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

精彩段落

从始至终，林琅都不知道，在他被送往小桃山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何在他向林久光提出，想搬回宫里之后，一向对他千依百顺的林久光，却并没有立刻带他回宫。

在林琅被软禁在小桃山的半年里，他从试探到央求到质问到崩溃，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庇护不庇护，连脸上的妆都哭花了：“你，你虐待我！”他一边哭一边又觉得丢脸，只能拼命抹着眼泪，努力皱着眉显出凶狠的样子：“放我走……”

被揪着衣领的林久光依旧不为所动，反而顺势把情绪崩溃的林琅搂进怀里，温柔又强硬地揉着林琅的后脖颈，说道：“你要走到哪里去？”他温温和和地说着，眼底却一片翻涌的疯狂。

“我不要在这里了，”林琅拍打着林久光的胸膛，却被他搂得更紧，“我要回宫里。”

“听话，琅儿，这么多年，宫里太脏了，”林久光轻声说道，“再等等，皇兄给你准备了惊喜。”

所谓惊喜，也在数月后揭开了面纱。

林琅终于被林久光准许，坐上了离开小桃山的马车。一路上，林久光不仅没让任何人见着林琅，甚至还亲自驾车，挥退了一切侍从和影卫，带着林琅来到了他动用了无数人力和财力，在半年里建造起来的山间宫殿。

那宫殿的豪华程度不输皇宫，甚至由于林琅对张扬华美之风的喜好，还压了以庄重大气为主的皇宫一头。林琅被林久光牵着走进宫殿，只觉得目不暇接，连每一块石阶都雕龙画凤，每一株草木都珍贵芬芳。

“这里是？”林琅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在这之前，他从来没听说过王土里还有这种地方。

“琉璃宫，自然是皇兄给你的礼物，”林久光执着林琅的手，绝口不提此番加急的大动作有多劳命伤财，又遭到了多少大臣接连的上奏反对，“你不是喜欢宽敞的、漂亮的房子吗？”

“喜欢是喜欢，但是……”林琅沉醉在这数不尽的雕梁画栋和水榭亭台里，他在皇宫也待了不少年头，但这宫殿却比皇宫还奇美，堪称一步一景一天地。但这胜于皇宫的地方，是可以在短短半年之间就建成的吗？林琅有些疑惑地看向林久光。

“琅儿喜欢就好，”林久光笑道，一边说一边引着他往休息的偏殿走去：“以后没有旁人打扰，这里就我和琅儿一起住。”

林琅听了这话，心下不免有些怪异，只是现在看来，他这位行事越来越奇怪的皇兄没有婚娶的打算，也没有给他挑个好驸马的计划，甚至还没有丝毫犹豫地向他许下守他一生的誓言，那自己也没有理由主动推开，这来自万人之上的示好。

于是他乖巧地点了点头，又看到衣橱里看不过来的新衣裳，心情又雀跃了起来，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哇！皇兄对我真好。”他挣开林久光的怀抱，迫不及待地挑起新衣来。

就这样，很好。林久光含着笑望着林琅舞动的衣袖和跳跃的发梢，这样下去，林琅总会慢慢明白，这世上只有自己最爱他，而林琅也总会爱上自己，也只能爱上自己。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至死，林琅也没有爱上他。

在宫殿撒欢的新鲜劲儿很快就过去了，林琅也慢慢回过味来，自己只是被换了个更豪华更宽敞的地方软禁。他先是试探性地表示，想去集市玩、想吃好吃的、想逛有意思的玩意儿，林久光回头就给他搜罗来各式各样的新奇玩物，各种菜系甚至民间秘方的菜肴，也换着花样给他送上。

“你是我命里的一部分，”林久光敏锐地捕捉到，在听完他的坦白后，林琅双眸里除了情动还划过一丝惊诧和慌张。

“琅儿爱我吗？”他抚摸着林琅因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膛，抚过平坦的小腹，颇有深意的点着这块软肉：“曾几何时，琅儿还说要为皇兄生小孩。”林久光似是想到了那美妙的初夜，微微地笑了起来，但身下林琅表现出的畏惧和抗拒，又很快让他沉下了心。

“琅儿不爱皇兄，对吗？”林久光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神色突然变得不辨喜怒起来。他情绪不稳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如此喜怒无常还是第一次。

林琅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已经被吓到说不出话。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惩罚他一直靠依附他人而活着，惩罚他为延续别人对他的爱而故作贴心乖巧，惩罚他只把旁人当作获取爱意的工具？

林琅所有表达爱意的方式，都是林久光手把手教给他的。林久光说这样是友善，那样是亲近，他便照做；林久光说这样是手足情深，那样是交心信赖，他便同样反馈给林久光。林久光可以给他他想要的生活，可以给他他需要的爱和陪伴，所以林琅便按照林久光所说，表现成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哥哥、依赖哥哥的好“妹妹”。

但林久光现在却说，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因为他爱慕自己……林琅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他在模糊的意识里，“爱慕”和“手足”似乎是不能够相提并论的。林久光此刻狂热偏执的模样让他感到无尽的陌生和害怕，林琅觉得，如果自己不再说些什么，林久光可能就要疯掉了。

可林久光为什么会疯掉？林琅睁着好看的眸子，盯着林久光阴沉又躁动的眉眼。林久光想让自己也爱慕他，林琅能感受到这一点，可自己别说爱慕林久光了，甚至都没有真的爱慕过什么人，乃至什么东西。

林琅修长的指尖攥着身下的布料，咬了咬唇。他不能让林久光就这么疯掉，如果林久光想要的仅仅是自己爱他，那他可以学着表现出来。只要能让他继续被爱着、被呵护着、被满足着活下去，管他兄妹还是情人，都是差不多的角色。

于是林琅渐渐收起脸上的惊慌和惧怕，唇角扬起一个羞涩又试探的笑容，“久光，”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称呼林久光了，只有林久光上位前、两人还未坦诚相见时，林琅偶尔会这样唤他，“爱……你得教我呀。”林琅一边说一边略带羞怯地扭过头，同时伸手搂住了林久光的腰。

林久光在听到那声“久光”之后，神色便缓和了许多，听完林琅的话之后，四周那种阴郁暴虐的气息也收敛了不少。他平静了片刻，才重新开口，声音也变回了原来那般的温润如玉：“那，朕教琅儿，等琅儿学会了，就做朕的皇后，如何？”

他哪里能做皇后！更别说还是林久光的皇后……林琅轻颤着睫毛，不敢直视林久光的脸，脸颊浮上两朵红晕。

“好。”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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