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从洗手间出来,陈谴沿原路又去了趟主管办公室,刚办完事的赵川红光满面,爽快地帮他销了假,又盯着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你就这副打扮?”
陈谴自然是比不过穿衣风格大胆暴露的袁双,他拢了拢大衣,面色如水道:“我向来都这样。”
赵川不喜他,碍于自己只是个主管,而自己的二叔才是罩着陈谴的ELK老总,再不对付也不好随意下绊子,否则白捡的主管位也保不住。
陈谴销完假刚好到上班的点,他不去场内,先上休息室把大衣褪去。
休息室里有每个员工的储物柜,储物柜对面是一整面落地镜,麋鹿有严格规定,员工上班前必须整理好仪容和着装。
还没到夜场的热潮,许多人聚在落地镜前磨蹭,整理领结的,掖好衣摆的,描画妆容的。
袁双也在,穿着件黑色细吊带裤,上身什么内衬都没有。他常年习舞,肩臂线条堪称完美,前胸后背也大胆地袒露出来,周围人对此已见怪不怪。
陈谴只掠一眼,将大衣叠好放进柜子,揣好手机走出休息室。
来麋鹿消费的分三种人,一类又有钱又会玩的,直接点个少爷或公主,侍酒陪舞上床一条龙;一类没钱又有瘾的,到舞池晃一圈,毛手毛脚看能不能拐个人回家;剩下那类是无所谓消费多少,也许不是麋鹿的常客,就想图个乐子。
陈谴不当少爷,也不去舞池给人摸屁股的机会,他就拎着瓶酒在场内睃巡,寻找那种好哄又给得起小费的冤大头。
这种以酒为伴的工作通常到后半场都撑不下去,初来乍到的小蜜蜂没人指点,很容易被人反灌酒最后笨笨地让人带走开了苞。
陈谴精明着,抓冤大头前先让调酒师给自己弄瓶柚子汁混酒,柚子解酒还醒神,他还拿吸管啜着喝,一瓶能喝好久。
当然不是所有冤大头都会上当,不怀好意的客会把端上来的酒推到小蜜蜂面前,声称喝多少得多少小费。
陈谴便提出玩行酒令,那天跟徐诀玩的大话骰子只是最普通的一种,他跟人家玩复杂的,巧妙地给人下圈套,等人输了就佯装大方地抿一小口酒,随后把酒杯推客人面前:“老板,到你了。”
表面上是给人台阶下,实则拿捏了冤大头的情绪。
面前的这位不太好灌醉,酒过三巡仍眸色清明,据说是给人当特助的,特能喝。
对方目光灼灼地盯着陈谴的唇钉,言语暧昧道:“我就没见过嘴边镶珍珠的,接吻不会刮舌头吧?”
陈谴撑着下巴,不着痕迹地把酒杯往客人面前挪:“您试试不就知道了。”
过来消费的就喜欢玩得开的,那人当场就要勾陈谴下巴,被陈谴抬手挡了一下:“别急啊,珍珠在这呢。”
在客人不解的注视下,陈谴捻起胸前的尖领,将缀于领角的珍珠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那动作充满暗示,薄纱衬衫下的风景没了长尖领的遮掩而更加明显。
蓦地,手机贴着大腿振动起来,陈谴将手揣进兜里摸索着按了挂断,视线朝客人的裤裆瞥去,清楚对方箭在弦上。
有经验的都能从神态观察出喝酒的人有几分醉,陈谴审视对方的眼睛,眉目含笑道:“再喝两瓶就去吃珍珠,好不好?”
“哐当”一声,徐诀急切起身的动作碰翻了搁茶几上的杯子。
洒出的水泼湿了桌面摊开的作业卷,他七手八脚扯纸巾吸水,注意力全在听筒钻出来的那句话上,没留意擦烂的卷子。
“陈谴,你在哪?”徐诀试图分辨电话里的杂音,“陈谴!”
然而耳畔净是哄闹的背景音乐,震得鼓膜都要破裂,陈谴的嗓音夹杂当中,轻慢的、飘忽的,像耳机出了故障,显得无比遥远。
尽管如此,徐诀还是抓住了几个字眼——
“……很棒,再……你口……更棒。”
“……戳我……有力……”
“……好……都听您的。”
“……乖的……”
可实际上——
“这款酒是麋鹿新进货的,口感很棒,再喝一点怎么样?”快要把人灌趴下了,陈谴态度殷切起来,欠身给对方倒光瓶中昂贵的进口酒,两片缀着珍珠的尖领随着动作在客人眼前晃,“喝完就奖励你口感更棒的东西。”
他使眼色让服务生过来上酒,同事之间熟络,那服务生搁下酒,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桌上散落的小费拢起来,全是五十一百的大钞:“谴哥,这人挺阔绰啊。”
“不阔绰我还不愿意搭理呢。”陈谴把小费码齐对折收入囊中,拿了个酒杯冰人家熏红的脸,“老板,还有力气吃珍珠吗?”
那人倒在卡座里,西装敞着,眼镜歪了:“吃!说自己没力气的都是废物!”
“好好,都听您的。”
陈谴唤来几个服务生合力去扶那冤大头上六楼包间,有人附在他耳边征求意见:“那边还有几个少爷闲着呢,都是平时没什么生意的,用不用挑一个给这位大老板送上去?”
“当然要,醉成他那样的最好伺候,”陈谴吩咐,“记住,挑个乖的。”
今晚赚得不少,陈谴精神抖擞要转去下一桌,顺利的话就早点收工。大腿外侧再次被振得发麻,他掏出手机,看清是徐诀的来电。
最近的天气总是恶劣,一到晚上就飘小雨,绵绵密密吵得人烦躁。
茶几上摊开的英语卷子还是湿的,中间一大片都被纸巾擦破了,估计用透明胶也粘不回原样,徐诀便不白费力气,反正粘好了也看不懂,顶多让白娘子骂一顿。
但是现在,比起担心挨骂,更让他挂心的是几秒钟前被他亲手掐断的电话。
陈谴在哄人,却不是哄他。
陈谴哄他,是捧脸,是刮鼻子。
陈谴哄别人,是温驯听话,是身体力行,是赞赏有加。
指针快走向十点,徐诀坐不住了,再度拨通那个号码,这次陈谴很快接了:“喂?”
“是我,”二手沙发快被徐诀抠破皮,“热水快停了,你还有多久回家?”
陈谴离开内场,找了处安静的走廊:“我已经洗澡了,不碍事。”
徐诀就要碍着对方:“你上哪了?”
陈谴说:“在麋鹿。”
“迷路了?”徐诀蹭地站起,抓过校服外套披上,“周围都有什么标志建筑,我去找你。”
逢场作戏一整晚,陈谴喉咙干涩,脸部也撑不起任何表情,此刻却失笑:“是ELK的麋鹿。”
“喝酒了吗?”徐诀忘不了陈谴醉酒的模样,时静时闹却不惹人生厌,唯一的缺点是太没防备心,不懂得推开居心不良的人。
“喝了点。”三言两句间陈谴缓过劲来,“先不说了,你困的话先睡觉,玄关给我留盏灯。”
徐诀已经换好了鞋,闻言微怔,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立场。
玄关的伞架插着五颜六色的雨伞,没多没少正好四把,徐诀急中生智:“我去给你送把伞。”
陈谴一愣,全包围的环境下压根不知外面是何天气:“又下雨了?”
“对,”徐诀夸大其词,“雨很大。”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陈谴说:“没关系,有人接我。”
其实蒋林声估计没空来,临出差活儿多,陈谴懂分寸,恋人间再如胶似漆也要给彼此留出空间。
他揣好手机回场内,就那么会儿工夫,大厅里人们的热情就高涨了几十个度,灯色变幻莫测,舞池内鬼哭狼嚎,成百上千高举的手臂在空中摇晃,活像闹鬼的墓园。
这场景陈谴眼熟,是袁双要上台了。
钢管男和小蜜蜂的工作互不相干,陈谴兀自在周围的卡座搜寻,他盯上了一桌男大学生,没猜错的话是学生会外联部的人在费口舌拉赞助,他想去凑个热闹。
坐在当中的企业负责人一派斯文,神情却严肃,攥着签字笔在初拟合同上指指点点,围坐的几个大学生面面相觑,皆是不知所措的模样。
可正经人哪里会来这里谈合同?谈不拢,只能是因为服务还没到位。
徐诀找到陈谴的时候,后者正挨在卡座里给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添酒,肩膀蹭着人家的胳膊,腰肢儿能拧出浪花来。这还不止,桌底下跷起的脚尖还蹬对面人的小腿,对面的男生被撩得如坐针毡,手紧紧压住不能细瞧的裤裆。
跟那天他拿校服外套遮盖下身的情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霎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徐诀的胸腔喷薄而出。
他没见过这样的陈谴,妩媚的、风情的,眼里含着勾人的深泉,举手投足都在渴望肌肤相触。
在电话里想象不到的画面,如今在眼前生动上演了,虽不似他所想那般离谱,但也足够他用狠戾的眼神把那个西装男的胳膊卸下来,再将对面那男的整条腿给拧断。
也许班任没说错,他是真的有暴力倾向。
在阻止自己有进一步想法时,徐诀猛然箍住陈谴的胳膊把人从沙发上拽离,卡座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徐诀?”陈谴也意外,“你怎么来了?”
对上陈谴一瞬清亮的双眼,徐诀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连谎话都编得拙劣:“家里停电了。”
那位企业负责人早被灌得神志不清,陈谴任务完成,将对方的名片连带一沓小费塞进裤兜:“小孩儿还怕黑呢,那走吧。”
临走前,他踹一脚对面榆木脑袋的小腿:“愣什么,合同都签了还不赶紧掏印泥,懂不懂暗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