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明天我带你去见小琛。”温晴说。
谭健走出来大怒道:“你忘了你答应过小季的话吗?”
“是,你够冷血,你可以忍着不说,我忍了十多年了,我受够了!!”温晴吼完后泣不成声。
谭健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冷硬地抛下一句:“随便你。”
温晴让谭卓睿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车子来接他们一家三口出发了。谭卓睿的眼底有一圈青黑,昨晚想了一晚上,在想见到季琛以后要怎么说。
车子停下来了,门口站着的军人举着枪,手臂上绑了一根白色的布条,谭健走在最前面,他停下脚步抬起手臂,门口的士兵给他手臂也绑上了白布条,谭卓睿看得呼吸滞了滞。
那家伙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他经常见到那人回来时都带着伤,不会有事的。谭卓睿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进去了。
这是一个临时布置的灵堂,前面陈列了一排黑白的照片,而季琛的照片……赫然在列。谭卓睿不可置信地上前几步,旁边的人看到谭卓睿的动作想阻拦,谭健抬手拦下了。
温晴哭多了眼睛浮肿着,他哑着声说:“本来,小琛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他说,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不要再去打扰你的生活。可是你非要找他,我知道你的性子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所以我觉得瞒着你不如直接告诉你。”
“不用再等小琛的答案了,回去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温晴劝说道。
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谭卓睿听进去了没有,他的视线一直放在季琛那张黑白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季琛跟他记忆里面一模一样,这个大概是季琛不到二十岁的时候拍的证件照,眉宇里都透着青涩的稚气,嘴角微微上翘,浅浅的笑意透着丝丝温柔可以穿梭岁月。
后来的十年,季琛和谭卓睿结婚以后,谭卓睿反而记不得季琛是什么样子了。
只听见谭卓睿问:“他的尸体呢,放在哪里?”
谭健听了脸色猛地一沉,在旁的战士再也没忍住抬手给了谭卓睿一拳:“你给我放尊重点,我们不是季琛,不会无条件地去容忍你的蛮横!”
那人下手特别重,谭卓睿脸颊立即肿了起来嘴角流下一丝鲜血,但是他依然倔强地问:“我说,他的尸体在哪里?”
这一问问得在场的人都炸了,谭卓睿眼珠子全是红红的血丝:“我是季琛的丈夫,我有权利取回我妻子的遗体!”
谭健指着门口怒喝道:“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给我滚出去!”
谭卓睿定定站着不肯走,战士们动手抬他出去,谭卓睿的手死死抠着桌子不肯放,被硬掰开了手指带了出去,一转身,他朝灵堂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了。
骄傲得不可一世,结婚十年连正眼都舍不得不施舍给自己的结发妻子,他却在亡妻的灵堂前跪下来了。
门口的人一下子忘了阻拦,他就这样跪着一步一步地朝灵堂里面挪,他们望着谭健,谭健没有阻拦的意思,就由着谭卓睿往前挪,慢慢地靠近立着季琛遗照的那张桌子,指尖贴在冰凉的相片上微微发颤。
“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祭拜的只有他们的制服吗?因为我们没有办法夺回他们的身体,他们被毒枭虐杀了!”谭健的眼中难掩泪光,额头上的青筋因为情绪激动而突突地跳动。
“那是一次极其危险的任务,小季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了,他在前一天到我面前来求我,他知道我不同意你离婚!”谭健说得难受了,他仰着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他还求我不要责骂你,就算光荣牺牲了……也不要和你说。”
谭卓睿的牙关在打颤,他摇了摇头:“不……我不相信,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他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温晴走过去轻拍他的后背,看到儿子这副样子,他也很难受。
“小睿,快起来,小琛就是不想让你难过才不告诉你的,你不要让他九泉之下都不能安息!”温晴好不容易才止住哭,看到谭卓睿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眼角又湿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信……”谭卓睿魔怔了。
温晴扯住谭健的裤腿说:“老公,小琛他们只是失踪了对不对?他们还有生还的机会的是不是?”
谭健心中不忍,但是虚假的安慰比真相更加残忍,他选择实话实说:“毒枭挑衅我们军方,打开视讯电话,当着我们的面虐杀了落入他们手中的战士。你们永远想象不到他们受过什么罪,而你——”
如果不是季琛拼死拦着,当年清竹那事可没那么容易完了。这个儿子……真是还不如从来没有过的好!
“不!不会的,你在骗我,季琛不会死的,他这个人最守承诺,他说过会亲自给我一个交代的,他还没有跟我说啊……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
人们都说谭卓睿疯了,他抱走了季琛的遗照和制服,不许别人给季琛举行葬礼,自己抱着冷冰冰的相片框不吃不喝坐了两天两夜,直到谭健拿着一个U盘过来说:“这是当时的录像,属于机密文件,我申请这个录像是为了让你认清事实,赶快把小季的东西还回来。你干这样的事让小季的阿姆怎么办?你只是小季的前夫,但方知礼是生养小季的阿姆,他比你更难受,难道你要让他儿子生前过得不好,死后也不能入土为安不得安宁吗!”
谭卓睿关上房门打开了U盘里的音频文件,里面出现了七八个绑着手脚的人,而季琛赫然在列。画面之外有人叽里咕噜地说话,大抵就是毒枭和他的手下。第一个人被拽到镜头前面来,接下来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虐杀,那个人被硬生生敲掉了所有的牙齿,鼻子被人用刀削了下来,当谭卓睿看到那人眼珠子被硬生生锤爆的时候,他大叫一声把电脑屏幕砸掉了。
电脑冒出黑烟,屏幕熄了,但是视频里的画面还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播放,谭健没有骗他。
季琛被毒贩抓走了,季琛被人活活虐杀了。
两日两夜的不眠不休本来就已经让谭卓睿的神经变得极其脆弱,他仰着头爆发出悲愤的怒吼,像极了森林里失去伴侣的野兽。
“小睿同意了吗?”温晴担忧地问。
谭健反问:“他能不同意吗?”
“小睿这孩子……也是可怜!”
“他可怜个屁!以前人在跟前的时候那么嫌弃人家,等人家死了才来做情痴,我看到他那颓废的样子我就来气,真怀疑是不是在医院里抱错了,这熊样也算我的种?”谭健说话跟机关枪似的哒哒哒。
温晴脸一黑:“对,他不是你的种,只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野种!”
媳妇一生气,谭健立马就怂了,“我这……我这不是正在气头上说的气话嘛!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是我的种还能是谁的种?”
谭卓睿打开房门走出来,脸上尽显沧桑和疲态:“那些是什么人?”
他问的是视频里的那些人,残害季琛和季琛同僚的魔鬼。
“那些是大毒枭的手下,具体信息不能给你透露,这属于机密,知道了对你没好处。那个录像已经是破格申请下来了的,不能透露更多了!这事你不用操心,他们的性命,他们一定会给讨回来!”谭健说着,眼里不禁露出浓浓的愤恨。
“可是他杀了我老婆!”谭卓睿眼睛红彤彤的。
温晴问:“你不是不喜欢小琛吗?这事你还是听你爸的,别管了。”
军部的能耐那么强,都没能拿下那个毒窝,谭卓睿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商人,他能做什么呢?而且沾毒的这些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温晴怕谭卓睿遇到危险!
“可是他们杀了季琛啊,我怎么能不管?我去从军,亲自替他报仇!”谭卓睿说出来,他就是认真的,他就是这么一条路走到黑的倔驴。
温晴吓坏了,他把季琛看作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季琛都成那样了,谭卓睿也去从军了,是要他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谭健讽刺地道:“你从军?”
他自上而下把儿子打量一遍:“就你?连大院外边站岗的小战士都能把你撂倒,你知道你自己今年贵庚吗?三十二岁了大少爷!就凭你那天去灵堂里做的那些浑事,要不是我站在那儿,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这儿跟我说话?你当别人都是小季那样,让着你纵容你那臭脾气?”
温晴软语相劝,甚至把季琛搬了出来:“是啊,小季也是不希望你出事才不告诉你的,你别让小季到了地下也不安心啊!”
谭卓睿垂下眼睑道:“爸爸、爹地,我离开好多天,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先回去了。”
温晴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担忧地说:“老公,小睿不会干傻事吧?”
“放心,我会派人盯着他的。”
——
顶头BOSS突然失踪了好几天,李胜忙得团团乱转,差点没被打爆的电话整崩溃掉,看到谭卓睿从电梯里走出来就跟见到救世主从远处走来一样。
“谭董,您可算回来了!您之前到哪去了,怎么满世界找你都找不到呢?”
谭卓睿冷漠地回道:“找我老婆。”
“谭董,您和夫人离婚成功了吗?”李胜小心翼翼地问。
真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办公室跟数九寒冬似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呼呼往身上割,李胜牙齿都在打颤:“谭董,那公司的事情现在方便汇报吗?”
“说。”
李胜松了口气:“好嘞!”
“另外,我和我老婆没有离婚。以后让我再听到类似的话,就准备和下一手的人交接吧!”
“是,谭董!!”
“李胜。”
“谭董,有什么吩咐?”李胜立马从隔壁办公室跑过来。
“我今天要在公司饭堂吃饭。”
李胜立即应道:“是谭董,我这就去安排。”
这话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说出来,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咦??谭董,您说的是公司饭堂?”
谭卓睿抬起头:“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
“听清楚了,但是我们公司没有安排领导食堂,只有普通员工食堂,谭董是要去平时副总他们吃饭的地方吗?”李胜生怕自己安排错了又挨挂落。
“我去普通员工食堂,这回明白了没有?”
李胜脚跟一跺立正站好:“明白了,谭董!”
“出去吧。”
现在距离午饭还有半个小时,来不及让饭堂重新准备了,李胜只好让饭堂多备点水果和餐后甜品,起码让饭食看起来丰富一些!
不过公司饭堂的伙食其实已经不错了,中底层的小领导都是在饭堂吃的,只要把饭堂弄整洁些就可以了。
“哎,我们董事长要参观员工食堂,听说董事长很年轻而且长得超帅诶!”
“我对董事长再帅也不能属于我,倒是那桌子甜品让我特别感兴趣。Baby Cake家的蛋糕诶,平时我去买要排一两个小时的队,没想到我居然可以拥有一桌子!这也太梦幻了吧!”
“快醒醒,和你一样想法的大有人在,等会手慢了一块你都吃不到。”
那人擦擦口水:“你说得对,我要盯着抢才行!”
到点吃饭,谭卓睿乘专梯下楼,李胜引着他到员工食堂。虽然李胜说过大家跟以往一样就好,但是大家看到谭卓睿不自觉放低了音量,饭堂里有点安静。
“这就是谭董?真的好年轻诶!”
“而且真的长得很帅!你们说他结婚了没有?”
“肯定还没有。”
谭卓睿的脸色黑了一个度,他问李胜:“你没有告诉他们我有老婆吗?”
“谭、谭董,我不敢在背后说你的八卦啊!”李胜欲哭无泪,这他也做错了吗?而且谭卓睿和夫人不是闹离婚嘛,军部的离婚申请都写好了,他敢八谭卓睿的离婚史肯定是不想干了!
一人好奇地问:“为什么你知道谭董是单身啊?”
“这多简单啊,谭董眉宇之间戾气太重了,唇薄、眼角上挑,而且眼下有一颗泪痣,这是克夫相,这样的人伴侣一般都是早夭,要么就是夫妻生活不和谐。就算结了婚,和单身又有什么区别?”
他挤眉弄眼暗示自己部门单身的汉子要抓紧机会,用爱情去滋润他们的谭董。
但是听了这番话的同事心里有些怕怕:“对诶,他看起来好凶,会不会家暴啊?”
“这个……应该不会吧!毕竟是高材生,斯文人诶!”
“这个难说,你看最近新闻报道又一个明星家暴了,那个人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呢,这说明家暴和学历是没有关系的。”
木做的筷子“咔嚓”被谭卓睿掐断了,扭头问:“那个人是哪个部门的?”
“是宣传部的副部长,在公司特别喜欢给人牵红线。”李胜在胸口画十字为那个人默哀。
“午休后让他到我办公室来。”
“是,谭董!”李胜觉得自己可以通知人事部准备办理那位的离职手续了。
“回去吧。”谭卓睿放下断成四截的筷子,餐盘上的菜也没吃几口,来收餐盘子的餐厅经理背脊都是冷汗,如果这位大佬对他们的出品不满意,是不是意味着餐厅和公司的续约机会很渺茫了?
谭卓睿去了一趟洗手间,洗手时抬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就想起宣传部副部长的话,他的样子……看起来戾气很重吗?他摸到自己眼下那颗小小的不起眼的泪痣,视频里血肉模糊的画面再次闪现出来,他眼前顿时一黑。
克夫。
季琛几乎每次回家都带伤,最后见的那一次他好像伤得很重,但是他想着季琛那么大的人了,要是伤势严重不会没脑子不去医院看吧?是以,他压根没在意,也不想去管。可是如果那傻子为了见他最后一面没有去医院呢?除夕那天晚上的情景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垃圾桶里面染血的纱布和棉花堆了半桶,季琛的脸色很苍白,他端着两碗面出来让他吃。可是他那时候一心只想季琛快点把离婚协议签了,还用言语狠狠羞辱了季琛。
早夭。
季琛比他小三岁,也就是说他殉职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不是早夭是什么?那个录像,他不敢往下看,他害怕看到季琛死去的模样。
夫妻关系不和谐。
原来他和季琛的关系,连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都看得出来。谭卓睿指尖触到光滑冰凉的镜面,抚摸着镜中人的眉眼,季琛就是对着这样一张脸对了十年。嘴角牵强地扯了扯,努力想扯出一抹笑来,但是镜中那个男人的眼眶却红了,笑得像在哭。
做了十年的夫妻,他从来没施舍过季琛一个笑容。现在他想对季琛笑,那个人却永远不在了。
谭卓睿用冷水狠狠抹了把脸,下午宣传部副部长心怀忐忑地走进董事长办公室。他琢磨了一中午咋样向董事长求情,这年头找工作太难了,而且又一把年纪了,这份工作不能丢!
“谭董您好!”
“坐吧。”谭卓睿语气淡淡的。
“谢谢谭董!”副部长坐在椅子上,也只敢半个屁股挨着,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准备了俩小时的腹稿被谭卓睿的气场一摄,屁都蹦不出来一个。
谭卓睿两手交握看着他:“你还会看相?”
副部长疯狂摇头:“我、我哪里会啊!那些都是封建迷信的产物,就、就平时开玩笑随便说说……谭董对不住,我错了!我说错话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下回绝对不乱讲话了!”
“那你为什么要跟你同事说这些?对我的私生活很感兴趣?”
“不不不……不敢。”不敢感兴趣。
“我结婚十年了。”谭卓睿说。
“?”
“所以不必操心我的婚事。”
副部长冷汗狂飙:“是,谭董我知道了。”
“今年会举办公司联谊,回去好好工作,所以也不用操心公司同事的婚事。”
“……”
谭卓睿又说:“大家好像很喜欢今天的甜点。”
“是的,谭董。”
“我夫人今天请全公司吃下午茶,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操办。”
“好的谭董,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副部长脑子晕乎乎的,脚步漂浮地被“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