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边圳在医院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的伴侣沈靳。
周围乱哄哄的,耳鸣一阵接着一阵,对方就站在房间的角落,听医生同他讲明情况。
他听不清他们的对话,本能得抬头望去,眼前却像蒙上了什么似的,视线聚焦了半天,仅仅瞧见一个不明朗的侧脸。
沈靳是他的伴侣,这是护士后来告诉他的。
他对此毫无印象,连是哪两个字也想不起,小姑娘便好心得写在纸上给他看——他被推去抢救时,沈靳作为家属在告知书上签过字。
边圳看了,仍然没有头绪,兴味索然地望向天花板,只觉得身上疼得要命。
疼是应该的,他会躺在这儿是因为车祸,脾脏破裂,左前臂骨折,还有轻微的脑震荡。
虽然侥幸捡回了命,但车祸的前因后果以及伴侣相关的事,他丁点不记得,脑子比纸还干净。
手续琐碎费了些时间,沈靳办完便回了病房,守着他打点滴。
液体流得缓慢,边圳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看了一圈屋内,就侧头打量起了自己的伴侣。
和大多体型娇小的omega不同,对方看上去比自己矮不了几公分。身材匀称皮肤偏白,翻看单据的手指长而韧直。
衬衣很适合他,勾勒出了腰线,不过最惹眼的还是那张脸,鼻梁挺立眉眼动人,是那种让人挪不开眼的好看。
边圳的目光不带避让,一瞬不瞬得定在他身上,沈靳却也没露出半分局促。
“别乱动,”只是在他不安分得想要坐起时,低声提醒道,“伤口会裂。”
不光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得紧,像是敲在了钟磬上。
“......水给我。”
他直勾勾得盯着对方,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头两天需要禁食禁水,”沈靳起身从抽屉中取出棉签,蘸了温水替他润了润嘴唇,“忍一忍。”
边圳极度缺乏忍耐,他很清楚,但眼下的情况不能任他随性。
提出的要求没得到满足,气盛的alpha眉头紧蹙满心烦躁。
被箍在床上处处受缚的感觉就像蚂蚁在啃咬皮肉,痛痒交加一分钟他都难捱。
尽管待在一个房间内,睁眼对方就在视线范围,可两天下来,边圳对这个所谓的伴侣依然谈不上了解。
除了名字,他只知道沈靳年初满的二十七,和自个同岁,在市里数一数二的会计师事务所上班。
他们高中认识,大学确认关系,到现在为止交往已有五年。
交往五年的对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把他忘得干净——他瞧着那张从未有过波动的脸,感觉沈靳的表现有些过于冷静,冷静得近乎薄情。
边圳出车祸的事,沈靳没有对外言说,只通知了他的父母和走得近的三两朋友。
对方家里接到消息并不急着来人,倒是先找关系给换了单人间病房,剩下的便叫他看着办。
沈靳不觉意外,按照流程请了年假。
这假请得突然,加上七七八八的调休,差不多有二十天。
事务所虽处于淡季却也不肯批长假,项目经理找他磨了好一会嘴皮子,最后勉强同意了他一周。
住院后的第三天,边圳的姐姐来了医院。
她下了飞机就直接赶过来,匆匆忙忙拉着行李箱,进屋便快步跨到床边。
“怎么样身上还痛不痛,手术找谁主得刀,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她心太慌,话讲得颠三倒四,紧张得把靠坐在床上正喝粥的alpha上下打量了个遍。见他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精神也不赖,暂且松了口气:“什么事非得开那么快,你明明一向很稳当......”
对方絮絮叨叨停不住,边圳习以为常头都没抬一下,只皱眉咽着手里那碗寡淡的瘦肉粥。
这粥不知是沈靳在哪买的,煮得绵软黏稠米粒也吃不出,让他感觉像被灌食的牲口。
“行了我没事。”
他喝了半碗就放到一边,截断了边洁的碎碎念念:“你不用管。”
“什么叫不用管......”
边洁瞧他不当回事,颇为无奈,刚想多问两句,沈靳便拎着东西推门进来。
天气陡然转凉,他抽空回家给边圳拿了几身换洗衣服,顺便取了对方的备用手机。
“手机我送修了,”他和边洁不算陌生,点了点头当是打了招呼,“你先用这个。”
边圳不冷不热得嗯了一声,接过沈靳递来的手机,随手划亮屏幕翻看起里头。
他随身携带的物件在车祸后所剩无几,皮夹糊满了污血,电话遭受剧烈碰撞开不了机。
边洁站在旁侧,将这幕看在眼里,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沈靳不是什么热性子,多少年都是那副模样,反而是自己熟悉的弟弟,言行举止明显异于平常。
“沈靳!”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趁着沈靳出去找医生,追上前叫住了对方:“是不是出了别的事情,你们......”
边圳无端端出车祸也好,他方才对沈靳的态度也好,每一个圆环都像扣在了错误的位置上。
“他是撞击造成的大脑功能紊乱,”沈靳停下转过了身,“有些事不记得了,问题不大。”
他回答得格外平静,仿佛被伴侣忘记,和早餐店老板少给了一个茶叶蛋一样,没什么打紧。
边洁怔怔地望着他,摸不透他的心思,如果不是边圳的坚持,她其实很难去信任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
“......那,”她想问对方之后的打算,想问他有没有告诉屋里的alpha他们的过往,话在嘴边转了转,变成了一句,“那你忙得过来吗,需不需要我请个护工。”
沈靳低头看着地面,眼里一如既往不见波澜:“忙得过来。”
纵然有顾虑,边洁到底还是止住话茬,掉头回了病房。
房门推开又合上,沈靳走向消防通道,站在楼梯口摸出了放在左边裤兜里的手机。
银色的机壳上满是裂痕,触碰也不灵敏。他连按了几下才点开短讯,在联系人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条消息是对方发的,九号凌晨两点四十七,边圳出车祸的前几分钟。
“见面谈。”
他注视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动了动,将它和通话记录一并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