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老子不干了!”
吊着一口气码完公司公众号里关于两性关系的一篇文稿后,我疲惫不堪地趴在键盘上任由它自行发挥出一段乱码,思量活着的意义与人生哲学。
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不是第一次感叹卡耐基《人性的弱点》写得好了,但我总是领悟不了其中哲理,反倒把人性的弱点诠释的淋漓尽致。
伪哲学家出师未捷,我重新静下心将头侧向靠窗的那边,耳边隐隐约约听见了隔壁的高中广播里在放许巍的《旅行》。
他在唱,只有青山藏在白云间,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涧,看那晚霞盛开在天边。
我很健忘,不知道从哪分哪秒起,我不再抬头赏云憧憬晚霞,火烧云与丁达尔效应只能在碎片时间刷的短视频里见到,我也不在意蝴蝶有没有落在我的肩头为我带来好运。
算了,转发一百次玄学微博好运也无法降临,彩票中五百万更是不可能。
每天都很累,身心俱疲的累。
说来好笑,我有一个中二的梦想——
在二十五岁前一定要修补好满目疮痍的翅膀大胆向远方飞一次。
但想象与事实有出入,在预示着新时代小朝阳升起的九月一日,我没有修补好翅膀仅凭着一颗叛逆的心向主编提出了离职。
是的,我是裸辞,我没有规划未来的任何一步。
不过我有些开心,因为抱着纸箱走出公司的那刻,我终于闻不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臭狗屎味了。
我在高中校园门口站了一会,听着广播从《旅行》放到《蓝莲花》,从《蓝莲花》放到《曾经的你》,它好像在暗示我,暗示我翅膀可以不修补但要硬起来。
也是,听许巍的歌翅膀怎么可能不硬?
所以就在这短短的数十分钟里,我做了个决定。
…
“于行你又要到哪鬼混?”我的老母亲听见我在客厅翻箱倒柜的声音,拿着锅铲就从厨房冲了出来。
“去出差。”我说谎话常常脸不红心不跳。
“你拿着头盔出差?”陈英显然不信,她系着鹅黄色塑料围裙倚在门框上的样子完全让人无法联想到她年轻时是华师大的校花。
我弯着腰在茶几下找到了一张被陈英用来稳固桌腿的G318国道线路图,这是去年川崎车友会周年庆赠与我的礼物之一,竟也落得如此“不凡”下场。
将它抽出重新塞入报纸代替,我瞥了眼它瞧见封面顶部写着八个字:一路向上,百折不挠。
于是我和陈英说:“外面风大。”
外面风大所以我需要头盔,就如同,被束缚住灵魂的我需要一场解放自我的旅行。
“去多久?”陈英也不和我胡搅蛮缠,她心里还惦记着锅中炖的红烧肉。
“大概也许…呃…”说实话我还没想好,深吸了口气又道:“我不确定。”
我不敢保证自己需要多久能找回灵魂,而且我暂且还不准备让陈英知道我裸辞的事情,我不想让她担心。
“活见了鬼了还,没见过骑着摩托出差的,于行你给我吃了饭再走听见没!别让老子白做!”说完陈英便潇洒地拿着锅铲转身回了厨房,她总这样。
陈英不阻拦我骑车,广义的来说她是不阻拦我追求自由。
嗯,我今晚就出发,不过我会听陈英的话吃完晚饭,她做的红烧肉确实挺香。
我坐在沙发上把线路图摊开准备仔细查看,它特别长,长的茶几放不下,有一截掉在了地上。
我大概率走不完G318的5476公里全程。
从武汉出发,拉萨应该是我的最后一站,也就3、4000公里。
也就…这个也就让我有些心慌。我的川崎小忍者自买回家后从未一次性骑行过五百公里以上,更别谈上千。
我日常通勤是一般是地铁或公交,缘由是我实在怕公司的保守派们说我标新立异爱装逼拉风。
最近常常加班,忍者好像在车库待很久了,要走长途的话,晚上得先去车友基地找毅哥做个全面检查保养。
路线图我打算过会再研究,虽然我也不准备收拾很多行囊。
在我找出陈英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一件于我而言是天价的始祖鸟冲锋衣时,她端着热菜从厨房出来了,她问我:“手上有钱花吗?”
我觉得陈英可能看出来我的真实目的了,因为我忘记把线路图收起来,但她并没有问。
“有。”确实有,有五毛也算有。
我有很多个五毛,那我还算是个富豪。
陈英哦了一声,说:“注意安全。”
我没再说话,起身去厨房帮她拿剩下的菜。
我和陈英关系挺好的,当然这仅限于不吵架的时候。陈英对我的教育很有一套,虽然她在大学里选的专业是体育教育,她总是对我说要在有限的时间里享受无限的快乐。
陈英过的很潇洒,她学校没课的时候常常约着小姐妹打麻将、唱K无欢不享无乐不做,但她打麻将时我在上班,她唱K时我还在上班。
陈英教我享受生活,可我半分没遗传到她的乐观向上,把生活过的一塌糊涂,甚至二十五岁还母胎solo不知情为何物,时常被陈英追着骂:嫁不出去的姑娘真是丑得遭人嫌!
当然,这个丑的意思不是说我长得丑。
“十二月总能回来吧。”陈英夹了一坨肥瘦相间的肉到我碗里。
十二月中旬要到扁担山去祭拜我的父亲,他抛下我们母女俩走了接近十年。
我吃掉瘦肉把肥肉吐出来,含糊道:“应该可以。”
陈英想叹口气,提起胸腔却泄了气转而埋头干饭。我猜她是想和我说一句早点回来,又觉得太过于煽情憋回去了。
武汉娘们从古至今都是大大咧咧的。
“没钱和我说。”陈英微微皱着眉,还是补充了一句。
“真的有。”我不经常社交,成天近乎996赚的钱存得足够我在家摆烂几年,去浪迹天涯数月也绰绰有余。
“身份证驾照都要带好,在外面要注意保暖,马上要降温了。”陈英嘱咐起来没半小时是停不了的,她干脆停下筷子接着说:“对了,还有…”
我当机立断制止了她的滔滔不绝:“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老就放心,自己该吃吃该喝喝该打牌打牌哈。”
“个板马。”陈英瞪我一眼,爆了句方言粗话。
要出门前,我背着登山包坐在玄关凳上穿大黄靴时,陈英差点热泪盈眶,她忘记自己是个虎娘们,拉着我的手极其肉麻地说:“行行啊,妈只想你开心健康就好。”
xingxing,她喊得第三声。
“妈!说了多少遍以后都念háng!”我无奈地纠正她。
进入大学后我自作主张的把“行”这个多音字改成了“行行出状元”的行,但陈英念我小名时依旧喜欢喊“我亦是行人”的行。
搞不懂她。
“都一样,刚才跟你说的都听见没有。”陈英差点来揪我的耳朵。
“嗯,你也是。”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陈英。
我找到自己的灵魂就回来。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怕煽情。
我出发了。
从今天起,我要做一个幸福的人,迎风,游景,始终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