当了一辈子宫廷御医,告老还乡后就在镇上开了家荣安堂。就是县里的知县大老爷,都不见得有面子见他一回。倒是清和,每每到了镇上,总能跟他说上话。
不一会儿,掌柜的就出来了。
“小哥儿可是带了什么宝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