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 >> 

浔原

浔原

    浔原

  • 作者:抒乐分类:现代主角:柳朝原 柳朝原来源:长佩时间:2022-09-28 15:43
  • 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浔原》,浔原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抒乐所著的小说围绕柳朝原两位主角开展故事:柳朝原重新回来之后想要追求自己所喜欢的人,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有点难。

    热门评价:比较难。

  • 立即阅读

精彩段落

我不喜欢喝酒。尤其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扯着偌大的牛皮,像灌白开水一样灌着白酒。再点上烟雾缭绕的香烟,烟味和酒气夹杂成一股臭气,在身边萦绕,搞的一群人像是猪圈里的猪群,臭味相投的挤在一起,互相哼哼唧唧的表达着醉酒之后的亲密。

不过东哥在场的酒场除外,这哥们是酒精战场的共产主义战士,酒量熏天,这两年在体制内如鱼得水,控场能力极强。所以有他在的酒场,大家可以喝到微醺不醉,高兴又愉悦,不会变成臭烘烘的猪。

柳朝原偏偏不信这个邪,灌完在座的几位,还要找我拼酒。他醉醺醺的说:“东哥,你还跟我说小伍这几年变化很大。我看也没什么变化嘛,喝酒还是那么不给力。”

我白他一眼,端起杯子喝茶水。谁会像你一样,想变成猪。

东哥端起酒杯解围:“他不和你喝,我和你喝,来。你得把这几年少喝的酒都补回来。”

大概是新冠疫情三年,柳朝原被国外的病毒毒傻了,忘了东哥的酒量。又转向了东哥。果不其然,他被灌多了。

散场的时候,走路有些摇晃的柳朝原在大厅门口一把拉住我:“今晚别走了,陪我聊聊天。”

门帘子被人撩开,迎面涌来一股冷风,像一棒子砸在我脑门上,酒精顿时上头。我一个激灵甩开他的手:“聊个屁啊。有什么可聊的。”陪你妹,以为老子是三陪吗?还以为我是以前冲动的小孩,趁着点醉意和那点懵懂的欢喜就和你床上滚到底?

“小伍!”柳朝原又伸手拉住我,“你装什么装,吃饭的时候你还笑语风声的,一到咱俩一起,你就这模样。给谁看啊?你拉黑我快五年了,你没看见我每年都加你?!你见我这样舔过谁?!”

这王八蛋是酒壮怂人胆。我一肚子火,脑子被风一吹,酒气像海啸一样翻涌,一把推开他:“我为什么拉黑你,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知道你生气,我他妈不生气吗?!来,我让你,你打我一顿!操!”

真他喵奇怪了,这天底下还真有人求着挨揍。

东哥刚送走几个人,连忙过来站在我和柳朝原中间:“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你俩还当自己小孩子呢?”

我闭了嘴。酒楼已经有围观的眼神看过来。聚祥酒楼是允川市排的进前三的消金窟,柳朝原又是允川柳家的大少爷,我还不想在这种地方出名。

柳朝原却不依不饶,“这些年我给你写了信、发信息给你解释,那天是徐媛媛自己钻我床上的,我喝了酒根本就没醒,我根本就没睡她。我知道你喜欢她。我睡她干嘛,我们……”

我抬手捂住他的嘴。快别说了,当着这么多人喊什么。当年他睡了女同学,还怀上了孩子。被徐媛媛家长闹到家里,花了不少钱才平息事态。柳家在允川家大业大的,这位少爷弄的桃色绯闻传的满城风雨。柳家人一怒之下,把柳朝原直接送到美国。

万一他再把我两的事抖出来,我以后就别混了,直接拉根绳子上吊比较合适。我拉着他就往门外走。手堵在他嘴上,让他闭嘴。

门外的冷风吹在人脸上,灌进领子,脑子顿时清醒。我转头看见跟过来的东哥,一双八卦的眼睛滴溜溜转:“徐媛媛真是你女朋友?我怎么不记得你俩好过。”

我无语。闭眼又睁开。点点头。虽然徐媛媛不是我女朋友,谁让当年她和我走得近呢。权衡利弊之下,我觉得与其让大家知道柳朝原睡了我,又去睡了徐媛媛,不如让大家知道柳朝原睡了我所谓的女朋友徐媛媛,所以我们才交恶。我自己都觉得绕口,真他喵一摊烂事。

“那你们还能坐一起喝酒?”东哥眼睛瞪大几分。

“胡说!我没睡!”柳朝原又开始了。

“你能不能闭嘴?”我一拳怼在柳朝原肩上,恨不得这王八蛋一拳打晕,拽着往车里塞。

“你俩喝酒可不能开车。”东哥还跟在后面。

“东哥,我就跟他说几句,一会儿叫个代驾给他送回家。”

“你这小身板打不过他。”东哥跟在后面忧心忡忡。

“我都懒得搭理他,谁要打他。”

“要不这样,你俩到后面小树林打一架。这么多年了,小时候的破事,打一架就过去了。我给你们放风。”

你真他喵有意思。刚还说我打不过他。你放风看我挨揍?

“对,去后面。”柳朝原似乎清醒了,手劲很大,推开车门,拉着我往树林走。

“打轻点。”东哥在后面喊。

“小伍,”柳朝原按着我的肩膀,“我真没有睡徐媛媛,当时我喝多了睡着了。但我还有意识,肯定没和她睡。我和你解释过好多遍了。”

“你真恶心。”你没睡,她能怀上孩子?

“她怀的那个孩子,根本不知道是谁的!怀孕不到一个月没办法鉴定,反正我就是吃了闷亏。再说了,我知道你喜欢徐媛媛,我绝对不会碰她的。”

黑影里,有光线隐隐照过来,北风忽得吹过,干枯的树叶子被带上天。我的心也忽得一下子变冷,看着柳朝原发白的脸,我咬着牙:“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觉得我拉黑你是因为我喜欢徐媛媛?”

柳朝原眨眨眼:“那还有什么原因?”

“你妈的!”我朝着柳朝原脸上呼一拳,隔得我手疼。

东哥在远处喊:“打人别打脸,嗨!”

尼玛的。你怎么不喊加油呢?

“我他喵什么时候喜欢过徐媛媛?他们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压低声音说一句,怒气顶到天灵盖,拉着柳朝原往树林远处走几步,“我问你,你和我的事算怎么回事?”

“你说的哪件事?”

“我他妈看你就是装傻!”我抬腿踢过去,“那天晚上!”被人压着搞这个词我还真说不出口。

柳朝原抓住我的腿,不让我继续踢他第二脚,我看见他嘴角上翘,带些邪气的笑意,眼睛晶晶亮:“好哥们之间打个飞机还算正常吧。”

“你他妈的!”果然,这王八蛋把我当什么了?我血涌上头,抬手给他脸来一拳,他抬手攥住我手腕。我感觉像被铁钳攥住一样动弹不得,呵骂一声:“你他妈放开我!”

柳朝原还是纹丝不动,我瞪着他,他另一只手臂直接把我的腿夹住,就这样把我按在树上。

“你他妈的……”我觉得这个姿势有些羞耻。

柳朝原挤上来,凑到我耳朵边笑着说:“小伍,你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跑了?为什么拉黑我这么多年?是因为你不喜欢男人,还是因为你介意我和徐媛媛睡觉?”

轰隆一声,我的血在脑子里像潮水一样翻腾,心跳砰砰的加快几分:“你他妈套我话!”这王八蛋竟然装醉,刚刚都是在套路我。

“你说呢?傻瓜。”柳朝原凑得更近,整个人贴在我身上,我能闻到他呼出的酒气。

我全身绷紧,隔着羽绒服,都能感觉到柳朝原下体传来的坚硬:“操!”我一把推开他。“你给我滚。”

“为什么滚,你不喜欢我吗?”柳朝原又贴过来,像一头发情的熊。

“喜欢个瘠薄。”柳朝原这个败类。现在不是喜欢的事,是我就他妈单纯想揍他。他让我没来由的愤怒。我抬腿顶开这个败类,又给他身上来了几拳。

“操!”他又按住我,“你还生气?我他妈还生你气呢!我跟你解释过多少遍了,你信吗?我问你,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半夜跑了?如果你不跑,徐媛媛怎么可能在我床上!你……”说到一半,他突然泄气,垂下胳膊:“算了,操他妈的!小伍,我真的解释不清了。你打我吧。我让你出气。”说着就歪着身子躺到了地上。

“哎哎哎,还真打啊?”东哥窜了过来,“差不多得了啊。”

我看着东哥轻轻一扶,柳朝原就站了起来。我咬着牙说一句:“柳朝原,咱俩这回绝交了。”说完也懒得搭理这两个人,钻出树林,到路边打车回家。

这个狗日的。还是这么没人性,从来就不把人当人看。我被气的浑身冒汗,冬天的夜里,眼前腾起白雾。生气的事情不能反复回想,越想越生气。回想起当年那晚的事情,和今天他的反应。柳朝原当年也只是想着玩玩罢了。

我就是个傻逼。

我在家楼下转了两圈,才让情绪稍微回复,也不禁打个寒颤。北方冬天的夜里,还是太冷了。羽绒服扛不住不停息的北风。

上楼回家,刚开门,屋子里还亮着灯。我妈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抬起身,“喝的多吗?”

扑面的热气让我眼泪差点掉出来,趁着低头换鞋赶紧憋回去。“没喝多少。”我顺势钻进距离门口最近的厨房,洗了脸,才出来,“妈你赶紧吃药睡觉吧。不是说了别等我吗?”

“我也睡不着。”我妈站起来,“我就是个没用的,生个病饭也做不了,觉也睡不着。”

“妈,你就别想那么多。吃了药,你就睡着了。我晚上起来上厕所,你都睡的还香着呢。你就是觉得自己睡不好。其实叫都叫不醒。”

“你这身上怎么一身土?”我妈终于发现我衣服上的问题。

“没事,柳朝原掉沟里了,我下去把他捞上来的。”

“那没事吧?”

“没事,就是摔了一跤。”怎么没事,摔死他才好。

“唉。”我妈又习惯性的叹口气。“你这些朋友,差不多的都结婚了。你也没个伴。我拖累你了。”

“妈,你说这些干嘛?你又不是自己想得病的。再说了,你又没亏待过我。要不是你,我哪能长得大。说什么拖累的话。”这些安慰的话我已经轻车熟路了。车轱辘一样,说过无数遍。接下来她就该骂我那个亲爹了。

“都怪伍志国那个混蛋。”果然,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在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过。难过了半辈子,抱怨了半辈子。

我也只能表示无奈:“好了妈,你就别想他了。想想以后的日子多好。”

“以后,你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我这毛病就好了。天天看着孩子,我也有了盼头。”

“好好好,明天就生。今晚来不及了。你赶紧吃药睡觉吧。”

哄着自己的妈去睡觉,我才简单冲洗。晾好衣服,一个人坐在床边。我打开手机看看微博,前一条微博下的评论已经很多,但我没有点开看,只是默默写下一条新的记录。今天很冷,我喝了酒,和他打了一架。

是的,我有微博记录心事的习惯。现实里没有人能让我分享真实的思绪,只有网络这个虚拟空间给了我一丝缝隙。这几年我的这个小角落,竟然也有了一万多粉丝。

放下手机,我关掉灯,置身在黑暗中消化情绪。酒精让我的头微微发胀,往昔的场景浮现眼前。

从初中到高中,活泼的柳朝原像个太阳一样吸引着我,虽然他有着大少爷脾气,暴躁任性,

但我仍然像跟屁虫一样黏在他身边。靠近他,我就能感受到旺盛的生命力,这让我如痴如醉。我像崇拜哥哥一样信赖他,虽然他只比我大一天,我还是喜欢叫他:小原哥。

上课的时候,我帮他记笔记,下课我会抱着本子,坐到他旁边和他一起安静写作业。放假的时候,他带着一帮伙伴,骑着摩托车奔驰在大街小巷,我在后座紧紧搂着他的腰,让凉爽的风吹过我的脸和背。他追女同学的时候,我帮他一起写情书,我在他的情书添加了无数优美的形容词和诗句,然后看着他被女同学拒绝,一起蹲在马路边吃雪糕,鼓起勇气下次再战。

那时候,他几乎是我的信仰。是他带着我,从充满阴霾的童年,一头扎进阳光的天地。他感受到了我的依赖,我享受着他给我的依靠。只是我不知道这份情感的尽头是什么。直到高三寒假晚上,同学们聚餐后,喝醉的他开了一间房,把我压在床脚,喘着粗气对我说:“宝贝,我想要你。”

那天晚上,他醉的凶,疯狂亲吻我全身,动作粗鲁又充满力量。我神魂失措,但最终选择顺从了他。等他睡着,我仓皇的逃了。那时候,我年纪小,第一次接触这种事,不清楚意味着什么。所以我逃了。

只是,他没有给我缓冲的时间。我第二天就听到了柳朝原睡了徐媛媛的消息。两个人在同一间屋子里,赤裸裸的睡在一起。桃色新闻在早晨就闹得尽人皆知。没多久,怀孕的徐媛媛在家长陪同下,找上了柳家的门。

我不知道他怎么能和我睡了之后,又去和徐媛媛上床。让我恶心又让我伤心。在仓皇和气愤中,我逃的更远。远远的看着柳朝原坐车去省城的机场,飞向了美国。

静静的房间里,暖气片中传来丝丝的水流响动。我坐在床边,心思格外空明。柳朝原这个人,我真的讨厌他,但没办法完全恨他。我也知道,我和他不可能。他给我写过信,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他也找过我,但我躲开了,并没有见他。我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后来他没再打扰过我,直到他这次回国。他回国就是来接手家业的,允州虽小也是地级市,柳家富裕,在允州称得上柳半城。柳家不可能接受儿子喜欢男人。在传统风气浓厚的北方,柳朝原注定要传宗接代。我也不想让我的人生滑出莫名的曲线。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或许,真的该迈步向前了,我已经在这个路口徘徊太久了。

东哥说过:小伍子是个乐观的人,再难的事,到他那里,睡一觉就好了。

他没说错,山呼海啸的情绪也拦不住我睡觉,睡醒之后,海不会枯石也不会烂,但新的一天会开始。不过悲催的是,我感冒的征兆越来越严重,浑身发紧,嗓子干涩的像是被锉刀划,吞一口口水都生疼,疼的人一激灵。都他喵怪柳朝原。

我从床头柜找出一片西瓜霜含片,靠在床头缓解疼痛,翻着微信。昨晚东哥的一条留言:“你没事吧?”

懒得打字,我勉强发了条语音:“我能有什么事。”

“你嗓子哑了?被打坏了?”

“东哥,谁嗓子能被打坏啊,我这是感冒,懂吧,各安敢,摸嗷冒。”

“嗓子哑了就少说话。拜拜。”

也不问候下病人就拜拜,真没人性了。吐槽完,我从床上爬起来出门喝水吃药。客厅的时针指向七点。

“你感冒了?又嗓子疼?”老母亲的问候让我格外感动,她已经有段时间不为外界所动了。看样子上周调药起了点作用。

“没事,冬天暖气太干了,老毛病了。吃点药就好。”喝口温水,水顺着嗓子咽下去,舒爽温顺的感觉漫延到全身。顺便塞两片消炎药进肚子,预防感冒加剧。

“也不知道你这毛病随谁了,动不动就嗓子疼。在家休息休息,别去上班了。”老妈又嘱咐。

“要是在我上学的时候,你也这么体贴我就好了。”说着我往厨房走,“早晨吃西红柿鸡蛋面吧,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两个西红柿。中午我给你做个芹菜放冰箱里。”

“随你,我都行。”

热锅下油,等菜油滚烫,撒一把葱花,香味就扑面而来。再放上番茄过一下油,刺刺拉拉的声音里,快速倒入一碗水,盖上锅盖。就可以开始哼着歌,等着水开下面条。

很多人不知道,再不高兴的事,只要能唱歌跳舞,人自然就高兴起来。高兴了,才更容易做事。这是我人生屡次失败悟出的道理。我也才理解,为什么远古人类庆祝的时候会围着火堆跳舞唱歌,送走死亡亲人的时候也会围着火堆跳舞、对着天空呐喊。

人类遇到难事,只要没死,就得想办法开心。不然就和我妈一样,期期艾艾中生病,依赖着药物调整多巴胺的分泌,精神系统一遍遍的崩溃,导致一边焦虑抑郁一边拖延,发愁的看着冷锅冷灶,然后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懒。最后只能等着儿子做饭,以避免母子两被饿死。

看着沸腾的一锅汤,掀开盖子香气扑鼻。我想:不就是一个柳朝原嘛,不用围着火堆跳舞,一碗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就能赶走他带给我的扫兴。

吃完饭,没洗碗我就钻出了门。没办法,电驴在店里,我得早点出门,麻烦两条腿带我去上班。可惜的是在店门口我就连打几个喷嚏,被老板赶了出来:“你感冒了还敢来上班,赶紧走,做个核酸回家躺着去。”

“淼姐,学校可真离不开我,我轻伤不下火线。”

“不扣你工资。”老板叉着腰,抬着胳膊,一副誓死保卫公司的样子。

就等这句话了,推上电驴:“那我可真走了。”

好容易捞到一天休息,修好车,我到菜市场买条鱼,准备回家炖鱼。卖鱼的是李叔提醒一句:“你嗓子哑了还吃鱼?”

“吃鱼败火。”我捏捏喉咙,接过装鱼的塑料袋。

“吃鱼上火。”李叔不死心。

旁边的老奶奶拎着菜,热心的说:“小伙子,鱼和虾是发物。”

我就奇怪了,赶上门的生意不做了?我说败火就败火。我这就回家败火。“对,那我再称一斤虾。李叔,没事,我妈爱吃。我给我妈做。”好容易赶上可以休息的周末,难道感冒就能挡住我吃两道硬菜的步伐吗?不可能!

回家就遇到了让我上火的人。柳朝原这个王八蛋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假装寒暄几句,我想伸手直接拉人出屋的时候,我妈正在坐客厅翻东西,念叨:“你们昨天干嘛去了,怎么又掉沟里,又撞树的,之前家里的虎骨膏在哪?”

我背着我妈张口无声示意柳朝原:“你说撞树了?”

柳朝原点点头。

“妈,虎骨膏是治肌肉拉伤和骨头的,他用不上。”我放下买的菜,等他下次骨头断了再给他找。

“我是找旁边的祛疤的。我记得放一起了。”看样子,有人在的时候,我妈的状态会好一点。

他凑到我妈身边:“王姨,你别忙着找了,我已经找医生开过药了。”

我妈终于不再忙着找东西,继续念叨:“你们万事得小心,这好几年没见着了。一见面就是满脸伤,让大人揪心。你们怎么摔着了?”

“啊,他昨晚走路撞树了,然后掉沟里去了。”我把理由编整齐了。

“我看你俩是打架了。我看你们这么多年也没打个电话,是有什么说不开的事情的吗?”我妈抬头看看柳朝原,才看我。她大概知道,在我脸上想看出什么,估计有难度。只有柳朝原这个脑残,才一眼被人看穿。

我拦住话头:“能有什么事啊,就是他出国了。各读各的书,交集就少了啊。很正常。这不他回来就来看你了嘛。他前两天想来,被我拦住了。担心你不舒服,不想见人。”

“对对对,王姨,我早就想来看你了。放心,我两好着呢。”柳朝原频频点头。

我心里暗骂,好个屁。

“你们从初中就是朋友,很难得,什么事都尽量说开了。”我妈继续念叨。

“妈,我买的虾和鱼,得先泡水里。不然捂到中午就坏了。”老太太怕浪费东西,果然去了厨房。

“你跟我先进来。”我压低声音,拉着柳朝原进卧室。

“我也是刚到。去你公司听说你感冒回家了。”柳朝原扭着头对我解释。

我有点生气,关好门,低声说:“你不知道我妈病着不能受刺激吗?”

“刺激什么啊,我刚看着还挺高兴。”

我翻个白眼:“你这样有意思吗?”

“不是,我来看看老人不行吗?”

我用手推着的门传来力道,门被推开一道缝,我妈的声音传过来:“你们有话好好说。伍浔,人家小原特地上门来一趟,你好好招待。小原,你中午留家里吃饭。”

我没等柳朝原说话,干脆拉开门:“妈,没事。柳朝原还有事,他一会儿就走。”说着我又瞪柳朝原一眼。

柳朝原还挺懂事:“啊,王姨,我坐会儿就走。不打扰你们。你千万别做饭,累着就不好了。”

“这孩子,这就见外了。”我妈拉着门,准备关上,“我这脑子是不行了,麻烦的饭做不了。伍浔能做,他做的也挺好。你们先聊聊。”说完,她关上了门。

有什么可聊的。

“你这房间也没什么变化。”柳朝原打量着屋子里。“还是那么干净。”

我没说话,踢开椅子,靠在窗边看着他。屋子里除了一把椅子,就是床。我没有给他让座的打算。

“我昨天喝多了。冲动了。”柳朝原见没地方坐,往墙边靠了靠。

我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可能用的力气有点大。没伤着你就好。”

我赏给他一个白眼。这家伙有点肿的嘴角可太搞笑了,我可太爽了。

“昨天,你还没给我答案。”

“其实我的意思很明白,就此打住。”我打断他。可别再说了,柳朝原这种蹬鼻子上脸的家伙,不知道下一句能蹦出什么来。“没事你可以走了。”

“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我的太阳穴突突涨两下,逼得我挑起眉毛:“你可真搞笑。我跟你说,咱俩的事,可以以后说。但别打扰到我妈。”跟他说话扯的我嗓子疼。

“算了,你还病着,以后再说。”柳朝原咧着嘴笑,露出整齐的白牙。“放心,我这就走。你好好养病。”

柳朝原仿佛志得意满的转身出门,客厅里传来一句:“王姨,我真有事,先走了。改天我再来啊。”

送走柳朝原,我妈又开始唠叨:“你两真没事?”

“没事。”

“没事?你以前跟他走的那么近,总是一口一个原哥。现在这样能没事?”

“现在不是都长大了吗。”

“小原人不错,就是性格有点要强。你就让着他点。”

“我干嘛要让着他啊。”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这些朋友里,我妈总是对柳朝原颇有好感。我一直让着他,但我接受不了我亲妈让我让着柳朝原。

“这么大人了还不懂啊?”我妈放下手里的菜,关了水龙头,“柳家在市里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那几个新小区都是他家的,还有那个新百货大楼也是他家的,你托托他的关系,能找个稳定的工作。”

“切。”资本家大少爷来贫民家,那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稀罕。“我现在工作挺好。离家近,中午还能回来吃顿饭呢。”

“你这孩子,坐办公室的好工作不做,给人打零工。”

“哎呀,妈,我大学读的就是师范,接触小孩子也算对口了。”

我愤然又畅快的吃了一顿美食。然后我发现了古话还是有道理的,鱼和虾是发物。下午时分,发的我低烧将近三十八度。从悠长昏沉的午睡里爬出来,我扣了顶帽子打车去医院。

小城市特有的好处,走到哪里都有熟人。摸到发热门诊,抬头正好遇到同学刘欣然。她拿着体温枪,在严实的防护服里瞪着眼睛看我:“小伍子,你最近有没有接触可疑的人?”

“什么可疑的人?”

“比方说外地回来的。”

“那最可疑的就是柳朝原了,他从美国回来了。”没有比他更可疑的人了。

“啊?柳朝原回来了?”刘欣然眼睛又瞪大了一圈,“你们在大群里怎么没说?”

“刘美丽医生,你能不能先帮我开瓶点滴,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我还是护士,没办法给你开药。”

“那咱俩坐这里在干嘛?”

打点滴的时候,我拿着手机刷抖音。再也刷不出来新鲜玩意的时候,我烦躁的暗骂柳朝原,这个王八蛋,净给我添事情。眼前地面上出现了一双有点眼熟的鞋,好像在哪见过?我抬头,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怎么又来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最可疑的人?

“刘欣然在群里说你病了。”柳朝原淡定地坐旁边椅子上。

我打开微信,翻了两屏才看到刘欣然在群里的发言。除了柳朝原回来了一句话,还拍了一张我低头坐在椅子上打点滴的照片,留言:可怜的班草一个人打点滴。

下面一堆留言跟着起哄。

我无语。小城市的坏处,谁家的狗生了小狗都能传遍小城熟人圈。让她这样一渲染,我看自己照片,都觉得有点可怜。不过这不影响我怼柳朝原:“你是不是有毛病?”

柳朝原两手揣兜里义正言辞:“你病了,需要人照顾。”

“卧槽,”我被他气笑,“你这油腻的霸道总裁范跟哪儿学的?”

“朋友病了,我路过过来看看,没错吧?”柳朝原高傲的像只孔雀,昂着头,疏到后面的背头在白色光线下锃亮。“”

“行,看完了,你走吧。”

“哎,之前李义东说你变了很多我还不信。现在我发现你还真是变了,变得像个牙尖嘴利的小狼崽子。”柳朝原深吸一口气,站到我面前俯下身:“你怎么变得这么绝情呢?”

我怀疑柳朝原是不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还是在国外待久变成弱智。他竟然站在一个打点滴的病人面前,俯下身问:你怎么变得这么绝情呢。

上次看我差点撞死我,这次是打算气死我?如果我不是手上挂着点滴,我肯定会给他来一拳。不过可能发烧让我智商降低。我看着他笔挺的黑色大衣,还有脑袋上故意用发胶梳起的背头发型,我总觉得像土潮短视频里,一个总裁打扮的男人壁咚一个女人,嘴里在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嘴角一咧,脑子抽筋说:“太土鳖了。”

“什么?”

我反应过来是自己大脑抽筋,但不得不先回答:“发胶,弄得太……刻意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去美国当大哥了。

“这是说发胶的时候吗?”柳朝原的眉头皱起来。

“伍浔,点滴……”刘欣然的声音响起,我转头看她走了过来,还惊讶地说,“柳……朝原?你怎么在这?你两干嘛呢?”

柳朝原显然隔着防护服认不出这人是谁,于是我给二人介绍。柳朝原和刘欣然应付完,等人走远,才坐下来继续盯着我。

我无奈叹气,看来必须得给这人一个正面答复了:“你看见刚才这场景了吧,允川市确实不大,你开车都能撞到同学,出门到处都是熟人。你要是搞点什么,被人知道,以后日子就没法过了。”我弯着指头指指自己,“再说了,哥喜欢女的。”兄弟,你适可而止吧。

“你那天晚上爽……”

“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拔下针头插你身上。”

“你要是不说前面一段,我就信了。”柳朝原仰靠在椅子上,两条腿伸出去老远。“昨天晚上,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试探你。但你太能憋了,我不那么逼你一把,你还是要躲着我。小伍,你知道我,我脾气不好,但我不是不尊重你。我也是没别的办法。”

原来你他喵会道歉啊。我还以为你天生脊柱炎不会弯腰呢。“柳朝原。”我看着柳朝原投过来的目光,“咱俩四年多将近五年没见了。五年时间人会变很多的。”

“反正我没变。”

尼玛,没办法沟通。“我变了!”

“你变怎么样了?”

一句呛一句。刘欣然又溜达过来,我两都闭了嘴。

“柳朝原,”刘欣然抬手指着走廊一头,“那边有热水。”

“我不渴。”柳朝原有点烦了。

“我是让你给小伍接热水!我全身防护服,不方便。”刘欣然被柳朝原的无知逗笑。

我抬头望天花板,谁他喵想和柳朝原这大少爷在一起才脑子进水。当年年少无知的我怎么就一头栽了进去。

柳朝原站起来迈步走到走廊一头,没一会儿端着一次性水杯回来:“热水。”

我接过来,本来想再直白一点讲话的心思被堵回来。我拽下口罩轻轻啜着热水。

“你变怎么样了?”柳朝原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累了,不想和他吵。我靠在椅子上,向上吹一口气,吹得遮住眼眉的刘海飘起来:“我他喵变帅了。”

“擦,”柳朝原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不屑的声响,“你确实是变帅了,更帅气可爱了。”

我对着天花板翻个白眼。这个人还真是一向直白的接近不要脸。

医院前面的走廊偶尔有人走过,一阵电话铃声由近及远。我们两个人的周围安静下来。柳朝原坐在旁边,好像对着前面空气,无奈的低声说话:“我知道你这几年一直单身。我出国后也一直没交朋友。和徐媛媛那事真的不是我主动,是我喝多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给你解释了很多遍了,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那天聚会,晚上咱俩开了房,后来我搂着你睡着了。但我早晨醒过来,怀里的人就变成了徐媛媛。这都见鬼了。你是不是半夜跑的时候没关门?!

还有!你为什么跑?!我以为你接受不了这种关系。你知道我这五年怎么过的吗?!我说你无情还错了吗?!”

我瞪起眼睛看着他。这怎么还怪我呢?!哪个男的第一次被男人压在底下心不慌!你睡了我,还让我负责吗?

柳朝原说的义愤填膺,“你还是不信,是吧?是,我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科技受限,我没办法证明不足一个月打掉的那个孩子不是我的。只能算我倒霉。徐媛媛身上沾到的体液是我的。不过,如果她拿的那块是你留下的,那乐子就大了,几年前咱俩就一起出柜了。

你知道我那时候从来没有接受过徐媛媛的好意,我怎么会去睡她?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我给你发信息、写信又不敢明说,你又不见我。我也没办法找人转达。赶上疫情一拖几年。现在见了你,你又不信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觉得脸上发烫,后背冒出细汗,杯子里滚烫的温度隔着纸壳子传到我的手指头,我望着天花板,脑子里纷乱一片。良久后定下心神,呼出一口气:“柳朝原,我和你直说吧。真的假的我不在乎了。咱们高中那晚上我也喝酒了,醒了我就忘了。我对你没那意思。咱们就止步在这吧。做个普通朋友吧,行吗?”

“操!”

我看得见柳朝原眼睛里暗淡下去的光,看着他垂下的头,攥住拳头努力压制情绪。我突然有点可怜他。一向骄傲的他,做到这一步,也是难得了。刚刚还一副神采奕奕的精英模样,现在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行。”他低着头,艰难的开口说:“普通朋友。那我们可以重新加微信了吗?”

我无语望天,医院天花板上的灯光惨白,“加吧。”

柳朝原加完微信,我又加上他的新手机号码。两个人对坐着彼此无语。他沉默地站起来,缓缓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我心里突然默默扯出一丝痛。靠在椅子上,我闭上了眼睛。

打完点滴我出门的时候,门口的车滴的一声,吓得我差点跳起来。窗户降下来,柳朝原露出脸:“上车,送你回去。”

看样子这家伙一直盯着门口,等我出来。我身上没劲,懒得和他争,拉门上车。

汽车起步,柳朝原开的还是有点快。刚刚一次我感觉差点撞上。柳朝原嘴里吐出一句:“真他妈宝贝。”

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暴躁,但我不想像小时候那样哄着他了,我不耐烦地开口:“柳朝原!”

“不叫了,宝贝。”他连续深呼吸,喘气,显然在压制那份暴躁情绪。

“你慢点,我不想英年早逝。”我半靠在座椅上,有心无力,语气软了一些。

“我技术很好的。我不会再快了。”他的语气也缓了下来。

我累了。他侧头看看我:“很快就到了,回去早点休息。”

我歪头看向窗外,窗外的天光眼见着落下去了。再转头看看柳朝原的发型,时光飞逝,当年的青春肆意飞扬的柳朝原,这么快就变得这么油腻。我低头打开手机,在微博上记录一条:我病了。老毛病感冒嗓子痛。那个傻逼到医院看我。但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油腻青年。

然而,第二天中午见到柳朝原的时候,我发现他突然不油腻了。

在收到他的微信后,我在店门口看见了他。

“走啊,吃饭去。”他站门口向着我招手。晃一眼,我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他换了发型,原来一头油腻的背头消失不见。清爽的短发配一双浓浓的剑眉,口罩遮住那有点肿的嘴角,穿着黑色的大衣笔直站在门口,竟然多了一份干练与凌厉。门口出入的人都要转头留意一下。

看着我盯着他的眼神,他摸摸头发又开口:“我上午去剪了头发。”

谁关心你剪不剪头发,不过确实整个人没那么油腻了。我穿上羽绒服,拉着拉链说:“我中午要回家吃饭。”

“我买了可以回去做饭的菜。”柳朝原大概发现我有点冷漠的态度继续说,“我也在饭店打包了菜。我自带饭菜。”

我看柳朝原是想吃定我了:“你现在不上班吗?”

“我上班时间很自由。”他把我堵在门口,不让我往电动车方向走:“咱妈看我去挺高兴的。我觉得我多去对她有好处。”

看着他殷切的眼神,转头看看店里面投射出来八卦的眼神,我闭眼三秒。最终爬上他的车。他愉悦的开着车,哼着歌: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很好。你自由,我不自由。“闭嘴吧。”我说。

柳朝原一顿,吸一口气,“行啊,小伍,几年不见你胆子变大了,敢让我闭嘴了。”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我不仅敢让你闭嘴,老子还敢打你。

“哈哈哈哈,宝贝,你可太他妈可爱了。”

“柳朝原!”我可爱?我打的你还不够?我绷着脸,皱着眉,你说我叫可爱?我这是发愁怎么遇到你这个特大号牛皮糖。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是口头禅了,你理解就好。中午做什么好吃的?”

中午吃什么?我记得冰箱里还有黄瓜,白菜,柳朝原挑剔,无肉不欢,肉应该也够……得看柳朝原买了什么菜:“你买了什么菜……”想到一半我突然醒悟:“柳朝原,你少套路我!”

“我什么时候套路你了?”

“我觉得你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在套路我!”越想越觉得是套路,喝醉酒后故意试探,挨打让我出气,在我家的小心让步,在医院甚至有可能的故意示弱。他现在已经能和我微信通话,能让我……我怀疑我智商是不是不够用……

“拉倒吧,我哪敢套路你啊,你都敢换新天了。”柳朝原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只是和你恢复了普通朋友关系,难道不早该这样吗?”他开车转个弯,“好了,到家我做饭,行了吧?”

“你会做饭?你会做啥?”双手不沾阳春雪的柳少爷竟然会做饭?

“我会做西红柿炒鸡蛋。不过今天没买西红柿。改天我做你尝尝,真的味道不错。”

我转头看看柳朝原,突然有点不认识这个人了。果然人是会变的。当年那个冲动的青春少年不见了,我面前的这个人,是个隐隐约约显示着老练的人,像是原来一块清新的木头,突然回头看,已经被人摸到闪着光亮。

“怎么?是不是看我变帅了?”柳朝原脸上浮现着得意。

“切。”我扭回头,“我是觉得你变聪明了。”

“当年吃了那么大亏,能不变聪明点嘛。不然早被人坑死了。”柳朝原的话里带着隐隐的无奈,或许还有一丝疲惫。我心里一惊,原来这件事对他是一场磨难。

他又幽幽地说:“害的我在国外吃了四年西红柿炒鸡蛋。”

“国外没有中餐馆吗?”这我就不信了,难道没有其他吃的吗?柳朝原,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啊。

同类优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