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计划好了就得干,打点的事曲天清一手包办了,他们只等着拜堂就完了。
曲天清独自缩在房里闭关,不许任何人打扰,连饭菜都是差人放在屋外。
第三日的晚上,曲天清在妙音阵里唤了方泽一声,方泽来到他门前,只见门缝中,一只苍白的手颤颤巍巍的递出一张对折的纸,方泽接过,门复又关上。
方泽打开来看,是一些嫁娶用具,托他去准备。
又过了一日,方泽上街去卖药材,顺道准备曲天清要的东西,闲来无事,白無便跟着方泽一同去了。
这天是越来越热了,且虞本不愿出门,却又惦记着那些个草台班子的唬人玩意儿,也跟着他们上街去了。
虽说那日间闹了些小摩擦,曲天清还是很君子风范的,该给的春风凉意阵不会吝啬,虽然闭关,每天却还是定时定点的被且虞敲门,透过门缝给他上阵,不然这烈日当头的,且虞多好奇也不会踏出这阴凉半步。
那边的草台班子开始敲锣打鼓了,白無看的两眼放光,且虞已经颠颠儿的跑过去了,白無想陪着方泽在这树荫底下摆地摊,又想过去看看那些新鲜玩意儿,进退两难。
方泽轻推了他一把,“快去吧。”
白無笑得像掉进了糖罐里,他点点头,快步追上了且虞。
两个神兽像是刚下山的道童一般不谙世事,跟着草台班子转了又转,转了大半个桃溪城,待夕照降临,一前一后依依不舍的归来,脸上难掩兴奋之意。
摆了一天地摊的方泽也不是全无收获,他打听到之前失踪的周千金仍旧毫无消息,若说头几天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到了今日也过去了那么些日子,没有消息就让人乐观不起来了。
一个弱女子,独自一人在外生存那么久,周身无盘缠,也无踪迹,当真是凶多吉少。
白無撑着下巴,一边听方泽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方药师,你先前不是说下界为寻一药草而来?那药草可有眉目?”
方泽摇摇头,道:“那药草名为君影草,原本是我大师兄找到的,可大师兄闭关去了,后来听三师兄说,大师兄好像提起过这君影草是在桃溪城附近寻得,正好天清要下界,我便想着跟来看看。”
白無:“那现在呢?”
方泽:“只是这草药知道的人不多,只听一位老者说似乎在悦心镇附近见到过,不巧近来悦心镇突发大水,灾情并不乐观,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怕是不用费心去一趟了。”
白無听罢,安慰道:“你也别气馁,等我回了九重天也帮你打听打听,定为你再寻一株来。”
方泽浅笑:“那便谢过君上了。”
闭关整五日,曲天清从房门中踏出来时,倒像是刚遭天雷洗礼了一番,乱七八糟的头发,蜡黄的脸蛋上双目失神,怀抱着一摞宣纸,哪有半点往日里玉树临风的模样,反倒是被折磨的没个正形了。
趁着夜深,他敲开方泽的房门,甫一见面,就把方泽吓一大跳。
曲天清走路都一步三摇,却不耽误他一心要干正事。
曲天清:“走,随我去寻一处荒地,我要摆阵……”
方泽忙扶住他,道:“你还是歇会儿吧!”
曲天清十分虚弱:“今晚摆好了阵,明日即可开始,任务要紧。”
方泽:“这哪行啊!”
随即,方泽想起求助对门的霁月君,他也不确定霁月君在不在妙音阵内,便随手摸出一粒丹药,往对门的窗户上一打。
且虞立刻打开了房门,出来便看到曲天清挂在门把上,奄奄一息。
方泽:“霁月君,曲阵师非要现在去摆阵,你看他这样,哪能去呢,你快劝劝他,不行一块拦住他吧。”
且虞皱眉,一手提溜起曲天清的后衣领,不由分说道:“回去睡觉。”
曲天清也是个不听劝的,强撑着精神也要去,最后还把白無也给惊动了。
方泽连哄,白無带劝,且虞威胁着,终于是把曲天清给弄回了屋子,寻了个折中的办法,让曲天清多画了一张指示图,由他们三人去布阵。
方泽本想留下来照顾,白無心里酸的不行,本能的不想让他们单独相处,犹豫不决。
却听曲天清道:“我没事,你们快去,小五你看着点。”
不等方泽答应,曲天清昏睡过去,没一会儿便轩声大作。
根据曲阵师失去意识前的指示,他是要寻一处荒地,方泽本还犯愁要如何去寻,转头便看到白無挥舞着火红火红的翅膀,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方泽:“那便有劳君上了。”
一回生二回熟!白無将他拦腰抱起,“别客气!”
说罢,敛了羽翼,抱着方泽从窗口一跃而下,再一扇,蹿上了半空,他那明显不打算立马办正事的表情被一旁的且虞尽收眼底,且虞板着脸,决定往另个方向去找。
最后,果然是且虞找到的地方。
这荒地背靠着山,面朝黄土,方圆十几里都寻不到一处人家,实在是僻静的很。
白無抱着方泽,慢慢慢慢的落了地,不情不愿又装作很自然的将他放下,方泽倒没那么多心思,他抖了抖手上将近有阵印一半厚的布阵明细,就着月光细细研读起来。
有两个会飞的神兽帮忙,显然是事半功倍,前半夜刚过,月亮才是正明媚的时候,一个庞大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阵已经布下了,全等着明日曲阵师过来验收。
第二日,睡了一觉的曲天清精力充沛,又恢复了往日文质彬彬的模样,一大清早便拉着其他人前往荒地,检查劳动成果。
遛了一圈下来,曲天清连连点头,折扇一开,人站定了,开始念口诀。
只见他一个人杵在那边捣鼓了好半天,排布整齐的阵印开始发出亮光,随着一个又一个的阵印被光芒点燃,这白光越发的耀眼,方泽站在一旁,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光芒闪过后,平地里便出现一左一右两间小宅院,门前都挂着红灯笼,红色的对联上对着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曲天清:“时间紧迫,只能做出这般效果,就当我和方泽两姐妹,嫁给你们两兄弟了,从小青梅竹马,住的也近,情投意合,长大了便结为夫妻。”
说罢,又摸出易容阵,四人分别过了阵,等再看过去,已是都身着吉服,一派喜庆祥和。
曲天清撩开红盖头,只见一个八尺男儿脸上红妆素裹,精致的秀禾服收敛不住他宽阔的胸膛,膀大腰圆的身姿,新娘子开口,那音色别提有多粗犷了
新娘曲天清:“你们快去准备一下,待会儿过来接亲。”
画面太美,两位新郎官不忍直视,连连后退。
白無:还好,不是我娶。
且虞:还好,只是做戏。
方泽跟在曲天清的身后,进了左边那座宅院,甫一进门,便被这院内景象所惊讶,无论是这院内的树木也好,紧扣的门扉也好,就连这大红喜字都如此逼真。
曲天清得意道:“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才能以假乱真。”
可见其呕心沥血,难怪仅仅五天就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
两人就这么在这两间纸糊的宅院里静候,没一会儿,两位新郎官就过来接亲了。
一切仪式都让这奇妙的阵模仿的像模像样的,就是这喜婆,这两位高堂,也是纸糊的,曲阵师画工精湛,将这些纸人画的栩栩如生。
一高一矮两位新娘披着红盖头,由两个僵硬的娘婶扶着从里屋出来,跪拜高堂之时,曲天清在妙音阵内发声道:“都给我认真点啊,这可是人生大事。”
于是便看到,板着脸的霁月君上身着大红喜服,牵着一位比他高了大半个头,又因戴了凤霞披冠显得更为高大的八尺新娘子,郑重的,十分般配的,走出了宅院。
曲新娘上了轿子,且新郎帅气的跨上了马,缰绳一拉,游街队伍出发啦!
不像前面这对如此别扭,后面的长灯君和方药师倒是当真般配,你来我往,亦步亦趋,还未拜堂就有了夫唱妇随的样子,白無小心的将方泽扶上喜轿,自己翻身上马,还回头看了这喜轿好几眼,心里甜的无法言说。
明明住的是对门,还得专门游街去一趟城里砚山庙,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霁月君冷着个脸,头顶烈日,跟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迎亲队伍在砚山庙的门前停下,冷冰冰的霁月君身后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新娘子,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进了庙门。
中殿里,荣膺大人的雕像金光灿灿的伫立在正中央,色彩之精细,雕刻之生动,大方得体,不怒自威,连旁边两侍从都雕刻得像模像样。
两对新人跪拜在蒲团上,各有所思。
若说这城中怪事,也可大可小,虽然到目前为止也就发生了一起失踪,且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但置自己的信徒于不顾,还得其他神官来解决问题,这荣大人实在谈不上什么磊落光明,待这次风波过去,信徒们怕是也觉得荣大人显灵庇佑,全然想不到是毫不相干的神官作为吧。
曲天清嗤之以鼻,连白無,且虞这般不收信徒的仙将都感到不耻。
拜完了荣膺大人,迎亲队伍又吹拉弹唱的原路返回。
如同前几天那场喜事一般,仍旧是入了宅门,跨过火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这场没有观众的婚礼就成了。
接下来就是送入洞房,等着晚上的事了。
白無扶着方泽,一步走得比一步僵硬,待将人掺回了新房里,方泽坐在红灿灿的床上,白無立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还是坐在了他身边。
空气开始沉默。
方泽显然知道现在应该是白無揭盖头的时候,既然做了就要认真做完每一步,揭盖头,喝合卺酒,交换结发锦囊……难不成还得入洞房?
方泽思索着,突然瞥见床上一方白色的喜帕,当下汗颜!这曲天清连喜帕子都备了!也太周到了!
就在两位新人手足无措之时,阵内传来曲阵师的声音,“都认真点,该做的别落了!”
……所以什么是该做的?
方泽无奈,只好赶鸭子上架。
他斟酌了一下称呼,觉得实在没那个叫夫君的必要!唤道:“君上,那个……”
白無强装淡定道:“嗯?”
方泽:“该揭盖头了……”
白無倒吸一口凉气,道:“好。”
于是他便站起身来,面对着方泽,伸手捏住了红盖头。
这可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就算是假的吧……
但好歹也是第一次……
难免紧张……
红盖头掀起,只看那如白玉般稚嫩的脸颊上略施粉黛,星眸微垂,喜烛与喜帐交相辉映,趁得这粉黛佳人更是绝世无双。
白無越看越紧张,方泽也羞怯不好意思与他直视。
就在这静止的须臾间,他为他所惊艳,移不开眼睛。
直到妙音阵内的咆哮传入脑中……
“合卺酒喝一杯就够了!你要喝多少啊!”
“看见你就烦,丑的辣眼睛!”
“那你说的你不扮,还不是得我牺牲色相!”
“我喝我的碍你什么事!”
“哎……祖宗啊,还有正事要办!”
“你别碰我!”
白無:……
方泽:???
一瞬间美好的氛围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眼下也没心思浪漫了,白無倒了两杯酒,跟方泽非常形式的喝完了合卺酒。
这本来应该是两看羞涩,我见犹怜的场面,就这么一笔带过了。
白無一屁股坐在方泽身旁,长叹一口气。
沉默一会儿,两人冷不丁对视一眼,白無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白無:“这衣服倒是做的挺逼真。”
方泽揉了揉脖子,凤冠太沉脖子累!
白無心疼道:“不如先取下来吧。”
说罢,轻轻的扯下红盖头,小心的帮方泽拆头上的凤冠。
拆完了凤冠,方泽的头发也乱七八糟了,终归是男子,手重了些,好好的挽髻都散乱了,方泽干脆将如墨长发披散下来。
红色的蜡烛在红帐内留下闪烁的影子,帐内新娘子披散了长发,方才被疏散的氛围又慢慢都回来了,呼吸间空前的暧昧。
白無看的呆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伸出手来,想抚上方泽微醺的脸颊。
曲天清又适时的来破坏氛围了:“差不多到点了,熄烛火吧。”
“你滚一边儿去!”
“我上哪啊床就这么点大?”
“你下去!”
“我……我下去还怎么入洞房……别别别!你先放下武器!咱这就做任务,能不能有点牺牲精神!”
白無的手僵在半空中,额上青筋暴起,直想冲到隔壁房间去把那天杀的曲天清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这下两人真是啥也不想了,合衣躺了下来,白無躺在床的外侧,勾勾手指,便灭了烛火。
躺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所说之事不过是平常的所见所闻。
聊着聊着,白無突然想到双修一事,当下心跳就快了两步。
趁着黑灯瞎火,方泽也不可能逃走,最多就是沉默,他壮着胆子问:“方药师,你,你可有道侣?”
方泽腰板一僵,道:“君上何出此言?”
白無吞吞吐吐:“就是,你若是有道侣……我与你行此事,有失道德……”
行何事,不就假装拜个堂,怎么说的跟通奸似的!
方泽:“尚无……”
白無非常坦诚的舒了一口气,斟酌少许,道:“那你可知双修一事?”
这下方泽连腿都僵了,本来他们之间就足够暧昧,现在又拜了堂,共睡一床,聊这话题似乎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方泽:“不是特别清楚……”
白無:“其实双修就是修炼心法的一种,倒也不必往那个方向想。”
白無用自欺欺人的语气试图跟方泽用学术的眼光探讨这个敏感的话题。
方泽:哪个方向?
又沉默了一会儿,白無决定乘胜追击,道:“之前你渡劫那个事,我一直想给你出出主意,或许你也不太想聊这个,但是一直逃避也不是个办法,你若是突破遭了瓶颈,尽可来找我商量,要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你尽管开口。”
白無又道:“我想了许多,其实找些法宝辅助也行,但是合适你心性的法宝也是需要仙缘的,况且要找咱就找最好的,只要能帮上你,我义不容辞,只是你也不愿将你所修之道说与我知,我这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用些仙丹也能助长道行,但这方面你顶擅长,我一窍不通,也给你拿不了主意,若是你自己早已有了打算,这事应是不会拖着的,唯有……”
白無支支吾吾道:“唯有这双修之法……其实也是个法子,你若一时没别的打算,不如……试试?”
方泽万万没想到白無会跟他说这些,心下慌乱起来。
方泽:“我这情况其实知道的人不多,我也不想让太多人知晓,我现在去寻一道侣,也怕拖累了人家的修行。”
白無正酝酿着情绪,方泽又道:“况且,我结丹之时年纪尚小,自那之后样貌没再变过,后来飞升,道行也没有长进,现在灵力也日渐枯竭,与常人无异,甚至比一般修士还不如,我连这点修为都没有……”
白無便循循善诱,毛遂自荐,道:“你若不嫌弃的话,我……我……”
方泽侧目,盈盈春水,看在白無眼里只觉得含情脉脉。
白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