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我喜欢上了地府的黑无常。
这事得从我还是一朵花的时候说起。
我本是生在忘川河边的一朵彼岸花,因白无常在河边修炼时,我受他的灵气熏染,结成了花魅,可以幻化人形。又因为孟婆派汤时经常摸鱼,忘记装汤,于是阎王命我从旁协助孟婆,我也算是地府的编外人员了。
与孟婆一起在奈何桥上派汤以来,我见过形形色色的鬼魂,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
其中有一对鬼魂让我印象颇为深刻。
先来到奈何桥的是一个女鬼魂,她端着孟婆汤一直没有喝,好像在等待什么。没多久,一个男鬼魂欢快地跑上了奈何桥,冲着那个女鬼高兴地喊“媳妇”,女鬼一见到他就瞬间眉开眼笑。
我很少见有人死了还这么高兴的。
他们以喝合卺酒方式喝完了孟婆汤,喝之前他们许诺下辈子还要当夫妻,还要一起爬桃花山等等。
我心想这孟婆汤喝下去就啥都忘了,诺言什么的都是虚的。
结果——我看见他们喝完孟婆汤之后仅是愣怔了一会儿,继而相视一笑,牵着手走下奈何桥,前往六道轮回。
我惊讶地看向孟婆。
说好的一碗孟婆汤,往事都忘光呢?
孟婆说:“我没有偷工减料,那是爱情的力量。”
对此我无法理解,并且十分好奇,孟婆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让我去谈一场恋爱,谈了就理解了。
谈恋爱总要有个对象,我在地府里认识的人比较有限。
白无常不行。就冲他喊我“石蒜妹”这一点,他已经失去了被爱的资格。
阎王不行。他只喜欢男人,而且是很猛的那种,我修的是女体,化出的男相也不猛。
孟婆不行。她说看男人搞男人这三个爱好很耗时,没时间跟我谈恋爱。
最终我的目标锁定了黑无常。
这一任黑无常原本是天界的战神,传闻是因为地府关押了上古凶兽梼杌,为了避免梼杌冲破封印,他自动请命到地府看守梼杌,但一直以来梼杌的封印都很牢固,阎王瞧他挺闲的,就让他去担任黑无常。他答应了,于是就成了现在的黑无常。
黑无常不仅有责任,又好说话,最关键的是——长得极为俊朗英武,经常有天界的仙子为了追他下到地府来当临时工。
“什么??你要追老黑?!”
闲暇时,我常同白无常、孟婆还有阎王聚在孟婆屋一起搓麻将,这天,我们打麻将的时候,我把我决定追求黑无常的事情告诉他们。
“你?哈哈哈哈……”白无常指着我大笑起来,“老黑怎么了你?你干嘛祸害他?”
“我怎么就祸害了!”我不服气地道。
“粗鲁又野蛮,好吃还懒做,长得嘛……”白无常一脸嫌弃地摇摇头,“你自己反省一下吧。”
好好的白无常,为什么要长嘴呢!
白无常其实长得也不差,在现任黑无常来地府之前,他是地府第一俊,可惜的是,他那张嘴掩盖了他所有的光芒。
“小花,你要谈恋爱,干嘛不追小白呢。”孟婆问我道。
我都还没说话呢,白无常就一脸吃了大亏的样子:“孟姐,我不就是搓麻将赢了你几局嘛,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就是跳畜生道我也不会追你。”我掀了他一个白眼道。
“小花,你想清楚了?”阎王忽然神色凝重地看着我,“真地要追老黑?”
“嗯!”我点头并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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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往后一仰,靠着椅背笑道:“行,就冲你这眼神。我决定,只要你这一局赢了,我就找月老借你红线。”
“真的吗!!!”我激动地站了起来。
“红线只是牵缘,能不能成还要看造化呢。”白无常冷言冷语地道。
“来吧!这局我必赢!”
熊熊的斗志把我燃了起来,这一刻,我不再是忘川河边的小花魅,我是为了爱情一往无前的勇者!
“哇哦!赢了!”孟婆睁大眼睛,微微惊讶地看着我。
我也有些不敢相信——赢了?
“哎呀呀,太可惜了,你的红线——” 白无常一脸得意,幸灾乐祸地笑着加重最后两个字,“没了!”
他妈的是白无常赢了!
“阎王,这局不算!小白他故意搞鬼!”我急声道。
“我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赢,凭什么不算!”白无常反驳道。
“你平时老输牌!怎么偏偏这局就赢了,肯定有诈!”我道。
“阎王老哥,再来一局呗,不然这俩要打架。”孟婆打趣道。
“那行,再来一局吧。”阎王道。
白无常挑起眉对我道:“再来我也能赢你。”
我瞪着白无常道:“阎王,孟姐,帮盯着他,别让他出老千。”
第二局——
“怎么可能?”我看着牌桌上兵败如山倒的麻将,又看了看阎王和孟婆,“他真地没有出千吗?”
阎王和孟婆一致地摇摇头。
“服了么。”白无常神气地向我挑挑眉。
我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这一刻,我不再是为了爱情一往无前的勇者,我是为了尊严死磕到底的狂暴战士!
“我不服!!!——再来!”
第三局——
“再来!!!”
第四局——
“我不信!!!”
第五局——
“凭什么!!!”
……
难以置信,匪夷所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我竟然——连输十二局!
“我天生手气好,牌技又好,之前是看你菜,故意让着你的,我……你、你哭了啊?”
“你才哭!你全家都哭了!”我抽身离桌,“我不打了。”
……
……
我一连好几天没搭理白无常,因为只要一看到他,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连输十二局的耻辱,我恨呐!
“石蒜妹,打麻将去吗,你今天看上去手气很好的样子。”
“……”
“喂,石蒜妹你是不是这么小气啊。”
“……”
“我发现石蒜妹你今天好像没那么丑诶!”
“……”
“石蒜妹,理理我呗。”
“……”
……
这日,我协助孟婆派完汤后准备回的忘川河边歇息,白无常不知打哪突然跳到了我面前,把我吓得一个激灵。
“你有病啊!”我骂他道。
“嘿嘿,你终于同我说话了。”白无常笑嘻嘻地道。
他那扬起的嘴角,仿佛挂着我连输十二局的惨烈败绩,我看着来气,扭头就要走。
“看看这是什么!~”白无常将一根莹莹发光的红线递到我面前。
“是红线!你为什么有月老的红线?!”我惊奇地问他道。
“这是我用小半年俸禄托阎王帮我找月老要的。”白无常朝我挑了一下眉,“想要吗?”
“嗯嗯嗯!”我猛点头。
白无常却把红线收了回去:“我是白无常,可不是白给。”
“说吧,要什么条件?”我问他道。
他认真地想了想,说:“那就叫声‘小白哥’来听听。”
就这?
“小白哥!小白哥!小白哥!”
不是我吹牛,我能叫到他耳朵起茧。
“看在你那么有诚意的份上,送给你了!”白无常把红线递到我手上。
我小心翼翼地端详着那根红线,问白无常道:“不过,这个红线具体要怎么用啊?”
“你是笨蛋吗,”白无常牵过红线的一端,开始在自己的手腕上绑起来,“红线的一头像这样绑在自己的手腕上,另一头绑在……”
我学着白无常那样把红线的另一头绑在自己手腕上。
“……心仪对象的手腕上……我靠!你为什么要绑你的手腕!!!”
“我、我跟你学的呀,怎么了吗?”
此时,牵连着我俩手腕的红线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完全不见了。
“红线两头都绑了就会自动结缘!现在我俩结缘了啊!”白无常气急道,“你学什么学啊,绑根线也要学!”
大概是因为我有很多东西都是跟白无常学的,比如说读书写字,甚至连打麻将也是跟他学的,所以他一示范,我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学了。
“呃……”我讪讪地拍了拍白无常的肩膀,安慰他道,“你之前不是说了吗,红线只是牵缘,能不能成还要看造化,放心吧,我对你不造化。”
“你!……我不是气这个呀,”白无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红线是给你去绑老黑的,现在好啦,浪费掉了。”
“没关系,没关系,虽然牵不了无黑无常的缘,但我可以主动造化呀。”
……
我是朵言出必行的花,说了要造化就一定会造化的。
这日,我偷偷摸摸地来到地府的男子浴浣室。
因为地府职员有时与恶鬼打交道,身上会沾染恶鬼的阴浊之气,影响自身灵力修为,所以时不时要到浴浣室清洗掉身上的阴浊之气。
而黑无常以仙体下冥界,比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冥界生灵更容易沾染阴浊之气,因此他几乎天天都要去一趟浴浣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牵引着我来到他的隔间外,那套挂在门背上的黑衣瞬间抓住了我的眼球。
我猫着腰,蹑手蹑脚地靠近黑无常的隔间。
虽然我对黑无常的身材也很感兴趣,但我真地不是来偷看他洗澡的——我是来造化的。
趁他专心净洗之际,我一把扯下他挂在门背上的衣服,撒腿就跑。
本来,一切都是顺利按计划进行的,不料中途突生变故——我逃跑半路遇到了抱着浴盆前来净洗的白无常!
“你跑来男子浴浣室做什么!?”白无常压低声音地说,同时将我拽到一个无人的小角落,“你不要脸了呀!”
呵,有了爱情谁还要脸。
“我是来偷黑无常大人的衣服的。”我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黑衣服。
白无常极其不解地看着我:“你偷他衣服做什么呀?!”
“自然是为了追求他,好跟他谈恋爱啊。”我说。
白无常眼睛里的迷惑突然激增:“你追求他的方式就是趁他洗澡偷他衣服?!”
“牛郎织女不就是这么成的吗。”
我听见白无常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认识他这么久,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无语的表情。要知道,他平时跟老母猪吃碗碴似的——满嘴是词(瓷)。
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在我心里炸开了花。
“你有想过老黑光着腚的感受吗。”
“黑无常大人光着腚的样子啊……”
“谁让你想他光腚的样子了!”白无常一把夺走我手中的黑衣服,“这衣服我替你还回去,今日这事不准说出去,以后也不许干这种事!”
“哦。”
白无常刚从小角落里转出去,我就听见了黑无常的声音。
“你拿我衣服做什么。”
白无常暗暗地伸手进角落,把我推进去几分:“呃,你的衣服太好看了,我忍不住拿去欣赏了一会儿。”
“你我的鬼史衣不是只有颜色的差别么。”
“啊哈哈……对啊,我从小就喜欢黑色,我的梦想就是当黑无常,真的,真的。”
“要换职位么。”
“呃呵呵不用了不用了,现在也挺好的。你赶紧去穿衣服吧,光着腚也不怕着凉。”
黑无常大概是拿着衣服走了,我听见白无常大大地舒了口气。
白无常拐回小角落,骂咧咧地把我数落了一顿,还装腔作势地要揍我,最后把我变回彼岸花原形揣进兜里,带着我离开了浴浣室。
……
一次造化不成,那就来第二次。
毕竟本彼岸花所代表的是无尽的爱呀,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我听说孟婆配置过一种生情水,饮下的双方会互生情意。于是我去找孟婆要生情水,孟婆有些舍不得,不愿意给我,我死乞白赖地求了她好久,还让白无常和阎王也帮我一起求她,最后她终于松口,说让老天爷决定,要是我打麻将赢了就给我。
但老天爷像故意跟我不过去似的,这让我摸的是什么稀巴烂牌呀。
忽然,我感觉腿被碰了一下,我低头看,见一只白玉似的手正捏着一张红中。
这红中我正缺呢。
我看向那只手的主人——白无常另一只手托着腮,笑嘻嘻地问孟婆:“孟姐,你那除了生情水不是还有美颜永驻水?”
“我哪有那种东西呀。”孟婆说。
白无常又道:“那你皮肤怎么这么好。”
“哈哈哈……真的吗,天生的!”
桌底下那只手在我腿上晃了晃,仿佛在催我拿牌。
我悄悄地接过那张红中,不着痕迹地放到我的那副牌中,一副稀世烂牌,瞬间起死回生。
“我、我赢了。”
孟婆有些意外地看着我:“好吧,既然老天爷都让你赢了,那我也没有什么理由不给了。”
只见她掌心化出一个小白瓶。
“哇哦,这就是生情水啊。”我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瓶生情水。
“提个醒啊,生情喝一次就好,最好别喝第二次。”孟婆道。
我问她:“为什么呀?”
“因为如果是两情相悦的人喝了生情水,会……”孟婆抿嘴笑了笑,“把持不住。你们第一次喝下后就会相爱,当然,如果你们想来点激情的话,也是可以喝第二次的。”
“小花啊,”阎王突然道,“要不生情水还是别用了吧,如果你俩本无情意,用了生情水生出也是虚情假意,有什么意义呢。这生情水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婆一听就不乐意了:“阎王老哥你这话就不中听了啊,我配的生情水怎么不是好东西了,就那点虚情假意,不知多少人争破脑袋都想要呢。”
“算了,当我没说。”阎王道。
“不过,我应该怎么让黑无常大人喝下生情水呢?”我问他们道。
“这就留给你自个苦恼了啊。”孟婆道。
……
我坐在忘川河边一连苦恼了好几天,也没想出个好法子。
干脆怼到黑无常的嘴里干下去?
“石蒜妹,我替你想到法子了。”白无常兴冲冲地跑来对我道。
“嗯?什么法子?!”我问他。
他微微昂起下巴,向我挑了挑眉。
“小白哥,行行好,告诉我呗。”
只见白无常从身后拎出了一壶酒:“我打听到老黑跟阎王一样都爱喝桂花酒。”他把酒放到我手上,“你把生情水倒进酒里,然后同老黑一起喝下,这不就成了吗。”
“妙!”我赶紧拿出生情水,把生情水全都倒进酒里。
“一次性全倒光啊?”白无常有些意外地说。
“孟姐不是说了吗,最好别喝第二次,那就一次性倒光呗。”我道。
白无常点点头:“也对。”
“那我先去找黑无常大人啦,回来请你吃好吃的!”
……
……
我捧着桂花酒去鬼使的休憩室找到了黑无常,我还未开口,他就已经嗅到酒香,朝我走来并问我手中的是不是桂花酒。
“是的,是桂花酒。黑无常大人,我想……”
“多谢。”黑无常把一沓冥币放到我手上,然后提着桂花酒——走了。
“……”我是被当成卖酒的了吗?
不过——换来这么一大沓冥币,好像也不是很亏嚯!
我揣着这一沓冥币到鬼街上买了一只大烧鸡,那是白无常最喜欢吃的。毕竟我是一朵言出必行的花,说了要请他吃好吃的嘛。
“你要去哪呀?”
叫住我的是与我同列冥界四花的罂粟花。她的目光落在了我手里的烧鸡:“你是要拿这给白哥哥吗?”
我点点头。
“我方才好像听说孟婆大人在找你,你快去找孟婆大人吧,这东西我帮你拿给白哥哥。”
“哦,多谢了。”
我把烧鸡交给罂粟花之后去找了孟婆,但孟婆说她没有找我,大概是罂粟花听错了吧。
……
第二天,我去找白无常他们打麻将的时候,阎王没来。
我问他们为什么阎王不来,因为平时打麻将阎王是最积极的。
“听阎王宫里的侍从说是阎王腰疼,起不来。”白无常说道。
孟婆不爽地说:“一把年纪了现在才腰疼,早干嘛去了。如今三缺一还怎么打呀。”
“要不?”我建议道,“咱仨今天斗地主?”
斗地主期间,白无常问起我生情水的事结果如何,我如实地告诉了他们,孟婆笑得差点喘不过气,白无常则一个劲地数落我不争气。
嘿???孟婆笑话我就算了,你吃了我的烧鸡怎么还好意思数落我,你啃下的每一口鸡肉,都是用我的爱情换来的呀。
我正想怼白无常的时候,孟婆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其实没喝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你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让老黑爱上你呢。”
“没错!”我瞪着白无常道,“我不用生情水也能让黑无常大人爱上我。”
“中元节马上就要到了,要不你约老黑去鬼市逛逛?”孟婆建议道。
中元节是我们冥界的大节,相当于人间的春节。每年的中元节,我们冥界最大城郡酆都会办鬼市,届时会有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数之不尽的三界美食,还可以看杂技,听大戏,猜灯谜之类的。不仅冥界生灵爱去鬼市,许多神仙也下来凑热闹。
“妙!”我觉得孟婆这建议非常好,“我这就去约黑无常大人。”
我去了城隍府找黑无常,寻了一圈都不见,便问了府内的崔判官,崔判官告诉我说黑无常今日一大早就请假去药王殿了。
出于对追求对象的关心,我多问了句黑无常生病了吗?
崔判官摇摇头说看着不像生病,他估计黑无常是被白无常带偏了,学会摸鱼了。
这时,被估计是学会摸鱼的黑无常回到了城隍府。
“老黑你回来得正好,彼岸花找你呢。”崔判官对黑无常说道。
黑无常面无表情地看向我,不知在想什么,忽然道:“噢,你是经常跟阎王打麻将的彼岸花。有事么。”
黑无常向来寡言少语,也就对着顶头上司阎王会多说两句,偶尔笑一笑。再者,我和黑无常本来也不熟,所以他这态度我觉得是挺正常的。
不熟没关系,可以慢慢熟起来嘛。
“中元节那天去逛鬼市你有时间吗?”
“没有。”
“哦,好的。”
虽然黑无常拒绝了我,但我觉得情有可原,因为他没有时间呀。
当我准备离开城隍府的时候,黑无常突然叫住了我。
“你是昨天卖我酒的那个。”
“噢,对了,那酒你喝……”
黑无常将一沓冥币塞到我手里,淡淡地道:“很好喝,多谢。不过以后还是别卖了。”
“哦……”
那是加了生情水的酒,我想卖也卖不了。
不过,为什么给我钱?
是因为不想跟我去鬼市所以拿钱来打发我吗?
但冥币是个好东西,他给我,我自然是要的。
我拿着冥币先去鬼街买了个大烧鸡,打算跟白无常和孟婆他们一起吃,并问问他们中元节要不要一起去逛鬼市,但我去到孟婆屋的时候,那里只有孟婆。孟婆说不久前罂粟花把白无常叫走了。
“中元节那天我要到人间去买话本,就不陪你去鬼市咯。”孟婆说。
“哦,好吧。”我道。
孟婆伸手来撕一片烧鸡皮丢进嘴里:“我跟你说啊,我发现罂粟花可能喜欢小白。”
孟婆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切烧鸡,差点切歪了:“不会吧,小白怎么可能有人喜欢。”
“小白其实长得挺招人的,他只要安静地当个美男子,倒追他的人不会少的。而且,”孟婆微微一顿,“他也没怼过罂粟花,说不定是喜欢罂粟花呢。”
“不可能,他都没跟我说过。”
孟婆有些好笑地看着我:“兴许是他不好意思说呢。”
“我喜欢黑无常的事都告诉他,他要是喜欢罂粟花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行,我得找他问清楚!”我丢下那只被我切得七零八落的烧鸡跑了出孟婆屋。
但我压根不知道罂粟花把白无常叫到哪去了,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
终于,我在罂粟花海看见了白无常和罂粟花。
他们站得离我有些远,白无常背对着我,我正要喊他的时候,忽然,我看见罂粟花仰起头,白无常微微低头,盖住了她大半张脸——他们亲了……
虽然我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
我知道的,亲吻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会做的事。
所以……白无常真地喜欢罂粟花……
……
……
我坐在忘川河边一把一把撒着冥币,反正我一个人去鬼市也没意思,就都撒了吧。
“我道是哪个二傻子在撒币,原来是你呀!”
这贱兮兮的腔调,不是白无常还能是谁?
“我有钱,爱撒就撒,你管得着吗你!”我背过身去不想看见白无常。
“脾气干嘛这么冲啊,我有没得罪你。”
“我脾气就这么坏,全冥界最温柔的罂粟花,你找她去啊!”
“这关罂粟花什么事啊!”白无常把我拽转身,“你!……你、你怎么哭了?”
什么?我居然哭了?我为什么要哭啊?
“是不是因为老黑拒了你,不同你去鬼市?”
我一把推开白无常,跑回彼岸花海中变回原形藏了起来。白无常跑到花海里一直在喊我。
哼!你就喊,喊破喉咙我也不会出来的。
突然,他走了。
嗯???这就走了?!怎么一点毅力都没有!说不定多喊两声我就出来了啊!
臭小白,限你立刻马上回来继续喊我,不然咱俩就绝交……三天!
结果我一直等啊等,白无常都没有回到花海里来,反倒有一个意外的面孔闯了进来——黑无常。
“彼岸花,你在哪,出来见见我。”
我又不生黑无常的气,况且我还要继续追求他呢,他来了我肯定是要见的。于是我化成人形出来与他相见。
黑无常看见我,舒心地笑一下:“先前我拒绝你之后想了想,去鬼市也不错,你还愿意同我一起去吗?”
我觉得我应该是要高兴的,到我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却是——
“那我要还你钱吗?”我问他道。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啊?什么钱?”
“就是你拒绝我之后,给我的那一沓冥币。”我说。
“呃……噢,不用了,你留着买吃的吧。”黑无常说。
“那中元节当天,我在酆都城门等你。”
……
……
我听孟婆说,跟喜欢的人约会,要好好打扮一番,穿得好看些,于是我把白无常很久之前送我的一条裙子穿上了。那条裙子我之前一直没穿,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好看了,我觉得它有些招摇。
不过,我可是要去跟曾经的天界战神约会啊,穿得小气也不好,所以我就穿上了。
我到酆都城门的时候,黑无常正侧倚在城墙上啃烧鸡腿,我走过去喊了他一声,他转头看向我的时候怔住了,嘴里叼着的鸡腿“哒”地一下掉到了地上。
“你穿……”
我低头摆弄了一下衣裙:“是我穿得不好看吗?”
“不是的,”他眨着眼睛四处乱看,“很、很好看。”
“那我们进城逛鬼市吧。”
我原以为黑无常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冰冷天神,毕竟我跟他接触过几次,他对我态度都挺冷淡,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过节的缘故,他好像挺开心的,脸也不冰了,话还挺多的。
我们一路逛一路吃,他好像认识了我很久一样,我喜欢什么,他都猜得到,除了白无常,谁都不知道我喜欢吃东瀛纳豆,他居然也猜到了,他说是巧合,大概我俩有缘。
最后,我俩逛不动也吃不动了,便到鼓楼上歇歇脚。
这时候风轻轻地吹起来,月亮也破开云雾变得清朗起来。
冥界是没有风和月的,这些是在中元节的时候才会有的一时假象,为的是让那些游魂野鬼们在清风明月之中感受一丝仿佛在人间的温暖。
“黑无常大人,人间的风月也是这样的吗?”
我修为不够,上不了人间,但黑无常和白无常时常上人间勾魂魄,他肯定知道。
“嗯,”黑无常点点头,“不过人间的风月会变化,风因季节而不同,冬季的风厉害起来能把你的头吹成扫帚。月亮有圆有缺,初一的月亮是这样的,然后一天天变圆,到十五就成现在这样了。”他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
“那我还是喜欢咱们冥界的风月,虽然是仿造人间的,但永远都不变。”
“傻姑娘,假的怎么能代替真的呢。”
“可是这个假的背后包含了咱们冥界的情味,多好呀,我就喜欢这个。”
他笑着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不知不觉中我俩的距离越来越近,好像是他在靠近我,又好像是我在靠近他,最后不知怎么了,我俩亲在了一起。
风好像把我吹到了他身上,我们的身体贴得更近了,我们的心跳代替鼓楼的鼓鸣了起来,久久才平静下去。
黑无常松开我时,我还有些恍惚:“小白……”
“我靠!……我我、你刚刚喊我什么?……”黑无常惊慌失措地退后了几步。
“啊?我刚刚喊你什么了??”
“你、你叫我小白……”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呐!!!我居然跟黑无常接吻的时候喊了“小白”,我疯了吗??我为什么要喊那个混蛋?!!这要怎么跟黑无常解释?
“我……”我灵机一动,道,“我是想说小白之前跟罂粟花也这样亲过!”
“哈?我什么时候……啊不对,小白什么时候跟罂粟花亲过啊??!”
他这反应比之前更强烈,仿佛是我造谣他被人强奸了一般。
“你来找我说去鬼市的那天啊,我亲眼看见小白和罂粟花亲在一起的。”我说。
“嗬?”他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忽而恍然大悟,像一个誓死捍卫自己名节的贞妇般说道,“没有!小白同我说,是罂粟花眼睛进沙子了,请他帮忙吹一下,仅此而已!”
“哈!原来是这样的啊,我还以为小白喜欢罂粟花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好开心。
“小白怎么可能喜欢罂粟花,小白喜欢的是……”
“嗯?”
“是自己!小白喜欢的是他自己。真的,真的。”
“黑无常大人……”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真是我的知己啊!我一直都觉得小白好自恋!”
“……”
之后我同黑无常说了好多白无常糗事,黑无常总是回复我一句“呃呵呵……还有这事啊……”
离开鬼市的时候,黑无常说他之后还有事,不能送我回忘川。我说没事,我又不是不敢一个人走路。
“还有一件事。”黑无常说,“今天我们逛鬼市的事,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要对谁都不要说,包括我。”
“为什么呀?”我不明白。
“因为地府有规定,司职人员不得谈恋爱。”黑无常说。
“有这样的规定吗?”
我在地府待了这么久,从未听说过啊。
“有的,是针对我们这些高层,你是编外临时工,当然不知道了。”
“哦。”我点点头,做了个闭嘴的动作,“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笑着揉揉我的头:“那我走了,你回去时注意安全。”
黑无常怎么跟白无常一样都爱揉我的头啊,难道我的头上写了“好揉”两个字?
我与黑无常分别后,独自返回忘川,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似的,莫不是遇上什么登徒浪鬼了吧?
我彼岸花可是冥界霸王花,会怕事?
于是我绕进漆黑的小巷子里隐匿起来,果不其然,有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跟了进来,我一把抓起地上的箩筐套住他的头,把他摁在地上猛捶,捶得他发出“别打了别打了”的声音。
这声音听起怎么有点耳熟?
我燃起掌心焰,他也摘下套头的箩筐。
“小白?!”
“石蒜妹你下手也太重了吧,这是把我往死里打啊。”
“我哪知是你,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做什么?”
“我……老黑担心你回去不安全,让我来护送你一下。”
“噢。”
大概是跟黑无常接过吻,后面又遇上了白无常,当天晚上回去我就做了个“噩梦”,我梦见我和黑无常在床上缠绵,而黑无常居然长了一张同白无常一模一样的脸!!!
……
……
我和黑无常自中元节之后就没什么接触,他见了我,一如既往地冷冰冰,我想他大概是碍于那个奇怪的地府规定不敢与我亲近吧。
于是我决定找阎王投诉。
阎王听完后比我当时还要惊讶:“地府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规定了?!”
“真地没有吗?”我问道。
“你看小孟搞那么多男人,我什么时候拦过她呀。”
仔细想想,还真没有,孟婆还经常跟阎王一起讨论男人呢。
“谁告诉你地府有这规定的?”阎王问道。
“中元节时黑无常大人跟我说……”
糟糕,我忘了黑无常说过我们约会的事不能告诉别人。
“不对啊,中元节那天老黑一直跟我在一起。”
“呃???你看到的黑无常会不会是假的?”
“不可能,绝对是真的。”阎王十分肯定地道。
我问他为什么那么肯定他见到的黑无常是真的,阎王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后告诉了我一个惊天大秘密,我当时几乎裂开了。
“……”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黑无常对我一直冷冰冰的,为什么三界无数美人对他明送秋波,他都视若无睹,不为所动。
“小花啊,”阎王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不如你换个喜欢的对象?我看小白挺不错的。”
既然黑无常不可能爱上我,那我也不必再追求他了。
眼下我比较在意的是——到底他妈那个无耻狂徒装成黑无常的样子来亲我!!!
阎王说能使用易形术法的修为都不低,大概是地府里的某个高层官员。
我对地府的高层官员并不是很了解,阎王整日游手好闲的,也不太了解他的所有下属。于是我决定去找白无常同我一起揪出那个无耻狂徒,毕竟白无常也算地府高层,对诸位高层都还挺熟悉的。
“如果……真让你找出来了,你准备对他怎么样?”白无常弱弱地问我道。
“当然是裹上腥臭的鸡蛋液,撒上糟糠,丢到油锅里炸至两面金黄,再分给地狱小鬼们吃掉!!”我瞧见白无常地咽了咽口水,“你不会也想吃吧?”
“呵呵呵呵呵……不想,不想。”
“那你帮我分析分析,谁最有作案嫌疑。”
“呃,我是时候上人间勾魂了,再见!”
溜得那样快,难道他是——
想包庇那个无耻狂徒!!
……
……
白无常最近见到我就躲,他一定是心虚了,他一定知道那个无耻狂徒是谁!
“小白!你给我站住!”
“有什么以后再说,忙,先走了!”
可恶,又让他给跑了。
恨呐,为什么我没有大长腿!
“彼岸花。”
我转身,发现是黑无常在叫我。
“黑无常大人,有什么事吗?”
黑无常塞了我一沓冥币,还有一张药单:“阎王殿下不好意思去看病,我也没时间带他去,可以请你走一趟药王殿么。”
我把冥币退回去给黑无常:“我不要钱,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还没等我发问,黑无常就说:“对,我爱他。”
“不是不是,我不是要问这个。”
这个我早就知道啦,不要故意强调了啦!有对象了不起啊!
“我是想问,你知道地府高层里面谁最轻浮无耻吗?”
“没有吧,怎么了。”
我把中元节那天冒牌黑无常轻薄我的事告诉了眼前这个正版的黑无常。
黑无常思索了一会儿:“你两次看到的假黑无常,都穿了鬼使黑衣么。”
“对。”我点点头。
“鬼使衣是特制的,化形化不出来。地府里有鬼使衣的仅黑白无常。我们俩的鬼使衣只有颜色的区别。我的鬼使衣一直在我身上。白无常的鬼使衣虽然是白,但可以染黑。你明白了吗。”
这下我全明白了。
为什么白无常总躲着我,为什么白无常要包庇那个无耻狂徒——因为那个无耻狂徒就是他自己!!!
“多谢你点醒了我,我先去替你抓药。”
……
我来到药王殿,药王有些意外地看着我,道:“小花魅,长痔疮期间要忌口知道吧。”
“不是我长痔疮,我是替白无常来抓药的。”
“噢噢,那你转告白无常大人,长痔疮期间要忌食辛辣……”
药王叮嘱了我许多长痔疮期间的注意事项。
我点点头:“放心吧,我会转告白无常的。但也请药王,”我扯开嗓子大吼,“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白无常长了痔疮!——”
“呃,好的好的。”药王愣怔地点头。
我离开药王殿的时候,听到药王殿的小鬼在窃窃私语,语中有“白无常”“长痔疮”之类的关键字眼。
呵!臭小白,走着瞧!
……
……
数日后,白无常跑来忘川河边向我抱怨。
“他奶奶的,不知哪条孙子造谣说我长了痔疮!”他骂咧咧地说,“我现在走在路上,随便一只鬼都来问候我的屁股。”
活该,这就是你欺骗我轻薄我又死不承认的代价!
“小白,我知道是谁轻薄了我。”
白无常突然顿住了滔滔不绝的骂声,有些惊惶地看着我:“谁、谁啊?”
“是崔判官。”
我看见白无常偷偷地松了口气,他说:“原来是他啊,真、真没想到啊呵呵呵……”
“是啊,他亲口向我承认的。看在他那么有担当的份上,我决定喜欢崔判官。”
“啊?”白无常震惊地看着我,“不行的,崔判官他有媳妇的,你这是要当第三者啊?”
“真爱来了,管他三四五六七。”
“你这样很缺德的。”
“女子无才便是德,缺就缺呗,有才就行。”
“你,你口才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呵,那是你对复仇彼岸花的力量一无所知。
“总之呢,崔判官亲了我,我理应以身相许,今晚我就跟他睡觉。”
“你你、你……不行!不行!不行!”
“等不及了,现在就去跟他睡觉!”
“亲你是我!崔判官没有亲你!!”
我转过身去,微笑着看白无常:“噢!~你终于肯承认了。”
白无常瞬间反应过来:“你套路我!!”
“是又怎么样,你还轻薄我欺瞒我呢!”
我把白无常摁在花海里暴揍了半个时辰,手有点酸便停了下来,我问他为什么要假冒黑无常来亲我,他说看我没人亲太可怜于是勉为其难地亲我,我的手忽然不酸了并且充满力量,持续地暴揍了他一个时辰。
事后,白无常给我买了很多好吃东西赔罪,并且答应接下来一个月对我言听计从,不再怼我。
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花,就原谅他啦。
“小花,你最近跟小白在谈恋爱吗?”孟婆来问我。
“听说你跟小白好上啦?”阎王也来问我。
“阎王殿下让我问你跟白无常是不是好上了。”就连曾经的高冷战神黑无常也来问我。