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隔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李先生还在睡,这人睡觉的时候也是一丝不苟,睡衣扣到第一颗,连头发都没乱多少,再看看我自己,系带早就散了开来,因为拱在被窝里睡头发一边塌一边翘,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是怎么个德行。
摸过手机看了眼信息发现停了七八天的行程有所更新,便轻手轻脚爬下床准备洗漱,还没离开床沿就被一把拽了回去,后背撞到李先生的脸。我嘶了一声替他疼,他脸上最挺翘的就是鼻子了跟我背撞了准比我疼,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带着晨起的鼻音瓮声问:“几点了?”
“六点了。”
“这么早你起来做什么?”李先生打了个哈欠搂着我继续睡,我只好陪着他眯了会儿,还没睡熟又被他推起来,“睡什么,你不是要起来么?”
推什么,不是你拉我睡的么?吐槽归吐槽心里想想就好,我爬起来去隔壁浴室冲了个澡醒醒神,身上的痕迹消的差不多了,就剩锁骨下面多了点新鲜印子,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在不影响工作。
穿戴整齐快七点,离开前我去看了眼,李先生还保持着侧卧的姿势一动不动,估计睡得沉我轻声说了句“我出门了”也没见反应,想想我还是留了纸条告诉他今天有行程,维稳靠态度,知道归知道,程序还是要走的。
今天值班的还是那位保安同志,他朝气地跟我问好:“辛先生今天这么早啊,辛苦了。”
我微微笑,心想工作不辛苦,要面对邵哥才是真辛苦。果然从上了车邵哥就揪着我的脸哪哪不满意地批了通,硬塞了黑咖啡过来看着我喝,“你是水肿还是真胖了,这才个把礼拜怎么充了这么多气?”
“才两斤。”我苦巴巴地喝着咖啡,心里明白邵哥还在气我动手的事,他一直耳提面命我不许闹出事来,我谨记于心一直安分守己要干也不往台面上放,就是这回不走运,一闹就被逮了个现行。
“你还好意思说!再关久一点还不得胖十斤啊?”邵哥瞪我,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软下声来劝我道:“邱晏得意也就是一时的,你何必跟他置气,boss还是向着你的。”
“年纪大了反倒沉不住气,他其实没怎么我,是我莽撞了,”我摸着眼角的细纹叹了口气,问:“今天要去哪来着?”
“试镜,”邵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青春爱情校园剧。”
我太阳穴忍不住一跳,犹在挣扎:“我试老师?”
“学生。”
“……你给我接的?”作为一个奔三的大龄青年演员我内心十分复杂,预先替观众吐起槽来,腊肉抹粉装鲜肉,臭不要脸。
邵哥拍拍我的肩,“李大小姐接的。”
难怪了,李大小姐一向讨厌我,老觉得是因为我她的宝贝弟弟才放着如花美眷不要一心流连男色的,都九年多了还坚持己见认为是我开的头,搞得我才是金主一样,也许这就是双标拟人化吧。
托李大小姐的福,我身边只有一个邵哥,要不是嫌没有经纪人说出去掉面子,她该是想连这份工都让我自己做的。他今天一直在和我扯东扯西,共事近十年我猜他是有什么事要讲便道:“邵哥,你有什么话直说吧,我听着呢。”
“阿辛,这里没外人我就直接跟你说了,”邵哥手指不自然地抠了抠方向盘,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我的合约快到期了,拾木那边挖我过去。”
“……那挺好的啊,反正跟着我你也没什么大发展。”
我是真心替邵哥高兴,他从进圈到现在快十年的光景全耗在我身上,同期的早就爬了好几拨就他一个原地踏步,如果能有机会当然要抓住。邵哥没直接回答,我还想再劝他几句便听得他沉声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原本做好的腹稿全部卡在嗓子眼,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
邵哥将车停到路边,深呼吸一口气把准备好的话一股脑倒出:“你的约在boss那,明年年初也要到期了吧?和你一批的早确定好去留了,就你的约大小姐提也没提过,所以我想你是不是换个环境会比较好?”
他说的是实话,我的确有想过日后的出路,不过方向跟他相反,“明年再说吧,我现在还没想好。”
邵哥叹了口气,声音里有种深深的疲倦,“阿辛,我看了你快十年,这样的日子真的有意义吗?就比如天天像试今天一样的戏?”
我猜他没说完的后半句大抵是对我金丝雀一样的生活的不屑,拍拍他的肩我宽慰他道:“邵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签过的约没过期前都是约,我是守信的人,该在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
邵哥沉沉地看着我,眼里的愁绪缠成团,末了化作一声叹息,“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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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新人一个赛一个勤快,我们到的时候酒店里已经等了很多人,看着那一张张年轻朝气的脸我总觉得躁得慌,跟小孩儿争多不好意思啊。
邵哥一直在后头掐着我,我只好维持着前辈的端庄走过人群,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下来。邵哥把剧本拿出来,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他手上不多不少一张A4,多的再也没了,“就一张?”
“我拿到就一张,咱们小鞋穿的不少了,你自由发挥下吧。”邵哥板着脸说完,末了不忘补上,“你自己看看,继续在这儿耗着依旧这待遇,你图啥啊?”
我理所当然答道:“图钱呐,图咱们粉红的毛嗲嗲。”
“……出息!”
邵哥估计气得够呛,出去抽烟发泄半天没回来,我捏着那张记了大纲的薄纸翻来覆去地看,企图看出朵花来,大变纸花能不能加分啊?正在我东想西想之际,眼前递过一本厚厚的装订册,对方带着笑意问我:“这可是青春偶像剧,你别给我说你就是来试这的啊?”
我抬头一看乐了,熟人呐。
“哟老禄,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在这?”
“来找点路子。”
“找着没?”
“没呢,死家伙就给我个本子,我要这玩意儿来干嘛?”他大咧咧地在我身边坐下,发皱的衬衫袖子撸了半截上去看上去更皱了,他扭过头来问我:“你最近有没有什么见面会啊生日会啊之类的要开?没米下锅了要。”
这人全名叫赵禄,原先是个公子哥儿,后来家里出了事身家搭了个干净。他没什么能称得上技术的东西,按赵禄自己的话来说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渣渣,只有认识人多这点勉强算是优势,自然扬长补短靠人脉过活,东家搞点票西家搞点签名儿放网上卖卖,一本万利,说通俗点就是黄牛。
我边翻剧本边跟他扯淡,“最近你是有多惨我的都打上注意了?不怕赔钱啊?”
赵禄嘻嘻哈哈没个正形,递了个签名本过来,“没办法得罪万恶的资产阶级了,你给我签几个安慰安慰呗。”
我顺手签了几个,又从邵哥包里找了找,掏出点照片出来一并签了给他,“无产阶级与你同在。”
赵禄乐得想凑过来亲我,我险险躲开,笑道:“别闹,我家boss鼻子很灵的。”
“嘁!”他退而求其次往照片上亲了几口,“阿辛还是这么讨人喜欢,等哥发达了保准替你开他个百八十场巡回见面会,怎么样,义气不?”
“太义气了!”如果我有那么多粉丝的话,我配合地做出感动的表情,赵禄果然高兴,又陪我讲了会儿话。我们共同话题就那么点,说来说去免不得说到李先生身上,他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其实小李子该给我个包个红包的呀,要不是我他那种半天放不出个屁来的闷东西哪里找得到对象啊?”
形容相当精准了,我暗暗赞同面上还要替李先生挽尊,“我和李先生是纯洁的金钱关系,他有钱,不愁。”
作为前资产阶级,赵禄显然对此很有感触,“说的也是。”
又扯了几句,赵禄突然顶顶我的胳膊,往门口努了努嘴,“别怪哥没跟你讲啊,这位李鸿韵捧的可高,资源哗哗的砸红的很,上半年他经纪人还巴巴找我送票子呢下半年就差没拿鼻孔对我了,你跟他熟不?别走太近了啊,学闹心了多不好。”
我顺势望过去,正巧对方也看过来,视线对了个正牢,昨儿个刚见过,能不熟吗?
邱晏显然是看见我了,脸色很难看,我只好陪着笑朝他点头示意,赵禄哇了一声,“他过来干嘛?”
“我怎么知道?”我刚跟赵禄咬了句耳朵,邱晏已经走到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我,不顾他经纪人的拉扯阴阳怪气道:“这不是辛哥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呀?辛哥也是来试镜的?这么久没接戏了会不会不适应啊?大家都是师兄弟,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您尽管说。”
我听得赵禄低声吐槽“我不是人吗”有些想笑,按住他的肩稍作安抚,仰起脸诚心问邱晏:“你脚好点了吗?”
邱晏脸色一变,“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能演戏就怪了,ppt式演技吗?
邱晏的经纪人朝我做着抱歉的表情,我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叫住欲走的邱晏认真求助:“既然你这么问了,师兄就问你帮个忙。”
邱晏停了下来,表情有些疑惑,“什么?”
我顶着无害的笑问:“你带写真了吗?签点名给我呗。”
似乎是被我的话惊到了,邱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要我签名干嘛?”
和赵禄互看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笑意,我撒谎撒的自然无比:“家里孩子喜欢你,卖个面子吧?”
点评
邱晏一脸便秘地签完照片,像是在怀疑人生似地盯着我不发一语,我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看天看地看剧本就是不看他。挺明显的没话说了,面前邱晏的鞋子却动都没动一下,我坐着他站着后半程全无交流,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对峙起来。
我对处理这种关系不太擅长,只好投入去看剧本,无奈剧本青春难掩,要我顶着老脸说出那些中二的台词实在很考验演技,换成邱晏说不定更合适。这样想着我抬头对上邱晏,他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动,神情一瞬无措,又强硬地藏起来换成盛气凌人的脸,“看什么!”
我将剧本递过去,指着那句台词问他:“你看过剧本了吗,这句你念念看?”
邱晏狐疑地接过去,下意识念了出来,果然很合适。念完他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拉脸气冲冲地指着我低声骂道:“别以为留的久就厉害了,再怎么装样子李鸿棠照样不捧你,走着瞧好了你迟早摔得骨头都没一块整的!”
他这突然发难吓的是他经纪人,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得他把邱晏拽到一边安抚,片刻又转过头来跟我道歉打圆场,忙得团团转。就是邱晏说的太直白傻子都能听懂了很难圆回来,我们不是单独在室内处着,虽然在角落也有人听去几耳朵,不时有人交头接耳往我们这儿瞟,这么一来邱晏脸更臭了,气氛一时尴尬的厉害。
正巧这时厅内有人出来叫号,该轮到邱晏了。他经纪人松一口气赶紧推这位爷去试镜,留下我跟赵禄两个对脸懵逼。
赵禄咋舌,“我靠脾气这么大了啊?他咒你呢,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要什么反应?他说的是气话吧,”我缓过神来,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你见过平地摔骨折的吗,小朋友常识没学好,计较那么多干嘛。”
赵禄憋笑憋的辛苦,“就你嘴毒损人蠢。”
“真的,正常人都知道。”我甚感无辜,每次说大实话都没人信我,我从来就没爬多高过啊?
如此表示一番赵禄直接笑出声,等邵哥回来了还在那笑个不停。邵哥看赵禄也在跟他打了声招呼,见他快背过气的样好奇问我:“这是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了?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呗。”
我哪知道?“当他抽了。”
赵禄巴着我的肩蹭了蹭,装着诚恳脸对我说:“你放心,回头哥给他的挂九块九包邮,你的九十九不包,怎么样,是不是很给力!”
“……神经。”
吃了姓氏的亏,等到了饭点还没叫到我,赵禄搜刮了一堆签名又回来黏着我,我只好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赵禄秒答应,就像一早就打定主意要蹭我的,直接带头领着我们找了家私房菜。
我一看菜单那按口卖的标价就头疼,拦住赵禄瞎指的手指让邵哥看着点。赵禄埋汰我小气,我顺势卖惨,“我才是没米下锅了,没活没收入,你也不知道体谅体谅我,要么这顿你来啊?”
赵禄一脸不信,“小李子能对你抠么人是大腿好不好,都抱着金大腿了还没点腿肉吃么?”
“我们是一次性付清的,”我撇撇嘴咕哝,“真穷。”
“那钱呢?”
“还用问么,花了啊。”
“……你比我还败家呢!”
邵哥听不下去了,一手一筷把我俩嘴堵上,“吵死了,公众场合注意影响。”
瞬间息声,我嚼着芥蓝老大不高兴,“偏心啊为啥给他吃肉给我啃草!”
邵哥眉梢一吊,呵呵笑道:“你是明星他是么?”
心塞,做明星好累,想回家卖菜。
那边啃完排骨的赵禄一脸饕足,见菜迟迟未上齐喊我去催菜。催菜其次,主要还是想支开我,我人还没起身他就已经拉着邵哥咬耳朵,想法全写在脸上我懒得拆台,径自去后厨催菜了。
今儿个店家生意红火,来催菜的不止我一个,刚进后厨就跟个中山装大爷打了个照面,对方先是一顿而后笑着过来拍我肩膀,我忙屈身问好:“孙导好久不见。”
孙导一脸和蔼可亲,“是挺久了,难得能碰上你,最近干嘛呢?”
“在学处事呢。”我微微赫然,这么多年还一事无成对着孙导就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我第一个新人奖是托他鞭策骂出来的。
“哟还处事,”孙导乐不可支,像是回忆似的感叹道:“你妈当初按着你脑袋给我服了多少回软都没见你要学,现在倒学起来了啊。”
我讪讪,“那会儿不懂事,多亏您担待。”
又闲扯几句,孙导才想起来问我:“你过段时间空着没,我这缺个人呢。”
我老实回答:“有个戏,不过还没定。”
孙导有些不快,“什么戏?”
对着孙导说那戏名说的我耳根子发热,听完孙导沉默片刻,语带责备地说:“想好了给我来个信儿,别一天天混日子,多难看。”
算不上多不愉快,就是孙导一直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我,我坐如针毡,借口朋友在等灰溜溜回去了。一入座赵禄就凑过来笑嘻嘻,“见到孙导没,上回听人说他找你呢。”
邵哥阴着脸明显已经知道了,问我怎么样,我如实说了。两人均是看垃圾一样看着我,邵哥别过脸吧嗒吧嗒抽着烟,赵禄恨恨道:“你说说你,李鸿韵压着是一回事,你知道了又是另一回事,要是你跟孙导谈好了她李鸿韵犯得着跟孙导过不去非压着你不放吗?”
“犯得着,”我借机啃了块排骨,嚼着筋肉含糊道:“她真干得出来。”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得罪李鸿韵这回事简单来说就是前脚刚回绝了她后脚就跟她弟滚一块儿去了,说不上绿不绿她心里总归是不痛快。
人一旦做出了选择,就要做好对往后好的坏的一切负责的准备,这是我从选了李鸿棠那天开始就明白的道理。
我需要钱,他需要人,买卖生意,条例清晰,除了有效年限那份合约上写了什么邵哥一无所知,不然也不会替我义愤如此了。
许是见过孙导的缘故,下午我一直焉焉的提不起劲,草草走了回流程便回去了。邵哥送我到楼下,又苦口婆心地劝了我几句,我只得答应会考虑才得以脱身。
脑袋涨的厉害,一进屋我就瘫在沙发上装死,看什么都有重影索性闭上眼养神,养着养着就睡了过去。
难得做了个梦,梦里我站在老旧的布景前,看到十八岁的自己正挤在工作人员中间偷偷摸摸捡肉吃,有人问他:“阿辛你还吃呐孙导不让你再减减么,被他抓到又要骂了。”
“我都好多天没见荤腥了,再不吃肉就能阿弥陀佛超脱三界了,”指节那么点大的肉块被他嚼了半天,听的有人叫他才吞下去,回头应道:“哎,在呢!”
孙导招招手喊他过去,一见他的样子脸拉了拉,说句赵先生来探你班就走了,他心虚的厉害,以为嘴里肉味飘出来了,哈了口气自己闻闻。
赵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不满地瞪过去,却看的赵禄身边还站着个青年,那人指了指他的嘴角声音里掩不住的笑,“猫崽子贪吃沾到汁自己露馅儿了。”
他捂着嘴脸爆红,忙偷偷舔掉,暗地里瞅着那人,眨巴眨巴看的出神。
时隔多年我还能记起来那个自己想的是什么,他在想,这是赵禄上哪弄来的人啊,真好看。
想和他做朋友。
画面一转场景变了,纸醉金迷的会所后巷,那人拎着烂泥一滩,站在高处用一种悲悯的姿态俯视着:“李鸿韵不行这种人行?不如跟我。”
我和李鸿棠,从来都不是朋友。
再醒过来的时候又是天黑,身底下的柔软还带着熟悉的味道,我爬起来摸摸发凉的额头摸到两块退烧贴,难怪下午晕,原来是发烧了。
凉凉的还挺舒服,我顶着退烧贴推门出去。暖橙色的光泄进来,一眼看到背房间坐着的李先生我一愣,慢半拍地等他望过来才想到说话:“……先生。”
李先生放下笔记本走过来,拿把耳温枪给我量了量,看着显示的温度陈述道:“温度退了。”
“谢谢先生。”
我撕下退烧贴对着上头的小葵花有点别扭,李先生咳了一声别过头去,“挺适合你的。”
我憋屈地嗯了声,捞起袖子往厨房走,问他:“先生饿了吗,我煮点东西吧。”
“煮什么,香菇炖鸡面还是红烧牛肉面?”李先生径自坐了回去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漫不经心道:“别折腾了,浪费。”
我只好跟过去坐在他身边,他不开口我也安分地保持安静,有一搭没一搭地替他捶捶肩,一时无话。
他推送没关,正写着邮件就弹出小窗,头条挂着邱晏的脸,他手指一顿,扭过头来看我,“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摸不透他的意思,看架势邱晏正得宠,李鸿韵都愿意捧着,没他的意思是不可能的,于是识趣地重复自省:“一点小口角,我不该跟他动手的。”
“没了?”他一脸风雨欲来,我再三反思想不出别的,诚实说着场面话,“以后不会了。”
李先生拿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不爽,发狠地咬住我的喉结,有一瞬我以为我要窒息了,他又松开,复缠上来压住我的唇,手底下也跟着游走起来。
下`身一凉,我知道今天得折腾了,摸索着找到茶几下暗盒里的润滑液开了给他。他却不大高兴,像是被抢了功劳一样,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我撑起身子讨好地亲吻他的嘴角,等那线条微微软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们的性`事并不频繁,累积起来也算有点经验,我顺从地任他揉`捏,在他顶撞进来的时候努力放松身体,柔软地承受住小李先生的意志,这样对我对他都好,好好的性`爱做成自虐得多疼啊。
意识飘忽间听得门铃作响,我推了推他提醒,他当成邀约又把我翻了个个儿,我只能埋头咬着他的衣领不去在意。
他一向自律,近来却有些放纵,单今晚上就按着我肏弄了好几次,我本来就虚着,等到我们洗完澡他想跟我温存的时候我已经快睡着了。能感受到身后绷紧的胸膛,我累的要命,没了配合的心思,决定就当我今天是被操晕的,这是给李先生男性尊严莫大的安慰,他要生气也没道理的。
李先生果然没动气,我合着眼脑子放空一会儿,困意还真的卷了上来。昏昏欲睡间感到自己腾空被抱着移动到床上。
我费力地掀了掀眼皮,模糊地又像是看到了那张脸,低声在我耳边咕哝:“猫崽子长大了学不会贪心了么,没出息的东西。”
消耗体力有助睡眠,一夜无梦。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际蒙蒙亮,床上只有我一个,另一边床铺平整,李先生走了。
躺了会儿没等到睡意,我爬起身来找水喝,却听到客厅有动静,拧开`房门透过缝隙看了眼,我以为走了的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原来没走么?
音量挺低的,我只能靠模糊的几句猜测他看的是什么,我推开`房门走出去,那声音更清楚些,果然是我想的那部。
李先生拍拍自己的腿邀请,“一起看?”
陈述的语气说着问句,我走过去坐在地上,安静地枕着他的膝盖陪他一起看。他不轻不重地捏着我的脖子,剧情推到高`潮,他嫌弃似地说:“表情太过,五官都不好看了。”
屏幕上我的脸的确激动得有点变形,我渴的厉害,也燥的厉害,嗓子眼干巴巴地还要附和:“年纪小不懂收,现在好多了。”
脖子上的手一顿,转而捏着我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李先生皱着眉问我:“喉咙不舒服?”
我点点头,“渴了。”
李先生俯下`身来帮我解渴,可能是我昨天表现不错他的吻带着些许温情,舌尖扫过牙床含着我的下唇轻撵着像是逗弄,“还渴么。”
更渴了,屈于生理我犹豫道:“有点儿。”
李先生啧了一声松开我,我赶紧溜到厨房连着灌了两杯冰水,掐着时间等。
我第一部戏叫《昼夜》,老中青三单元串起来换了种表现手法本质上还是情情爱爱,戏剧嘛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刚那一幕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在金主面前跟人家滚成团不太好看。
刚成年第一部就要上激情戏,我那时候不好意思躲了好几天,还是我妈拎着我耳朵给押孙导跟前认的错。她老人家说得好,所有为理想服务的工作都值得被尊重。要我看不是这样的,会有回报的工作才会被尊重。
我不敢直接怼我妈,任她保持颗赤子之心,到头来被这个那个借着理想啃得骨头渣渣都不剩,等真到了现实关头,那些渣滓谁会来管什么初心不初心,钱才是万能的。
她是病死的。
做学问很难,拉不到投资能卡很久,她原先和我爸做研究的时候就受过苦,等他们有点起色了就更见不得别人苦,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这种不求回报靠着人家寄来的研究结果都能多吃两碗饭的人怎么可能过的好。
其实我妈演技比我好多了,在我面前她还是过得好的,就是友军不给力,我爸憋得挺辛苦被我逮着半夜哭。不过等我知道了,她也快到头了。
她问过我为什么要演戏,我得说是理想她才高兴,也不全是谎话,赚钱就是我的理想,不然哪来医生绕着转的日日夜夜。
说到这里还得谢谢李先生,一出手大方稳准狠二习惯良好身材佳三有商有量不绑死,一年换十年,值。
就是有点阴晴不定。
我收拾好情绪出去的时候画面依旧定格在光溜溜的背影,身子骨一僵,我有些委屈地喊了声先生,李先生难得笑起来,摩挲着我的脊椎缓缓道:“前些日子看到条影评,说你背影比正面更撩人,现在看看好像有点道理。”
尾椎被他按得我腰软,就着靠在他怀里的姿势将他那玩意儿吃了进去,我微微喘着气回道:“一半一半……我怎么样呵啊……比较撩,还是、还是先生说的算……”
李先生闷声一笑,坏心眼地按下播放键,音画同步启动,对着镜像一样的脸我只觉得羞耻非常,忍不住想去捂脸。李先生却拉着我的手覆住我自己,边套弄着边拿言语刺激我。
激情戏几分钟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多回,直到我撑不住泄了出来才算罢休。
如果不是拿人手软,我一定得骂他一句。
托这位的福我又睡了个回笼觉,邵哥拖我去公司的时候还糊里糊涂,被他敲了满脑袋包才勉强清醒过来。
听到是上头有命,我不解,“好端端的李大小姐找我做什么?”
邵哥猜:“谈和?谈合约?”
那还是谈合约比较靠谱。
我理了理衣襟进了办公室,还没敲门,门就从里头被猛地拽开窜出个人。邱晏通红的眼一闪而过,我吓了一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没等我捋清楚关系,又有人走了出来,大家闺秀模样,瞧着眼生。
“进来吧。”
李鸿韵却不在办公室里,那位随意指了个位子让我坐着。应该真是高门大户出生,她看我的表情跟李鸿韵如出一辙的轻慢,“别看了,韵姐不在。”
说了声谢谢,我继续思考李鸿韵找我的三百六十种可能,挨个排查了发现没一种靠谱,索性不去想。那位却看不得我想自己的,敲敲茶几,见我望过去才说话。
我听了会儿,不时点头示意自己在听,她突然停下来,有些生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怎么还装死呢?”
“您想听我说什么呢?”
“自然是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说完她一顿,不可置信道:“你是准备糊弄我吗?”
我诚恳道:“李先生的事我说不上话,您要真有意见跟他提比较快。”
“你!”她一噎,表情更不好看,愤愤道:“你到底哪里好,又结不出果来!”
把我的优点在心里列了遍,我挑了个最有说服力的,“讲道理,不会怀孕比较好吧?”
她不说话了。
正主不在我留着也是碍眼,于是起身告辞,走的时候看她那副崩塌的表情就知道跟李鸿韵以前找的没两样,都听不得实在。
这世上的人都不太喜欢听真话,他们只会挑想听的听。像李先生他们那种人找小情儿,不必要的麻烦越少越好;我和李先生的关系李先生说了算,根源非我,在我这编排再多也没用。
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没几个拎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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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在家睡大觉的时间点我偏偏在陪人借酒消愁,对象还是情敌关系的邱晏。
一出办公室邵哥的面还没见到我就被蹲在外面的邱晏拽走了,偏偏新换了手机号码都没备份,我记不住邵哥号码连个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只能做贼似地跟着他走。
邱晏丝毫没有作为当红小生的自觉,大咧咧进了个酒吧,不要钱似的点了一桌子酒全开了,都不知道他喝不喝的完。
像是完全忘了我的存在,他闷不吭声灌了一阵,喝的眼角发红才抬起头来看我,闷闷道:“我被李鸿韵当枪使了。”
猜也猜得到,她要给李先生捧出个真爱来也得找个女的。邱晏一直盯着我,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怎么了?”
邱晏飞快地眨着眼,越眨水汽聚的越快,抽抽搭搭说:“她说……她说李鸿棠喜欢一个人,就、就是跟对我这样的,工作的时候也会、会陪我吃饭……叫我看书、带我见朋友……”
……主次颠倒了吧,我抽纸巾递给他,见他还想说便问:“还有呢。”
邱晏明显喝大了,想了半天然后憋出来句“总之、总之就很温柔”。我一直觉得邱晏共情方面可能比较差,不太会看人眼色,今天听他讲的李先生活像另一个人,果然印证我的想法,“然后呢。”
“然后?我跟你那样……然后……”邱晏努力地想着,脸都皱成了一团,郁郁道:“然后他就不理我了……”
还是没捋顺他的思维,我保持观望继续递纸巾。期间手机一震,邵哥终于想起来给我电话了!我心里高兴的快哭出来,偷偷摸摸按掉电话给他回了位置。一抬头发现被抓包,邱晏要吃人一样瞪着我,我立马把手机放好摆出认真听他说话的样子。
“可是我没做错什么啊,”邱晏突然激动,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挥抓着我的领子嚷嚷起来:“做错的是他!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好?”
我多灾多难的手机啊……
我含泪哽咽道:“对,都是他的错。”
听得我这么说,邱晏抱着我的脖子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我被扑了个措手不及,又不好推开哭的要死要活的他,于是拍拍他的脑袋低声安抚。
“他混蛋!”邱晏气狠狠地骂着,见我迟疑不满地敲我背催促,“说话啊!”
我只好配合,“嗯,他混蛋。”
“他不是人!”
“他不是人。”
“活该没老婆!”
“活该没老婆。”
……
等邱晏终于骂够睡过去的时候,我已经快说不出话了。邵哥找过来,看我身上无尾熊一样挂着个情敌被雷了雷,“……搞嘛呢。”
我面无表情地把邱晏扒下来,喝了口水缓缓才有力气说:“你找他经纪人来把人拖走,累死了。”
“累死了不知道早点跟我说。”邵哥吐槽着出去打电话,我看着翻了个身又缠上来抱着我腰的邱晏忍不住戳了戳他红扑扑的脸,“麻烦精,没下次了啊……”
邱晏一无所知,随便蹭蹭睡了过去。
有时候真羡慕这种一点点事就能当世界塌了的一根筋,一开心就笑一难过就哭,该闹的闹该骂的骂,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估计明天起来又能活蹦乱跳。
罪魁祸首可能认为不得劲,在这关头还能打电话来,我看着那串数字犹豫半晌接了起来,“先生。”
李先生隔了几秒才嗯了声,“邱晏呢?”
“睡着了。”
他那边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拉远了听不真切,等了会儿才又清晰,“人在哪。”
我报了地址,他让我等着便挂了电话。
难道是要来接人吧?我微讶,看着邱晏的睡脸不由得生出股敬意,能人啊。
不多时人就到了,对方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见要找的人抱着我脸色更冷,蹲下`身拍拍邱晏的脸,声音却意外地温和,“宝宝醒醒,起来了。”
邱晏悠悠转醒,见了那人含糊不清叫了声大哥,邱家大哥声音更柔,诱哄道:“回家了好不好,妈妈做小兔包了。”
“小兔包?”邱晏挣扎着爬起来甩甩头,口中念着小兔包摇摇晃晃往门口走,邱家大哥就跟在他后头伸着手,随时准备接着他的样子。
邱晏还真走稳了,一路出去直到没影了都没见他摔过跟头。
我震惊,脑子里只剩一个难怪,这种脾性,不是被宠大的谁信。
邱晏经纪人赶到的时候邱家兄弟早就尾气都没剩了,他坐在一边抓头喃喃着要丢饭碗了,我问他:“邱晏那个邱,是不是咱们隔壁那栋楼上挂的邱?”
他经纪人抓抓脑袋羞涩笑,“对啊。”
我和邵哥两两相望无语凝噎,末了我沉痛道:“手机我就自己认亏了,咱们以后见了他绕道走。”
邵哥深表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