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耳边似乎响起父皇的话:“朕对你做的让步还少么?”原来,这“让步”是需要交换的么?
苦涩如潮,在胸中汹涌不定,可莫静尘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看着李皇后,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母后此言差矣。”
李皇后一愣,莫静尘在她面前一向恭敬有礼,从来没有顶撞过她,也没有反驳过她的话,可是今天,他竟然一再表现出忤逆。
“父皇英明睿智,处理南寰一事,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如今朝野上下一片赞誉之声,百姓都称父皇恩泽四海、仁德无双。儿臣人微言轻,怎能左右父皇的决策?父皇又怎会因私废公,做出对儿臣让步之举?母后这么说,令儿臣万分惶恐。儿臣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妄揣圣意,更不敢期盼父皇恩宠。”
李皇后一口气窒住,她从来不知道,莫静尘的口齿这样伶俐,不动声色就把矛头指向了她。现在是她在“妄揣圣意”,曲解皇帝的用心,把皇帝英明伟大的决策说成是徇私之举。
美丽的面容上终于绽开细碎的裂纹,凤眸微阖,眼底有微光掠过,却很快收敛。帘幔后响起悉索的声音,好像是谁的衣袂被轻轻拂动。
几秒钟的沉默,略有压迫感,可莫静尘面色如常,双眸沉静如水。
李皇后重新开口,却放缓了语气:“好吧,公归公,私归私,一事归一事。这是皇上的意思,本宫只是代为张罗。皇上是你父亲,也是君王,无论什么身份,他都有权为你指婚。你几位兄长的婚事都是你父皇指定的,你好好想想,打算为那位民间女子抗旨不遵,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么?”
“儿臣不敢。”莫静尘微微躬身,恭敬道,“不知父皇命儿臣娶哪家闺秀?”
李皇后听他语声松动,不禁大喜,立刻取来一叠画纸,在桌上一一摊开。画中女子娥眉螓首、千姿百态、极尽妖娆。莫静尘用目光一一扫过,心中叹息。有素颜在先,便是天仙下凡,又怎能令我动心?父皇、母后,你们何苦逼我!
李皇后兴致勃勃地一一介绍,这是南陵侯的掌上明珠,那是沈太傅的幼女,这是江南名门闺秀,那是中原世家千金……
莫静尘趁她说话的间隙,婉转道:“母后不必一一介绍了,想来父皇母后都已看过,心中已有合适人选,就请直接告诉儿臣吧。”
李皇后抽出一幅画像,放到最上面:“静尘,你看看这个,可还记得她?”
画中人有些眼熟,莫静尘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歉然道:“儿臣不记得了。”
李皇后笑道:“你还是五年前见过她,如今女大十八变,你自然认不出来了。他是我兄弟李澄敬的女儿李清影,小字芊芊的,你太子哥哥十八岁生日那天,她曾进宫赴宴,与你见过一面。”
莫静尘隐约记起那天那位明眸皓齿的女孩,好像与他同岁,说话又快又干脆,略微有些任性,却还不让人讨厌。如今长成大姑娘了,这画像画得栩栩如生,连表情都很逼真。眼睛很大,目光直率,不像其他深闺淑女那么温文含蓄。
是个漂亮的女子,美得像一枝盛开的玫瑰。可惜,他不感兴趣。
皇后想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他,这其中会有什么用意?莫静尘懂得智械机巧,但从来不屑使用。他只保持一颗清明的心,洞察世事,却行之若素。
莫静尘一直保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此刻却微露歉意,放软声音道:“母后厚爱,愿将亲侄女嫁于儿臣,儿臣感激不尽。可是,母后不想害了令侄女吧?”
李皇后微微蹙眉:“此话怎讲?”
莫静尘道:“儿臣一心系在素颜身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若是勉强再娶,恐怕会冷落了李小姐。李小姐乃国舅之女,千金小姐,本该找个如意郎君,温柔呵护,若嫁于儿臣,岂非糟蹋了李小姐?母后疼爱侄女,怎么忍心让李小姐受委屈?”
李皇后彻底被莫静尘激怒,气得脸色发白,可是母仪天下的风范不容她失态,她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痉挛,声音冷下去:“静尘,我李家的姑娘哪里辱没了你?你就这样不屑一顾?”
“母后冤枉儿臣了。”莫静尘垂眸,惶恐道,“儿臣全是为李小姐考虑,是儿臣配不上李小姐……”
李皇后狠狠咬牙,勉强牵出一丝笑意,可那笑容根本未达眼底:“很好,本宫会如实向皇上禀告,你先回去吧,考虑清楚再来回话。”
莫静尘行礼告退,直到走出栖鸾宫外,他才觉得心头一片冰凉。李皇后的那些话字字句句如利刃插在他软肋上,他深深吸气,抬头望天,将脊背挺得笔直。
栖鸾宫内,帘幔掀起,一位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出现在李皇后面前,那张脸正是画像上李清影的脸。
李皇后的身躯僵硬着,脸上青白不定,没有回头:“你,听到了?”
“是,影儿听得清清楚楚。”李清影双眸闪亮,唇边挂着饶有兴味的笑容,“誉王莫静尘,果然是天下无双的男子,好聪明、好气度、好涵养,只是……好无趣。”
“你这是赞他还是贬他?”李皇后斜了她一眼。
“虽然无趣,可我……就是喜欢他这样的男人。”李清影蹲到李皇后面前,撒娇般攀着她的膝盖,“姑姑,影儿喜欢她,你也想绑住他,让他死心塌地为表哥效命,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把他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他绝对不会成为表哥的隐患。”
李皇后唇边隐隐浮出冷笑:“只怕你治不服他,他可是只狮子呢。”
“那就让影儿去试试他吧……”李清影低声喃喃,皇后却没有听清。
莫静尘出宫后去了龙战军军营,将士们一个月没有见到他家主帅,此刻见他从天而降,个个欣喜若狂。莫静尘见军中军容整肃,并未因得胜班师而懈怠训练,心中十分满意。
回到王府已经是下午了,黎夕正安静地在书房临帖,见到莫静尘回来,立刻欣喜地站起来:“爹……”注意到莫静尘脸上露出疲惫之色,他的心微微一沉,“是不是进宫见到皇后了?她有没有……”
莫静尘摇摇头:“没事,她没有强迫我。”转眼见到黎夕在练字,莫静尘赞许地微笑,摸摸他的头道,“夕儿,我得给你请个老师了。明天我去找找韩先生,哦,就是素颜的父亲,他是天都著名的词人,博学多才。如果他愿意教你,就是你的福份了。”
黎夕抬头,黑亮的眼睛巴巴地看着莫静尘,低声道:“爹不能亲自教夕儿么?夕儿不要别人教。夕儿知道爹很忙,可爹只要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教夕儿就好了,其它时间,夕儿会自学的。”
爹,我想多点时间跟你在一起,我想做你的弟子,我想变得跟你一样强大。
回答他的是莫静尘温暖的手掌,轻轻触碰在他脸上:“爹对你可是会很严厉的,你确定你愿意,我的小豹子?”嘴里说着“严厉”,可眸子中尽是温柔的笑意,唇角微微勾起,完美的线条。
黎夕只觉得一股暖流在心中轻轻荡漾,酸楚中带着甜蜜,满满地包围了他。那个“爹”字犹如最美妙的音弦,在耳边悠悠回响。
他扬起笑容,清脆响亮地答道:“夕儿愿意!”
莫静尘呆了两秒,一把将他拥入怀里,抱得紧紧的。认识这孩子以来,从来没有见到他脸上焕发出这样动人的光彩。他一直期盼着能看到他舒心地笑,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无忧无虑。可是他一直那样苍白、憔悴、痛苦,那种远远超出他年龄之外的沧桑,过早地压在他眉间。
终于,他笑了,笑得那样纯粹、那样明朗、那样干净。这笑容深深打动了莫静尘,他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美的笑容。
“军中一切安定,明天下朝后我带你出去玩玩,墨园菊花开遍,正是最好的观赏时节。”
黎夕点头。
第二天早朝很平静,皇帝的目光偶尔掠过莫静尘,没有半点异样,下朝后也没有特别吩咐。莫静尘暗道,莫不是自己对皇后说的一番话终于打动了父皇,父皇已收回成命?心中稍定,下朝后便直接回了家,带上黎夕,两人共乘一骑,没有带一名侍卫或随从,往墨园而去。
墨园是皇家花苑,座落于烟波浩淼的太液湖畔,此刻天高云淡、秋风习习,白色的水鸟从湖面掠水而过,留下圈圈涟漪。
墨园内花木扶疏,池台水榭错落有致,各种各样的菊花争相斗艳。两人俱是白衣如雪,行走在姹紫嫣红的园内,所有风光都挡不住他们举手投足间流露的风采。
今日园内特别安静,仿佛整个园子都是为他们父子开放的。两人闲闲走来,呼吸着园内花草的气息,顿觉清凉舒爽、心旷神怡。
黎夕悄悄与莫静尘拉开一点距离,看着那个衣袂翩翩的身影,只觉得那人姿态潇洒、宛在云中。
而此刻,莫静尘却停住了脚步。他看到迎面走来两名俏丽的女子,一个穿紫衣、一个着红裙,看身上打扮,必定出自富贵之家。穿紫衣的是小姐,而着红裙的则是丫环。
那小姐的脸似曾相识,莫静尘略一思索,想起昨天在皇后宫中看到的画像,一个名字浮上心来:李清影,李国舅的女儿、皇后的侄女。
昨天刚刚看过她的画像,今天就在这里遇上了,真巧啊。
李清影与身边的丫环也看到了他们,那丫环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喜色,而李清影只是稍稍顿了顿,落落大方地向他们走来。
“难得在此遇上王爷,清影有礼了。”清脆的声音从李清影嘴里吐出来,珠圆玉润。而她的目光无所顾忌地上下打量莫静尘,双眸中有影影绰绰的笑意。
“李小姐,真巧。”莫静尘微笑,温文有礼,“若非昨日在母后宫中看到小姐的画像,今日遇到,静尘恐怕认不出小姐。”
“昨日我也进宫见过姑姑。”
莫静尘心中一动,莫非躲在帘幔后的那个人就是她?
“那时候王爷刚走。”李清影神情不变,语声却微微沉了沉,“姑姑把王爷所说的话都转告清影了。”抬眸看莫静尘,双眸中明明白白地写着质疑,“王爷自问是情圣么?为了一位早就不在人世的女子,断然拒绝别的姻缘,连尝试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莫静尘愕然,连黎夕都不禁愣了。他迅速联想到皇后给莫静尘“选秀”的事,想到莫静尘昨晚说的:“没事,她没有强迫我。”看来,这位姑娘就是皇后想为义父指婚的对象?义父拒绝了皇后的好意?可是结果呢?义父说得那么轻松,可为什么他回来的时候,眉间带着疲惫之色?
一瞬间,父子俩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女子,真是大胆啊!
莫静尘略略有些尴尬,除了宫中嫔妃、府中侍女以及韩素颜,他也曾接触到那些京城名媛、官家小姐,但她们都是端庄矜持的淑女,从来没有见过像李清影这样直率、这样犀利的。
他依然微笑,不急不缓:“李小姐这是在指责静尘么?静尘惭愧,静尘不是圣人,只是普通的凡俗之人。若是圣人,静尘自能太上忘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存着执念,对心爱之人不离不弃。”
李清影怔住,想要反驳莫静尘的话,却找不出理由。气往上涌,好不容易克制自己,盯着莫静尘道:“清影只是想劝王爷,凡事都要留有余地,不要把自己逼入绝境。王爷年轻,风华正茂、血气方刚,恐怕做不到像佛门弟子那样六根清静、绝情绝欲……”
莫静尘有些晕眩,这女子……真不是一般的大胆,就算再笨的人也能听出她话中的含义,说话这样直白,真是勇气可嘉……
他不禁笑了:“谢谢李小姐这么费心,可这是我自己的事。”他放低声音,一字字道,“李小姐率性洒脱,毫无拘泥,让静尘深感钦佩。可惜,静尘就是这样的死性子,木讷无趣,辜负佳人,还请李小姐莫怪。”
李清影又羞又恼,再也没有原先的笃定之色,她发现,自己一遇到莫静尘就淡定不了。脸上不觉泛起红色,嘴角掠过一抹冷笑:“莫静尘,你这样拖泥带水、优柔寡断、提得起却放不下,你还是不是男人?”
莫静尘微微挑眉:“如假包换。”
黎夕张口结舌,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家义父颇有恶魔本色,可是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李清影气得脸上阵红阵白,这个男人修长的剑眉飞扬入鬓,漆黑的双眸中含着漫不经心、悠然洒脱的笑意,无论她苦口婆心还是冷嘲热讽,他一律雷打不动、波澜不惊。这个人,这个人真真要把她气疯了!
而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亡国太子,眼睛亮闪闪的,唇角噙着隐约的笑意,这表情说不出的可恶,他不过是个孩子吧?他懂什么?可看他的表情,好像“心怀叵测”?
一个亡国的太子,凭什么堂而皇之地站在莫静尘身边,凭什么得到他的宠爱?
她莫名地心里泛酸,气苦得想要流泪、想要痛骂,可她不愿在莫静尘面前失态。狠狠压下心头的狂澜,匆匆向莫静尘道别:“清影不打扰王爷游玩了,先行告退。”
莫静尘微笑颔首:“李小姐请便。”
黎夕看着那个憋屈的背影,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莫静尘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傻小子,笑得这么开心,在想什么呢?”
黎夕脸上微微发烫,有点心虚地低下头,小声道:“没,夕儿只是觉得爹的样子好风趣。”
莫静尘但笑不语。
“这位李小姐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是,你真聪明,一猜就中。”
“可爹今天把她气得不轻,她会不会恼羞成怒,到皇后面前告爹一状?”
莫静尘看他一眼,戏谑道:“我是怕事之人么?夕儿,你变得胆小了,快要不像我的小豹子了。”
“夕儿只是担心爹……”
游园回来,管家林蕤来请示莫静尘:“王爷,五天后就是太子生辰,皇后娘娘差人来传话,邀王爷与少爷届时一起进宫赴宴,宴会设在清央殿。”
“好,我知道了。”
“王爷今年打算送什么礼?”
“太子哥哥不会介意的,我到时画一幅画送给他好了。”
林蕤犹豫道:“王爷,太子毕竟是储君,王爷是兄弟,可也是臣,总这样……会不会显得太怠慢了?其他王爷还有大臣们可是想方设法讨好太子呢。”
莫静尘笑道:“我若成了阿谀奉承之辈,林蕤你保证不会瞧不起我?”林管家顿时语塞,陪笑道:“是,是,奴才失言了。”
莫静尘横他一眼,这小子,还没说重话呢,就搬出“奴才”两字来呕他,真是把他宠坏了!
五天时间,莫静尘每天一下朝就回王府,带着黎夕到处游玩,足迹踏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风景胜地。百姓们亲眼目睹了传闻中的前南寰太子,也看到那位风华绝代的誉王是如何疼爱这位新认的义子,一时民间传为佳话。
太子生辰当日,明熙殿内,太监总管安七跪在莫穹苍面前,恭敬禀道:“奴才已经查得明白,誉王这几日天天带着黎小侯爷到处游玩,不曾到军中。京城百姓纷纷传言,说誉王疼爱黎小侯爷,待他就像亲生儿子一般。”
莫穹苍嘴角抽搐,好啊,这小畜生,为了黎夕,竟然连公务都抛之脑后了。还带着他到处招摇,唯恐天下不知!
挥手命安七退下,起身出来,到栖鸾宫。李皇后正独自坐在宫内,一脸郁闷。见皇帝到来,她勉强含笑出迎。莫穹苍见她脸色不佳,体贴地问道:“梓童,今日是太子生辰,你怎么怏怏不乐?”
李皇后欲言又止。
“有话但说无妨。”
李皇后叹息:“还不是为我家那个不争气的丫头!”
“你是说清影姑娘?”
“正是。”李皇后满脸愁云,“她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对静尘死心塌地。上次静尘进宫,臣妾委婉向他提及皇上欲为他指婚的事,谁知他一口回绝,不留余地。臣妾本来早该向皇上禀告,可怕皇上生气,就想再找机会说服静尘。可这丫头今日进宫来,跟臣妾诉苦,说几天前在墨园遇到静尘,静尘直言不讳,伤了她的颜面,也伤了她的心。这傻丫头,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弄得臣妾心里也不是滋味。”
莫穹苍皱眉:“尘儿这孩子性子忠厚,不应该会随便伤人。”
李皇后苦笑:“正是忠厚之人,才不知道委婉两字怎么写!他当着臣妾的面都敢顶撞,哪里会在乎清影那丫头。”
莫穹苍的面色沉下去三分:“今日待他进宫,朕当面问问他。”
莫静尘本已准备好给太子的贺礼,准备晚上携黎夕一起进宫赴宴。谁知下午黎夕突然发起烧来,而且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见黎夕烧得昏昏沉沉,不断发出模糊的呓语,莫静尘心痛难忍,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前。延医喂药,用冷水拧了巾帕敷在他额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林蕤提醒他晚上还要赴宴,他却已经顾不得了:“差人将礼物送进宫去,就说少爷生病,我走不开,向太子哥哥告假,明日进宫当面请罪。”
“可是,王爷……”林蕤还想再劝,可考虑到自家主子一向固执,只好作罢。暗暗叹口气,王爷,活祖宗,你就不知道孰轻孰重么?
清央殿内灯火通明,赴宴的除了太子一家三口,还有国舅李澄敬夫妻、李清影、六皇子莫霁雪。皇后没有请后宫嫔妃,而三位皇子远在封地,自然也不能赴宴。偏偏莫静尘顾着黎夕的病,没有到场,宴会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李清影更是失望,坐在父母身边,神情怅然。此刻的她在皇帝眼里温婉沉默,还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与她平日的样子截然不同。
皇后的脸色不太好看,皇帝心里也极不舒服,太子则因为莫静尘的缺席而有些失落。李皇后看儿子一眼,苦笑道:“看来,兄弟之情也比不过一个亡国太子啊!”语声一转,又道,“今日我们宴会从简,只请了几位最亲近的人。虽然少了静尘,还望大家不要扫了兴才好。”
卸下母仪天下的面具,李皇后的样子亲切得就像一位请客吃饭的贤妻良母,可前面说的那句话还是成功地令皇帝的目光变得阴沉了。
就在这时,莫霁雪看向李皇后,苍白清秀的脸上露出浅笑,柔柔道:“这次宴会一切从简,可惜五哥却没有看到。”
李皇后敏感地瞟他一眼:“霁雪此话怎讲?”
莫霁雪淡淡的睫毛闪了闪,斯斯文文地摆正姿势:“五哥性喜简朴、体恤百姓,他曾对儿臣道,太子哥哥一次生辰宴,不论收到的礼物,单就宴会耗费的银两,不知够多少百姓几辈子的用度。还有各宫嫔妃们,平日极尽奢华,但凡她们能够省下来一点,我们大胥的国库就大大充盈了。儿臣想,今日这样,正好遂了五哥的意,可惜他没看到……”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李皇后又惊又急又怒,顿时失了从容之态,声音都颤抖起来:“皇上,誉王这是……这是在指责臣妾不懂管理后宫,还是指责皇上纵容了后宫嫔妃?”
李澄敬站起身,向莫穹苍深深一躬,道:“皇上,臣不敢妄议后宫之事。可太子贵为储君,他的生辰规制都是祖上传下来的,皇后娘娘并无骄奢之举,誉王这样非议,实在是有些不合礼数啊!”
莫穹苍满脸阴云,重重地将手中酒杯顿在桌上,眼里射出利芒:“这逆子妄议尊长、以下犯上,明日命他进宫。太子,你替朕好好教训他,问问他是谁给他的胆子!”
莫惊风怔了怔,恭敬应道:“是,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