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此时沙漠里的冷风不停,周围高大的陡斜沙丘被吹得鸣鸣作响,似鬼啸犬吠,又如雷声阵阵。
枯死的胡杨树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不断想要挣脱束缚它们的锁链。
而巨大的圣湖中,有一个人!确切来说是有一抹瘦瘦长长的白影在湖面上游泳!
这东西乍一看像是个人,一切都来得太快,还没等到他们看清楚那是什么,突然跌宕的巨大水浪将白影吞没。
然后水浪竟向着他们这边扑过来了!
两个人当即不再停留迅速往后退,但后面的水浪速度也很快,临近二人身前却不闻声响。
刘奋先上了坡,转身想要去拉落在后面的阿古。
他这一回头,终于看清楚了!
这哪是水浪啊,这哪是一片巨大的湖泊啊,这是片巨大的黑色蛾子窝啊……
这一迟疑就见飞在最前面的飞蛾,已经快扑到自己脸上了。
刘奋边奋力护住自己的脸,边脚下不停往后撤。
飞蛾身上落下来的粉末,扑了他满身满脸。
如他们料想的差不多,这些蛾子虽然看着大,但实际上性格温顺且胆小,一点动静就能被吓到飞起。
不过刚刚并非俩人动静太大,他们拿着的强光手电对飞蛾的吸引竟也不大。
飞蛾群趴在坑底振动翅膀吸引配偶,而它们的翅膀在月光下会反射波光,从视觉上看真就像一汪波澜浮动的湖。
刚刚的白影飘动,该是圣湖坑里的黄沙有了动静,这才惊动了趴在坑底的飞蛾们。
逃出距离圣湖坑几百米开外,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刘奋拉下防沙罩,贪婪地大口呼吸夜晚沙漠的空气,肺部火辣辣的阵痛,冷空气的进入并没能让他好受多少。
那群飞蛾虽然没什么攻击性,但它们飞扑过来,身上扑棱棱往下掉粉。
粉末无色无味,厚厚一层落在防沙罩上阻隔外边的空气,还不清楚有没有毒。
“阿古哥,你还好吧?”
阿古刚刚同样狼狈地躲避飞蛾,他用防沙罩蒙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此时也喘着粗气,他跟刘奋面面相觑,“我没事,我听到坑底有动静,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刘奋骂了一句,想到他们第一个目的地大概率就在圣湖坑底下了。
至少那里有个隐蔽的墓门,就在白影出现的那个方向。
应修可能用什么法子进去了。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原本这群飞蛾就是趴在深坑底下休眠的,圣湖干涸后,飞蛾却在那定了居,阴差阳错成为古墓的守护者。然后应修或者李丘明的意外到访惊动了它们。
刘奋在回去通知其他人和再冒一次险去坑底之前犹豫不定,思虑再三,于是没办法给自己想了个不得不下的理由。
首先作为一个百折不挠的投机者,他自以为最善于抓住眼前的机会。
他拿出防沙镜戴上,做好全身防护,几乎不留一点空隙。
当时一发狠,咬牙说,“我们下去。”
……
另一边,成功进入圣湖底古墓的应修,他在墓道里前进了一小段距离后,不出所料地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一个人。
周丘明的脸近乎贴在墓墙上,一手拿着高倍放大镜,近乎痴迷般的一寸寸研究上面的内容。
脸庞在手电灯光的作用下,显得有些疯狂与扭曲。
他跟着那群过来繁衍的飞蛾一路找过来的,一不小心跌进了流沙,运气不错钻入流沙层底下当初那伙外国佬留下的盗洞里,比应修早到一个小时。
他甚至能猜到应修的到来,但他们不太熟,见对方没有想要搭话的意思,自己也就这么沉默着继续研究壁画。
“你知道的远比他要多。”
令人没有想到,应修先开了口。
意思显而易见,周老先生破译羊皮卷的内容,有部分关于圣湖底下的秘密被周丘明有意隐瞒了。
不过他可能并无恶意,他没有动机去害刘奋。
而他们两个的父亲,大概率年纪大了受不住从古墓里带出来羊皮卷上的晦气,老人家被脏东西一冲撞,晦气暂时压住他们身上的活气,使二人陷入昏迷。
看似昏迷不醒,实则过段时间就能转醒,醒来后只要调理得当,后续的身体也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这些周丘明不可能推测不出。
他引导刘奋往诅咒那方面猜想,再加上这个人不安分的好奇心,很容易上套。
周丘明不置可否,他不像刘奋,自然懂得应修的意思。
他想来这里,又苦于没有团队带路,深知一个人力量的渺小,是不可能找到这里的,所以才出此下策。
他推了推眼睛,随即拍手鼓掌,清脆的掌声在狭窄的空间中回响,由心夸赞,“二爷不愧是二爷,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并无恶意,我想你是知道的。这些壁画我已经解读出来了部分,只可惜啊这里曾经发生过强烈的震荡,后面有几幅整面脱落了,当然也不排除人为破坏和还未完工的可能性……我奉劝你,纵然手里有羊皮卷,但在这里行事还是要小心为上,我想壁画中可能有羊皮卷上没有记载的东西。 ”
周丘明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镜片上反射出诡异的光,“比如,传说中的塔那公主其实是位面若好女的美男子。让我猜猜二爷来此的目的,是想要破除自己身上的诅咒。还是……”
“要娶一千二百年前的塔那公主呐……”
周丘明这句话足以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好在昏暗的环境里暂时没有第三个人。
狭窄墓道中气氛瞬间变得冷凝,肃杀之气渐起,即使应修看起来只是站在那,什么都没做。
周丘明识趣住了嘴,侧过身让开路,他知道自己挡着这位活阎王的道了。
他不觉得成真了有什么惊世骇俗,反倒这其实很有趣。
应修走后,墓门那边又传来不小的动静。
刘奋二人的形容狼狈,他们下湖底后一路被下面的盐壳层迫害地不轻,纵使做了防护,但质量不错的黑色抓绒牛仔裤还是被踩塌的盐壳层划出了一道道破口,有血从里面渗出来。
腿上的伤口就更惨不忍睹了。
他们兜了一圈找寻无果,发现墓门竟在杨树坡那边。
拱形的墓门,不是很大,墓道口垒砌的厚重砖墙呈现土褐色,排列严丝合缝,整体的结构十分牢固。
俩人跌跌撞撞进入墓道,一路打着手电,追随应修留下的脚印往前走,然后他们也找到了正在研究壁画的周丘明。
刘奋当时怒从心头起,顾不上身上还有未掸尽的蛾粉,和腿上正在流血的伤口,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抓住周丘明的衣领,左手抡起先给了他一拳,随即晃动他的身体质问。
自己再傻,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是被这臭小子耍得团团转了。
周丘明淡定地扶了扶被砸歪的眼镜框,也不恼,反而跟他们全盘托出了自己当时脱离队伍后的行动。
刘奋放开他,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万幸人没事,他们来到这里的路上没出大的岔子,否则打这小子十顿八顿都弥补不了。
周丘明当然了解他这位兄弟的性格,知道这事算是暂时过去了,于是邀请他们两个人,一起过来研究壁画。
这两个人没有理他的意思,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边惋惜这些精美的壁画没能得到妥善的保存,有的已经损坏严重了。
边感伤惋惜还边熟练从背包里掏出拓印的工具和记录的笔记。
得了,在这心疼他自己论文呢。
阿古是破解古墓机关的一把好手,暗道毒雾,弓弩巨石,通通不在话下。
可他们一路走来,也没见墓道有什么机关,连封门都没有。
一身本事无处施展,加上对古壁画一窍不通,难免觉得憋屈,干脆蹲后面吸烟去了。
刘奋走到周丘明前面一段,看最后面几幅壁画的内容。
等他仔细看这些壁画上的细节,惊骇的发现,它们的表现形式很像唐朝时期绘制莫高窟壁画的风格。
比如他面前的这幅,富有塔那当时的平民生活气息,同时又有点怪。
刘奋凑上去瞧,他贴壁画极近,甚至还能闻到上面有股淡淡的历史腐朽的味道。
只见这是塔那公主教国中女众织布纺纱的图,画上的公主微眯着眼睛,面带轻纱,露出来的眉眼圣洁祥和。
公主画像占壁画的大部分,画像造型生动,动作神情可谓惟妙惟肖,每一处细节都刻画的细致入微。
简单的几种配色,不需要太多的色彩去描绘,这种画法是有夸张的成分在,同时可能也寄托了当时民众的某种美好愿望,或者别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刘奋摇了摇头,继续向前去看下一副。
他遗传了他爸的对艺术一窍不通,这个他承认,否则当初也不会被人骗的那么惨。
墓道墙壁上的这些壁画无一不在讲塔那公主的生平,还有公主为部族和国家做出的近乎神话般的奉献。
渐渐的他发现哪里不对了,壁画并非没有写实的部分,比如……
他将头微微抬起,手电筒的亮光打在身前壁画的上半部分,画上的公主单手抵额,眼睫用的银粉勾勒。
身上仅着件单薄白衣,一节小腿露在外面,姿态妖娆地侧躺在金殿的软榻之上闭目小憩。
画面有些说不出来的艳色。整个人魅态尽显,看得人心神一荡。
旁边有天竺来的高僧,正在诵经念法。
天竺高僧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稀奇,佛教文化早在两汉之际传入中原,魏晋南北朝为鼎盛,李唐更是奠定了后续发展基础。
刘奋当初想学倒斗这门手艺,可没少在历史上下功夫,前几个月更是狠狠恶补过这边的西域文化。
但书上的东西,远不如自己实际经历的。
这幅壁画,乍一看没什么,可结合前面他看的几幅,刘奋终于发现端倪了。
“怎么……画上为什么没有露过公主的左脚呢,还是说另有隐情……”
可能是自己的关注点有点歪,引起了另外两个人的注意。
周丘明笑着向他说明自己的看法,“其实不难猜测,可能这位公主的脚受过伤,有什么忌讳吧,画师干脆就把那只脚遮住了。或者……”
刘奋十分讨厌这种说话大喘气的人,又深知周丘明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就也没多说。
“公主并不自由。那只脚上套着沉重的锁链也不无可能。”
被他这么一说,刘奋心底的疑云好像散开了一点。
仔细琢磨,这种说法也有矛盾之处的,当初带走公主的,是至亲还有族亲啊。
这一点想不通,于是提出了口。
周丘明回答的很快,估计想要缓解刚才的不愉快,他半开玩笑,半认真说,“有想法就提出来,这一点很好,非常好。正所谓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刘同志,你在探索未知的道路上迈出了一大步啊。那我们先假设公主和所谓的族中至亲不亲,那是不是就能说得通了?”
刘奋很快想到卖红枣大叔讲的那个故事,说公主从小在狼窝长大,他觉得这个假设有一定的可信。
想到后来公主嫁给了龙神,还吃了长生不死药,这很显然是受到中原道教文化的影响。
不对!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塔那人的祖先不是来自中原的吗?
他们信奉龙神,认为族中王者是龙神化身,跟中原的百姓崇敬皇帝,皇帝自称真龙天子,好像没什么区别啊。
这一块羊皮纸上记载无误,那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荒僻的沙漠戈壁?自己这群人到底忽略了什么?
是那个龙神指引他们来到这里?还是另有其人?
公主嫁给龙神是否存在亲族通婚?
据记载,塔那好像没有这方面的硬性要求,他们无论族内还是族外都是可以通婚的。
高鼻深目,混血以及中原长相的人,在这几幅壁画上不算少见。
在那个时期算思想超前的了。
刘奋越想越焦躁,他踱步来到最后一幅壁画前,这幅离其他壁画有十几米的距离,要不是手电筒的光束刚好照到一角,差点就漏看了。
壁画相当大,高度几乎占据整面两米多宽的墓墙,长度目测的话也有个四五米。
但当他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纵使再淡定也被吓了一跳。
这幅壁画和其他的截然不同。
上端有很多黑色三角形的图案,图案上面的纹路总让他感到熟悉。
他直觉在哪里见过,绞尽脑汁去想,又一时想不起来。
霎时间眼前云霭雾绕,整幅壁画从墙壁上一点点剥落。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整个人怔愣当场
冥冥之中他感觉,也许一些埋藏千年的秘密就在这幅壁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