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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樊笼

困樊笼

    困樊笼

  • 作者:重山外分类:现代主角:杜恒熙 金似鸿来源:长佩时间:2022-10-14 14:02
  • 《困樊笼》by重山外,原创小说困樊笼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杜恒熙金似鸿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杜恒熙只觉得金似鸿是个稍微有趣的人,也是一个让他觉得可以在一起的人,但这样的在一起,不是他需要的。

    最新评论:扮猪吃老虎攻X性格乖戾大佬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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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少帅,舒服吗?”

杜恒熙睁开眼睛,迟钝地转了转眼珠,脸颊红红的,眼中一片迷蒙的水色,良久才从喉咙低低嗯了声,“还是……算了,今天就这样吧。”

他轻轻推了推曼丽光裸的肩,示意她起来。

曼丽在心底松了口气,一手撑着床沿,妖妖娆娆地站起来,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跪酸的膝盖,扭着水蛇似的腰朝房间一侧走去,红色绣花的丝绸睡衣勾出个玲珑身段。

这是套多居室大开间的公寓,房内满铺了花纹繁复的高绒地毯,正中是一张羽绒松软的高档法式大床,靠墙一套红木多宝格柜橱和聚酯酒柜,整齐陈列着数排造型先锋的外国名酒瓶子。

曼丽走到酒柜前,从装满冰块的酒桶里取了长颈圆肚的酒瓶,先倒了一杯漱口后吐掉,再倒了满杯喝下。

杜恒熙已经下了床,正窸窸窣窣地整理裤子。

白衬衣扣到下巴颌,下摆束进裤腰,拴上皮带,动作快速利索,透着股军人的干练,不消片刻整个人就整齐体面了。

他抬起头,凌乱的短发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只是肤色略苍白,便衬得眉眼乌浓,唇更红艳,总习惯性地蹙着眉,天然带一股忧郁气质。

曼丽把酒杯放好,又到梳妆台前凑近镜子,取了点胭脂膏添到嘴上,涂抹匀了才转过身走回去。缩起腿靠上贵妃榻,软缎流苏拖鞋松松垮垮搭在脚面上,被涂了红指甲油的脚指头勾着,晃荡着,将落不落。

“你这就要走了吗?”

杜恒熙单手扣上袖扣,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叮嘱,“我有段时间不会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腻了?我这留不住你了?”曼丽挑高了眉,耍性子似的嗔了一句。

“我父亲回来了,他不喜欢你,我跟你在一块儿,你太危险。”杜恒熙温吞地说,嗓音低沉醇厚,却有种冷清清的平淡。

“什么危不危险,合着我就是见不得光,你就没想真心对我好。”说话间,曼丽已经蕴了一汪眼泪,扑簌簌要落下来。

杜恒熙听到这话,少见地微笑了一下,“我们之间谈什么真心呢?”他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抹过她尖俏的下巴,“好了,不要耍小性子了。我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惹恼了他,是真会开枪打人的,到时候我可护不了你。”

曼丽身体一抖,想到那个魁梧英伟、喜怒无常的老煞星,立时不敢再撒泼了。她吸了吸鼻子,又把那一汪眼泪水吸回去了。

她抬起头,杜恒熙已经走开了,正从床头柜上拿起手表往腕上戴。

她看着面前这个挺拔高挑的男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惜。出身名门,模样不俗,虽然总体有些苍白清瘦,但仍是个英俊理想的好对象,却没想到底下的东西这么不顶用,是个软棒槌。

嫣红菱唇叹出口气,只可惜了一会儿,曼丽又觉得一切都是该当的。

如果杜恒熙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主儿,那他也轮不到自己。又因为这点秘密不能暴于人前,自己才得以完完整整地独占他,没有失宠的风险,享尽锦衣玉食,不用出去抛头露面。

曼丽自认是个很好满足的人,一下也没什么不平衡了。

她扭过脸摆弄起案几上的烟具,用火柴点燃了烟灯,又用钢钎儿装一撮烟叶,声音娇媚地说,“少帅,您赶时间吗?要不在这休息会儿吧,我给您烧两个烟泡儿。”

杜恒熙已经穿戴好了,侧过身,厌恶地看着升起的腾腾烟雾,“我不抽这个。”顿了会儿,又低沉地说,“你最好也戒了,这玩意儿害人。我看多了抽这个的兵,左手烟枪右手步枪,瘾上来的时候连扳机都扣不动,瘦的不成人样,连只兔子都杀不死。”

曼丽笑容一僵,片刻后说,“哎呀,我控制着量呢,不会成瘾的,这就是个消遣。”

杜恒熙仍旧锁着眉,目光盯着她显得有些顽固。

曼丽怕了,把火灭了,“好了好了,不抽就不抽嘛,你别气呀。”

杜恒熙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你好。”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个盒子递给她,“送你的,你那天说喜欢。”

曼丽接过盒子一看,里头是个钻石胸针,价值不菲,一下心花怒放,甜甜地道了谢。

杜恒熙不再跟她周旋,推门出去。

房门一开,门口站着的侍从立刻跟了上来,接过他手上拿的宽檐军帽,毕恭毕敬,“大爷,老爷的车下午四点到,家里都布置好了,我们得回去了。”

杜恒熙点点头,一条长走廊,下楼梯,穿过客厅大堂,走出公馆正门。

外头日头正烈,太阳跟火球一样悬在正中。

杜恒熙仰头看了看,被阳光刺的一眯眼,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屋檐的阴影却太窄。他为躲避直射的阳光而偏开头,面孔一阵泛白。

身后的侍从要去叫司机把车开过来,被杜恒熙叫住,“小石头,你留下,让别人去叫。”

被叫住的人转过身,他剃了一头泛青的板寸,生得精干结实,皮肤略黑,总习惯性低着头缩着身,因而看不清身量高矮。站在杜恒熙身边时永远比他矮一个头,是杜家忠实的仆人。

小石头没有名字,饥荒之年从北边逃难过来,同行的都饿死了,剩他一个,被杜恒熙从死人堆里捡回来,从此杜恒熙怎么叫他,他就怎么应。

门内有人递出一把黑伞,小石头接过,霍地一下撑开了,给杜恒熙撑在头顶,遮住了暴晒的烈日。

杜恒熙置身伞下,却拧眉叱道,“混账,大白天的打什么伞?”

小石头站在他身侧,“大爷,日头晒。”

“晒什么?我连太阳都要怕了吗?”

“您伤还没好全,晒久了会头晕,到时候精神不振,给老爷看见了不好。”

回答的有条有理,杜恒熙虽然仍板着脸,但一时也没有再说什么。

黑色的汽车停到公馆门口,守门的卫兵过去给他拉开车门,杜恒熙刚抬脚要上,就被后头一声给叫住了。

“云卿!”

云卿是他的小字,在天津这地界儿,会这么叫他的人倒很少。

杜恒熙转过身,看到个打扮摩登的青年,一身浅色西装,三七分头,抹了黑亮的发油,身段颀长风流,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尤其有神。

杜恒熙觉得这人既陌生又熟悉,只是影影绰绰一点印象,沉在记忆的深海里打捞不起来。

他转身完全面对着站直了,看到那青年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过来,在离他五六步远时就被卫兵拦下。

青年喘匀了气,比划两下,指着杜恒熙说,“我跟他认识。”

杜恒熙眯着眼又端详了他一会儿,抬了抬手,那卫兵才放人过来。

青年得了自由,可看着杜恒熙,却没有多靠近,只是小小凑近两步,笑着说,“云卿,你还记得吗?我是似鸿,金似鸿,我们两以前总在一块儿玩,我还给你做过风筝,一只老鹰,一只兔子,你可喜欢了。”

金似鸿一笑起来,右边嘴角就出现一个酒窝,他生得英俊文雅,眉眼端正,笑时尤为好看,眼角弯弯的,像藏着个小勾子。

杜恒熙的眼睁大了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也想起来了。

金似鸿看他这样子,笑容更深了些,“我就知道你没忘,我刚来天津,昨日想去你府上拜会,你的门人把我赶出来了,说你不见客。赶巧儿今天居然碰上了,这是老天爷要我们重逢呢。”

杜恒熙嘴角也噙了点笑,慢吞吞地说,“我昨日身体不好,在家休养,的确嘱咐了不见客。”他主动朝金似鸿走近了点,险些走出黑伞的遮蔽,“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金似鸿说,“也没什么,”他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既然来了,就想来看看你。我那时家中有事,走得匆忙,没有跟你告别,生怕你会怪我。”

“怎么会呢?”杜恒熙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哪能记挂到现在?”

金似鸿说,“云卿你贵人事多,但我是一直想着你的,你不知道我得知你在天津时有多高兴。”

这下杜恒熙却只是微微笑着,没有再搭话。

金似鸿从怀里掏出本名片夹,从里头抽了张出来,双手递给杜恒熙,“这上头有我的地址和电话,你要是空了可以联系我。不过那电话还不大好用,不一定打得通,我刚搬来,许多物事还没弄好。”

杜恒熙点点头接过,“我家里最近不太方便,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可以约到外头聚一聚。”

“那当然好,什么时候?”

杜恒熙说,“我到时候来找你吧。”

两人聊到这里时,小石头突然俯身到杜恒熙耳侧,“大爷,时间不早了。”

杜恒熙皱起眉,猛地转身抬手扇了下他的脸,“混账,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清脆响亮的一声巴掌,金似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一变。

小石头挨了打也没什么反应,真像个木雕泥塑,是没有感情和痛觉的。

倒惹得金似鸿很不安地说,“云卿,你既然有事还是先走吧,打扰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杜恒熙收回手,神色自然地说,“今天不太巧,两件事赶着了,下次我一定尽一下地主之谊。”

“好好,就这样说定了。”

杜恒熙和金似鸿告别后,就坐上了车离开。

车厢内。

双手夹着那张名片,许是刚印出来的,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油墨香。

杜恒熙看着上头的职衔,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斜靠向车后座,嘴角有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小石头,他回来了。”

小石头安静地并膝占据着车内很小的一处空间,垂首看着脚尖,什么话都没说。

他知道杜恒熙并不是真的在跟他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无非是随便找个对象,就像对着木头或者真的石头。

果然,没有得到回答,杜恒熙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是默默将名片收进了外套上侧的口袋里,“这些年,他变了不少,但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我以为他没心没肺,倒没想到还有一点真心。”杜恒熙感慨完,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凑过去低头端详了下小石头脸上鲜红的掌痕,“刚刚打的痛不痛?”

一下挨得这么近,扑鼻都是杜恒熙身上喷的香水味道,小石头惊得后退了点,然后摇了摇头。

“我打你,你生不生气?”

小石头仍只是摇头。

杜恒熙拍了拍他的头,“你乖。这么些人里,只有你没有离开过我,但你不该反驳我。”

小石头被他抚摸着,露出了一个很短促的微笑。

车子又开了一段,杜恒熙后靠在座位上,因在曼丽那儿没有彻底宣泄,身体里总蠢蠢欲动憋着股劲儿,好像一股暗火在血管里烧灼,他不太舒服地闭上眼,松了颗扣子,在车里岔开双腿,换了个姿势。

他浑身难受,曼丽把火挑起来了,却扑不灭,也没有人能扑灭,下半身始终是软塌塌的,没有一点反应。

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待了会儿,杜恒熙就觉得胸闷气促。心脏跳的沉重滞缓,好像随时会停下来一样。

车轮碾过一处凹陷,车子一颠,杜恒熙身体笨拙地左右晃了晃,再支撑不住,一下歪倒在座位上。他心里一慌,眼大睁着看向车顶,脸孔紫胀,夸张地大口呼吸,像破败的风箱一样出气多进气少。

小石头见怪不怪,麻利地把他扶起来,手贴上他的后背,一下下给他顺气。

解了一半扣子,衬衣松松垮垮挂在上臂,露出尖锐的锁骨和苍白的前胸,胸膛一起一伏,汗水沿着肌肉的形状下滑。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呼吸舒畅了,杜恒熙坐直了点,颤抖着抬手抹了把汗湿的头发,又下意识把手放上胸口摸了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能摸出胸腔中异物的形状。

那森森的,冰冷的铁块。

一年前一场团战,他被安朴山的手下围困在一座山上,双方人马僵持数月。最后他率一支小队突围出来,身上却中了两枪,一颗子弹擦着命根子过去,带走他一块皮。一颗子弹正中胸口,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死了,结果他命硬,奇迹般活了下来,只是子弹取不出来,随行的军医不敢动,说位置太刁钻。

他只有带着子弹打仗,等仗打完了,他找了家洋人医院,躺上去,被一堆仪器围着检查,还照了挨克斯光片。

结果说那颗子弹正好停留在他的左胸壁深层,不仅挨着心脏,而且距离左侧肺部很近。短短2厘米范围,排布着人体成千上万条交错的神经和血管。没有医生敢做这个手术,取子弹的风险太大,一旦损坏到心脏或者是血管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杜恒熙没有办法,只能这样离开了。

9毫米长的子弹。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有明显的异物阻滞感。每时每刻,他都有生命停止的风险。连带出一系列禁忌,不能跑不能跳,不能情绪激动。好像一夕间,他就从战场上威风赫赫的将军成了躲在家里的废物。

杜恒熙找了人打听,知道开枪的是安朴山手下一个刚从军校毕业的新军官。这场仗打完那人就升了连长,很得安朴山器重。这么炙手可热的人物,却很低调,停战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无影无踪。

杜恒熙自认跟这个人是有仇的,不仅是生死的仇,而是他让自己过得不像个人了。

胸腔里卡着枚子弹,身体还落下了隐疾。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枚贴肉擦过的子弹吓到了,他的小兄弟自此死气沉沉,无论怎么刺激都没一点反应。

杜恒熙尚未成家,自然也没有子嗣,断子绝孙这可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死了也就死了,一了百了,却被搞成了这么个生不如死的德性。

杜恒熙困在家里养了半年的伤,也觉得自己这样子分外可笑,外人看来他还是呼风唤雨的少帅,只有关起门来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悲惨可怜。

他是好面子的,这其中的隐晦,他绝不会给外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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